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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儿,再拿酒来!”
又来了。
艾凝正在房里修改吴大婶送她的几件衣服,门帘外却又传来了罗森殿吆喝着要酒喝的声音。
这样的情形已经连着三天了。
这三天来,他每天都邀衙府里那个叫做马全的衙役回家共饮,每夜都划拳狂饮到三更半夜才散场。
而且,当她扶着半醉的罗森殿回房就寝时,他还会断断续续地说一些喜欢啦、爱啦等的肉麻话,但对象却全是什么牡丹、小青、明珠,一大堆她不认识的姑娘名字。
真是气死她了!
虽然有了吴大婶的事先提醒,她肯定罗森殿这些反常的行为全是为了惹她反感才做给她看的,可是,他狂饮放肆她还能平心静气,但听他嘴里喊着别的女人的名字,这可就教她醋海翻腾了。
“嫂子,麻烦罗!”
她一掀帘,喝得满脸通红的马全马上抬头向她打招呼。“别客气。”
艾凝很给面子,马上堆上满脸的笑容,转进厨房拿了一壶酒,还快手炒了盘丁香花生一起端上。
执起酒壶,她为他俩各斟了满满一杯酒,脸上的微笑始终如春风般怡人。
“请慢用,我还有事得做,先回房了。”
看着她轻步回房,马全马上以“暴殄天物”的责备眼神看着罗森殿。
“头儿,这么好的货色你真的不要吗?牡丹楼的红牌姑娘都不及她的十分之一哩!”
罗森殿神色一凛“你再拿艾凝跟那些青楼女子相比,我可是会揍人的。”
马全咧咧嘴,又以狐疑的眼光在他脸上扫视。
“头儿,你是真心要让艾姑娘讨厌你、离开你吗?”
他指指桌上的一片杯盘狼藉“这还用问吗?你以为我这几天每晚要你来陪我喝酒,是做给我自己看的呀?”
说到这,号称千杯不醉的他也开始觉得头疼了。
“老马,你出的这主意真的有效吗?我们都狂饮三天了,艾凝却连一点不高兴的表情也没有,而且,你教我要醉言醉语的说一大堆女人的名字和情话,她听了也没质问过我,反倒是我自己都快被自己给肉麻死了!”
马全低声笑着说:“所以我才说你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嘛!”
“什么意思?”
“这么美丽、贤慧的姑娘你都不要,我看你的惧女症简直已经到了无葯可救的地步了。”
他斜瞪马全一眼“你到底是来帮我,还是特地来调侃我的?”
马全将杯中的美酒一口饮尽,以微醺的眼神看着他。
“好吧!看来不下重葯,那个好姑娘是不会跟你动怒翻脸的,你附耳过来,我再教你一个法子”
艾凝正在做修改衣物的最后一道手续,哪晓得针才刚往衣上一扎,大厅里就传来东西落地破碎的声响。
“怎么了?”
她一惊,把针线,衣服往床上一搁,连忙赶出去看个究竟。
只见大厅的木桌旁有个破碎的酒瓶,那大概就是声音的来源了。
马全已经回去,大厅里只剩下罗森殿一个人在独饮。
艾凝站在门帘前,不晓得自己是该退回房内,还是前去收拾地上的酒瓶碎片比较好?
这几天她都是等他醉趴在桌上才出来扶他进房睡觉,因为她总觉得如果在他半醉半醒的时候接近他一定没好事。
“过来。”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原本低头饮酒的他突然抬起头,以十分强硬的口气唤她。
她咬咬唇,考虑了片刻,仍然挪步走向看来已有七分醉意的他。
“罗大哥”
“坐下来陪我喝几杯。”
“这我不能喝的。”
“啪!”地一声,他像是十分不悦地一掌往桌上拍下。
“我要你喝就喝,快去拿酒杯来!”
“”他现在究竟是在演戏,还是当真的?
