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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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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宛妍没想到,她爹会到齐家来看她!

    今早她醒得迟了,齐三已不在身畔。而就在丫环告诉她,齐三先去商号处理一些事,回来之后要带她出门,她也赶紧梳洗等待他的同时,下人来报亲家员外已至府拜访。于是匆匆忙忙地,她怀着既惊讶又迟疑的忐忑情绪前去迎接她自出嫁后已数月不见的爹亲

    齐家大厅,下人忙碌地伺候着。

    带着两名随从上门的李朝宗,依然保养得一丝皱纹不见的脸皮、维持得毫无走样的身材,要是他不说,恐怕没人相信他已经是个五十岁的人了。

    听到传来的脚步声,李朝宗背负在后的手没放,只是慢慢地转过身面向即将到来的人。

    “爹!”李宛妍一走进厅便看见她爹了。

    李朝宗微眯着眼仔细打量他这几个月没见,竟愈见艳色照人、风情媚骨的么儿看来齐三将她照顾得非常好。

    他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阴冷的恨怒,不过没有人发现。

    “三爷!”在视线扫过跟在她身后、一脸木然的齐行然后,李朝宗对他点头微笑,更是小心掩藏心头狂烧的怒火看来齐三果真不在,太好了!

    “亲家爷!”齐行然只礼貌地对李朝宗点头。

    正好出门办完事回来,齐行然得报这老家伙竟上门后,想也没想就跟在大嫂身后过来。因为依他们的经验总结,李朝宗是属于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型的人物,他要找他以前就不关心的女儿叙旧?不信!

    “四儿,咱们父女似乎好久不见了,想来你忙得没空回去和家人团聚,而你爹我实在思女心切,所以只好亲自来这一趟,我来瞧瞧你过得好不好我那好女婿不在家吗?”李朝宗端出慈父的笑脸。他其实是特地挑齐三不在才来的。

    即使他曾对她怎样冷漠、怎样的无情,她还是无法抹灭他仍是她爹的事实。至于她一直没再回家去,事实上除了齐三明言不准外,她自己也不想,那只带给她不断失望的“家”她竟毫不留恋

    “爷他不在。爹,您先坐下来喝喝茶。”和他做了那么久的父女,李宛妍了解他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譬如和她重温父女亲情。他来,只代表有事,而且绝不会是小事!

    李朝宗不动声色地接受她的安排,也慈蔼地问了些她在齐家的生活几句后,接着忽然皱起了眉头,看了看一直杵在厅里的齐行然和一干仆众。

    “四儿啊,我们父女俩难得见个面要说些贴己话,可这旁边还多了这么些人,你瞧我都不自在起来了!”

    说什么贴己话?怕不是重点来了!

    李宛妍怎不明白他的含意。

    心思转了转,她站起身。“爹,要不我带您四处走走吧!”

    李朝宗随即赞同。

    “大嫂,我陪你们!”想也知道他有阴谋。齐行然赶紧出声。

    现在还不清楚这老家伙要对大嫂说什么、做什么?可依他不愿旁人当听众这一点来看,就足以证明他有鬼!若是因此大嫂有个啥闪失,他这跟着她、却没善尽保护好她责任的人,一定会被大哥派下工作累到死。

    李宛妍回头朝齐行然笑笑,知道他的好意。

    “行然,你应该有事要忙吧?我可以自己招呼我爹的,回头见!”她婉转而坚决地拒绝了他的跟随。

    看着两人踱出大厅、往屋后渐行渐远的影子,齐行然也并非毫无办法。想了想,接着他偷偷地跟在他们身后而去。

    李宛妍领着自己的爹来到建在池潭上的水亭。

    “爹,这里没人了,你说吧!”她也开门见山了。

    这会儿,李朝宗也终于不再掩饰他早积怒已久的情绪。在确定四周除了他们没外人后,他的表情马上变得狞恶凌厉。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为什么将你嫁给齐三?”他喝问。

