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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春天来得太早，还是春节来得太迟，春节还没有来，春天却如约而至了。腊月二十四，在这个阴冷微雨的日子里立春了。立春了，春天来了！内心似有抑制不住的喜悦，仿佛湖面的坚冰忽地塌方融化了，心湖激荡的涟漪，抚过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都鼓满热血，迎接春天的到来。哦，春天来了！尽管还是那么冷，尽管春节的鞭炮还没来得及燃放，尽管每一次春天的来临都给我徒增的一岁，可我依然是那么喜爱春天，喜爱春天婀娜的身姿。只是感觉，春天来得那么突兀仓皇，立春的时候，时间还停留在腊月，风雪交加，春花未开，寒冷相伴。于是，春天还只在我的怀念里。
春天不该来得这样仓促匆忙的，什么也没带，至少带一枝绿柳或者一朵迎春花，真的什么也没看见，春天就这么来了，叫人不免有点失望。记得不止一次地读过张小风的春之怀古，不止一次地去想象和怀念那时、那样的春天。张小风的笔端，春天应该是这样来的：“从绿意内剑的山头，一把雪再也撑不住了，噗嗤一声，将冷脸笑成花面，一首澌澌然的歌便从云端唱到山麓，从山麓唱到低低的荒村，唱入篱落，唱入一只小鸭的黄蹼，唱入溶溶的春泥——软入一床新翻的棉被的春泥。”春天是把欢乐带来的“噗嗤”的笑，笑得温暖美丽；澌澌然的歌，唱得好欢，欢乐浸染了山村田野，更浸染了小鸭还有人们的心。春天是清纯而灵动的，笑着、唱着，带着欢乐和温暖来了。
春天不该来得这样清冷寂寞的，没有春雷开道，没有春风奔走相告，也没有春花布置会场，春天就这么来了，冷冷清清的，在人们忙着回家忙着扫尘忙着过年的时候悄然而至，谁也没觉察，谁也没欢呼，谁也静候欢迎。张小风的笔下，春天必然是这样的：“一阵风起，每一棵柳都吟出一则则白茫茫虚飘飘说也说不清，听也听不明的飞絮，每一丝飞絮都是一株柳的分号。”“忽然有一天，桃花把所有的山村水廓都攻陷了，柳树把皇室的御沟和民间的街头都控制住了——春天有如旌旗鲜明的王师，因长期虔诚的企盼祝祷而美丽起来。”春天该是这样絮絮叨叨地来，每一棵柳树都飞花飘絮，每一朵桃花都绽放色彩，世界被美丽攻陷，心情被色彩占据。春天是活泼而热情的，说着，跳着，带着热情和色彩而来了。
春天的到来不该是这样无动于衷，冷漠无情的。腊月二十四立的春，腊月固执地坚守它的阵地，数九寒天还没有数完，每个人在寒冷中冷漠，在忙碌中麻木，没有谁在意或者在乎春天是不是已经到来，其实即使春暖花开，庸碌的人也未必能有面朝大海的豁然开朗。张小风的笔下“春”是这么来的：“在诗经之前，在尚书之前，在仓颉造字之前，一只小羊在啮草时猛然感到的汁多，一个孩子在放风筝时猛然感觉到的飞腾，一双患痛风的腿在猛然间感到舒活，千千万万双素手，在溪畔在塘畔在江畔浣沙的行所猛然感到的水的血脉当他们惊讶地奔走互告的时候，他们决定将嘴噘成吹口哨的形状，用一种愉快的耳语的声量来为这季节名——‘春’”一种怎样神奇的又鲜活的想象，春天不是看到的、闻到的，春天该是体肤和心灵体验到的“春”是从体肤沁入血脉的力量，是从唇齿指尖传递到每个细胞的愉悦。春天是沁人肺腑而又难以言说的感受，浸润，渗透，穿越血脉奔涌而来了！
可是，立春了，春天已经来了，除了那点“为赋新文强说喜”的虚情，我为何找不到一点春的信息，为何感受不到张小风春之怀古里的那点澌澌然、乐悠悠还有血脉奔流的欢快？莫非那样的春天早已停留在古代，或者早被庸碌的人遗忘了或者阻挡的城市之外？难怪张小风最后这样说道：“春天必然曾经是这样，或者，在什么地方，它仍然是这样好吧？穿越烟囱与烟囱的黑树林，我想走访那踯躅在湮远年代中的春天。”我也渴望寻访那踯躅在湮远年代中的春天，或许那样的春天从湮远年代一路走来，在穿越烟囱的黑树林，穿越水泥钢筋的丛林，穿越电缆纵横的网络时，不可避免地迷了路，于是，那时、那样的春天就再也走不到我的心里，我的眼前了。
从心底丝丝地冒出一声叹息：只道春来早，吾心憾未了。
（如烟写于2012年2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