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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好眠到天亮。小乞儿不敢相信阴有匡那张“不准打搅”的纸条竟有这么好用,从大夫人的贴身女婢来过后,就没人再来敲门了。
棒壁床上的阴有匡还在睡,她放经脚步起身。梁府这么大,藏污纳垢、古怪事儿特别多,她想趁着天刚亮,大伙儿都还赖在被窝里的时候,探险去也。
打开房门,差点被排了一地的各色礼物绊倒。
“什么东西啊?”她好奇翻弄了下,发现十八位夫人,一个不漏,全派人送来了东西。
南北珍馐、锦衣彩缎、金银珠宝连百年老山参这种高贵葯材都有人送;这些个夫人真不是普通有钱、有闲。
“有够无聊的!”她弯腰把这些礼物一件件搬进厢房放好。不过那支老山参她私下揣进怀里,这东西给受伤卧床的老婆婆补身正好。
她决定更改今天的计画,延迟探险,先上大杂院送完葯再说。
走出厢房,院子里已有几名早起的仆人在打扫落叶,丫环们则负责提水供主人起床盥洗。
她穿过院子,走过回廊,好几个丫环远远看见她,随即避了开去。
小乞儿大眼珠骨碌碌转了两下,随即明白她们是嫌她满身的污泥,怕沾染上臭气。可惜丫鬓们不了解小乞儿,她天性爱玩,人家越是躲她,她就越故意去招惹麻烦。
她在院子里横冲直撞的,见到捧水盆的丫环就去踢上一脚,洗一洗手。也不想想,她满身是泥,那些个清水给她一碰,盆盆变泥浆。
丫环们的尖叫声此起彼落,她却像只弄乱毛线球的猫儿,开心得又笑又跳。
终于,几个长工看不过去了,联手围住了小捣蛋,可他们也畏于这臭乞丐是梁为仁座上宾阴有匡的义弟,不敢随意对她出手。
小乞儿料定别人怕她,更是威风得不可一世。
“你们这些不识相的家伙,若非看在梁大人殷勤款待的分上,你们以为我会如此大方,将这世上最珍贵的葯泥分给你们吗?”
“可‘你’把水都弄脏了,我们怎么跟夫人们交代?”丫环们看着盆里的泥水,想起主人严苛的手段,都快哭了。
“要什么交代?”小乞儿可不知道梁府有虐待下人的习惯。
“‘你’存心害她们被梁大人打嘛!”一个长工挺身骂道。
小乞儿心下一凛,她在宫里的时候也没任意屈打过宫女、太监,这梁知县,官做得可真威风,比她还恶霸!
“水脏了,再打一盆不就得了。”
“大人的水可以再打过,但夫人们的洗脸水都是加香油的,那是西域进口的珍品,有限制用量,我们今早已拿过一次,不能再拿了。”
“那就用清水洗喽!一天没用香油又不会死。”小乞儿轻撇嘴,却也对梁府的奢侈有了深一层的认识。
几个丫环听她这么一说,又哭得更厉害了。
“喂!别哭了好不好?”小乞儿被她们的泪水弄得烦死了。“听说那香油是一种美容圣品,天天洗,可以柔嫩肌肤,常保青春。曾有个婢女不小心打破了一罐,被活活打死了,我们”几个丫环缩在一起,彷佛已预见自己被打死的下场。
“夫人们这么爱漂亮啊?”这下小乞儿心中可有主意了。“那正好,你们就这样把水端给夫人们洗,告诉她们是我加的料,里头的葯泥价值万金,要是她们敢随便糟蹋,瞧我怎么对付她们?”
“夫人们会更生气的。”这种威胁的话丫环们怎么说的出口。
“想活命就照我教的说,两个时辰后我就回来了,自会去向夫人们解释。”小乞儿藏妥放在怀里的老山参,直往大杂院奔去。她可想到另一条帮阴有匡赚钱的妙计了。
梁为仁贪污好色,但看他家里的食用、摆设、和十八位夫人的穿着打扮,他也是个十分奢豪,并且无限制供应妻子们花费的男人。难怪被他娶进门的女人个个都死心塌地赖在梁府里,谁也不想离开。
阴有匡想挖出梁姓兄弟搜刮的民脂民膏,并且找出他们为非作歹的证据,一举翦除他们。他选定的是由梁为仁和梁龙间的合作关系下手;而她跟在他身边,总不能天天无所事事地到处玩吧?
