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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期待的午膳时段已过去一个时辰了,空荡荡的桌面仍不见任何食物。
“-是做饭还是生孩子难产啊?”有幸品尝妙歌亲手烹煮菜肴之人,只剩饿了-个时辰的沙城主。
他不耐烦地拍着桌面,放声催促:“进膳房三个时辰,连碗汤都端不出来,-还算是个女人吗?”
“叫什么!”妙歌领着几名侍女,人人手捧一盘菜,步伐缓慢地走近。“本姑娘尚未成婚,不算女人!”
“-尚未成婚?”沙某人怔住。兰陵公主不是嫁给燕王了?不诚实的女人!
妙歌横他一眼,回头吩咐侍女--
“上菜。”她不情愿地走到沙某人身边,介绍:“第一道,猛龙过江!”
妙歌说得豪放,沙某人被迫注意桌上的东西。
“什么猛龙过江?”一看,他眼角忍不住抽搐。“这碗汤里只有一根葱!”
“葱是什么颜色?绿色!”妙歌强词夺理。“这是条青龙!青龙在龙之中算是无比勇猛了!”
“猛什么?-是煮菜还是摆菜?”他抓起仅有的葱朝她比划。“别说炒了,-连洗也没洗,还沾满了尘土,-有脸拿出来献丑?!”
妙歌扬起下巴,不顾沙某人的挑剔,继续上菜。“第二道,母子相会!”
沙某人目射冷光。“黄豆和豆芽放在一起叫母子相会?”
看着盘子里半生不熟的食物,他食欲尽失。
“第三道,绝代双娇!”红辣椒和青辣椒。
沙某人大翻白眼。“姑娘的厨艺可真是堪称绝妙!”
“多谢赏识。”妙歌大方的接受赞美。
“绝是绝望的绝!”他唾弃她。
妙歌讪笑。“沙城主恐怕只知这个绝字,说不出别的含义了?”
沙某人回以阴暗一笑。“我如果吃了-的东西没死,就是绝处逢生的绝了!”
“你不吃,我不勉强。”妙歌无所谓地眨了眨眼。
她的刁蛮样,教他看了直想狠狠打她一顿**!
“姑娘费尽心思做了这些别出心裁的菜肴,一定很辛苦。”难以捉摸的笑掠过男人面容。“来,让我服侍姑娘吃一口人间美味!”沙某人一手拉过妙歌,五指紧扣她脑袋,一手抓起辣椒,直接往她嘴里塞。
“不!”妙歌使劲地摇头挣扎。“你的食物我不好意思抢!”
“-先吃给我看!”他压低声音,显得十分沙哑。“我准-全都吃完!”
“呜呜”妙歌努力与他对抗,可惜力气比不过他,兵败如山倒,整张小嘴被塞满了辣椒。“呜──好辣!好辣!”
她不小心咬了几口,一股灼辣的麻味,迅速从舌尖窜到脑门。
“绝代双娇,果然名不虚传。”沙某人拍着妙歌的背,赞叹的语气包含了深切的佩服之意。
“你──”妙歌提脚踹向他自大的睑!
沙某人力道柔和地挥开她的腿。“去,重新煮过!”
“哼!”她虽对他做鬼脸却像在撒娇。
“至少给我一锅青菜汤。”他的标准够低了吧!“我对-没别的要求了!”
“哼!”别开脸不理他,等他发脾气。
沙某人蹙了蹙眉。“-应该做得来吧?”
“哼!”妙歌重复她的回答。
“-鼻子有毛病啊?”沙某人拧了拧妙歌的鼻尖。“究竟会不会,-多少吱一声!”
她龇牙咧嘴。“吱!”
“我不是叫-学耗子!”他快抓狂了!“我说的是方言,意思是回我一句!”
她摇头晃脑。“吱!”
“”沙某人-起眼,满腹的不爽即将淹到头顶。
“城主。”正在此时,又一群侍女走近,端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打断了妙歌与男人的对峙。“午膳到了。”
侍女们将菜肴一道道的摆在桌上,沙某人看着精致的南方菜,恍然明白,自己遭妙歌戏弄了一回。
“辛苦各位了。”妙歌感谢听从她安排的侍女们,随即落蒋大方的坐在沙某人旁边,执起竹筷敲了敲他的碗盘,提醒道:“你再不动手,等我抢光了,就没有你的份了。”
“-这丫头真爱耍花招!”