    李宛妍直视他连假装也不再假装的模样,努力不去在意心中的痛。

    “因为我是他答应帮李家解决困境的条件。”她尽可能让声音维持平稳。

    “该死!那根本是一场骗局、诡计!”李朝宗爆出失控的怒咆。“齐三他该死地骗了我!你听着!我们家本来可以没事,本来我还可以赚大钱,全是因为齐三在背后使的手段,才让我们以为他是解救李家的大恩人!”他用力抓住她的肩,恶狠狠地盯着她逐渐慌乱的眼,咬牙切齿地进出事实。“是他暗中一手策画,让我原本打点妥当要卖给朝廷的货临时生变!他竟然有办法让主持收购的官员换人,害我所有的心血付诸流水,然后他再以救命恩人的姿态出现,而我,竟然还傻傻地把你奉送给他享用呢!呸!”

    不久前,在无意中得知他原来费尽心思的那宗朝廷买卖,后来竟是被齐三得走后,他就愈想愈觉得可疑,所以忍不住去查,结果没想到查到最后,才终于查出原来他收买的官员会被撤换,根本就是齐三搞的鬼。

    慢慢拼凑出真相,李朝宗才明白自己上了齐三的大当,而且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从来,没有人可以把他骗得这么惨!

    虽然最后贴了女儿给齐三其实是好处比坏处多,可是无论如何,他这口乌气就是咽不下。

    他想过了,凭他的能力他一时是撼动不了齐三,可若要让齐三不太好过,就只有尽可能找他的弱点下手而他这个被齐三要去的女儿,似乎就是他的弱点。

    如今看到小四,再加上观察到齐家三少和宅里下人对她保护的态度,他就更确定这一点。

    李宛妍僵硬地听着她爹对齐三的指控,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而她爹最后那句对她毫不留情的羞辱,却让她的胃顿时一阵疼痛地纠结、翻搅。

    她猛地一手捣住嘴,瞪大眼睛。

    李朝宗突然发现她不大对劲。他忙不迭地放开她。

    “你你搞什么鬼?”他有些惊愕地粗着声音问。

    软坐在石椅上,李宛妍深呼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平复十分不舒服想呕吐的难受感。可这时,她已经虚软地动也不想动了。

    “我没搞什么鬼只是不舒服”她用疲倦的、乏力的声音说。

    李朝宗精神一振。对她的虚弱视而不见,只想到他要报复的事。

    “哼!现在你已经知道齐三对我们李家做的好事了,小四,我要你替我们李家做一件事!”李朝宗以理所当然的口气命令她。

    “什么?”李宛妍的面色愈见冷漠,她甚至闭上了双眼。

    “替我偷出齐家的帐册!”李朝宗下达明确的指示。

    李宛妍美丽的唇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亲家爷、夫人!原来你们在这儿谈心哪!”突然就在这时,福婶过度热心的招呼声响起。只见曲桥的那一头,福婶正端着茶走上来。“我找了你们好一会儿了,想说要替你们奉上茶、还有些点心呢!”说着说着,她福福泰泰的身形已经来到了亭里。

    李朝宗心虚地迅速瞄了仍闭目坐着没动的小四一眼。

    他轻咳了一声,对着这殷勤的下人笑了笑摇头。“我这女儿对我这爹果然还是很孝顺、也很听话!我看我们也聊得差不多,她或许也有些累了。这位大婶,那就麻烦你照顾一下她,我先告辞了!”他别有深意地说完后便要离开。“小四,你慢慢休息!”见李宛妍忽地张开眼睛看他,他赶忙转身就走。

    埃婶则在轻拍了拍李宛妍的背几下后,坚持跟着送他离开。

    而等他们一走,一直躲在池畔树丛中的齐行然马上冲上水亭。

    “大嫂!他是不是又对你不好?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他紧张地看着李宛妍不寻常发白的脸色。“大嫂,你你还好吗?”

