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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一点点减去,一片混沌中,她张眼,另一个程清璿与他的脸重叠。
只是他站的甚远,白衣广袖、目光平淡,容颜绝美却有着天生的疏离感。
在他对面是个华服高冠之人,眉眼微翘,面若冠玉,气宇不凡,正怒气冲冲同他讨论着什么。
她听不清,下意识紧走几步。
“本太子不便干涉你们异姓王府。你既已呈上奏折,圣旨也拟了,已成定局,这苏熙的事你要办便尽快办了,免得夜长梦多。”那戴着高冠之人才说完,倏然回头,那不怒自威的目光对上她的双眼。
她惊醒,眼前是那双沉如湖水、笑起来能灿若星辰的眼眸,此刻焦急万分的凝视着她。
他,拟旨,降罪于爹,当年的荣锦桓也不便阻拦?!
她一个虚软便跪坐在地上,嘴角渗出血来。
“芸儿?!”程清璿大惊,顺势也跟着跪坐,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这封禁记忆是禁术,我先前也不曾使过,你忍忍,我给你打通穴道会好些,会有一点疼。”
他说着,自袖中摸出根针来。
“为什么是你?”她想也不想便一把按上去,直到握住他的手。
他收之不及,针尖没入她掌心。
一连串的血珠伴随着疼痛让她清醒万分,她嗅着他怀中的墨樱香,她微笑着看他,伸出另外只手抚上他白皙柔和的脸颊,委地青丝轻柔的缠上指尖。掌中的血越来越多。将他洁白的袖口染成殷红。
程清璿脸色大变,怀中人此刻露出的微笑是诡异的灿烂,他忙抽手拔针。扯断衣裳下摆给她缠上,急道:“芸儿,你这是做什么?!伤口虽不大,可是会痛楚万分!”
“我便是要痛楚,才清楚的知道方才不是梦幻,而是记忆。”她笑容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颗泪珠。点点落在他衣襟上。
“你想起来了?”他竟然面色一喜,柔声道“你可是记起我们”
“为什么是你。”她冷声打断。挣扎着站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冲他道“我期盼着你拟旨回信有所苦衷,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主动参奏、定爹的罪?!你们谈话被我发现。所以你用这种法子让我守口如瓶?!”
程清璿一瞬脸色惨白。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你接近我,到底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不放心我这个余孽?!”她痛彻心扉,不等他答话便甩开他握着她的手,跑向门口。
“芸儿——!”他反应过来,忙起身喝住她“你难道至今,都不信我是真心?过去的事你这般想来。竟只剩下恨么?!”
“是你说的,我记起什么。你都会承担。”她收住脚步,反唇相讥,冲他凄然一笑“我要回苏府静一静,还请程王爷放人。”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出。
程清璿一瞬的神情似化成木雕般,定格在震惊与凄凉中,瞧着她单薄的身影渐渐没入夜色。
痛彻心扉,她恍然,自己如此爱他,比自己想象的更爱。
她不要再听他说,她怕一旦有任何动摇,都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罪恶境地。
她失魂落魄的走着,与晓红撞了个满怀,杯碗俱裂,碎瓷恰似她破碎的心境,碎落满地。
晓红不明白,为什么端了晚膳来,自家小姐一夜之间便似乎变了个人似的,对程王爷看也不看,饭也不吃,且非要趁夜回府。程王爷倒是好脾气,这么晚还命人备了轿子送她们,小姐却宁愿步行也不愿坐轿。
幸好宵禁街上无人,回到苏府已是半夜时分,苏府下人得令回家待命还未归,全府上下除了守门看家的几名奴仆在厅堂后舍照应,其余地方皆是静悄悄、黑洞洞。
若芸第一时间,便提了盏灯冲到爹爹书房,怔怔的在书房院中站了许久。
那株海棠开的正艳,火红的花朵让她心中的怒火和悲痛渐渐化成凄凉。
那么多日子,他将她放在心上、照顾的无微不至。
可眼下梦碎,就如同撕去表面的光鲜一般,最后竟然如此结局。
她伸手捻过一朵花,一使劲,花瓣碎裂,落红随着缠在手上的布条落地,她霎时间泪珠滚滚,心中痛极。
她无力再想,无声流泪多时,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回到卧房已然筋疲力尽,整夜辗转反侧,竟是一夜未眠。
天刚亮,却有公公打着哈欠提了圣旨而来,指明要苏若芸接旨。
若芸匆匆梳洗了由晓红陪着入厅堂,却瞧见宣旨的竟然是大总管常公公,而公公身侧一排宫女太监随侍,有的手捧玉盒,有的捧着锦缎。
厅内,除了公公还有客,程王府四人竟到了三人。
程清璿撑着下颔坐着,并未瞧她,雪白的衣衫将他衬得越发疲倦和憔悴。
程清雯见着她便开心的起身打招呼,说是一大早看到圣旨来苏府,便来凑热闹。
程清和倒是难得规矩的坐在清璿身侧,看那神情已无大碍。
来者是客,她撵不得。
心中木然,隐隐觉得不对劲,可早已痛到不想不问的疲乏地步,她目无表情的跪下接旨。
常公公满意的展开圣旨,并非降旨程王府,可清和还是象征性的站了起来,程清璿竟一动不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熙之女苏若芸,贤良淑德,温婉可人,德艺双馨,甚得朕心,故特下礼聘入宫!”