不管了,反正暂时先依他说的去做,再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决定了,她便真的进厨房取来一个酒杯,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坐这里。”他拍拍自己身旁的空位。
这个要求让艾凝的一颗心突然怦怦狂跳起来。
“怎么,你们牡丹楼的姑娘连如何伺候客人也忘了吗?”
艾凝走到他身边,正犹豫着自己是否该坐下,没想到他却突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而且还一把拉她坐下,害她一个不稳差点跌进他怀中。
“罗大哥,你清醒一点,我是凝儿,不是什么牡丹楼的姑娘!”
她挣扎着要从他掌中抽出手来,结果他放了手,却更大胆地搂住她的纤腰。
“唉!别提那个什么凝儿的,大丈夫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你要是把大爷我伺候得称心如意,说不定我就替你赎了身,带你回家做我的”
他忽然住嘴了。
马全教了他许多混帐话,要他藉酒装疯当一个风流浪荡子,彻底扭转艾凝对他的好印象。
可他话还说不到三分之一“精采”部分全在后头,却已经把她给惹哭了。
她垂着双睫嘤嘤啜泣,晶莹的泪珠滴在她搁在膝上的白皙手背。
藉着搂着她的腰的手,他可以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正在微微颤抖。
舍不得、心疼,他好想紧紧抱住她!
当发觉自己心中突然升起这些未曾有过的渴望,他明白,今晚这场戏他是很难再演下去了。
“走走走!我最讨厌哭丧着脸的女人了。”他收回自己放在她腰上的手,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走开,别在这里妨碍我的酒兴。”
艾凝微敛眉,轻咬着唇斜睇他一眼,想劝他别喝了,可又怕会惹他不开心,于是垮着脸,依他的话起身离座,绕到一旁蹲下捡着地上的碎片,也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才能让他停止这样夜夜饮酒的行径。
“啊”“怎么了?”
罗森殿听到她突然呼痛,再看见她指头上被碎片划破的伤口正泗泗涌出鲜血,也忘了自己之前还扮着酩酊大醉的酒鬼,迅速离桌要来察看她的伤势。
“罗大哥,小心!”
他才刚蹲下身拉着她的手要看伤口,艾凝便瞧见从他身后的桌沿正滚来了另一个酒瓶,就要砸上他的脑袋,吓得她连忙把他拉向自己。
罗森殿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使劲拉他,眼看着自己就要往她和地上的那堆碎片扑倒,他只好以极难看的姿势蹲着移动脚步,以防止自己扑倒在她身上。
可是老天爷像是故意要跟他开玩笑一样,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稳住身子要站起身时,他却又一脚踩滑,不偏不倚地一屁股蹲坐在艾凝还来不及完全捡拾乾净的碎片上。
“哇啊”痛死他了!
“罗大哥!”
“别过来!”
他像看到毒蛇猛兽一般阻止她接近,自己以手按地慢慢地站起来。
“我去隔壁找李老爷帮我疗伤,你千万别跟过来。”他倒退着走到大门边“房里橱柜最上层的小瘪子里有青瓶装的刀伤葯,你自己拿去涂吧!”
说完,他马上出门,而且还快速将门带上,免得再看见艾凝那张为他担忧的美丽脸庞。
唉!他果然不能跟女人太接近。
看,厄运开始了吧!
拖挪着步子往邻家走,他已经不敢去想自己将来还会过上些什么灾难了。
“这菜真难吃,太咸了!”
“这菜太辣了!”
“我最讨厌吃这种鱼了!”
“这汤”
一顿饭下来,桌上所有的菜肴全让罗森殿给嫌弃完了。
既然藉酒装疯这招没效,而且还会落得“害人害己”他只好换一招罗!