    距离太远,他只听到李朝宗气急败坏的咆哮和看到大嫂不大舒服的样子,所以他才赶紧将福婶派上场。刚才,若不是为了顾及大嫂的感受,他实在很想冲过来将那家伙一拳揍下池里去喂鱼。

    看出他真切的关心,李宛妍原本冰寒的心霎时泛过一道暖流。

    “我没事!”她试图平静心神,朝他挤出一个安抚的微笑。“行然,这儿风很舒服,我想先在这儿坐一会儿,你去忙你的事,不用陪我了。”

    她想一个人先静静。此刻她的思绪实在是太混乱了

    齐行然仔细又谨慎地审视着她的面色和神情,有种不放心让她独自一人待在这里的直觉。

    “大嫂,我不忙。要不你在这儿坐,我就在这园子走走,有事你可以喊我一声。”他马上想出折衷的方法。

    他一走,李宛妍便无力地将整个上半身靠挂在面向一波翠池的栏杆上。闭上发酸的眼睛,她再任心思翻腾如海

    如果爹没骗她如果爹没骗她那么齐三就是让李家出事的罪魁祸首

    李宛妍白瓷般的容颜拢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忽地,一个温暖熟悉的体热贴向她身后、一只厚实的大掌随即覆盖住她的额际李宛妍涣散无际的心神马上被拉回。不必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行然说你不舒服”低沉而紧绷的声音从她上头落下。

    李宛妍的心一震,眼里迅速蒙上了泪影。她再不可抑止感情地转过身,张臂抱住了他的腰,接着把头紧紧埋在他的怀中。

    “妍儿”因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齐三的眸子瞬间进出危险的厉芒,可他的手按着她头的动作却是轻柔无比。

    齐行然已经告诉他,李朝宗来过才离开的事。想当然妍儿的异样必定跟他有关

    齐三的神情更显严厉沉肃。

    “不能怪你不能怪你即使现在让我知道李家之前发生的困境是因为你,我也不能怪”在他怀里摇着头,她的低喃断续而模糊。

    齐三却已将她的声音听辨得一清二楚,也在刹那间明白李朝宗做了什么!

    他的下颚绷紧,不过又很快放松。双手移到她柔纤的肩头覆住,他跟着坐下,两人面对面,视线相缠。

    “他已经知道了。”看来李朝宗也不笨,终于知道不对劲了。可是妍儿齐三仔细梭巡眼前人儿微微苍白的脸色,不禁心怜大动。不过他明白此事对她已没有再掩瞒的必要了。“他对你说了多少?”手指怜惜地抚过她的脸蛋,他的嗓音沉定。

    “他说是你骗了他、是你使原本属于他的买卖变成了齐家的、他说李家会出事全是你一手策画的”张大微泛泪光的眼睛凝望他,李宛妍轻喘着气息。“爷我爹说的是真的吗?”

    沉静地,齐三的视线毫不回避闪躲。

    “是真的。”没否认。

    李宛妍玉白的贝齿咬紧下唇。

    齐三盯着她几乎快沁出血丝的樱唇,浓眉重重一拧,手指覆上她柔软的唇。“放开,你会伤了自己。”

    她真的一点也不怪他。商场如战场这句话她是听过的,对敌人心软也就等于对自己残忍,你有本事的是赢家,没本事的当然只有任人鱼肉的分更何况她早也明白她爹在外的声誉并不好,如果齐三在抢了李家的生意之后还回头扶了李家一把,那么她不但真的无法怪他,甚至还是得感激他

    爹究竟想要她做什么?恨他?报复他?所以他还要她偷齐家的帐册?

    说到底,她爹想到的还是他自己,对他来说,她也不过是他现时最好利用的工具而已就在他对她说出那些话时,她全然认清楚了这一点。

    那是令她对自己的爹完全心凉的原因。

    痴望着眼前比任何人对她付出更多爱怜的丈夫,她忽地漾出既苦涩又甜蜜的浅笑。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她把额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爷,我是你的妻子,不再是李家人,你别顾忌着我了”

    齐三深奥而敏锐的眼光一瞬,接着转为爱恋怜宠。他用另一只手臂将她搂抱入怀。

    “李朝宗不懂得珍惜你,会是他最大的损失!”

    李朝宗绝对想不到,他对李宛妍这一番气急败坏的威吓动作不但没让她与他同恨齐三、进而为他做事,反而更加深了父女之间愈难挽回的距离

    xxx

    这一日,腾王爷竟亲自上齐府拜访。而与齐三客套寒喧几句后,在腾王爷的暗示下,两人随即移驾书房密谈。

    稍晚,在齐恩然的伴护下,由护国寺赏花回来的李宛妍,无意中才从下人口中得知腾王爷曾来过、刚刚才离开的事。

    一听到这讯息,李宛妍自然又想起上回因为腾王爷,齐三不怎么寻常的反应,而这次腾王爷的到来,是否又透露出哪里不对劲?

