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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凉是在给悠悠收拾完东西,准备收拾自己的时才想起她的行李箱留在了沈家,所以带着悠悠来这里买只新的,谁知道竟又会碰见沈赫。
她挺糟心的,也不知道和沈赫是犯了什么冲,怎么与他走哪儿碰哪儿,但表面却是一副仿佛眼前的沈赫只是空气的模样,牵着悠悠的手旁若无人的走进电梯。
沈赫也没有料到会遇到温凉,愣了愣,不过只一瞬,便又恢复原来的姿态。
与温凉无视的态度不同,悠悠高兴极了,松开温凉的手,走到沈赫跟前,仰起小脸,“呵呵叔叔,你怎么也在这里?”
沈赫垂眸睨她眼,没回她。悠悠就像根刺,每次一见到她就会扎他一下,提醒他之前有多么愚蠢,是怎么被温凉利用耍弄的。
悠悠不知沈赫心中所思,仍绽笑,又问:“是妈妈告诉你的吗?”
听她说妈妈,沈赫不自觉的看向温凉,这才发现温凉左手把着一只行李箱,他下意识微蹙下眉,内心暗暗疑惑。
“要去旅行?”他不由开口问悠悠,余光却在看温凉。
“不是,我们要回美国了。”
“回美国?”悠悠的回答令沈赫猝不及防,他心头咯噔一震,刹得就又看向温凉。
温凉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淡定表情,一眼都没瞧他。
“嗯?我舅婆病了。”悠悠说,笑音一转,变成了微微的伤感,“妈妈说,我们以后都不会再回这里来了,呵呵叔叔,你会去美国看我们吗?”
如被一道雷劈到了脑门上,沈赫愕然。
“呵呵叔叔?”看沈赫许久没有反应,悠悠叫他。
沈赫回神,注视着温凉,心莫名的一下一下的抽紧,紧得他胸口发闷,有些快喘不上气。
“回美国吗?”暗暗深吸口气,沈赫强制压住胸间的闷意,笑了声,口气嘲弄的说:“呵呵,挺好的。那里空气质量比海城好多了,人也比这儿的有人性,回去了,可千万别再来了。”
悠悠皱起眉头,很是疑惑不解,沈赫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可他明明又在笑,就是笑得有点难看。
温凉把在行李箱上的手暗暗捏了捏,脸庞依旧无波无澜。
看温凉仍不甩他,被强压着的那股闷意腾腾的直往外泛滥,沈赫插在兜里的手紧紧一握,再度强压下去,随即噙起抹更讥诮的笑掩饰住,不让温凉看出来。
“东西都理好了吗?”他继续用嘲弄的口吻说:“别漏了什么重要的,到时候再买张机票回来拿就划不来了。”
“我的东西都理好了,妈妈的还没有。”没听出沈赫是在揶揄,悠悠实话实说。
话落,电梯门开了,温凉终于看向沈赫,眼神冰冷,“这里没有任何东西和人值得我再回来。”
温凉声嗓如三九天垂挂在屋檐的冰凌,清凛而寒凉刺人骨。说完,她重新牵起悠悠的手,朝电梯外走。
走到电梯外,温凉又停下脚步,背对着沈赫,“沈赫,我们后会无期。”
电梯门在温凉话音消失在空气里的那刻关上。电梯继续往上,沈赫的整颗心却在急速下坠。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神情怔然,整个人似是失去了神智般。
沈赫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走出电梯,去到楼少棠办公室的。他是被楼少棠冷冰冰硬邦邦的声音给唤回神的。
“见鬼了?”楼少棠交叠着腿坐在沙发上,挑眉睇他,修长手指上夹着根抽了一半的烟。
沈赫现在脑子里全是刚才温凉电梯外最后的背影,和那句“后会无期”。
“你有没有和一个人当面永别过?”
沈赫一改往日见到楼少棠时玩世不恭的痞态,一脸正色,望着楼少棠。深如浓墨的眼睛里,似乎还有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微微涌动。
楼少棠微诧。
他了解沈赫,沈赫表面总噙笑,还一副与人为善,又对任何事抱无所谓的态度,实则内心隐藏着许多深沉的东西,还是只吃人的老虎。说穿了,他们其实是一类人,这也是他为何会与沈赫交好的原因,只是与他不同的是,沈赫的狠和内在的真实情绪几乎不外露。现在竟然这样严肃的跟他说话。
“有。”楼少棠收起玩笑,很认真的回了个字。
“和谁?”
“我爸。”
“……”
沈赫微抑起头,吁出闷在胸腔里的一股气,“还有别的人吗?”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楼少棠问:“你和谁永别?”想了瞬,觉得有些不太可能,失笑,“女人?”
沈赫似是语塞了下,随即也轻笑起来,回归到惯常的无谓姿态,“我哪有什么女人?”
