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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家占地广大,各房之间颇有距离,犹如独立门户,因此聚齐起来自然需要一定时间。两刻多钟后,十数辆车马才陆续到达羽园门口,门前顿时一阵热闹。
虽说燕五云是独子,之后又只生了燕飞羽有人,正房已是两代单传,但燕家富起上代,而且燕五云还有三个叔伯,自然不可能人丁寂寥。实际上,由于三位已升为祖父辈的叔伯都各自纳了不少妾室,他们的儿子也十分擅长开枝散叶,对于整个燕家来说,还是相当兴旺的。
主人下车,车夫立刻拉着各自的车子驶离门口,下来的族人很快就分成两派。
最当先一派是八对中年夫妇和更多的年青男女一起簇拥着两位神色肃然的长须长者,两个老人一般的清瘦,正是燕五云的两位伯父:燕万强和燕万华。两人分别顾望了下自己的后辈,发现在家中的儿孙辈都已来了,这才点了点头,也不瞧一眼随后的两拨,就直接进入了羽园。
“八百年前就不当家了,见到我这个哥哥不但不行礼,还给我摆架子,老三老四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个满身横肉、面色红润的肥胖老人气喘吁吁地从车上下来时,正好瞧见当前那拨的背影,不由不满地哼了几声。
“爹,三房之中,就您和家主的关系最好最亲,两位叔叔这是嫉妒您了,您就大人大量不要和他们计较!来,儿子扶你下车。”旁边一位和其老子截然不同,样貌却有几分似燕五云的中年人微笑着伸出肩头让胖老人支撑,旁边的小厮也忙搭手,合力将老人扶了下来。
“公公,夫君说的有理,我们平时本来就很少打交道,您又何苦和他们一般计较呢?”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美妇也忙过来搀住胖老人的另一只胳膊。
“好好好,还不是你们两个和平儿争气,五哥儿才更瞧得起我这个二叔。”肥胖老人欣慰的笑道,本来就细细的眼睛更是几乎眯得不见缝隙。他正是当年曾经以为另一个女婴才是正主儿的二叔,和上代家主燕万盛同为庶出子弟的燕万青。
虽说他本有两子,却因一个次子英年早逝,如今子嗣已和大哥一样单薄,只活了一个儿子,可这个唯一的儿子却抵得上两个兄弟的八个儿子。更欣慰的是,他唯一的孙子也是个聪明的,小小年纪就被侄儿看中独自去管了一条线的生意。
“平儿能得家主赏识,那是他的福气。”燕万青的长子燕培峰谦逊地笑道,一如其小心谨慎的样子,无论在何处都不会持宠而骄。
“公公,我们走吧,家主难得将大家伙都召起来,迟了怕是不好。”长媳张玉梅一贯是细声细气的样子。
燕万青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发牢骚。由儿子媳妇扶着也随之进去。
身后地燕府管事和其他作为投奔而来地远亲们则成为第三派。也跟在后头。比起前两拨。他们才是真正更加做事地人。又非近亲。家主早有发话。只要事情做得好就行。自然不会轻易涉足这些家族内斗。
那一个几次三番欲置自己于死地地人。就在这群人中间呢?还是府外地其他势力?
燕飞羽趴在阁楼地窗隙前看着那一大群爷爷奶奶、伯叔婶母、堂哥堂嫂们以及其他地亲戚们陆续走进园子。苦笑着叹了口气。前世地时候。爸妈都是独生子。两边几乎没有直系亲戚。所以当年爸爸去世后。她和妈妈不但只能靠自己自力更生。同时还要赡养老人。那样地日子虽然清苦却安心平和。
而今。如果依据长幼之礼。让她一个个问安过去。都起码要折腾半天。却找不出几个真正可靠地亲戚。还平白地多了一群仇视者。
就先说前头的三爷爷和四爷爷吧?想当年,他们两个年龄最幼,却仗着嫡生的身份总是欺负身为燕家长子却是庶出的爷爷,逼得爷爷愤而出走。却不想爷爷十数年后竟然挣得了偌大的家财衣锦还乡,后来更是凭借雄厚的财力和豪爽的性格,反而压倒了两位嫡生兄弟当选为燕家的家主。
族人为了讨好爷爷,主动联名建议在长房之外另立正房,并留下祖训,以后不论长幼嫡庶,只要能成为家主,那一脉便可成为超然于任意一房之上的正房,掌管族内各项大事。这样的规定对于本来是长房如今却一下子退为三房四房的三爷爷和四爷爷来说,必定是十分不好受吧!何况后来虽然自家爷爷没有报仇,反而以德报怨地给与两房巨大的财富,平时也颇为照顾,但是毕竟这么多年来,两房所出的子弟都不曾有机会进入家族的中心枢纽,那几个叔叔伯伯们肚子里的怨气怕也不少。
不然当年三爷爷的二媳妇也不会铤而走险,居然胆敢勾结外人将她掳去弃之荒山。
想起当年,燕飞羽的目光落在正搀扶着自家公公的那个一脸贤惠的大伯母李清菊身上,蹙了蹙柳眉,那个一直没有揪出来的、伪装了胎记和黑痣的主谋,会是这个心机深沉、善于伪装的女人么?