    她猛地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惊胆跳。

    齐恩然一回来知道大哥和青潭总管仍在书房里后,便也跟着进到书房,而李宛妍只好守在门外等候。

    她只想知道,齐三没事!

    春风送暖。

    李宛妍静静地坐在庭中的大石上仰望天际,可心思却仍系在咫尺外的男人身上。

    埃婶端着茶走近,这才看到她。

    “夫人,你什么时候进门的?”福婶诧讶。她一直以为夫人去看花还没回来呢!

    李宛妍的视线调回福婶身上,微微浅笑:“才一会儿。福婶,你要送茶进去?”她站起身来到福婶跟前。“让我来吧!”她很快想到这个可以看他一眼以让她心安,又不致打搅他的方法。

    埃婶吓了一跳,哪肯让夫人做这下人做的工作。“夫人,这怎么行?”她忙地退开一大步。

    李宛妍笑着上前揽住埃婶的臂膀,朝她眨眨眼。“让我趁机进去看看爷一眼也不行?”

    马上过关!

    “叩叩!”敲门声后,门打开。轻悄的人影端着茶进门。

    书房内,一片肃然。齐恩然、伍青潭坐在一旁低声交谈着,而齐三则在书桌后低首敛眉看着手上的文件。

    伍青潭漫不经心地接下来人递上的茶,不过他又忽然感到不大对。马上抬起头,他惊讶地一手指着眼前对他暗示地摇头的李宛妍。至于齐恩然早就因口渴,一手抓来茶就猛灌,哪有心思去注意替他端茶的人正是他亲爱的大嫂?

    四溢清香的茶放上案头。

    “谢谢!”齐三头也未抬地沉声道谢,所有心神专注在手中的密函上。可下一刹,他的心一动,忽地抬起头,果然发现了蛰动他的香柔身影。“妍儿!”他开口唤。

    原本要悄悄退开的李宛妍立时站定,旋过身朝他嫣然而笑。“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要打搅你们,只是顺便为你们送个茶进来。”

    齐恩然“噗”的喷出一口茶。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刚才端茶给他的人是大嫂!

    看她说完又要转身离开,齐三再次出声。“慢着,妍儿!你先等我一下!”

    只思索了一下,齐三随即提笔。很快写就一封书信后,他将它交给了齐恩然。“把这封信亲自送到玄熙手中,尽快!”

    齐恩然马上接了信出门。

    “青潭,各行号加强警备的事交由你下去吩咐,申时刻你再同方志、行然过来!”他简洁俐落地下完指令,伍青潭马上摩拳擦掌地飞奔出去。

    就连李宛妍也感受到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氛。

    齐三接着拉她到靠窗的竹杨上坐下。

    “妍儿,来,替我揉揉颈子可好?”微笑着,他倒先替她揉开打结的眉心。

    回过神,李宛妍终于仔细察觉到他微透出?鄣纳裆6币徽笮募滦奶邸;麻秸径ǎΣ坏谱4盟谋诚蛩乃挚剂榍傻卦谒舯恋募绫成习茨ν颇笃鹄础?br>

    李宛妍的巧手、再加上她在揉捏间辅以清雅香浓的茉莉花油,更是有效舒解了齐三蓄积多日的压力与?汀?br>

    李宛妍的手已经爬栘到他的两鬓旁继续按压摩挲。

    闭着眼睛的齐三,舒服受用地吐出一口深长的气息。

    “爷”

    “嗯?”

    “又是因为腾王爷吗?”

    齐三静默了一下,睁开眼,眸中已是恢复精神的睿光。

    “你知道腾王爷来过了?”