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招惹”她,她就是不生气,好像他坏得很理所当然一样,她一点也不觉得讨厌。
再这么下去,半年之约一到,他就非娶她不可了。
“凝儿,去帮我烧热水,我想洗澡了。”
艾凝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要求显得有些迷惑。
“现在?你饭才吃到一半而已,况且,饭后休息一会儿再沐浴对身体”
“罗唆,我叫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费了好大的劲,罗森殿才能无视于她那张无辜小脸上的委屈,继续依计“使坏”
“要当我的妻子就得对我言听计从,我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以夫为尊你没听说过吗?真笨!”
“是。”
他是在骂她耶!她怎么红了脸,一副羞怯的模样?
看她乖乖地放下碗筷,温顺的照着他说的话去厨房烧水,罗森殿只觉得自己快败给她了。
依照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她要不是真的毫无脾气,就是有超乎常人的忍耐功夫。
要惹这样的人生气,进而让她厌恶他、离开他,这会不会比登天还难?
他叹了一口气,无力地垂下肩。
看来他是该未雨绸缪,早些去看风水、选墓地了。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她放好热水后便过来告诉他。
“要帮忙吗?”看着因臀部受伤而站着吃饭的他,艾凝满脸通红地垂首说:“李老爹说,你的伤处最好别浸水,用毛巾轻轻擦拭比较好,你自己看不到伤处,所以他要我要我”
“要你帮我擦澡?哼!别信那个为老不尊的老爹的话,他说的话十句有九句不正经,他只是在逗你而已。”
“逗我?”
“嗯!”他轻咳一声,调开视线不再迷恋她透着淡红的粉嫩脸蛋。
因为在她无邪又充满信任的晶亮双眸凝注下,他好不容易才戴上的“坏蛋面具”已经摇摇欲坠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有赶紧避到浴间去洗洗澡、醒醒脑,免得两人间的气氛越来越暧昧。
糟糕的是,艾凝欲替他擦澡的提议实在是太诱人了,他嘴里虽然拒绝,却无法控制自己脑子里的慾念,一泡澡洗得他差点喷鼻血。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摆个大美人和他朝夕相处,只怕有一天他就要从君子变成禽兽了。
真到把持不住的那天,他就非娶她不可,非跟着她一起生活到他进棺材的那一天为止不行。
那还得了!
想当年他义兄南阳王为了心上人,竟连到午门外劫法场这种疯狂行径都做得出来!他可不想为了一个女人玩命,连自己是谁都给忘了。
洗完澡,他边想着这些边往卧房走,一掀帘,艾凝正坐在桌前做着他不懂的针线活,他也没多问,直接往自己新买的木床上趴睡。
“罗大哥?”
他才刚趴下,艾凝便拿着自己方才还在缝制的东西走到他床边。
“什么事?”他要很费力才能扭转脖子往上看她。
“这个给你。”
他看着她手上那个中空的布圈“那是要做什么用的?”
“垫着它,你就可以躺着睡了。”她抿抿唇,神情显得有些害臊。“你试看看,如果太高或太低我可以马上拆开来改。”
经她这庆一说,他马上就知道这布圈的用处了。
没想到他昨晚才受伤,今天她就想出要缝制这种东西减轻他的痛苦及不方便,实在是感人。
如此蕙质兰心又善体人意的女子自愿跟着他吃苦受罪,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真的只是因为他不小心对她隔衣摸胸那件事,那她也未免太死心眼了,万一当天摸到她的是个小瘪三,她也坚持摸到的人就得娶她,那她的终生幸福岂不是全毁了?
接过布圈,他不晓得为什么自己的心里除了满满的罪恶感外,还似乎有着那么一丝丝的甜蜜感觉。
唉!是老天嫌他活得太舒适,特地派她来让他难过的吗?
一转眼,艾凝已经在京里定居一个多月了。
虽然是出身富贵之家,不过爹娘在世时除了请人教她琴棋书画,也没忘了让她学学厨艺、女红,当时她还觉得煮饭、缝衣都有丫环们代劳,她学那个也没啥用处,但现在她可庆幸自己当年不排斥学那些活了。
如今,非但没有婢仆伺候她,相反的,她反倒像个丫环兼厨娘似的在伺候着罗森殿,如果当初养尊处优的她不学做家事,只怕现在得让他骂得狗血淋头了。
“那个愣小子最近还是老做些、说些惹人厌的怪事吗?”
