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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谢广则被擒获的同时,李自成在李过的接应下,入了西宁城,城头上弥散着淡淡的血腥味,四名守军的尸体被堆叠在一起。
入得城内,李自成心中稍定,西宁基本算是踩在脚下了,即使惊动城内的守军,他们没有城墙的守护,也很难阻挡自己的进攻。
到了此时,李自成再不用担心将士们反水,携带兵器夜晚入城,形同谋反,即使现在向西宁卫投降反水,将来秋后算账时,免不了也是一死,这些士兵们,算是绑上了自己的战车了。
“双喜,城内怎么样?”
“大人,王安平的人分散在各处要地,他们没有发出警讯,应该没有出现异常,”李过的眼中只有兴奋,与其他的百户相比,他更喜欢偷袭本身所带来的刺激,这样有些盗贼的味道,与他的一贯想法,倒是有些相似,“大人,现在怎么办?”
“先去军营,解除城内士兵的武装,”李自成面沉如水,在这漆黑的夜晚,一切表情和内心都被掩盖了,“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大人。”李过转身去聚集士兵,他回到军中,原先由李自成接管的八个小旗,仍旧归他指挥,宋文悄悄从人群中挤过来,却是问道:“大人,留下多少士兵把守城门?”
“不用管城门,”李自成见宋文有些迟疑,不由神秘一笑,“谁要是敢逃出城外,那就是找死!”
宋文方才知道李自成早就留了后手,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忙点兵聚将去了。
城内的军营在西北角,由于贴近西、北两面的城墙,只需要围住东、南两面,士兵即无法逃脱。
李自成现在只有四百余士兵,比城内的士兵还少,本来这样的人数是无法合围城内的五六百士兵的,但此时天黑,看不清路径,又是突袭,加上知道城内士兵的战斗力极其底下,遂决定两面合围,至少也要将守军的主力击溃,然后再逐个收拾。
根据李自成的部署,李过与宋文率领各自士兵绕道围困军营的东面,而谢广则与秦大年,抄近路围攻军营的南面,李自成也会随着这一路士兵,主要是指挥督战。
但遍寻谢广则不得,众人心下起疑,一时却不知如何开言。
李自成暗自冷笑,“大家不用担心,我已命令谢百户接应刘百户入城,他们应该很快就要到了。”
到了这个时候,谢广则是否真的接应刘云水,已经不重要了,除了前进,他们别无选择,谢广则部的士兵,由李自成亲自接管。
军营距离西城门不过四五里,须臾便到,城内的守军都是驻扎在营房,西宁一贯安宁,营房外连个守卫都没有,但隔着土墙,很难直接进攻。
李过、孙文也不着急,他们的士兵把守住一个个营房的大门,手中的刀枪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只要有不开眼的士兵出来,便一个一个收拾,但营房内的士兵睡得正酣,压根儿就不知道被包了饺子。
李自成的亲兵们小心地取出火药包,两名士兵一组,分别守住一扇营门,马有水忽地打个口哨,二十名亲兵猛地用力,踹向营门,“咣当,咣当……”十扇营门几乎同时被踹开,亲兵们这才扭开火折子,不慌不忙点燃引线,每扇门内丢进一个火药包,再顺手关上营门。
“嘭,嘭,嘭……”
爆炸声此起彼伏,但见营房内火光冲天,随即混着气流从门缝钻出来,亲兵们幸好离得远了,否则一定会伤在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下。
营房再次陷入暗黑,比刚才还要黑得厉害,硫磺味、血腥味混着士兵的各种叫唤声,将爆炸产生的效果放大到最佳。
有些士兵在睡梦中被惊醒,看到营房中突然发出火光,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顿时明白#军营被偷袭,本能发出叫喊声,那些被震得耳鸣的士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先是用力抠着耳朵,发现除了脑袋嗡嗡直响头昏脑涨外,什么听不到,急得一边大吼大叫,一边用脑袋向土墙上碰撞,以为震荡几次将耳屎震开,耳朵就会恢复听觉。