“什么?”没等念完,程清和便怪叫起来,程清雯也面色大变。
程清璿近乎失控的从椅子上站起。
“什么是礼聘啊,小姐?”晓红轻声问着。
若芸咬紧了唇。麻木的不能作任何反应。
礼聘,自古皇上扩充后/宫无非采选、进献和礼聘,倘若有高官女儿入宫。又是皇上曾见过几面、订了终身的,便跳过重重采选的步骤直接礼聘,且受到礼聘则表示皇恩特为眷顾,是无上的荣耀。
常德见着满屋子气氛变了,紧张的出了汗,却放下圣旨朝她道:“皇上说了,若你愿意。再接旨。”说完,静静等她反应。
“常德,皇上可是弄错?!”清璿唇边含着冷笑。紧紧盯着他。
“哎哟,王爷,皇上又怎会弄错?”常德一副无辜的模样“皇上说了。就算你请命去江南。也要苏姑娘答应啊。这圣旨,也是要苏姑娘答应才行啊。”
程清璿猛的看向她,而若芸却是淡淡避开他的目光。
“你们到底搞什么啊?”程清和几乎跳脚,急得快发疯“你愿意进宫?开什么玩笑啊!”他一连串发问,若芸却张了张嘴,无从辩驳。
这也是皇上的一道棋,她已不知不觉中成了棋子。却无力想的仔细。只道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可这海深似的内宫是否能让她暂时逃开眼前的困局?不,皇上想让她入局,可她俨然已在局中,那倒不如遂他所愿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程清雯竟蹲了下来,面对着她忧心忡忡“只要你亲口说的,我想我也许能接受,否则,便把这老家伙赶出去!”说着,用手指了指常德。
常公公面子挂不住,但碍着程王府的地位,他也不便发作,只为难的道:“哎哟,郡主,这可不是咱家的意思啊,皇上问了,程清璿王爷可否立刻释权而去江南?可否真能做到与苏姑娘执子手、与子老?”
闻言,她心底却生出丝期待,正如当时荣逸轩允诺她一样,她抬眸看向那银白的身影,那宛若璀璨星辰的眸子染上的是痛苦之色。
他紧紧的盯着她,好像如此便能将她的影像刻入脑海带到永远,许久,他缓缓摇头,轻易移开了视线。
“你——!”程清和气结,挥拳却最终没有打上去。
心中唯一的期望陡然碎裂,她竟笑了。
他果然,连一点都不曾爱她,那一切的一切,镜中花水中月,不过是空谈,不过是他们千秋大业的一小部分转折,而已。
“苏若芸,谨遵圣旨。”她俯首再拜,头碰地,过往皆灰飞烟灭。
他待她有恩有情也罢,于她是宿怨仇敌也罢,她自此入宫而去,与他永隔朱门红墙,再也不见,甚好。
程清雯倏地站起身,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钦此!”常德喜出望外,忙合上圣旨交与她。
手腕一沉,她抓紧了圣旨,就像要抓住奔腾不息的命运洪流一般,双手捧握,缓缓起身。
“姑娘,这圣旨下,您不用再呆在苏府了,这就随老奴回宫吧,啊?”常德眉开眼笑,点头哈腰,这千载难逢的巴结机会,这宫里人都是烂熟于心的。说着伸出手来,展示给她看那一溜的绫罗绸缎、珠宝器皿。
“有劳公公。”她死死咬着嘴唇,颤抖而僵硬的搭上他的手腕,低声道“晓红是我的丫头,便当做贴身丫鬟带走。”
“这倒是可以。”常德眼珠转溜一圈,笑着答道。
晓红还在愣神,却被若芸拿着圣旨的手一扯,才反应过来:她们这可是要进宫了!可到底头一次看着这些事儿,竟大气也不敢出,懵懵懂懂的随她而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程清和再也忍不住冲程清璿大喊:“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程清璿的脸色苍白的可怕,道:“怕是中了局”
“喂,你”程清和到底找不出理由来说他,愤愤握拳,最终颓然。
程清雯却呆呆站了会儿,转向程清璿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二哥,你快想想办法。”
一时间,谁都没做声,只有厅堂外的桃花还自顾自的肆意开着,春风和煦,屋内却冷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