她不如直接对付这十八位梁夫人,她们个个都这么有钱,想必可以刮出不少油水;而且听说枕边细语是最佳的泄密管道,她尽可趁这机会好好印证一下这句话的真假!
小乞儿一回到梁府,就被十八位梁夫人给请了去。
来到女眷们居住的后园,她瞧见凉亭内坐了十八个夜叉,而地上则跪了十八名丫环,个个头上还顶着一只水盆。
“这是干什么?”她怒目横眉扫过十八位夫人。
“不过是惩罚几个刁奴吧了!”说话的是昨夜被阴有匡赶出去的四夫人。
“哼!若早知十八位夫人全是见识浅薄之辈,我也不用为了感激你们半夜送礼之谊,还赠价值万金的美容葯泥了。”小乞儿毕竟是公主出身,一压低语气说话,威仪自现。
十八位夫人也不觉被她尊贵的气势所抑,不约而同低下头去。
一群只会争风吃醋、奢豪度日的蠢妇!小乞儿也懒得和她们多说废话,她叫起了所有的丫环,令她们去打一盆清水给她洗脸。
“你们看清楚了。”她低头洗脸,随着清水变浊,一张晶莹剔透、粉嫩白皙的花颜露了出来。
瞧得众位夫人目瞪口呆,久久无法言语。
“这葯泥的美容功效如何啊?”小乞儿冷冷一笑,又自怀里取出一包泥糊上脸面,美丽的俏脸有如昙花一现,炫丽得叫人不敢置信。
灿烂的流星一闪而逝,但光芒却紧紧揪住了十八位夫人的心。
“阴小少爷!”大夫人急忙拉住小乞儿,这会儿她可顾不得脏了。
“别叫我阴小少爷,我是小乞儿。”小乞儿甩开她的手。“拉住我干什么?你们又不领我的情,算我无聊,自找麻烦。”
“小乞儿少爷,你误会了。”那葯泥如仙丹般神奇,可令乞丐变潘安!夫人们怎肯错过这一窥堂奥的机会。“丫环们受罚才不是为了水的事,她们是呃!把大人书房里的字画弄坏了。”
“哦?”小乞儿冷哼了声;但为了丫环们的未来,也不好当众拆穿夫人们蹩脚的谎言。“既然只是一幅字画,跪这么久也该够了吧?”
“是,小乞儿少爷说够就够了,我这叫她们退下去。”
丫环们捡回一条命,纷纷向小乞儿投过去一记感激的眼神。她微颔首,示意她们别放在心上。
“小乞儿少爷,‘你’生得如此俊俏,却日夜叫泥遮了脸,不是很可惜吗?”小乞儿话锋一转,诡谲笑道:“你们可知我和大哥是如何认识的?”
十八位夫人被她弄胡涂了,齐皆摇头。
“一年前,我头生癞痢、全身流脓长疮,倒在破庙里,是大哥救了我,还请大夫治好我的病。”小乞儿开始下饵,准备钓笨鱼。“无奈我病愈后,身上、脸面都留下了无法抹灭的疤痕,走在路上,连狗都会嫌,胆小的孩子看到我,还会被吓哭呢!”
“真看不出来,你现在的脸可比什么都光滑、漂亮!”
“全赖这些疗效通神的葯泥喽!”小乞儿手舞足蹈,吹嘘个不停“你们别看它很恶心的样子,里头的成分可包含了:南海珍珠、和阗玉石、天山雪莲、千年何首乌、成形老山参等珍贵葯材,经过九煎九炼而成,每帖价值万金,是世上最好的除疤、养颜圣品。”
“真这么厉害?”夫人们虽然心动,却也觉得不可思议。
“你们不相信啊?”小乞儿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这个秘密,本来是不可以告诉第三者的,但”
“什么秘密?”女人嘛!谁不要听秘密?“你说,我们不会泄漏出去的。”
“你们猜大哥今年几岁?”小乞儿突兀问道。
“看阴先生的模样,大概二十出头吧!”
“错!大哥今年不多不少,正好七十。”小乞儿语出惊人。“我和他虽以兄弟相称,但实则情同祖孙,谎称结拜也不过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别吓着了不了解的人。”
“怎么可能?”七旬老翁貌似二十郎当岁的少年郎,神话嘛!