    “在我回来之前。”手上的动作没停。

    只考虑了没多久,齐三决定大略让她知道近来朝中诡谲汹涌的局面和他与腾王爷、二皇子、五皇子间彼此的互相牵制、关联

    李宛妍听得惊疑交并,而且眉头愈蹙愈紧。

    “那刚才腾王爷是来”

    “他来尽最后一次朋友的义务告诉我,二皇子已经知道我与五皇子关系匪浅的事。现在我倒可节省下一大笔献金,直接赞助五皇子和他打对台了。”和玄熙的关系提早暴露有好处也有坏处,不过他早想到这一步,所以才不致现在措手不及。

    李宛妍咬着下唇,手上的动作一顿。她突地从后抱住他,娇躯紧贴着他健壮的背。

    原来,她会感觉到莫名的心惊胆寒是这原因。

    “你有危险!”她紧绷着声音。

    靶受到她贴着他微微颤抖的香躯,他喟叹口气。原本一直不愿让她知道就是怕她忧心,而且他也情知她只会想到他的安危却绝不会想到自己的

    她早说过,在她心中没有人比他更重要,包括她自己,所以她才会原谅他对她爹做的事,才会直到此时想到的还是他的事。

    齐三绝不怀疑她的真心,就如同他不会怀疑自己对她越益加深的爱。

    “妍儿,我不否认这一点,不过我答应你,我尽可能做出最妥善的安排,把危险降到最低,还有你”他偏头,伸手向后轻抚搁在他肩上的素颜。“能不能答应我,最近减少出外看花赏草的次数?我已经吩咐几个外地懂花的属下替你搜罗些奇花异草回京,我想应该这两三日就会送到,你不用怕无聊。等这些事告一段落,我再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好吗?”

    李宛妍直直看进他微笑的深眸里。

    “我会成为你的负担!”她的眼神微黯。

    忽地,齐三的手臂往后一勾,毫不费力将她整个揽到身前,并且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不!是弱点!”眼睛对着她的眼睛,他的语气和缓而神态安详。“这些年来我经历过的危机不算少,早就练就各种应变的能力,我一向深信,只要有万全的准备便无需再为其它事担心。可是这回不同,这回就算再有千道万道的防护罩,我还是觉得不够,因为你在、因为我不允许让你受到一点点的伤害妍儿,你明白吗?”

    李宛妍的眼里迅速漾满泪水,接着滑下。不过她马上破涕为笑。

    “我明白、我明白!我怎能不明白!”即使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她仍是笑的。柔顺地伏在他身上,她深深吐纳着属于他清冽熟悉的味道。“好!那么我就一直躲在你身后,躲到你叫我出来了、安全了,这样可以吗?”

    那不是束缚,对她而言,那是他为她设的安全堡垒。而且是从不曾有除了他以外的人会用心为她设的安全堡垒,所以她心甘情愿。

    “我的好妍儿!”齐三的脸上也露出了莞尔畅怀的笑,忍不住溺爱地亲吻她的额头。

    李宛妍却突然心思一转,想到的是并不尽如意的事。

    “腾王爷他不再是朋友了吗?”她的秀眉悄悄皱起。

    “他是个不可多得的朋友。”齐三明白她思虑的是谁。“只要他肯来,我这里随时欢迎他,怕只怕他会为表忠心就此和我划清界限可惜朝阳郡主难得如此和你投缘,她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想到那活泼开朗的朝阳郡主,李宛妍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和我同样是没娘的孩子,可是她却比我可爱多了”她的眼神开始迷离起来。

    “谁说你不可爱?若是你没有可爱的地方,无情冷血的‘要命三爷’会情不自禁地把你娶回家疼吗?”齐三轻扬眉毛,一个温柔的表情浮上了他的唇角。“她和你不同的只是她有个疼她的爹,你没有。不过你现在有了比任何人都疼爱你的丈夫,你还不满足吗?”他似真似假、似谑似笑地问她。

    “你才没有无情冷血,大家都看错你了”李宛妍咕哝轻辩。手指在他胸前的衣襟上无意识地勾绕把玩了一会儿,她才终于又把视线与他相望。“我是没有疼我的爹,现在在这世间上,我只要有你就够了爷,我如今是这么地幸福,你说老天爷会不会嫉妒我?”她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可她就是有种莫名的不安。