左手第二间营房内,一名士兵被踹门声惊醒,翻身趴在床头,大喝一声:“谁?”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爆炸声,除了这扇门内,隔壁的营房也没有幸免,那士兵三魂顿时去了二魂一魄,一头从床上倒栽下来,只得捂住耳朵拼命叫喊。
但他只是捂住一边的左耳,右手却不听使唤,用左手一摸,只摸着肘部的一根桡骨——半截右臂却是不见了,心中一紧,顿时传来一阵剧痛,“啊……我的手……”
李自成的亲兵没时间欣赏哀嚎声,他们忙着将剩余的十个火药包扔进新的营房,制造新的哀嚎声。
这一次的爆炸,彻底将西宁兵警醒,这是他们最为熟悉的的声音与气味。
营房早就陷入混乱,但在这漆黑的夜晚,士兵找不着自己的军官,军官也找不着自己的士兵,就算彼此找到了对方,因为情况不明,谁也无法决断,到处是没头苍蝇似的乱撞的士兵。
不知道还有多少火药包在等着他们,清醒过来的西宁兵开始向营房外逃窜,待在营房内,明显就是火药包的靶子。
营房外也不安全,李自成的士兵早就以逸待劳,只要营房内有士兵探头,不拘士兵还是军官,迎面就是数柄刀枪,从上中下三路袭击,协同性战略,对于守在营门外的士兵来说,简直就是为此专门设计的。
外面人声鼎沸,镇海堡的士兵像是见了血的鲨鱼,越杀越兴奋,他们争着上前立功,要不是李自成创立的协同性作战,要求士兵同进同退,早就有士兵冲进营房内了。
西宁兵在胆大心细的那一拨倒地伤亡后,剩余的士兵一时手足无措,再不敢轻易走向营房门口,他们甚至找到了自己的兵刃,却只能在营房内团团转,镇海堡的士兵没有得到军令,也不敢进入营房内,双方一时僵持着。
李自成心中焦急,他的士兵几乎集中于这一处,万一伍少陵、赵峰组织偏军反扑,自己岂不腹背受敌?如果他们要出城逃跑,以刘云水的百余士兵,恐怕也很难完全截住,今夜没一丝亮光,有利于夜袭,但对刘云水来说,要想完全拦截西宁城内的逃兵,就显得相当困难了。
万一有了漏网之鱼,李自成的下一步计划就很难实施了。
“点起火把,凡是放下兵器投降的,一律免死!”
镇海堡的士兵得令,立即点起火把,将各处营门口照得如同白昼,一些嗓门大的士兵,开始向营房喊话,只要西宁兵放下兵器,双手抱头依次出来,边可免去一死。
西宁兵哪肯相信这等好事?他们在战场上面对蒙古人,只要逃得慢点,不是被砍了脑袋,就是被战马践踏为泥。
这样耗着也不是事,外面随时可能用火药包轰炸,更有可能直接杀入营房。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喊话的镇海堡士兵嗓子几乎哑了,李自成皱起眉头,“难道这些士兵真的不怕死?”
就在李自成就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终于有一扇营房的门打开了,几名士兵相拥着出来,都是双手抱头,口中叫道:“我们投降,千万不要砍杀,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镇海堡的士兵取来绳索,将他们一个个绑了,他们也不反抗,虽然做了俘虏,总比被火药炸成两截强些。
这些俘虏将来怎么办,李自成还没想好,但他们暂时有了用处,李自成告诉他们,要想获得释放,就得战场立功。
俘虏们自然不用打仗,但向营房内喊话,正好可以发挥他们的作用,营房内地士兵,都是他们的乡亲、同伴、兄弟,他们的话自然更有效果。
“二顺子,投降吧,李大人真的优待俘虏!”
“三娃,投降吧,你要是战死了,你的瞎眼老娘怎么办?还有你的婆姨,刚刚会走路的娃子,又要依靠谁?”
“兄弟们,外面是自己人,左右不过是一场兵变,他们闹的是粮饷,与我们这些当兵有何相干?何必为此丢了性命?”
……
开门投降的士兵陆陆续续,但并不踊跃,要想完全结束战斗,还不知等到何时,李自成叫过何小米,耳语几句,何小米答应一声,飞跑去找到一位大嗓门士兵,那士兵立即张开大嘴,将嗓门加到最大:“大人有令,一盏茶时间,再不投降,格杀勿论。”
不知道是降兵的温情勾引起了反应,还是大嗓门士兵的威慑起了作用,投降的士兵越来越多,营房外空地上到处是被俘的西宁兵,马有水数了数,俘虏的人数远远超过他的预期,“大人,被俘的士兵已经超过三百了。”
“嗯,差不多了,”李自成面色一凜,既然不知死活,那就别怪本大人无情了,下了地狱,别怪本大人没给你们机会,“传令,攻击营房,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