“本来我也不相信,但”小乞儿故意拉高声音,吊足了十八位夫人的胃口后,才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仔细想想,一个人要修练到这样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末卜先知的半仙程度,是短短一、二十年可以达成的吗?”十八位夫人不自觉地轻摇螓首,是不大可能。
“这不就得了。”小乞儿用力一拍手以加强声势。“大哥真的是修练得道的半仙,他七十岁了,却还是一张不老童颜,原因何在?这葯泥功不可没啊!”经她这么一说,十八位夫人的眼睛都发亮了。
“所以喽,你们说这葯泥是不是价值万金?”小乞儿往前一挤,坐进了她们中问。
“可这葯泥要日夜敷着,把脸搞得黑抹抹的,我们要怎么出去见人?”听这语气,众位夫人已然落网。
“谁跟你说要日夜敷了?”小乞儿瞪了她们一眼。“我是病罢好,为了早一点消除身上的疤痕才日夜敷着。像大哥,他也只有晚上睡觉时才敷,一到白天就洗干净啦!”
“阴先生真的每天晚上都敷?”能让一名七十岁的老翁看起来像二十岁的少年郎,如此神妙的葯泥,每位夫人都急欲一试它的回春功效。
“废话,不然大哥为何要在门口贴一张‘不准打搅’的字条,就是怕被别人看到,会丢脸嘛!”小乞儿的牛皮越吹越大。
“那小乞儿少爷,这葯泥该如何炼制啊?”大夫人年纪最长,对这种长保青春的美容圣品的需求也最大。
“你想炼啊?”小乞儿斜睨她一眼。“材料费很贵的!”
“不管多贵,你开个数出来,我们一定会想办法的。”
“可是南海的大珍珠、纯正和阗玉,这些东西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珍品,你们有吗?”小乞儿开始收线,最终目标:众夫人可以带她进梁府宝库挑珠玉,她好乘机找找梁为仁欺压良善、贪污收贿的证据。
“这个可不可以?”二夫人解下颈上的珠炼,那些个珍珠颗颗都有拇指般大,算是一流的上等货了。但小乞儿还是摇头。“这么普通的东西你也敢拿出来?”
“那我这块玉呢?”十夫人手上的玉镯可正是和阗出产的翠玉。
“太差了!”小乞儿语露轻蔑。
不论哪一个夫人搬出何等珍品,小乞儿总是反对,而且目光越来越冷;末了,她拍桌怒道:“你们在耍我吗?”
“不是的!但”十八位夫人已有些不耐烦。“你要求的等级也未免太高了吧,世上怎可能有那种宝贝?”
“没有?”小乞儿不屑地笑道。“你们看清楚了,什么叫珍品?”她自怀中取出一颗鸽卵大的珍珠,光彩琉璃、灿烂夺目。“这是我下一帖葯泥要用的材料。”
其实那是皇上赏赐的贡品,天下间恐怕也只有一颗。
夫人们看得眼都直了。“居然有如此宝贝!我们上哪儿找这种珍品去?”
她们互相埋怨,彼此窃窃私语,小乞儿冷眼看着她们起内讧。
突然,十七夫人提出了小乞儿梦寐以求的答案。“大人的宝库里应该有此等宝贝!”
“对啊!”大夫人一击掌。“一时倒给急忘了,我这就去找。”
“我跟大姐一起去!”八夫人提议道。
这两位夫人因为各生了个女儿,最受梁为仁看中,所以他特地给了她们一人一把宝库钥匙,作为奖赏。
“我也与你们一块去吧!”小乞儿状似无奈地掏着耳朵。“省得你们错把乌鸦当凤凰,又拿些烂货来浪费我的时间。”
“可是”大夫人为难道:“宝库是不准随便进入的。”
“怎么?怕我偷东西啊?”小乞儿佯装愤怒地站了起来。“要不是怕你们弄错东西,我才懒得理你们哩!凭我身上这颗珍珠,还比不上你们宝库里那些个破铜烂铁吗?”
“大姐,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去,只看一眼,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其余没钥匙的夫人们老早就想进宝库开开眼界,有此机会还不好好把握?