艾凝正在吴大婶家学做布靴,对于这个问题笑而不答。
“他还真是固执哪”她光从艾凝的脸部表情就能读出答案。
“也许他真的很讨厌我吧?”
一想到有这层可能,艾凝脸上的光彩马上因笼上轻愁而黯淡。
“不独独对你,他对每个年轻、未婚的姑娘全都排斥。”关于这点,她这个老邻居实在太了解了“怎么样,要不要我去说他几句,要他别再耍花招教你自动毁婚了?”
她连忙摇头“不要,我没关系的,您千万别去责骂罗大哥。”
“瞧你那副紧张又心疼的模样,我看那愣小子的心还没被你给收服,你倒是先把自己的心送给他罗!”
吴大婶说时还笑出了几道鱼尾纹,被一语道中心事的艾凝整个脸红通通的,如同彩霞一般娇艳。
没错,虽然罗森殿老是孩子气地故意要找她麻烦、惹她生气,可是她对他从一见锺情到日久生情,却是越来越喜欢。
原本她还有些怀疑他的那些“劣行”是本性,但是从他那天因为担心她手指上的割伤而流露真情时,她就开始习惯天天看他扮坏“演戏”了。
想跟他厮守一生。
最近这样的念头老是在她心上萦绕不去。
一开始她根本不在乎罗森殿到底喜不喜欢她,只想着若能嫁他为妻,就能倚靠他一身的本领和总捕头的身分去跟后母对抗。
可是,她现在好在乎,真的好在乎!
所以罗!只要一想到排斥女人的他可能一辈子都把她当累赘、祸害看待,她心里便充满无力感。
“别又皱眉头了。”
吴大婶按了一下她的眉心,抬抬下巴示意她看向窗外渐暗的天色。
“该回去准备晚饭了吧?你家那口子应该快回家了。”
“大婶”
艾凝羞赧地以娇嗔的眼神抗议她故意以言语调侃她。
吴大婶和蔼地笑着拍拍她的粉嫩小脸“好了,快回去吧!”
“嗯!”她收拾着自己手上的针线“大婶,那这些就继续寄放在您这儿罗!”
“知道了,反正你要等到那愣小子生日那天才送嘛!你的一番心意我会替你仔细收藏啦!”
这次被揶揄她也没话说了。
谁教她当初要吴大婶教她缝靴时,早就挑明说过是要送给罗森殿的。
“那我先回去了。”
“加油喔!今晚也得忍耐下去,还有五个月呢!”
艾凝回头看着替她加油打气的吴大婶,点点头,微笑着离开。
明明都已经回到家门前了,罗森殿却裹足不前,难以决定要不要敲门。
“唉!我看还是不要算了。”
他转过身,对着跟在他身后的两名部属李大和林百贵摇头皱眉。
“头儿,你别又三心二意了。”林百贵拍拍他的肩低声说。
“是啊!我们是看不过你天天一副郁郁寡欢:心事重重的模样,所以才好心的想了个计策要帮你赶走死缠着你不放的那个女人,你就别再婆婆妈妈的了。”李大说。
“我就怕你们两个会越帮越忙。”他也实话实说。
林百贵拍胸脯保证“安啦!要治女人就得找女人,我今天可是不惜重资请来天香阁的红杏姑娘来帮忙,保证马到成功!”
“是吗?”
这个保证实在值得商榷,这个一向以糊涂闻名的属下出的主意,总让他觉得好像不太妥当。
“别再考虑了,我和百贵就在窗边看动静,你进去吧!”
李大说着便举手敲门,罗森殿看着艾凝前来开门,也只有硬着头皮先进屋再说。
一开始还是一如往常,她上菜、他动筷,只是,心中有事的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也忘了要耍坏继续批评她做的每一道菜。
如此安静的他可让艾凝觉得不太习惯了。
“罗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他被问得微愣“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呢?”