妙歌精光闪烁的眼里满是计谋得逞的得意。
“城主郁闷的样子、怒火中烧的表情,实在妙不可言。”不枉她特地搬出猛龙过江、母子相会等不伦不类的东西激怒他。
沙某人悠悠叹口气,夹了一颗“绝代双娇”给妙歌。“-多吃饭,少说话。”
“我不吃辣椒。”妙歌拿起筷子,拒绝他的好意。
沙某人瞄了瞄她,讽刺道:“我明白了!-就是颗辣椒,叫-吃同类,岂不是自相残杀?!”
妙歌冷冷地白他一眼。“你才多吃饭,少说话!”
他开怀大笑,越看她,越觉得够味。
数位大夫围绕在小风的床边,端详他的伤势。妙歌忧心地守候在旁,不敢大意的紧张神态似是没人比小风更重要。
沙某人看在眼里,不悦在心里。
“他的胸口曾受过重创,是经过医术高超的大夫救治才能活下来。”大夫解释着小风的病情。“肩膀新增的箭伤倒是其次,主要的病况是他身子虚弱──全因交欢过度所致。”
交欢过度?!沙某人当下冷了脸,怒视妙歌。
妙歌接到他怨恨的视线,不明所以地眨眼。他在气什么?
“走!”沙某人不容反抗地拉过妙歌,强行带她离开。
“姓沙的,你又是发什么病?”阴晴不定,比六月的气候更难预测。
沙某人扳过妙歌的肩,与她正面相视。“他交欢过度的情况,与他受伤的时间相近!-知道吗?”
“知道又如何?”她不懂。主子与谁欢好是主子的自由,他没理由为此气愤!
“-明知他有伤,还与他欢好?”怨气蔓延至全身,沙某人心中怒火正熊熊燃烧!
“你胡说什么!”妙歌听懂了他的意思,猛打他的手臂泄愤。“我相他并非你所想的那种关系!”
“-成天挂念着他的衣食住行,时刻守在他身边,-说你们之间没有可疑的关系?”骗谁啊!
“谁允许你用“可疑”来形容我们了?”妙歌的脸蛋瞬间结满冰霜。“再说,沙城主,我们和你并无关系!”
“妙歌,将来的事没人说得准,话先别说得太早。”沙某人温柔地笑,蓝色眼睛绽放出异样寒光。“我非常不喜欢房里的病美人!在雷城,我只需一个手势,就能让我不喜欢的人消失。”
“我知道你有权。”妙歌异常镇静。
“那么──”
“可我不相信你的威胁。”她抢了他的话尾,摆出无惧的脸色。
“妙歌,我不是在说空话。”沙某人面容严酷。
妙歌自信道:“我明白。”
“妙歌!”他不觉得她明白。
“我知道你!”妙歌挺直了腰,冲着他笑。“你不会要挟我,不会为了降伏我做一些伤害我或别人的事!”
她说得笃定,彷佛对他有着至死不渝的信任。
“-哪来的自信?”沙某人茫然。
“我知道你的为人呀。”妙歌眨眨眼,俏皮盈满她的脸。
只为她一句话,沙某人原先郁闷的心情,豁然开朗。
“妙歌,告诉我,他对-究竟有何意义?”沙某人无比和善地询问。
妙歌撇了撇嘴。姓沙的真该改叫“阴晴不定”!方才冷厉无比,现时又温和得像只绵羊?
“妙歌!”他催她回答。
“我对他只有感激之情、回报之心、维护之意。”妙歌抬头,由衷说出她对小风的感觉。
沙某人追问:“男女之爱呢?”
妙歌摇头。“我把他当我的亲人。”
她从未对主子心动,只是疼惜主子,视为家人一般的爱他。
“他救过-?”沙某人撩起妙歌一缯发丝摩挲着。
“你怎么晓得?”主子救过她的往事没多少人知情。
“你们兰陵之事,世间已无人不晓。”楚国追缉她这位公主,以及救走她的男人,举动之大已闹得各国皆知。
妙歌露出戒备之色。“你知道他的身分?”
她大为惊疑。事实的真相应是无人知晓,姓沙的是从何处得知主子身分?