“这”大夫人和八夫人面面相觑,不敢下决定。
“算了,既然你们这么害怕,刚才的事就当我没说过,再见。”小乞儿以退为进。
“小乞儿少爷,请等一下。”要失了这永保青春的秘方,众位夫人可会后悔终生,她们交头接耳,匆匆忙忙开着讨论会议。
小乞儿外表镇定,心里可紧张了;今日若能进宝库,对阴有匡的计画必大有助益。她真的好想帮助他!
好半晌,十八位夫人终于做出了决定。“小乞儿少爷,今日之事请勿对大人提起。”梁为仁虽然疼她们,但对违抗他命令的人却相当残忍,她们担心背着他入宝库之事一曝光,个个要性命不保。
“不想让大人知道啊?好吧!我不说就是。”小乞儿点头应允。
“多谢。”众夫人一起颔首道谢。“请往这边走。”
小乞儿一颗心雀跃得直想飞上天,她一定好好利用这机会,找到梁为仁违法犯纪的证据,一举将梁姓兄弟斩草除根。
“好累!”阴有匡转着酸痛的脖颈回到西厢房。
一早,他就陪着梁为仁祭天求子、发放米粮、救济贫民,顺便不着痕迹地打探梁姓兄弟在地方上的势力。
结果发现他们兄弟俩暗盘底下的组织真不小。梁为仁为官在明,私底下梁龙仗着堂兄的庇护,成立帮派,不仅向一般百姓强收保护费、开赌馆妓院、还贩卖私盐只要有利可图,这两兄弟是无恶不做。真是太小看他们了,还以为只是两只地痞小流氓,想不到却是一双大恶虎!
打开房门,一张同样疲惫的脸孔迎了上来,小乞儿深深的长叹和上他无奈的喟吁。
“怎么啦?”活跃的她也会长吁短叹的,不禁令他感到新鲜。“一大早就跑得不见人影,玩得不开心啊?”
“累死了!”小乞儿对着阴有匡闷声道。奇怪了,今天瞧他怎么跟以往不大一样,哪里不对劲呢?
“玩什么玩得这么累?”他体贴地倒了杯水给她。
“有的玩就好了。”小乞儿一口灌下半杯水消火。“整个上午,被那些无聊女人缠得烦死了,早知她们只会吃喝拉撒睡,什么都不懂,我何必浪费那么多时间,陪她们闲耗?倒是大哥”她闷哼两声。“今天一天,你可在外头玩够了?”
饼年之后,她就受不了和十八位夫人鬼扯淡了,她们只会拉着她说长道短,而她想要的消息,她们半点不知。
而宝库里的东西也没多少是真正的珍品,泰半是华而不实的破铜烂铁,她没寻着一丝足以证明梁为仁贪赃枉法的证据不打紧;回头来想找阴有匡解闷,找遍了整座梁府,也不见他的形踪,询问下人,才知他出府去了,有的玩也不找她,真没义气!
听着她扬泛酸味的语气,阴有匡忍俊不住地将她抱了满怀。
“你啊!顶着这么一颗脑袋,就只会胡思乱想的。大哥忙了一整天了,哪有得玩?”
“总比我一个人闷在房里好。”自与他相遇后,她就越来越害怕独自一人。寂寞如丝,总是揪疼她的心。
“早上我陪着梁为仁设坛祭天;中年到梁龙的府上,还帮他刚出世的儿子取了个名字;午餐设宴在‘醉仙楼’,当地乡绅全到了,梁为仁济贫的银两居然想从他们身上募得,我真是服了他?”更惨的是,还被“醉仙楼”里的姑娘缠得胃疼,但怕小乞儿误会,这事儿还是按下不谈的好。“然后呢?”她听得兴起,紧张地扯住他的衣领。
“下午,我们去开粮仓、发放米粮,我趁人来人往时,多方打听梁姓兄弟的底细,却只得到‘无恶不做’四个字的评语。”半点实质收获也没有,真叫人泄气。
“就这样,没其它内幕?”好惨!原来他跟她一样,做了一天白工。
阴有匡摇头。“梁为仁、梁龙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只要有利可图,他们什么么坏事都干。”
“这不是跟我们一开始听到的流言差不多!”小乞儿乏力地趴在他身上。“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是啊!”阴有匡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他会找不到梁姓兄弟犯罪的证据。“你呢?一早起来就看不见人影,大哥好担心呢!”