    “不!老天爷该嫉妒的人是我!”他正经地。

    “叩叩!”这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李宛妍欲开口的反驳,而瞧着自己还窝在他腿上,她赶忙要跳下来。

    “进来!”齐三只一横臂便压下了她急着跳离的身子。

    “爷”挣脱不开他,李宛妍不自在地红着脸。

    齐三只回她狡滑微笑。

    书房门打开,福婶的身影跨了进来。当然,她一眼就看到她家的爷悠哉没事似的搂着夫人同坐榻上,不过她那面皮薄的夫人正羞得满脸通红,极力想推开他。

    “咳”福婶忙用一声轻咳掩饰她差点脱口而出的笑声。“爷、夫人,前面有贵客来访。”

    “谁?”齐三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一边安抚地拍拍怀里嗔怪地噘起红唇睨他的娇妻。

    “是朝阳郡主!她说来找夫人!”福婶赶忙回。

    “郡主?”李宛妍的心思乍被转移,她既惊且喜地低呼。气气气

    专属的工作房里,李宛妍正忙着将刚摘下的玫瑰花、茉莉花、栀子分别做了糖玫瑰、制茉莉花茶、以栀子为香片的薰香材料。

    取新鲜玫瑰花,摘下片片花办于糖中成糖块,称为糖玫瑰;摘取茉莉花,先去掉杂质,再放可通气竹容器阴干后贮存密闭器中,随时想泡茉莉花茶时再随时取出;至于栀子则取其花冠为茶薰香之用。

    在设备齐全的工作室中,李宛妍同两个来帮她的丫环忙得汗流浃背又不亦乐乎。而且她最后还打算把仍剩很多的玫瑰花制玫瑰花水用它洗手泡水可以使粗糙、有裂痕的手逐渐变柔嫩。她想给一向照顾她的福婶一个惊喜。

    不过就在她所有的工作即将完成之际,一名下人这时匆匆跑进来向她通报。

    “夫夫人!李家派了人来找您!”上气不接下气的阿汉好不容易说清楚。

    “我家?”李宛妍盖上刚丢下玫瑰花的锅盖,听清楚阿汉的话,她的心一愕,转身向他蹙起眉。

    阿汉点头如捣蒜。“是!是夫人的娘家没错!那两个丫头说有要紧的事非马上见到夫人不可。夫人,要不要小的们先把她们轰出去再说?”

    历经上次李家二位小姐来闹、李家员外来让夫人心情阴郁好些天的纪录看来,齐家上下一致对李家没好感是有道理的,以致现在只要一听到夫人的娘家人过来,大家的动作俱是几乎要拿起扫把。

    阿汉的反应列属正常的范围内。

    “有要紧的事?”李宛妍疑惑地轻喃。

    家里还会发生什么要紧的事非遣人来通知她不可?

    爹又被人高招地坑了?李家要家破人亡了?还是家里有人出事了?

    李宛妍一咬牙。猜想这些无益,总之她还是得去听听发生什么事?

    一下决心,她马上转身向在屋里帮她的小兰、春绸教导了接下来该做的事后,便快步往门外走。

    “夫人,您真的要去见她们啊?”阿汉追在她身后。“那我赶紧去通知青潭总管。总管说只要李家的人上门,不管是谁,我们一定要让他知道。”

    李宛妍虽明白众人的用意,感动之余却不免有些好笑。

    “她们只不过来对我说说话,总不致于我还会被她们吞了吧?”她摇摇头。“别麻烦了!爷和总管他们今天不是有要事到城外去?你就为了这点小事真的要飞奔到城外去报告?别忙了!”

    “可是总管说”阿汉抓抓头。就怕又被总管抓到怠忽职守的名目扣工钱。

    “夫人说不用了!”李宛妍只得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来使他打消主意。

    她很快来到大厅。

    这时,只见大厅里除了福婶外,还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也虎视眈眈地杵着,并且全不怀善意地盯着站在厅中的两个李家下人。

    两个下人,其中一个竟是李二小姐身边最机伶的大丫环秋红。

    李宛妍很意外家里会派秋红来做这通风报信的工作!