“因为以前你虽然嫌饭菜难吃,可还是会吃上不少,但今天你没有说菜不好吃,却样样夹上一口就不动了,而且”
她看向厨房内的木窗“你好像一直在看窗外耶!”
她也未免太观察入微了吧!
他硬生生地乾吞了一口饭。
还好她只注意到他往窗口瞄,没被她瞧见林百贵和李大在窗外看见她而快滴下口水的欠扁样。
“拜托,窗外乌漆抹黑的有什么好看?”他当然大装糊涂。
见他不想提,艾凝自然也识趣地打住不问了。
但是,就在她正欣慰于他终于不再批评她的厨艺,两人终于能恬静地共享一顿晚饭时,急促的敲门声却很杀风景地响了起来。
“我去开门。”她放下碗筷“大概是吴大婶拿醋来还了。”
艾凝说完便马上离桌走到门边,而且没问来者便拉开两扇门板。
出乎她意料的,站在门外的并非吴大婶,而是一位穿着打扮十分华丽、冶艳的妖娆美人。
“请问”
艾凝看着对方手上拎着的那个大包袱,在询问对方来访的目的前,心里已先有了不好的预感。
“请请问姑娘要找谁?”她支吾了一会儿才问完。
“当然是来找我的森殿哥罗!”
我的
不等艾凝反应过来“收钱办事”的红杏姑娘已经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
“森殿哥!”
罗森殿在厨房里就已经听见红杏那令他头皮发麻的开场白了,若不是林白贵和李大在窗口直挥手要他去大厅加入“战局”他还真想跳窗逃走哩!
硬着头皮走进大厅,他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见红杏将包袱往桌上一搁,像水蛭一样一过来就往他身上黏。
“红红”他结巴了。
“你要问我怎么会来是不是?”她指着桌上的包袱“我替自己赎了身,从今天开始我就可以跟你生活一辈子,我们再也不用两地相思了。”
这是怎么回事?
艾凝看着他俩搂抱在一起的亲热劲儿,一把火都快冒出头了。
“罗大哥,她是谁?”这下她可温柔不起来了。
他乾咽了一口气“她是”
“我是他的掌上肉、怀中宝。”红杏故意搂着他的脖子,倚在他的胸前说:“我听说最近有个来历不明的姑娘死缠着我的森殿哥不放,看来那个不知羞的女人就是你吧?”
不知羞
这句话可真的激怒了艾凝。
“不知羞的人是你吧?我是罗大哥的未婚妻,再过四、五个月我们就要成亲了!”
她涨红了脸,鼓足了勇气在罗森殿面前以他的未婚妻自居,而且理直气壮地往大门一指
“我们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看着她一改柔弱,如此强硬地对红杏下达逐客令,俨然以女主人自居的模样,罗森殿突然觉得心头热热的,得费好大的劲才脑控制住自己不偏向她,继续不动声色。
“我说,该离开的是你才对!”红杏眉尾一勾,摆出不屑的姿态。“什么未婚妻,是你自己冠上的吧?都怪我森殿哥实在长得太俊俏,又是人人景仰的总捕头,才老是招徕一些女人紧咬着他不放,你大概也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吧?”
“我”
如果可以的话,艾凝还真恨不得能拿起针线,把这个莫名其妙闯入的女人的嘴给缝起来。
就某方面来说,她的确是“自己送上门”是她硬逼着罗森殿娶她,所以虽然觉得那些话十分刺耳,她却也无法反驳。
她豁出去了!
“是又如何?你还不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她知道自己说的话越来越孩子气,可她偏偏就是忍不住。“我跟你不同,罗大哥跟我有半年之约,到时我们就会成亲,我已经认定非他不嫁了,他也一定会守信娶我的!对不对,罗大哥?”
