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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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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几名随从和精心挑选的礼物,李朝宗亲自来到齐府。

    他非来这一趟不可。就算知道让齐三点头的机会比登天还难,他还是非来这一趟不可。

    李朝宗实在想不到,他原本信心满满打点妥当的那宗朝廷买卖竟横生变数几天前,那名收了他好处的高官临时慌乱地通知他,朝廷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下令将原来由他负责的采购丝绸布料工作转移给另一名以公正廉明出名的官员就是这个青天霹雳的变故,不但让他之前花在打通关节上的金钱、心血全部白费,接下来算上他那艘沉船的货物、再加上他为了尽快补齐货品不惜买下近半间千色坊的丝绸

    李朝宗已经无法估计这项巨大得足以撼动他家业的巨大损失。

    这两天他想尽了各种办法包括从那新官员的身上找门路、要那个掏了他不少钱的高官替他钻漏洞,却统统没用。这些讯息等于说明他要藉朝廷赚一笔的路已经被封死了。

    那现在他向千色坊订下的那一大批货怎么办?自己拿来慢慢卖?别傻了!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通路,要怎么卖?

    为了弥补这项损失,他想到另一个他完全没把握的办法又让他燃起了一点希望

    不知道齐三愿不愿意买回自家的货?

    就算把价钱压到一半,只要齐三肯点头,那么他的损失起码可以减低一点。

    问题是,齐三会答应吗?更何况,那么精明的齐三,一定早就对他突然买下如此大量的货有所怀疑,要是再让他察觉他要回卖货的原因,说不定他会来个落阱下石

    不过在衡量各种状况后,李朝宗还是决定不管怎么样,先走齐三这步棋再说。

    所以今天稍晚,他带齐礼物,踏进齐府了。

    齐府大厅里,接待李朝宗的是齐家三少爷齐行然和总管伍青潭。

    “对不起,李员外,我大哥实在是忙得抽不出时间,所以他已交代我务必要好好招待李员外你。”齐行然对李朝宗抱歉地道。“不知道李员外有什么事需要行然的,请尽痹篇口。”

    李朝宗也知道他见不到齐三。他要来拜访时,齐家的人就表明了他没空这点。

    “不!没关系!其实我是因为生意受到齐爷大力照顾,可是之前却都没过府来亲自向齐爷道谢感到疏忽了,所以今天才想来问候一下。”他忙地泛起一脸的笑,又赶紧指挥家仆把东西摆上来。“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希望不会让三爷和总管笑话了。”打好关系是他的第一步。

    桌上,很快摆满了几样古董赏玩、几支人参,和两坛酒、茶罐。

    齐行然和伍青潭互视一眼。

    而青潭总管眼底马上出现一抹狡猾的笑意。

    他们当然清楚李朝宗来这里的目的齐三算得没错,李朝宗要来打他主意了。

    嘿嘿要是李朝宗知道他会这么大失血的原因就是他们上通五皇子玄熙搞的鬼,肯定会马上来个大吐血。

    唷!好期待看到这个太快人心的现世报哦!不过伍青潭眼中的光芒很快被失望取代只可惜爷还不准李朝宗死。而不准的原因,是因为这老家伙竟是“某人”的爹

    天哪!怎么品质差这尘多!

    要不是他反覆查证了再查证,他也不相信像这种狡猾没良心的奸商,竟然真能生出那样灵慧诱人的小美女

    齐行然即使心知肚明,还是意思意思地跟李朝宗推辞着。不过伍青潭可就没客气了。

    “前朝的玉镇、砚池,这几支,嗯至少有三十年的参,李员外,你可真是心意不小啊!”把玩过这些“贡品”他似真还假地笑嘲李朝宗。

    “这些真的没什么,只不过是原本家里就有的东西,总管若是喜欢,我还可以拿几样来送你玩玩。”李朝宗当做没听到他的暗嘲,赶忙巴结这位齐三身边的红人。

    伍青潭一脸和善的笑。“这些可都是员外要卖大钱的,我怎么能让员外生意做短,不用、不用了!”