    难不成家里真的出了什么大事?这一猜测,她的心忽地又怦怦紧张起来。

    秋红和阿月从进齐家到现在,在齐家下人的瞪视下早心惊胆战地鸡皮疙瘩掉满地,巴不得快快完成任务、马上逃离这里。而这时一见到李宛妍出现,秋红如遇救星地赶忙迎上去。

    “四小姐!老爷出事了,要请你赶紧回去!”秋红很快地说出目的,一边暗自为眼前越益美丽光采的四小姐感到目眩心惊。这可是四小姐嫁至齐家后,她第一次见到她。

    秋红暗付:难怪上次大小姐、二小姐一从这里回去,便情绪恶劣地大摔东西发脾气。因为任何人一看到四小姐现在这模样,不用问也知道她很得夫宠、生活幸福。

    李宛妍无法看出秋红的心思百转,倒是她的话如同石破天惊般令她心惊。

    “爹出事了?”她直直瞠着秋红,试着平静乍乱的心神。

    “老爷昨夜和朋友吃酒回来,半夜突然身子不舒服,一直到今天早上情况愈加严重,发寒、发烧、上吐下泻。大夫来看过,说是吃了不洁的食物。不过他开的葯没什么效,到现在老爷已经整个人陷入昏迷,怎么喊都喊不醒,所以夫人和小姐们商量了一下,才决定要我们过来通知四小姐,还要四小姐回去看看老爷”秋红一口气说完。说完,她偷偷审视四小姐的反应。

    李宛妍愈听,脸色愈难看。胸口回荡着不安的战栗,她僵硬地问:“没有再请其他大夫吗?”

    “已经请了两位大夫了,还是没办法让老爷清醒过来。”秋红摇着头。

    深吸一口气,李宛妍的表情回复了坚毅。她突地迈步往外走。“那还等什么?快走!”

    秋红一怔,和另一名丫环马上追了上去。“四小姐,家里的马车已经停在外面等你!”

    所有在场的齐家众人也被这一幕弄楞了。不过很快的,福婶朝其他人挑挑眼、点点头,一手拉着一名家丁苞着追上李宛妍。

    “夫人,我们也陪你去!”

    气气气

    李宛妍一回李家,马上被软禁。

    她被骗了!

    一走进她末出嫁前的房间,房门被人从外面关上,再传来铁链的索索声,她才察觉自己被家里人骗了。

    她跑到门后,试着拉开门,可房门只喀啦响着却打不开。她不禁又怒又惊。

    “开门!快开门!你们把我关着做什么?爹!姐姐!”她拍着门板放声大喊。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爹生病的事是假的?难道他们只是为了要诱她回来再把她关起来?这么做有什么用意?

    李宛妍想不透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她用力拍着门、又试图打开窗,却在这时才发现就连窗子也已经被人从外面钉死了。

    她的脑袋思绪混乱成一片。

    把她关在这里究竟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们不知道齐家人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家里人回来,她要是久了没回去,齐家人不会感到不对劲吗?齐三会容许他们关着她?

    “小四,你还得在家里待一下,我劝你别浪费力气了。”门外,忽地传来她爹警告的声音。

    李宛妍马上跳起来。

    “爹,你到底在做什么?”她努力沉住气,隔着门板与她爹对话。“趁着爷还不知道这事,你快放我回去。”

    李朝宗嘲笑的声音清楚传至她耳边。

    “哼!齐三?为父的病重,请女儿回来探望也是在尽子女该尽的孝道,我已经派人打发跟你一起来的下人回去给齐三传话,说你关心父亲的病况,非留在这里几天不可。等到他来,你早就不在这里了!”

    她愈听愈觉得不对劲。

    “爹,你为什么这么说?”她握紧拳头,试着理清这一团混乱。

    “要怪你就去怪齐三,还有你!小四,我知道你现在已经整个心都向着他,恐怕我那天跟你说的那些话,你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哼!枉费我养了你十几年,要不是念在你对我还有一点用处,我早就亲手把你捏死了!”李朝宗的声音愈显阴沉无情。

    “爹”李宛妍的心一阵绞痛。她用手压着自己的胸口,试着降低心上的悸痛。“难道我在你的心中除了在你需要的时候成为一颗有用的棋子之外,就什么都不是吗?我我和姐姐们一样也是你的女儿啊!”她终于吐出从小她一直就想吐的闷气、想说的话。

    为什么姐姐们可以得到爹的全部注意力和关爱,她却永远只有被冷落的分?她不怨怪自己没了娘,可是为什么就连爹也不肯疼爱她?就算是只有一点点,她也能满足呀!