想当年自家失踪之案,可正是因为她提供的线索才追查到和她“亲如姐妹”的二伯母身上的。后来自己回来,她来探望,以为婴儿无知,竟趁别人不注意暗中用十分阴沉的眼神盯她,那眼神可是不寒而栗啊!而且老爹也曾说过,二伯母看似是元凶,可远没有那个无声无息就可以将她掳走的能力,当初之所以不再明面追查,为的就是想暗中揪出背后主谋,只可惜敌人闻听讯息早已销声匿迹,如今一晃十多年,居然还是没有线索。
或者,也可能是四房那个一直以脾气火爆、性格冲动的三伯母?下人们或许都认为这个三伯母胸大无脑,她也没看出她有什么心计,可她的老爹和娘亲却没少让人暗中盯着她。
还有那个四爷爷的的几个小媳妇,又有哪个是省事的主儿?
默,说来也怪,按理说,一般这种家族内的权力争夺,总该由男人出面才行,可她们家倒好,除了二叔公家,一个个全由女人出马,那些没有出息的叔伯们好像集体得了惧内症一般。
又或者,其实更高明的应该是那些故意示弱的男人们?那两房里虽寻不出一个能力品行兼有者,但说起善于生意和玩心计,貌似也不少吧?
哎呀呀,不想了,每次想这些就头疼,反正老爹还年轻,也说了她的重点是在如何学会处理并掌握家族产业之上,而不是天天和这些没有核心实权、总带着虚伪面具的长辈们打交道。
啊!宁不,山丹,箭荷!看见被押进来的三人,燕飞羽忙直起了身子,努力张望。只可惜距离太远,她又没有习武之人的锐利眼神,根本无法瞧清三人脸上的神色。
“竞姨”想到那一百棍子的重刑,燕飞羽不急的再次恳求“你能不能跟我爹求个情,让人打板子的时候留个分寸?”
“小姐,今日老爷既然召集了所有人当庭杖责,意在警戒不鬼之徒,恐怕无法徇私,而且依照家法,护卫失职,本该鞭笞,严重者笞死为止。而今不但免却死刑,而且改用杖责,老爷已经是手下留情了。”竞秀根本不为所动,可看着燕飞羽那泪汪汪的样子,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放心,一百板子对常人而言虽难消受,但他们三人功夫底子都向来不错,只要好好养一阵子就会没事的。”
好好养一阵就没事?事情哪里可能这么简单呢?
她还记得那一年去姨妈家做客,府里头有个下人做错事了,当场杖责六十,结果那人没挺过五十下就被活活地打死了。她因为想躲避表哥形影不离的纠缠,使了个小计,带着山丹她们躲到了旁院,却正好撞见那一幕,而后好几天她的眼前都晃动着那一片模糊的血肉,怎么也吃不下饭。
“小姐,你身子还没完全恢复,等会行刑你就不要看了。”竞秀眼睛微微一瞥,见众人都已经进来旁院,便想扶她回房。
“不,我要看,我要记住今天这场血的教训,提醒自己将来不要软弱,更不能太仁慈。”燕飞羽轻轻地推开竞秀,抿着唇走向门口。
她在前世当了二十年的善良女孩,这一世她也没打算因为傲人的家世就飞扬跋扈肆意妄为,只想尽量开心无憾地生活,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想当个可以包容万千的圣母。
任何人的生命原本都是宝贵的,既需要别人尊重,也更需要自己珍惜,而那些总藏在阴影之中的卑鄙者,他们既然将别人的生命不当回事,别人自然也不用讲他们的生命当回事。
而从他们有胆子对她下手的那一天起,就应该做好总有一日要偿还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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