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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我真的是不明白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那时候的事全都是我在作梦?这太奇怪了!唉,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暗楷杰左手撑著下巴,眼皮低垂,困倦的眼睛只瞧见一条裙子在桌边来来回回的移动,而裙子主人嘴里那一声又一声的“不明白”就成了他的催眠曲。
半个时辰前,他满脸的诚恳与认真,直挺挺地端坐在桌前,专注地听著温暖儿的自言自语;但是,在她走来走去,持续在桌边绕了半个时辰的圈子,又把类似的话反覆说了不知道多少逼后,他只是打瞌睡已经算难脑粕贵了。
“嗯很难明白”他的头不停地轻点,含糊不清地说出附和的话,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沉,头也晃得晃来越厉害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原本舒服而缓慢的晃动突然变得剧烈,耳边响起怒吼。“傅大头!你给我醒来”温暖儿抓住暗楷杰的肩膀,猛力摇晃,一边摇一边叫道:“太过分了!我心里烦得要死,你居然在一边打瞌睡!醒来!”
“好、好、好,我醒了醒了你别再摇了”他连忙扳开她的手,免得被她摇断脖子。
“你不安慰我就算了,居然还打瞌睡!”她冷哼一声,忿忿的在他身旁坐下。
“这也不能怪我呀!谁叫你一直在那边走来走去,看得我眼睛都花了。而且我昨晚没睡,今天又风尘仆仆的从青城山赶回唐门,又累又困,怎么比得上你刚刚睡醒那么有精神。”他耸耸肩,一脸无辜地为自己辩解。
“我也知道你很累,可是人家心里好烦,除了跟你说,我不知道还可以向谁说嘛!”她闷闷不乐的双手支颐,小嘴嘟得高高的,粉颊鼓得圆圆的。
“你别想太多,说不定凛霜只是太累了,所以态度才会比较冷淡。”他试图安慰她,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连他自己也说服不了。
“只是比较冷淡而已吗?他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跟他说话,他也不回答,简直比之前还要冷漠!”
她用力地捶了下桌子,忍不住想起她下午刚醒来时的情形
从沉眠中醒来,温暖儿揉了揉惺忪睡眼,满心以为会看到唐凛霜,然而她见到的却只有一脸欣喜的傅楷杰和残夏。
“唐凛霜呢?”她撑著床板坐起,四处张望。
看着她急切寻找的模样,残夏轻轻地说道:“温姑娘,公子正在房里休息,不在这里。”
“喔”温暖儿失望地垮下脸。
“我想凛霜大概是以为你还要过些时候才会醒,所以趁这段时间稍作休息。”傅楷杰摸摸她的头,转而吩咐残夏“麻烦你去告诉凛霜,说暖儿已经醒了,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
残夏沉默了一下,才点头称是,缓缓走了出去。
温暖儿满怀期待地等著,水眸闪动著兴奋的神采,傅楷杰在一旁看了,忍不住连声调侃她,不过他心底也乐见她和唐凛霜有进展。
等呀等的,等得她越来越心急,当她忍不住想要亲自去找唐凛霜的时候,他终于出现了。
他神色漠然地用眼角扫了她一眼,然后就把视线调向傅楷杰,冷冷地说道:“她已经醒了,没有必要继续留在幽篁园,你可以带她离开了。”
她俏脸一白,不敢相信自己一觉醒来,他的态度居然就全变了。
莫非他之前的温柔都只是她在作梦而已?
可是,如果那真的是梦,为什么一切都感觉好真实!
但若说不是梦,为什么不过短短的几个时辰,他的态度又变回了原本的冷漠,不留一点温柔?
又或者,他本来就反反覆覆的,所以一下子对她很好,一下子却又不理她?
到底是为什么?
她愣愣地望着他,盘旋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突然这样对我?”
唐凛霜好像没听到似的,撇下一脸惊讶的傅楷杰,淡淡地吩咐残夏:“送他们回去。”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想到醒来之后,唐凛霜只勉强瞄了她一眼,而且还匆匆离开,温暖儿就觉得心头好闷好难受。
她真的不明白他是怎么了!
她记得,在她快要睡著以前,他还既怜惜又不舍地拥著她,用温柔的语气说著让她窝心不已的话。
不过是一觉醒来,她记忆里曾经拥有的甜蜜居然就像梦一般,了无痕迹。
可是,她真切的记得那并不是梦,绝对不是
“讨厌,到底是为什么啦!”她霍地站起,用力地捶著桌子,脸蛋涨得红通通的“他这样闷著不说清楚,弄得事情不明不白的,到底是想怎样?”