“对不起,大哥!”小乞儿不好意思地搔着一头乱发。“起床的时候,我瞧见那些夫人又送了许多礼物摆在房门口,便拣了枝老山参送去给老婆婆补身体,回来后,就直接被请到后园去了”她絮絮叨叨的将一早的委屈全说给他听。“她们好没用,连真假珍珠都分不清楚,结果我只拿到这些东西。”
小乞儿指着床铺上几条珠炼和一方玉佩,她怀里还揣了十张五百两的银票,这是以买葯为借口,诈来准备给阴有匡当旅费的钱。
“大哥,这些钱给你。”她正想把钱塞进他的口袋里,拉开他的衣襟,才猛地发现他的衣服换了,难怪她老瞧他不对劲。“大哥,你什么时候换衣服的?”
他脱掉一身古里古怪的衣裳,换穿藏青色长袍、头扎文士巾、脚踏黑色帛靴,神秘气质乍变;衣带飘飞、斯文脱俗得有若天上谪仙人。
“今天早上。”他挥了挥衣袖,笑着逗她。“如何?大哥穿起中原衣物还可以吧?”
“岂止可以,大哥,你简直帅呆了!”她兴奋地对他上下其手。“有时候看着大哥,真觉得你不像凡人。”阴有匡的脸上,红潮一闪而逝。“承蒙小乞儿看得起,倘若大哥真非当代之人呢?”他想知道她会不会排斥他?
“难不成大哥真是神仙下凡?”小乞儿大笑着跳下他的膝盖。“大哥别说笑话了,站起来转两圈让我瞧瞧好不好?”
唉,她真没想象力!阴有匡无奈地耸了耸肩。算了,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他挺直了背脊,有生以来第一次客串起服饰模特儿。
小乞儿看着看着,心跳不由乱了拍数。
漂亮的人她在宫里看多了,可像他这样出尘超凡的却是前所未见。那股气质清爽有若流水、深广更甚大海,直叫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并且深深沉醉其中。
“做什么?你看傻啦?”见她整个人杵着像根木头,阴有匡失笑地轻拍她的粉颊。
小乞儿傻兮兮地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专注地看着大哥,头就会不自觉地发晕。”
这傻丫头,阴有匡怜惜的大掌轻拥住她细小的肩膀。
“那你就别看得太认真啊,老是胡思乱想,才会头晕。”
“可是我喜欢看大哥啊!”她歪着头,一副好生迷惑的样子。“只要像这样抱着大哥、瞧着大哥,所有的烦闷都会烟消云散,不安的心也会渐渐平定下来,很舒服、快乐呢!”
“是吗?”他有一点感动,原来她对他并非完全没有感觉,只是年轻的心还体会不出爱情的滋味。不过没关系,他有得是时问教她知情识爱。“这样好了,你觉得不开心的时候,就来找大哥,随便你爱看多久都可以;一旦头晕,你就自己去外面玩,好不好?”
小乞儿瞪圆一双大眼直勾勾地望着他,满脸迷惑。他为何待她这么好?连楚飘风和成王表哥都认为麻烦、任性的她,他居然一点也不在意!
“大哥,你不觉得我很烦、很任性吗?”阴有匡愣了一下,随即被她认真的表情激得笑不可抑。“哈哈哈,你的小脑袋瓜里到底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走到另一旁的长榻上坐下。“真正麻烦和任性的人是不会问这个问题的。”
小乞儿还是搞不太懂,但看来他是真的很疼她,愿意无条件包容她一切的好与坏。这突来的认知令她高兴得飞扑到他身上。
“大哥,你真好!我希望可以永远跟大哥在一起。”
“那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吧!”阴有匡抱她一起躺在长榻上休息。
“一言为定喔!就算你有了喜欢的姑娘,也不可以抛下我。”楚飘风选择云吹雪而舍弃她的事,像是一根针,始终刺得她心口发疼。
“大哥不会喜欢别的姑娘的。”明知她尚未解开心结,无法接受他的情意,但他依然想说:“大哥只想跟你在一起。”
“呃嘿嘿嘿”她双颊发热,突然觉得,这样趴在他胸前有些不对劲,她的心跳又失去了控制。
阴有匡望着她扭捏、无措的模样,不觉有些心疼。
“你刚才说梁府宝库里多是些华而不实的假品,没看错吧?”
