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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不爱我!不爱我!”冬婶的话刺激得徐凤珍跳了起来,大叫:“他爱李美伦!他爱李美伦!”
颠狂地把头一甩,徐凤珍冷目瞪着,也不知道瞪着哪一处,眸子是凌厉的,唇角却带着自嘲、鄙夷、冷笑:“我和他结婚了,他的心里还是只有她,每晚连梦里喊的都是她的名!李美伦,她就那么好,她就那么好?可是,她那里好?那里比我好?”
她哈哈一笑,笑得浑身颤抖:“她有什么本事?她管理公司不如我,公司业绩不如我!她根本不如我!我虽然输给了情场,但我要赢回商场,我要赢她!我要赢!”
口里叫着李美伦这三个字,她举枪的胳膊剧烈颤动、不安,眼光惊惶,妒嫉如火,张嘴狂叫:“那个女人,如果在这里,我就要亲手杀了她!我不是好人,她也绝非好人!人家结婚了,还来抢人家老公?世界上有这样不要脸、有这样下溅的女人吗?”
“徐凤珍!你已经把姑姑毁了,你还想要怎样,怎样?”李明远在伤口的剧痛中,不管不顾吼起来,他的吼声牵动了枪伤那处肌肉,不由的倒抽一口冷气。
他痛苦的、竭力的、强忍着内心深处那份填也填也不平的仇恨,狰恶地吼叫道:“姑姑从来没有和你争过什么,抢过什么。你要她的男人,她给你。你要她的公司,她给你。她不争不怒,你却一次次逼得我们李家无路可逃!再者,姑姑得罪了你,我李家没有得罪你!要杀要剜,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何必要牵连无辜!连我父母都不放过?”
他哑声的,嗓子快要撕裂般,突然一声大笑:“好!太好了!二十多年后,报应了!你开心了?你把我姑姑毁了,我就把你的指柔毁了!我如今把你大女儿害死了!她虽然不是你们向家的,可是到底也在向家待了二十多年!你就这样忍心,看着她被我伤害?还赔上一条命?”
那支枪滑了滑,徐凤珍手指抖得根本拿不稳,看看躺在地上指柔苍白的脸色,破了一个小孔的胸前,布料都飞去了一些。
望着指柔,面色苍白恹恹然,了无生气。
眼皮沉沉地阖下去,好像睡着,又好像已经死去。
她是她的母亲,她却是杀人凶手!她杀了自己最喜欢的女儿!从小到大,从小到大,她都舍不得对她不好,哪怕重一点点的呵斥都没有给过她,把她当宝贝一样捧着。那是因为,她没有妈妈疼,除了她!
不多时,警察就来了!
“啪”地上发出空洞的声响,手枪掉下地。
冬婶惊恐万状,跪在地上望着穿着制服的一群人,他们走进来,一看此情此景,都震颤了!紧接着,有人快速的制住了欲逃的徐凤珍,她胳膊被人扭住,震动着身子,绝望而悲愤地大叫:“老头子!家里要变天了!变天了!”
然后,发出一阵疯癫地尖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疯了!
母亲的疯,却把指柔吵醒,或者说惊醒,她转动头部,只看到一抹凄凉的身影扑入院中,有穿制服的人上前追去,他们在喊:“快!拦住她,快拦住她!”
“妈,妈……”嚅动着苍白的唇,指柔闭上双眼,任眼泪如瀑布急剧地狂泻下来。
在她耳边,有个声音好远好远,仿佛来自天边,又仿佛来自地狱:
“指柔,我好想再爱你一次……”
李明远中了两枪,血流了很多,却没有伤到皮肉,因事先有防备,他穿了防弹衣,戴了防弹袖。由于近距离射击,子弹还是穿过防弹衣,射进了肉里,所幸的是没有伤到筋骨。
医院里找来取弹专家,给他把子弹取了出来,他就昏了过去,不知是疼,还是累,睡得沉沉的。梦里一直在喊:“指柔,指柔。”
指柔也没有大事,子弹击中她胸口,震碎了一块玉,那是楚风临走前,戴到她颈项上的。
玉碎了,却因此,而救了她一条小命。
子弹的冲击力震动了胸膛的骨骼,所以,疼得她难受,疼昏了过去。
急诊室里,经过一阵彻底检查,医生欣慰的说没事,见她脸色苍白,开了一些营养药物把她送往病房,安心休养几天。
李明远手术过后,一直是处于昏迷的状态,迷迷糊糊,他的脸庞消瘦下去,下巴的胡子也青了一层。
情况很不好,还伴有发烧。
三天后,他方才慢慢的有苏醒,醒来叫的第一个人便是指柔,低低,哑哑的:“指柔……”
“医生他醒了,他醒了。”指柔柔声喊,从在他病床站起身子,激动地就要按铃叫护士。
护士还没有那么快赶来,李明远已经迫不及待的说:“指柔,指柔,你有没有事?”
“你疼不疼,你胸口?胸口疼吗?指柔是你吗?是你吗?”他吃力的想伸出手,急切、热烈地向她的胸口探去。她为他挡了一枪,那颗子弹打中了她的胸口,她有没有事?她怎么不去看医生,她怎么这样悲切地守在他病床边?难道他眼光里看到的不是真人,是幻觉,是幻觉吗?
“我很好,我不疼……”她哽咽地说,头一低,眼泪滑落到他的枕头上。
她抓住他颤抖的手,她想着他设计她离开他;想着他为了爱她而让她离开;想着他做出那样可恨又可悲的伤害;想着他在查找妈妈犯罪证据随时会遇害;想着他放心不下她为她设计未来;想着他把她推给另一个男人的悲哀;想着为了让自己幸福,他不惜亲手毁掉自己的幸福!想着这一切!想着这一切!