    “总管怎能如此见外?这样吧!回去我马上为总管挑两样东西送过来,请总管就不要再跟我客气了。”李朝宗笑得豪爽妈的!苞我来这套!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伍青潭的笑脸绝对真诚可亲宛妍姑娘的爹,不好意思了,又捅了你一刀。

    齐行然可做不来青潭总管这种笑着宰人、而那被宰的人还能跟他说谢谢的高难度表演。

    “咦?那这酒和茶”伍青潭继续他不怀好意的行动。这下他摸到了两坛酒和茶罐前,也不客气地给它开封验瓶,一时之间,芳醇醉人的酒气挟着一股说不出的香气马上成功地勾引出他肚子里的酒虫。“也是员外家的?”顺便把满是清冽淡香的茶罐凑近鼻端前。

    梅香?梅花茶?

    嗯好熟悉的花茶香

    鼻子很灵的伍青潭很快就想起了什么。

    “对了!这是我们自家的桂花酒和梅花茶,总管和三爷可以喝喝看,我敢保证你们绝对会喜欢。这酒和茶可是我平日舍不得拿出来送人的极品,两位爷一定要试试。”李朝宗极力推荐。

    看这奸商忽然卖力推销它们,齐行然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搞不好这里面被下了毒喔即使它们闻起来真是要命的好闻!

    “嗯,果然是人间极品!”仿彿完全没想到齐行然的顾忌,伍青潭已经手脚很快地为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酒来解酒馋。

    至于慢了一步救人不及的齐行然,只得张目结舌、冷汗直流地瞪着他。

    李朝宗突然哈哈大笑。

    这让齐行然的一颗心差点跳出喉口。他马上握紧拳头,已经准备要掐住李朝宗的脖子逼他交出解葯了

    “总管,可不是我夸口吧?我相信你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桂花酒三爷,你也试试。”李朝宗只是得意着,还赶紧为一旁发呆的齐行然倒了一杯。

    呃看样子总管没毒发的征兆,那他喝是不喝?齐行然被动地接过酒,还在犹疑中。

    “这酒和茶是员外家自己酿制的,我想能当员外家的客人真是好口福啊!”伍青潭又啜了一口,微微眯起了眼,他不经意似的问道:“听说员外家的四小姐擅长此道,难道我现在喝的就是她亲手做的?”

    李朝宗差点跳起来。他猛地皱起眉。

    “你你怎么会知道你是听谁说的?”他既震惊又狐疑惊的是伍青潭竟猜得出这酒出自谁,疑的是他究竟从何处“听说”李家的四小姐会这手艺的?

    咦?他还真的猜中啦?前些天不意从爷口中知道,原来宛妍姑娘送来令所有人垂涎回味的梅花茶是她的亲手杰作,而刚才一嗅到和她送的茶相同的花茶香味,他马上自动自发在脑中将它们的主人归纳成一位,当然他再有理由也怀疑这酒同样是出自她的巧手。

    这宛妍姑娘,果真是令人惊奇不已啊!

    而一旁后知后觉的齐行然,总算也听出玄机了。

    “这个嘛,我也忘了是听谁说过。”伍青潭不好意思地笑笑。当然无法启齿,那个谣言的制造者就是他青潭总管本人。“对了!我家大爷最近正在烦恼该送一位嗜茶如命的朋友什么特别的好茶,也许你家千金制的这梅花茶,刚好可以让齐爷少去烦恼。”他像突然想起这桩事似的开心道。

    齐行然掏掏耳朵,已经懒得去分辨他话中的真假了随他搞去!反正把大哥丢的任务完成就好!

    马上把原先的疑惑抛到九霄云外,李朝宗眼珠子一转,已经在心中打起了主意。

    “能为齐爷解除烦恼实在是小女的荣幸。不过唉!真是太抱歉了,我不知道齐爷正好需要这东西,要不我一定多带几罐来!不如这样吧,总管”先是一脸遗憾懊恼,接着李朝宗像是突然有了解决的好办法。他脸上堆满了笑容,对伍青潭道:“为了表达歉意,我回去就命小女多准备几样其它拿手的花茶,再亲自送来贵府让齐爷挑选出最好的,您看如何?”

    举凡男人,没有不喜欢美色的,他就不相信齐三也能例外。而小四嫩虽嫩,不过以她承袭自她娘少见的美貌,或许她可以

    恐怕茶不是重点吧?伍青潭光听他开个头,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转什么念头敢情他为了挽救自己的事业,连女儿都可以送上了?