情绪激动的她眼泛薄雾地问向一直像个局外人在那儿隔岸观火的罗森殿,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又来了!
他就是拿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没辙,心里对她的怜惜一下子泛滥成灾,而且她“非他不嫁”这四字像炮竹般在他脑里炸开,把他的神志都炸得有点浑沌了。
“呃,我”
“娶你又如何?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森殿哥早说了,他这辈子若要成亲,正室的位置一定由我坐,你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妾而已,张狂个什么劲嘛!”
红杏赶在罗森殿打退堂鼓前抢话。
她可得把眼前这场戏演完,成功地把小姑娘气走才有赏金可拿,谁都别想碍着她赚钱。
而她这么几句话,已经让艾凝脑袋里乱成一团了。
“骗人”
她忍着不掉泪,揪着心望向罗森殿。
“罗大哥,她说的全是假的,对不对?是你请她来合演一出戏,好让我死心离开你,对不对?”
对!他很想这么回答,这个想法把他自己也给吓了一跳。
不行,绝不能心软,他罗森殿是不能娶妻的,就让她对他死了心吧!
“不对,她说的全是实情。”他逼迫自己说谎。
就这么一句话,让艾凝眼眶中的泪水再也不试曝制地滑落双颊。
这还不止,红杏跟着趾高气昂地斜睨了她一眼。
“没错,我跟森殿哥早就有夫妻之实了,他对我是一心一意的,任你这小狐狸精再怎么卖弄風騒也勾引不了他,他绝不会跟你上床”
“不要脸!”
她手捂着双耳,朝着红杏大嚷“你不要脸!”
“不要脸的人是你吧!”红杏当然不可能由着她骂,撒泼可是她的专长。“你这个到处勾引男人的小贱货!装什么纯洁嘛!谁知道你用这种方法赖过多少男人了?”
“红”
他再也受不了红杏在他面前说这些诋毁艾凝清白的话了,但是,就在他正想中止这场闹剧,叫红杏离开时,艾凝却突然冲出未关的大门,而他想也没想,拔腿便追了出去。
“头儿!”
一出门,他的两个活宝属下便像拦路鬼似地突然在他眼前冒出来。
“别追了,好不容易才气走她,你这一追她又赖着不走了。”
“是啊!你别追,留给我们两个去追。”
“有道理,既然那么美的姑娘你不要,就让给我们吧!我和百贵由她选,看她要嫁给我们哪一个。”
“对喔!肥水不落外人田嘛!”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
罗森殿一发飙大喝,林百贵和李大再也不敢吭声。
“保证有分寸,保证不伤她自尊?”他一把拎起两人的衣领“我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坏事才会在这辈子认识你们这两个蠢蛋?从公事到私事,只要让你俩一插手就坏事。我警告你们,凝儿要是出了事,我就把你们两个剁来做叉烧!还不让开!”
“是!”两人左右散开,看着罗森殿气急败坏的狂奔追人,不用问也知道,八成是那个红杏姑奶奶说了什么会害死人的“好话”了。
两人互瞄一眼,全都很有默契地转身进屋找那个“罪魁祸首”审问,也好知道自己明天会怎么“死”?
逃离了罗家,艾凝死命地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跑,一心只想着自己最好能就这么跑到郊外的那条碧绿大河,然后一头栽进那河里淹死算了。
真是自取其辱!
想当年多少绅士名流上门提亲都被她给回绝了,依着艾家庞大家产的唯一继承人,以及她被誉为“沁水镇”第一美女的名号,家里的门槛都快被川流不息的求亲人潮给踩平了。
可是,如今她却沦落到厚颜向男子提亲逼婚,还被人家弃如敝屣,恨不得早早扔掉,这真是她自作孽吗?
难道喜欢一个人也有错?
