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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
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据江南国史记载,李煜“酷信浮图之法,垂死不悟,常于禁中聚僧尼,署寺宇于中,常所聚徒数百人,朝退与后顶僧伽帽,衣袈裟,转颂佛书,手不暂释,拜跪顿首百官士庶则而交之,由是建康城中寺院僧徒迨至万余,亲给癛米,帑藏缗帛以供之。“李煜崇信佛教,至死不渝,常聚僧尼于宫中,其数达百人之多,退朝后还与小周后一起著袈裟,念佛经,崇佛到何种地步可想而知。
北方的宋王朝听说李煜崇佛如此,故选一经才甚好者前往南唐化缘,号为小长老。李煜见之大喜,朝夕与之论六根、四谛、天堂、地狱=循环=果报,又令造佛像,于是南唐国库日空,守卫日慌。
而在北方士兵攻打金陵时,李煜令僧俗兵士,念诵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满城大诵,寄希望于佛,求佛来解南唐于危难之际。只可惜,他未能如愿,金陵城破,此身被俘。
作为一个信仰者来说,李煜应该算是一个终生的佛教徒,李煜信佛并不是一时之兴。早期为避长兄弘翼太子的猜疑,只有避世而已。在那是,他就从佛的教义中获得了一种共鸣,佛教的思想与他的人生态度不谋而合。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愿作那天下的君王,李煜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何况南唐已今非昔比,李煜只觉疲惫不堪。他曾不只一次表明自己对尘世的厌恶和对隐者生活的向往,他曾有诗一首:“山舍初成病乍轻,杖藜中褐称闲情。炉开小火深回暖,沟引新流几曲声,暂约彭涓安朽质,终期宗远问无生。谁能役役尘中累,贪合鱼龙构强名?”
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怀,寻求宗炳与慧远那样的求佛隐居而不可得,怎堪役役尘中累。贪合鱼龙构强名。
如果说在李煜入宋之时的生活,并不能充分领悟佛教的教义,那么入宋之后,李煜就踏上了涅槃的道路,人往往在痛苦的生活中,更容易感伤,也有更多的感伤。入宋之后,李煜从自己的人生出发,对佛教中领悟得更多了,他离那涅槃越来越近了。
在李煜的心中永远不能释怀的是,自己从一国之主跌落到阶下之囚。的确,他看透了许多事,但是有很多事,当人置之其中的时候,是永远也看不透的。他明白了人生的真谛,明白了世事的无奈,他感慨,但这感慨中更多的是悲哀,他的悲哀永无尽时,或许当他不再悲哀时,他就得到了涅槃之境。只不过,现在他还没有,他依然在这寂寞的世间绝望的呐喊,他依旧一人在这萧萧风声中潸然落泪,为人生,为自己。经过这人生的巨变,他明白,人生在世,谁都会有愁,谁都会有恨,没有人能避得了,他真的懂了,这是他用一生换来的教训。
但是他不明白,自己的愁,自己的恨为何这样深,这样浓,欲说还休,欲望而不能,留住痛苦的记忆,留住愁苦,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快事,对李煜也一样。可无限地悲情早已在城破的那一日,在那入宋的那一天,埋在自己的心底。而如今悲情已生根,哪还能忘却,只能忍受那销魂的苦楚,此悲为谁?只为故国家乡,只为曾经的大好河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忆起故国,总是最悲之时,欲将泪下咽,那耐得泪不禁下流。人生故国家乡游,回首昔日宫殿,增愁、泪流!
还依稀记得那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暖风轻轻地吹拂着脸面,抬眼望,碧空如洗,雁群成欢,与自己心爱的女人,挽手登那高楼,风撩动着她那衣角,几根发丝在风中飘舞,倾听着她那轻轻的喘气之声,举目眺望,是一片美好的河山,硕果满园,秋风送过,果实的芳香在高楼上起舞。
而如今,落寞心寂独一人,夜夜倾听风雨声,多少天了,他多想登上那高楼,远眺一下故国,三千里地山河,可是高楼谁与上?“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他只能如此的反问自己,以前有心爱的女人相陪,如今呢?心爱的女人,还忍受着无限地屈辱,正在那宋朝的宫殿,正在强颜欢笑,正在暗自落泪。
人生、往事,一切都不过梦一场,一切的一切都化成虚幻,曾经以为发生了的就会是真实。再看看现实,曾经的一切,现在是否依然存在?早已不再,在的只不过是存在于心中的那份记忆,既然不存在了,那又岂非是空,往事已成空,一切都将会成空,或许自己的烦恼有朝一日也会成空。
现实如此悲苦,何苦还要如此沉迷呢?既然生活不能给自己更多快乐,这虚幻的一切带给自己的永只是悲伤,何不入梦中,梦与现实也一样,都是空,都是幻。在梦中至少可以见到故国山河,昔日上苑宫殿,在梦中至少有自己快乐的记忆,人能活在记忆中也不失为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