“瞧-害怕的表情,-伯我走漏风声?”沙某人抚了抚妙歌惶恐的脸。“我不会说的,我甚至愿意保护你们--分毫不损。”
“你在讨好我?”妙歌陷入混乱。“你究竟存什么心?”
“我的心思并不难懂。”男人笑得坦荡。
占有一个人的念头,史无前例地在他脑海里出现。他让自己的渴望化为张狂的目光,罩住眼前的人儿。
“你喜欢我?”妙歌的气息失去规律。她逐渐明白了,却又怕他的答案使她失望。然而她的希望是什么,她又说不明白。
“我希望-留在雷城,妙歌。”男人以眷恋的语气轻唤她的名。
妙歌有些难以负荷,体内生出一股模糊的情意,翻搅得她难以镇定。
“-可愿意?”沙某人耐心地问。
妙歌直觉摇头,脑袋才晃,却摇不动了。
“我”她无助的双手紧紧交握着。若是拒绝了他,他会做出何事?
“-无法决定么?”沙某人的手微微移动,抚向她娇嫩的唇。“是否有舍不得的人?”
“是”妙歌一震,忘记闪避他的轻薄。
她是主子的侍女,没有自由;是去是留,她无法决定。即使能走,她也无法离开需要人照顾的主子。
“我不能代替他?”沙某人冷静追问。她舍不得她的燕王,她的丈夫?
“他是我的责任。”妙歌恍惚回答。她必须陪伴主人,回燕王身边寻求保护。
“但-对他没有情爱?”沙某人仔细分辨妙歌的语气。她与燕王似乎没有夫妻间的爱意。
“没有男女之情,但我有义务陪伴他。”她的人生一直以照顾主子为主,未曾变过。因为主子是世上第一个待她好的人!
“-会是个好妻子,妙歌。”沙某人的神色充满对燕王的羡慕。她不爱燕王,却为夫妻之名,决意回燕王身边尽妻子的责任;这样的女人沙某人神色复杂地望着妙歌。“我更不想让-走了。”
“沙-”她猜不出他的心思,全然不知他将她错认成公主,更离谱的将燕王视为她丈夫。
“嘘!”沙某人打断她的话:“看着我的眼睛。”
妙歌在他蓝色的眼波里,看见羞怯的自己。
“我似乎有些不一样?”她摸了摸脸。他眼里的她,为何含羞带怯又藏着难以诉说的轻愁,如同书里春情荡漾的姑娘?
妙歌困扰地阖起双眸,忽然感觉唇被触碰,像是蝴蝶轻巧的停留。
“-像朵花,好甜。”沙某人吻了吻妙歌。“-不知道,-有多么可爱。”
一股热气随着他动人的话语,从她脚底火速地往上钻,更随着血液在身体里流窜。
“你轻薄我!”她羞到极点,失控地出脚踹向沙某人。“你不是好人!”
男人避开了她的攻击,含笑的眸子瞅着她害羞的娇颜,胸膛内僵硬的心,慢慢烂醉如泥。
和风熏人醉,午后的雷城街道,满是不知疲倦的孩童在玩闹。妙歌举起手,往前掷出手中物,只听得“当啷”一声,她的笑声随之扬起。
“我投进了!”她开心地转身,看向周围的孩童们。
可预期中的附和声并未出现。本该欢声活跃的孩子们,个个诚惶诚恐地呆在原地不敢妄动。
“妙歌!-又做了什么?”一句阴森的质问杀向妙歌。
沙城主阴暗的身影从妙歌身边冒出。
“你怎么在这?”妙歌吃惊地转头,不知沙某人何时接近的。
沙某人看了看眼前情形-妙歌将他家传的古董花瓶放在路中央,还唆使不懂事的孩子陪她玩!
“来!一起玩投壶,试试你身手如何?”妙歌没察觉沙某人面色很难看,兴奋地邀请他。
“投什么壶?!-拿我的花瓶玩投壶?我祖先从西方经过千百万里,带回来的传家珍贵宝物!”
“一个瓶子而已,你凶什么?”妙歌抽出手帕,擦了擦沙某人脸上的灰尘。弄坏了,我赔你一个就是!”“赔?你们兰陵无奇不有么?”沙某人按住妙歌的手腕,因她无心的举动而语调柔软。
“你若不稀罕兰陵的东西,燕国的宝物我也多得是。”妙歌撇嘴。燕王给她的赏赐,随便-样皆价值连城。
“不需要!”沙某人最恨妙歌提起燕王对她的好!“-喜欢什么尽管拿去,城中物品随-玩!”