楼少棠想想也是,从他认识沈赫以来,除了秘书和女下属,就没见他身边有过母的。但转念一想也不一定,说不定这小子偷偷藏了个没跟他说。
“那你干吗突然问这个?还这么……”楼少棠一时不知怎么措辞来形容沈赫刚才那副表情,像是受了什么心伤的。
“没什么,随便问问。”
沈赫垂眸勾笑,掩住内心的情绪,不让洞察力极强的楼少棠看出一丝端倪。伸手拿过楼少棠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着,快速抽了口,又快速的吐出烟圈。
楼少棠盯看着他,片刻,说:“有女人又不是丢脸的事,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他语气是肯定沈赫有女人的,沈赫拒不承认,“说了,没女人。”揶揄他,“别自己有了老婆,就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脱单。”
楼少棠笑起来,满面如沐春风的,沈赫嘴啧啧了声,诮弄,“看你笑的一脸骚样。”
“怎么,你妒忌?”楼少棠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福,笑的更为得胜,“有本事你也骚个我看看。”
“少得瑟,没听过‘秀恩爱死的快’?”
“滚?”楼少棠笑嗔,踹了脚茶几,茶几撞到沈赫小腿骨,但力度不大。
沈赫抬腿搁到茶几上,身体慵懒的往沙发背上一靠,突然想起件事,“对了,你老婆没跟你说什么吧?
楼少棠抽口烟,“说什么?”
看他样子应该不知道那天,他老婆撞到他和温凉在餐厅后门通道上做的事,其实楼少棠知道也没事,他当时就没怕过,更何况现在温凉和沈国连都已经离婚了,温凉也要离开海城了,永远的离开。
“没事。”
沈赫神情不自知的又黯然下来,目光盯着茶几上的烟缸,眼神却不是在看烟缸,而是幽远的,先前那难以名状的情绪又渐渐在眼底漫开。
楼少棠凝着他,“沈赫,不管那人是不是女人,如果你认为他对你重要,你很在乎他,那就不要轻易的和他分别,免得以后追悔莫及。”
沈赫抬眼,对上楼少棠那双似是能洞穿一切的鹰锐墨眸,抿住薄唇不说话。
温凉对他重要?
才不呢!
那个女人为搞垮“盛世”,利用他,耍弄他。还嫁给沈国连,和沈国连上床。
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他凭什么在乎?凭什么不舍得和她分别?还追悔莫及?
呵呵?
有多远滚多远吧!
沈赫突然觉得自己胸口闷得令他有些窒息,猛吸了2口烟。
楼少棠看在眼里,就此打住这个话题,看眼腕表,“我要去接我老婆下班了。”把烟灭到烟缸里,站起身,“你是再坐会儿,还是跟我一起走?”
“跟你一起。”沈赫似是很烦躁的把烟戳灭进烟缸,起身。
和楼少棠在车库分别,沈赫也不知该去哪里,漫无目的开着车。收音机里播报气象台刚刚发布了暴雨橙色预警,预计2小时内会有一场特大暴雨,航班将被大面积延误。
沈赫一听,心情一下大好,等他无意瞥到后视镜里自己绽笑的脸时才意识过来。他到底在高兴什么?
他失笑,莫名又有些自嘲的。
手机恰在这时响起,看眼屏幕上来电人的名字,他神情倏变得冷凛,接通电话。
对方不等他先开口,马上就恭恭敬敬地说:“沈总,您让我查的事我都已经查好了,发您邮箱了,您查收一下。”
沈赫眼眸一缩,“全吗?”
听沈赫声音阴沉,对方似是生怕又犯什么错惹怒他,立刻像完成一件光荣使命般的用力回答:“全,非常全。”
沈赫什么也没再说,挂了电话。
打开电邮,收件箱里有好几封未读邮件,最近时间的就是刚才那人发的,他点开,正文内容就一句话,大致意思是所有资料都在附件里,让他查看附件。
沈赫看眼附件栏,不只一个。他先点开第一个,才看到一半,他的脸色就沉得如车外的天。他把车停靠到路边,继续往下看。
昏暗的天空已经沉得似要压向大地,乱作的狂风将树枝吹得偏歪向一边,明明已是下暴雨的迹像,可雨点偏偏没有一滴落下。
沈赫手紧紧握着手机,目光死死盯着屏幕。
这是最后一个附件。
所有附件他都看完了,有关温凉的一切,他已经全部知晓。
沈赫缓缓抬手捂住胸口,闷痛的感觉不知是在何时在他心间一点一点扩散开的,蔓延至他身体每一寸,此刻,已是痛得他每呼吸一下都很困难了。
“沈赫,你以为你很惨吗?那是你没有见过更惨的。”
“沈赫,我不怕死,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需要勇气了。”
“沈赫,我没有对不起你,也没有对不起沈国连,是你们亏欠我。”
“沈赫,人在做天在看,善恶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沈赫,我们后会无期。”
一时间,温凉曾经说过的话在沈赫耳边回荡起,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像一颗颗钉子凿在他的心上。
手机屏幕上蓦的弹出一条时时新闻——橙色预警解除,航班恢复正常。
沈赫眼睑抽跳了下,像是突然警醒的,把手机扔到中控台上,发动引擎,急踩下油门。车子如离弦的箭嗖的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