“暖儿,你消消气,先别急著发火。”傅楷杰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好言好语地劝她息怒,同时拉她坐下。
“他才说了要对我好,可是一下子就变了样,而且还不说清楚是为了什么,你叫我怎么不生气嘛!”嘴上虽然这样说,她的神色还是和缓了一些,顺著他的拉扯慢慢坐下。
“或许根本没什么,只是他一时心情不好啊!我知道了!”傅楷杰猛地一拍掌,笑嘻嘻地道:“之前有旁人在,凛霜一定是不好意思和你太亲匿,所以只好假装冷淡。呵呵,算来是我和残夏不够识相,当时应该马上闪到一边去才对。”
他这么一说,温暖儿也觉得有些道理。
唐凛霜向来冷淡惯了,突然要他在人前表现出温柔体贴的模样,似乎也太难为他了。
这么一想,她的气马上就消了一大半。
“我知道你已经累了,快点去睡吧。”她露出微笑,拉起了傅楷杰,推著他走向门口“去吧去吧”
他无奈地摇摇头,走出了她的房间。
送走了傅楷杰,她关上房门,坐回桌前细细品味在山洞里发生的一切。
明天她一定会找唐凛霜问个清楚,今天就先让他好好休息吧!
翌日,温暖儿并没有如愿见到唐凛霜,因为他一早便独自离开唐门。
她问过残夏,问过四少问过任何可能知道他去向的人,但是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何时会回来。
想要出去寻找他,但天涯茫茫,她又毫无线索,如何找得到他?与其漫无目的地在外游荡,她不如留在唐门,或许还能得到一些他的消息。更何况他终究会回来。
她不甘心,却只能等待,或者选择离开?
离开,她不愿意,于是,她选择等待。
向来她都是主动的,但是这一回,她不得不等待,等待他的答案。
到底他怀抱著怎样的心思?为什么他的温柔会那样的短暂?为什么他又恢复了伤人的冷漠?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突然离开?
她有太多太多的为什么想问,即使答案可能很伤人,她还是想知道。
纵然会伤心,她还是宁可清楚的知道答案,然后被那答案所伤,也不愿意在无尽的猜疑中迷惘。
其实,她并不想责怪他什么,虽然期待他会回应她的感情,但不表示一旦他不愿意,他就有错,她在意的只是他接受了她的感情,却又突然逃胞。
是的,逃跑。
她不愿意用这样的词汇,可是却忍不住这样想。
他无声无息的离开,不敢和她当面说个明白,这不是逃跑是什么?
只是,他逃避的是她的感情,或者是其他?
每想起他一次,就会有新的疑问涌上她的心头,除非他回来,否则她心中的疑惑或许永远不会停止。
她反反覆覆地思量著那短暂的一夜,思量著他的温柔,思量著两心相属的甜蜜相思随著时日的累积紧紧地缠在心头,再也无法割离。
但是,除了想念,她并不愿意让自己去怨他。
是她自己选择爱上他,不管过程是苦是乐,结果是好是坏,那都是她自己愿意的,如果怕了苦,她早该选择离开怨,不会是个好决定。
她宁可想着他的好,在思念他时露出微笑。
怀抱著这样的想法,温暖儿虽然难过却不消沉,即使相思难耐,她还是能打起精神过日子。
夏去秋来,三个月过去了。
虽然偶尔她会怔怔地发呆,但是大多数时候,她仍像从前一样的活泼,还利用他不在的日子,努力地扩展自己的地盘,不管残夏或是他最得力的四大护卫,都被她拉拢成了盟友,甚至连唐姥姥也对她十分疼惜。
从他们的口中,她知道了很多关于他的事,知道得越多,她就越怜惜他。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很喜欢他了,但现在,她才明白她的喜欢还不够,还可以更多更多。
如果他回来了,她该怎么做?
仅仅是求得答案,然后就离开吗?或者,不管他的答案是什么,她仍然应该坚持为自己的幸福努力?
嗯她的等待并不是为了放弃,而是希望得到;就算答案伤人,就算可能会伤心,她也不愿意就这样离去。
可以确认的是,他的冰霜曾经融化过,虽然短暂,但确实融化了;如果她可以融化他一次,那么应该也可以有第二次吧?
这一回,她会牢牢的守著他,绝不让他有机会再度结冻!
只是,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回到唐门,站在大门前,唐凛霜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好漫长的三个月
他不告而别这么久,她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心,猛地揪紧。
握紧双拳,他只觉心中一阵苦涩。
“三少,这些东西需要叫人送到幽篁园去吗?”