早知道他另有结识在先的情人,她再喜欢他也不会蹚这淌浑水的。
一开始她就不该冲动的向他求亲,这下子被羞辱也没理由回嘴。
别说是面子,这次她连自尊与自信都被践踩得一塌胡涂。
“爹、娘,你们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在世上?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夜阑人静,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片无人草坡可以尽情痛哭。
她在大榕树下边捶着树干发泄,心上人的背叛已经够让她伤心了,再想起父亲死后她遭遇到的一连串苦难折磨,以及孤苦伶仃的她将来可能遭遇到的一切,生存的意志开始一点一滴的流失。
“爹、娘,孩儿来找你们了。”
一条雪白的腰带如银钩般抛划过黑夜,就这么披挂在榕树枝干上迎风轻轻飘荡。
搬来了踏脚石,将腰带打上了双结,她伸出微颤的双手,心一横便拉住带环
“凝儿!”
她才刚踮起脚尖要伸颈套环,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呼唤便在这草坡上响了起来。
不是眼花,她瞧见罗森殿飞也似地朝她跑来,这下子她死不成,倒又让人给看笑话了!
避不了腰带,她跳下踏脚石,唯一的念头便是永远不要再见到他,即使腿软了她也照跑不误。
但是她的脚程哪比得上罗森殿,十步之内就被他给逮住了。
“放开我!”她死命的想甩掉他紧握下放的手。
“休想!”
远远看见她想要上吊自杀的那一幕,已经差点吓得他魂飞魄散了,他可不容许她再度寻死,更不可能放开她。
“跟我回家。”他强硬地拉她走。
“凭什么要我跟你走!”她看见他就心如刀割“那是你家,是你跟那个女人的家!”
“凝儿”
“别叫我!我不认识你,我跟你无亲无故放开你的脏手,我不要你碰我!”
她用另一只手想扳开他的掌握,可仍是徒劳无功。
“谁说我们无亲无故,刚才你不是才承认自己是我的未婚妻吗?”
话出口,他头一次发觉自己竟然很乐意让她以此身分自居。
但这话如今听在她耳中却只觉得刺耳。
“未婚妻?”她冷冷自嘲“我哪里高攀得上你?我只不过是个自动送上门都没人要的无耻女子,我已经认清楚自己的卑微,不敢再纠缠”
“别再说了!”
他大喊一声,心痛不已地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紧抱不放。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
懊悔像只巨大的蚕,一口一口地吞噬着他满心的愧疚,让他痛心不已。
“今晚的一切全是假的,我跟那个女人是头一次见面,是我的属下献计,请来她跟我演出一场戏,好让你对我彻底死心,打消嫁给我的念头,我跟她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会这样?
不久之前,他还一心一意要制造误会让她自动取消婚约的。
如今,他却一心一意想把误会解释清楚好留下她。
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已经一分为二,就快因她而疯狂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惹人厌”
原本还在他怀中挣扎的她忽然静止不动了。
“恭喜你,你已经达到目的了。”她抬起头,幽怨的眸子闪动着绝决的神色。“今晚的羞辱已经让我明白自己有多么令你嫌恶,你只要松手我就会走得远远的,一辈子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这样你满意了吗?”
“不满意!”
一辈子不相见?
这个提议让他光是想像就承受不住了。
他一定是疯了。
向来把女人跟毒蛇猛兽归于同类的他,却在即将失去她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忍受失去她的可能。
“我不会放你走的,一辈子都不放。”
他说得斩钉截铁,但她却听不太明白。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既然你不喜欢我,又何苦留住我?”她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个“我答应你不寻死,这样你是不是就可以放开我、别再折磨我了?”
看她噙着泪这么说,他的自责更深了。
“对不起,我”
“不要再跟我道歉了!”
她双手紧抓着他腰际两侧,将头埋在他胸前低泣着。
“我好喜欢你!所以请你对我残忍些,不要这么温柔的跟我说话,不要再这么抱着我,否则否则我真的会舍不得离开你,我会以为你是真的喜欢我”
不待她说完,他早已低头寻着了她玫瑰般嫩红的唇瓣,噙住了她的柔软,让两颗心只为彼此而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