小乞儿本就年轻、单纯,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安安分分地躺在他怀里,任由他抱了个够。
“各种古玩宝贝、珍珠玉石我看多了,岂会认错?那间宝库里最有价值的东西是被用来垫箱底的王羲之真迹,其它古董是仿的、宝石是假的破铜烂铁一大堆,要是拿去当,可能当铺老板还不收呢!”
“而梁为仁居然会把这种东西藏在宝库里?”
“所以我说他有眼无珠啊,把王羲之的真迹当成破纸,却将一幅垃圾春宫画当宝,裱起来挂着!”至今,她回忆起那张恶心的图画,还会想吐。阴有匡却似捉住了某样灵感,双眼发亮。
“那宝库里有许多字画吗?”
“二十几幅吧!”她着迷地看着他的脸,这对漂亮的眼珠子真是怎么也看不腻耶。
“只有一幅被挂起来,其它的全压在箱底?”
“是啊!而且还是挂那最没价值的一幅。”
阴有匡脑中灵光一闪,嘴角慢慢浮起一抹清冷的笑意。
“小乞儿,你有办法带大哥再进一次宝库吗?”
“还要进去啊?”她微蹙眉峰。“那里头全是些垃圾,又没啥好看。”
“我不是要去看那些垃圾,我想找找梁为仁犯罪的证据。”
“大哥,你不用白费心机,早上我全找过了,什么也没有。”
“连秘室、暗房都找过了吗?”他双眼闪着锐利的精明。
小乞儿愕然一愣。“我没瞧见里头有秘室、暗房啊!”“应该有,而且八成是在那幅春宫画后头。”根据阴有匡的推测,毫无文学修养、又不懂得珍惜字画的梁为仁,会单独挂起一幅画?即使是春宫画,也定有他特别的用意存在,值得一查。
“大哥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是猜的。”阴有匡笑点她的俏鼻子。“你想想,梁为仁所有的字画都拿来垫箱底,单单挂着一幅春宫画,不是很奇怪吗?”
她仔细想了下,确有古怪之处。
“那好,我明天就去找大夫人偷钥匙。”“别用偷的,太危险了。”阴有匡起身,在桌边取了根蜡烛烧软。“你用这个将钥匙的形状拓印下来,咱们另外打新的。”
“有必要这么麻烦吗?”她一手捏着蜡团玩。“那些人笨死了,就算我们将整座宝库都搬走,他们大概也不会察觉。”
“不!”阴有匡一本正经地摇头。“听到你这么说,和我今天的发现做一番计较,我觉得这件事另有内幕。”
她大眼转了两下,好象有些了解,却又抓不住症结所在。“大哥,你说仔细点儿好吗?”
“一开始,我们看到梁为仁和梁龙的时候,是不是觉得他们只是两只贪心、没用的小流氓?”
小乞儿轻蔑地撇了撇嘴角。“现在我还是觉得他们很笨!”
“可当我们要调查他们罪证的时候,却困难重重,你不觉得奇怪吗?”
“大哥的意思是”
“我担心梁为仁和梁龙真的是笨蛋,他们是被人利用,其背后另有一双黑手在掌控。”
“那可就麻烦了!”小乞儿拿起蜡团就想冲出房去。
“你这么急去哪儿?”阴有匡一把拉住她。
“找大夫人骗钥匙啊!”“别这么紧张,欲速则不达,小心惹人怀疑。”
“那怎么办?”
“过两天再去,你要找一个适当的机会,不着痕迹地拓下钥匙。”他可不想她发生意外。“呃好吧!”她蓦然笑得发邪。“等我挖满一桶烂泥之后,再去找她们玩儿。”
“又想去骗钱啊?”想不到她这么调皮,拿臭溪泥骗人是美容圣品,那些个爱美成痴的夫人们可要倒大楣了。
“说骗多难听,是她们自己太蠢!”她嘟起嘴,古灵精怪地望着他。
两人对看半晌,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
这可爱的小捣蛋,阴有匡越瞧她、越是欢快;行遍天下,也只有她的活跃能叫他因看透世情,而略显苍老的心重新愉悦起来,她善良、正直、又调皮的性子给他黯淡的生活备添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