    蹲在地上,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膝,她的眼泪开始无声地往下掉。

    门外,久久都没再传来声音。

    他走了。

    李宛妍终于再也忍不住地低声啜泣了起来。

    没有回答,这就是他的回答原来在她爹的心目中,她根本什么也不是啊!

    所有的不平、所有的郁闷、所有的悲伤沮丧,她非要藉着泪水狠狠发泄出来不可。所以她哭了!

    李宛妍开始放声大哭。

    渐渐幽暗的房间里,初时回荡着她壮烈有力的哭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声慢慢转弱、变小,直到哭声变得不再像哭声。这时,完全不见光线的房间里,只剩不间歇的抽噎和打嗝声。

    哭过了。

    仿彿泪水能将心中的所有阴影全部带出来,再冲刷得无影无踪,她的思绪又慢慢、慢慢地回来了。

    放任大哭过后的自己坐在冰凉的地上,直到这时她才发现保持同一个姿势过久,现在她已经全身又僵又麻又痛了

    “我是个大傻瓜!”她苦着脸,喃喃替自己下结论。

    早知道家里人不能信了,吃过那么多苦头了,她竟没学得教训,所以她是个大傻瓜!还傻傻地相信总有一天家人会真心地接纳她

    等待酸麻的刺痛过去,李宛妍便起身在黑暗的房中摸索着。

    幸好这是她以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也还好家里人似乎不怎么有兴趣来动她这房间,所以她未出嫁前放的物品位置都没变动她很快从一个柜子里摸出灯烛,点上。

    房里,光明乍现。

    轻喘了口气,李宛妍坐在椅子上,开始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做。

    齐三会相信福婶传回去的话吗?

    她们一进屋,她就被直接带来这里,不过想必家里人编的理由会哄得福婶她们不得不相信,也不得不离开吧!她们一定想不到家人为了骗她回来,竟然可以以她爹的生死当幌子

    怎么办?

    她什么都不怕,就怕爹以她为要胁去伤害齐三。

    寂静无声中,门外这时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她马上紧张地竖耳倾听。

    脚步声直来到门外,然后是铁链的牵扯声。

    李宛妍很快跑到门后,几乎是屏住呼吸地看着门即将打开。

    房门,真的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名仆役端着一盘饭菜站在门外,而在他身后,则另立了两名魁梧的下人。

    李宛妍直瞪着他们,不过端来饭菜的下人面无表情地快速将盘子整个放在门后的地上,又立即退出。接着两个壮丁马上将门当她的面关上李宛妍倏地冲上前,奋力抵在门板上。

    “不许关!我要出去!放我出去”她怒喊。

    三人对她的怒斥充耳不闻,而两个壮丁很轻易地便将她推回房内,关上门。

    李宛妍徒劳无功地用力拉着门,而门外铁链拴起的声音再次宣告她的失败!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她只得沮丧地垂下双手,几乎是无力地靠在门上。

    视线碰到放在地上的饭菜,她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很好!至少她爹还不致于要饿死她!

    她也不能饿死自己!

    想了想,李宛妍把饭菜端到桌上,一口一口地慢慢吃了起来。

    她得蓄积体力,她不能等着爹来利用她、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她一定要想办法自己逃出去,就像她以前也曾逃脱过一样

    一边吃着饭,李宛妍的灵眸大眼也愈来愈亮。等到她慢条斯理地吃完饭,优雅地放下碗筷,她才站了起来,直直往另一个角落走去。

    停在梳妆台前,她毫不犹豫地弯身打开了下面的柜子。没一会儿,一把她专门裁花用的锐利刀器出现在她手中。拿着刀,她再栘步到紧闭的门前。在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衡量了门的状况后,终于,自被关进这里以来,她的脸上首次露出了愉快且狡猾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