    伍青潭不由打心里贬鄙起眼前这毫不犹豫“卖女求荣”的男人,同时也更加确定他打听到的流言传闻没错李朝宗从来就不曾重视善待自己的小女儿,即使她是自己的正室所出。

    “让令千金亲自送来?这样不好吧!”他故做惊奇,不过心中倒是很满意这老家伙果然照着他的打算走。

    “怎么会?我还担心找不到机会为齐爷做点事,现在可好了!”呵呵笑着,李朝宗硬是以不让人拒绝的肯定结语说了。“三爷、总管,那就这么说定了,只要齐爷肯拨个时间,我马上就让小女送茶过来!”

    待李朝宗前脚一走,一边看戏看很久、也憋话憋很久的齐行然,马上迫不及待双手环胸、瞪向伍青潭。

    “大哥不是交代我们最好让他一路哭回去?不过我看他那个表情比较像是挖到宝藏,而且你还把李姑娘扯出来。总管你快说,你到底又在打什么主意?”

    “你也知道我在打主意?嗯,有这么明显吗?”摸着下巴反省。

    “有!你笑得太和蔼可亲了。”齐行然一脸正经。

    “喂喂!难道我平常就不和蔼可亲吗?”

    “我还是习惯你奸奸诈诈的表情,看起来比较正常”诚实以告。

    “呵呵呵谢谢你哦!”伍青潭嘴角抽搐。

    “不客气!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了吧?”果然是思考一直线的家伙。

    “我打什么主意啊”既然说奸诈是他正常的本性,那他又怎么好意思辜负人家对他的期待呢?“让你猜!”

    “我猜?”齐行然搔搔头。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只见齐家的三爷以一副双手插腰、两脚与肩同宽的顶天立地姿势,认真地思索起青潭总管丢的谜题。

    不由仰天长叹,伍青潭几乎要为齐三掬一把同情之泪了一个是聪明有余却定力不足、一个是忠实可靠却迂直过头,有这么一对宝贝弟弟,难怪他还得继续做牛做马下去。

    事实上,这恨铁不成钢的伍青潭也很想哭啊!

    谁叫爷欠齐家,而他又欠爷的!

    唉!

    所以爷想完成那个心愿哪恐怕还有得等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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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我到齐府?哪哪个齐府?”李宛妍几乎是屏着气息看向她爹。

    “在这京城里叫得出名字来的,还有哪个齐府?”李朝宗没好气地瞪着这一向不讨他欢快的四女。“我要你带着这几罐茶叶到齐府去,听清楚我的交代茶叶,一定要你亲手交到齐三的手中!听到没有?没见到他、没用你的双手亲自将东西交给他,你就不准回来。”没想到才隔天就得到齐家的回应,他马上就把么女召来,并且劈头就要她到齐家去。只要多拖延一日,他的财货折耗得就愈快,所以他得尽速确定他在齐三身上用的这一步棋究竟管不管用。

    李宛妍的身子不可抑制地泛过一阵轻颤爹说的果然是他!

    “为什么一定要我把东西交给他?”努力压下翻腾如海的情绪,她慢慢听出了不对劲。

    “把东西交给他当然是借口。”李朝宗为了让她清楚自己的任务,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现在我们李家正面临一项生死危机,只要齐三肯答应帮忙,我们就能马上度过难关;要是他不肯,李家恐怕就要去喝好一阵子的西北风。所以现在只有你,可以为这个家做点事”指住她。

    不曾正视过她、不曾将她当重要存在的爹,如今竟会破天荒开口要她去做一件事?而且还是跟齐三有关她知道家里出了大事,是关于生意上的大事,可她却不知道怎么会与齐三有牵扯。

    齐三!

    这个名字、这个人,马上让她的心涨满了热热暖暖的记忆。

    因为不想让家人知道她曾跑去哪里,所以那天她让齐三的马车送到离家一条街外就打发他们回头。她当然也明白她失踪了近一天,守她门的下人不可能一直没察觉,果然,她一溜回去还是被逮个正着。于是她不但被对她更加动怒寻衅的三娘再派人严加看守,还干脆一天只给她吃一餐、打算看她要怎么再跑

    她真的跑不了,也没力气跑。所以她又有好几天不能出门、不能去见他在放她回家前他曾说,只要她想见他,她随时都可以走进齐家的大门。

    他真的那么说!