他突兀的话令妙歌摸不着边,只知此人对她确实好得无可挑剔。
“我”妙歌发现周围的孩子都已经走开了,在那双蓝眸的凝视下,妙歌羞涩道:“我不会叫你陪我放风筝啦。”
沙某人纳闷地皱眉。“我也没说要放风筝。”
妙歌眉头打结。他平常不是很聪明么,怎么连她如此明显的暗示都没听出来?
“我决定不和你去放风筝了。”妙歌重新暗示一遍。
近些日子,主子总在午后小睡,不需要她伺候。难得从危机四伏的楚国逃出,尚未回到沉闷的燕国,她打算玩个彻底!
“-想放风筝?”沙某人总算明白妙歌的意思。“我不能答应。首先,放风筝有失男子气概,在我们城里只有小娃娃才喜欢。其次,没人卖风筝,要放风筝需亲手制作,很不巧我不会做。”
“没关系!”妙歌听了他的话,脸上闪过怒气,又迅速回复平淡。“首先,我也不想让你参与,扫了我的玩兴。其次,风筝我早巳做好了!”她甜美一笑。
当着沙某人的面,妙歌走向旁边,打开她放置物品的布包,取出一支漂亮灵巧的风筝。
沙某人疑惑地看着风筝上的丹青绘图,那出色的笔触,他似曾见过。
“我不理你了。”妙歌举起风筝,瞄了沙某人一眼,缓缓迈步离去。
“慢着!”沙某人忽然记起,他去世的母亲曾留下一张九尺长的“亢龙有悔”图──出自几百年前的名家手笔,同样是传家之物啊!“-、-居然剪了我娘的遗物做风筝-妙歌!”
兰陵公主之所以遭楚国俘虏,是在楚国与燕国的战争中,燕国不仅御驾亲征,且带着兰陵公主一同上战场却因不慎而让楚国有可乘之机。
“我现在明白,燕王为何要带他的女人到战场上了。”摆明要间接害死妙歌,保护国家宝物嘛!
沙某人遗憾地望着在天上翱翔的风筝,不胜-嘘。“我的亢龙有悔啊”“你在旁边嘀咕什么,快过来帮我拉线!”妙歌娇声一喝,使唤着男人。“别磨蹭了,它快缠上树了!”
“”沙某人一动不也动,眼看风筝撞到高树,纠缠得不能脱离,他已经麻木了。
“你为何不帮我?!”妙歌气急败坏地推了沙某人一把,怎知他文风不动。
“”沙某人不回答,暗自打量树木的高度,想象着带妙歌爬到树上,在上方尽情欺负她的景象。
“姓沙的--”
“别老是姓沙的姓沙的叫,没礼貌!”沙某人吼了回去。
妙歌气结。“你始终不告诉我你的名,我不叫你姓沙的要叫什么?”
“-仍不晓得?”沙某人望定她,猜忌道:“-家风美人不是知道,-没问过他?”
“我就是不问他!”妙歌赌气地说,发誓道:“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她眉眼间的嗔意令他失了魂,心里无由高兴起来。
“-等着,我会告诉-──”等到她成了他的人,他一定毫不隐瞒她任何事。
妙歌见沙某人低脸,嘴唇快印了下来,急忙推开他叫:“我的风筝!”
先前被他偷亲了一口,她烦恼了好久,只能假装忘记这回事。姓沙的喜欢她,她感受得到;可她有责任在身,无法响应他。
妙歌不自觉地咬了咬唇瓣,经过舌尖的湿润,她回忆起他的味道,胸口涌起一股不曾有过的震动。
在她发怔之时,沙某人开口说:“走吧,我陪-去拿风筝。”
妙歌回过神,排斥地问:“不是你去吗?”
“去!不要就算了。”他转身走开。
妙歌盯着他的身影,双唇高噘。
他当真不回头?
妙歌矜持的肩膀逐渐塌下,不得不妥协地追了过去,挽住他的手。“好嘛!我陪你去啦!”
沙某人背着她一阵苦笑,到底是谁陪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