眼泪不受控制奔涌了出来,奔流在消瘦的面颊上。
“不哭不哭,指柔,我还好好的。”他想为她擦拭那些泪,可是胳膊使不出半分力气,僵硬无比,那些绷带缠得他好紧好紧,好像要把他的生命缠死一样。
她满面的泪水远远比那颗子弹带他的伤,还要多,还要深,还更重,还要疼。
他好想把她拥进怀里,揉着她的头发。他惟一能安慰她的,只有苍白深情的语言:“指柔不哭了,我没有事,我只要你也没事……”
头好痛,他刚睁眼不久,又觉得好累,再次努力地睁开眼睛,仍旧看不清守护在身边的人,只听得到她的声音,那样熟悉,那样柔和:“我没事,我有楚风给的玉护身呢。”
她刚说着,忽然一怔,那块玉也是妈妈送给楚风的。楚风第一次认她父母作爸妈,两老都很开心,然后第二天,楚风要启程去香港演出,当时徐凤珍非常慈祥,非常亲切的将那玉戴在楚风脖上……
“没事就好。”他放心了,脸上浮起一抹温柔的光彩,那光彩比太阳还明亮,连白白的医院都染了一层温暖。
“你怎么一直在我身边不走?”
“我在等你醒来。”指柔急切的解释,脸涨红,他灰蒙蒙的视线里,好像飘荡起一片红,那是她脸上的颜色,他似欣慰,似兴奋。
“我已经醒来了。”他叹息。
“你才刚刚醒了,我要确定你没事,我才能安心。”再度解释,“你胳膊受了伤,虽然你穿了防弹衣,戴了防弹袖,但是……但是……你的手术还是做了很久很久,血流了很多很多。”
“那你是不是很担心我,等了很久很久,一直等,一直等,等在外边,等到手术完了,等我出来?”李明远温柔的笑了笑。
“……因为我没事,因为我还要为你办手续,因为你身边没有亲人,因为………”好多的“因为”说不出口。她急切的,慌乱的,越说越觉得不该说得太多。真有种“言多必失”的罪过。
但是,她还是想把这种关心显得自然些,于是,使声音尽量平和:“好了,看你醒来,就好了。我现在还有事,晚上再来看你。”
“哦!”他含糊的说,深邃的眼珠转动着,脑子里涌塞着几千几万种思绪。
“再坐一会儿吧,我不想你走,我不能没有你。”伤口很痛,他强忍着,看她转过身,他衰弱的,虚弱的问:“一定……一定用了你很多钱吧?指柔……住院这笔钱,等我伤势好后,再还,还给你。”
“李明远!”她说,回身同时,眼睛垂了下来,她望了他好久,轻声说:“你现在只要好好养伤,其余的不要多想。”
他又“哦!”了一声,转开头去,静思着,他眼里已充满了泪水。
再留下来吧。
不管有什么事,都先放一放吧。再留下来,陪陪他吧。
他是病人呢。
病房好安静,他以为她真走了,猛然转头,急喊道:“指柔!”
他痛苦的蹙紧眉,看到她停在门口,一下子转过身来,他脸上现出疼痛的表情,可能刚震动了伤口。
“明远,明远!”指柔惊慌的说:“你疼吗?胳膊疼吗?要不要叫护士来?”
“不要……不疼不疼。请你留在这儿,请留在我身边……曾经很疼很疼,现在看到你没事,我什么都不疼了……”他含泪说着。
一位护士小姐走了过来,手里药盘上摆着温度计。
“李先生醒了?今天气色看起来不错啊!”护士笑盈盈的说:“没有多严重,好在子弹没有伤及骨骼,好好休息就行。”
他赶紧把眼泪逼回去。
指柔看护士小姐好是要给他量温度,忙站起来。站起瞬间,她手依旧被他手掌紧紧包裹,虽然那只胳膊受伤,掌心的力量,依然雄厚。
她还是退到了一边,用袖子拭去她的眼泪,看着护士,把温度计塞进他嘴里,微笑着:“瞧!刚取过子弹,是不能激动的,当心把伤口弄裂了!好好的躺着,好好的休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量了温度之后,见无大碍,护士小姐走了出去。
又过几夜。
早上,当李明远醒来的时候,指柔已经不在他床边了。
问了一个走进来的护士几点了,她说,才八点钟,
他哦了一声,摸摸身边的被单,她曾经伏在那儿的地方,空空的,被褥凉凉的,那么,她离开她已经很久了?
依稀仿佛,她是守了一宿,午夜醒回,侧头间,还能迷迷糊糊触到她趴在床头,那一头柔软的黑发。
李明远有些不安,思绪万千全都跌在昨夜,这些天来,她都守在他床边,百般温柔。对躺在床上的他,嘘寒问暖。他稍微皱眉,她就紧张地问他疼不疼,还俯过身来,用手抚了抚他的额头,怕他又发起高烧来。
每次给他喂饭,她都先附在他耳边轻言细语:“明远,你饿吗?现在我们可以吃饭了吗?”
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他的指柔更细心体贴吗?
还有什么比他的指柔更温柔美丽吗?
还有什么比他的指柔更像顶级钻、金矿闪闪发光,不!远比顶级钻、远比金矿更迷人,更让人不顾一切也要爱护她。
还有什么比她用自己身体替他挡了那一颗子弹后更震撼人心的呢?
她是那样珍贵,那样宝贵,可是她真的永远不再属于自己了么?
她对他还是有爱的吧,就算是残余的那份爱,也还是有的吧。
他想,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