    仿彿可以被人欢迎着、期待着,她的心头热得几乎火烫起来。然后她也终于能体会,有个人能让她驻在心里想见,有个人能让她愿尽全力为他做点什么,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幸福呵“爹想要我怎么做?”她突然不安起来。

    这个家里应该没有人知道她已经认识齐三的事,那么爹怎么会认为以她一个小小李家幼女的力量,有办法让齐三这样一个大人物点头帮李家什么大忙?

    李朝宗直视着眼前貌似亡妻,长得绝色照人、清恬纯净的女儿。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而那双透着晶莹光采的眼睛,是多么的像他曾经深刻爱怜的女人那个他爱的女人。为了得到她的心、她的人,他不知费尽了多少心思,没想到他人是得到了,而她的心,却一直到临死前仍放在她那个旧情郎身上

    心猛地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那种恨比爱强烈的情绪随即又将他对女儿升起的一小簇怜惜之情淹没。

    他的神情忽地狞恶。

    若不是十分确定心雁没机会和那男人碰面、确定这女儿是他自己的亲骨肉,恐怕他早把她丢掉。不过即使如此,他仍下意识将对妻的恨意转移到她身上

    她爱女儿,那么他就偏偏不让她爱的女儿得到爱。

    “你以为,女人可以靠什么东西迷惑住男人?”李朝宗冷酷地眯了眯眼养了她这么多年,没想到她还能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看着爹亲没一丝温度的冷眼,李宛妍恍然明白他说的意思她的脑际轰然一震、脸色顿时雪白。

    “爹你你是要我”她的声音震颤不定。

    “凭你的美色,我不相信有几个男人抗拒得了。这个就是我交代给你的任务,想办法一定要让齐三答应重新买回我向他订购的那批丝绸”他的眼神乍然一亮。等等!他想到一个好主意。“不过我想最好的结果是,让齐三娶你!”前者只是能弥平损失,而后者可是一桩稳赚不赔的投资啊!真是蠢!他之前怎么没想到可以这么做?

    当然,能让齐三明媒正娶是最好,不过就算只将小四送给他做妾也很划算,只要能和他攀上关系,到时候有他这个稳固的靠山,岂不是更方便?

    想到这里,李朝宗突然笑了。

    而明白了爹亲的打算,李宛妍有一瞬间感到胸口有如刀割般的难受,接着一种混合苦涩、悲伤、酸楚的情绪同时让她的胃翻搅不已。再看到他的笑,她的心更似被掐住般的疼痛。

    难道她的爹,真的从来不在乎她?难道在他的心目中,她只是个终于有利用价值、可以送人的礼物?

    她的牙齿在打战。突然觉得,天气为什么又变得这么冷了

    “我不能”她努力想甩掉紧紧攫住她的寒意。

    迷惑他?迷惑齐三?她怎么可能有这本事、她又怎么可能对他做这种事?

    他是除了容婆婆外,第一个对她好、带给她温暖的人,她不能伤害他。想也不能想。如果她真的那么做,也许,她会连唯一的、珍藏的温暖也保不住了

    “你不要也得要!”没料到这一向想讨他欢心的四女这回竟会如此迟疑,而且神情也怪异得可疑,李朝宗马上专横地一喝。“林嫂!”他突然高声唤人。

    “老爷!”门外的人马上闻声进来。

    “将四小姐带回房去好好梳妆打扮、换上最漂亮的衣服,快点!”快速下令。

    “是!”阴沉高壮的林嫂得令,上前就要拉了人走。

    李宛妍咬着牙,坚定地看向她爹。“爹,齐三他不会看上我的!”

    保护他!她要保护他!就算她的力量微小得可怜、就算他根本不需要她的保护,至少至少这是她的心意。

    “你没去见他、没去做出努力,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看上你?”李朝宗声色俱厉。“你是存心要诅咒我、存心要李家垮了是不是?”

    “不是,我”她握紧了双拳。

    “林嫂,你还不把人带下去!”李朝宗把怒火射向林嫂。

    知道再反对也起不了作用,李宛妍终于凉了心,木然地任林嫂拖着她走。

    他真的是她最亲的亲人、她的爹吗?

    李宛妍原本清澄的双眼突然迷蒙黯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