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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街上才感觉年真的近了,近得触手可及。大街上的那番拥挤、热闹叫人不免有些兴奋和慌乱。各种各样的车辆好像忽然间得到命令都涌到街上,进行一场毫无规则的拉力赛。拥挤的道路上,汽车排成的长龙,蜿蜒不绝;摩托车、电瓶车像机灵的小老鼠“吱吱”地在汽车的缝隙中钻来钻去;那些黄包车响着铁铃在人行道上横冲直撞,却让人没有办法不让道,因为谁也不想被那金属的敲击声震破耳膜。或许,这样的拥挤和欢闹才是年应有的氛围吧。
红灯停处,所有的车辆吐着白色的浓烟般的尾气,像彗星拖着大尾巴。一辆大卡车满载着几十头猪,停在前头。那些猪在不同楼层的笼子里或卧或立,更多半蹲着,无一例外的都惶惑不安地朝外张望着,间或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关在笼子里,没有一只猪能够特立独行,能够用勇猛的姿态逃离年的仓皇步伐。这些猪或许已经知道了自己正在奔赴屠宰场,行刑在即,总难免无助、无奈,那些绝望的眼神只有佛心慧眼才能感觉到。看到这些绝望的猪,忽然想起童年时在乡下养的那些羊儿。每到冬天,便有一拨儿一拨儿的羊贩子带着篮筐和麻袋到村里收购羊。那些羊贩子鼻子上好像装了嗅觉灵敏器,谁家养了羊都嗅得到。小时候,我家每年都养一两只羊,我和哥哥一放学就得挑羊草,有时候会讨厌羊占去了我们游戏的时间,可是天天喂羊,看着羊天天长大,想到羊卖了过年可以穿新衣服,倒也有几分喜欢羊了。等那贩子在羊圈前一站,可怜的羊就警觉地向后躲,那惊恐的眼神让人心酸。一般养了三四十斤的羊都挨不过年,那时,一只羊大都能卖到二三十快钱,这对普通庄稼户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可以贴补过年一用。被过了秤的羊就被扎了四脚,扔进篮筐里,和篮筐里的羊一起狂叫。有时候,篮筐装满了,羊就被四脚朝天捆在自行车后座上,那羊惊恐地死命地叫着,无助地晃动着被扣紧的四蹄,羊毛被风吹乱了,像一朵残云随风而逝。而羊那种惨烈的,歇斯底里的叫声会传得很远、很远,甚而一直在我耳边萦绕,这令儿时的我感到无比的恐怖和惊慌,所以至今不敢吃一片羊肉,为着那惨烈的不绝于耳的叫声。这些猪远不及羊的刚烈、性急,它们只能在卡车里呆滞地哼哼,不知道年来了多可怕。
年如此急迫、仓皇,尽管措手不及,年货还是要买的,年还是要过的。去银行取钱,拿号、排长队、耐心等候,看一叠叠钞票在点钞机里源源不断地滚动,轻盈得似乎毫无分量,难以相信它有多重要。存钱的、取钱的,不同表情下的不同心态,谁也不知道那些钱要带来怎样的欣喜或烦恼。
超市里那更叫过年,形形式式的年货铺天盖地,花花绿绿的包装令人眼花缭乱。所有的顾客都拉着小推车,尽情挑选着年货。这是个商品富足的时代,大卖场应有尽有,山珍海味、南北干货尽可以挑花了眼;生的、熟的、半成品的随您挑;吃的、穿的、用的,各色礼品盒,一应俱全,只是想买真正家养的草鸡蛋,难!人们已经习惯吃各种添加剂、色素、亚硝酸盐什么的了,那有何妨呢?三聚氰胺、硫磺、苏丹红都吃了,还怕吃含那么点点雌性激素的饲料鸡鸡蛋,呵呵呵穿梭于层叠的商品中,恍惚觉得自己也遁入其中成一商品了。有点喜欢这样的感觉,听商场喇叭里高亢欢乐的歌声,看一张张笑脸在眼前飘过,做一件盛装的商品,像花儿般开放在欢声里,等候有缘的人挑走,和主人一起过年,再也不用每天重复同一种表情了想着、想着,禁哑然失笑了,为着这样有趣的想法和如此颓变的心情。
呵呵,年来了,如此仓皇的不只是年的脚步,还有我和我身边的人们。我们已经不知道怎么过年了,除了买东西、除了吃喝玩乐,除了和所有的人一样看春晚,我们还会怎样过年呢?仓皇于年年岁岁,无处逃遁的是年来时那仓皇的不知所措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