守卫的问话声唤回了他的注意,当他转身望见挂在坐骑鞍上的革袋时,忽然一惊。
那只革袋竟然又装满了!
什么时候的事?
离开了她,心却仍记挂著,为著她一句“我向来最爱新鲜玩意儿”他每到一个地方,总是不自觉的寻找她会感兴趣的东西。
烟花、炮火、七巧锁他一路走,一路买,一路买,却又一路丢他想丢掉的不是那些东西,而是对她的思念。
三个月前,唐月剑答应救她,却开出了条件,三个月内,他必须像从前那样对她冷漠。
他答应了,所以那一日,当他知道她苏醒时,虽然心中狂喜,却只能压抑住拥抱她的冲动,用尽所有的力气装出冷漠的脸孔。
也是那一日,在狂悲又狂喜之后,他才蓦然明白,他对她的在意远远超乎他的预期。
想到接下来的三个月,她就在他身边,但他却不能将她拥在怀里,不能倾听她的温言软语,只能看著她为他的冷漠而伤心,阵阵痛楚就从他心底蔓延开来。
他如何能看著她却不理会她?他如何能忽视她的难过?与其如此,他不如不要看见。
于是,他逃了。
但,离开以后他才发现,他的逃避不光是怕见到她的伤心难过,他更怕的是,她因为他的冷漠,于是选择离开他。
如果,她在他面前舍弃了他,他将会崩溃。
他终究还是退缩了。
虽然曾以为伸手就能拥住幸福,但幸福其实是难以捉摸的,或许,他抱住的会是痛苦。
“三少?”守卫又唤著,声音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丢掉吧”他听见自己轻渺的声音。
丢掉吧,丢掉他的思念,也丢掉他的心痛
秋夜,离人回归。乍闻唐凛霜归来的消息,温暖儿先是惊喜,而后却又有些恐惧。盼了这么久,她终于盼回了他,但是他会给她怎样的答案?
“夏姐姐,他真的回来了吗?”她握住残夏的手,急切地寻求肯定的回答。
感觉她的手在颤抖,手心一阵热一阵冷,显然心绪起伏不定,残夏微微一笑“是的,公子已经回来了。”
“他在哪?”
“公子一回来就进了房间,或许已经休息了。”残夏反握住温暖儿的手,轻轻地说道:“夜深了,你也休息吧,明天你就能见到他了。”
“不,我今晚就要见他。”温暖儿昂起下巴,眼中闪耀著坚定。
她等得够久了,再等下去,或许他又走了。
残夏沉默地凝视她,许久后,她逸出一声幽幽的叹息“跟我来吧。”
“谢谢!”温暖儿感激地对她微笑。
淡淡地回她一笑,残夏牵起温暖儿的手,引著她进入幽篁园,来到了分隔内园与外园的出入口。
两名守卫看到了温暖儿,彼此对看了一眼,默默地背转了身子。
今夜,他们什么也没看到。
“进去吧。”残夏轻声催促。
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三人,温暖儿再度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迈开步伐,奔进内园,跨入他深锁的天地。
她跑得那么急,一心只想着往前,因此她没有回头;如果她回了头,或许她会看到残夏眼中的泪光。
婉蜒的小径深入竹林,秋风飒飒,她跑在小径上,只觉得四周竹影摇曳,眼前时而是黑影晃动,时而是月光映地,一阵明一阵暗,就好像她现在的心情,一阵欢快,一阵忧虑。
跑了好一会儿,一座高起的竹坞映入她眼帘,竹坞之上,一幢建构精巧雅致的房舍掩映在千竿碧竹间。
她的脚步变得更加急促,但是却在小径的尽头停下。
“池秋水拦住了她的去路,那座竹坞独立在小湖中间,自成天地。
没有桥,没有船要到他的身边,竟是这样的难。
心一横,她脱下鞋袜与外衣,解下裙子,将发髻拆散拢成一束,纵身入水。
秋水寒凉,寒气侵入她的体肤,她感觉手心一片冰冷,隐隐传来刺痛,那痛楚慢慢地蔓延,从手心逐步地袭上手腕
她忍著刺骨的寒意,不停地划水,但四肢却越来越无力好累呀
匆地,扑通的落水声在她身旁响起,她感觉一大片水花泼上她的脸,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手臂已搂上她腰际。
她一阵恍惚,感觉自己似乎正倚靠著她所怀念的那具胸膛。
“是你吗?凛霜”她呢喃著,抬头,那人的容颜却掩没在黑夜里,只见到隐约的轮廓。
那人没有回话,沉默的带著她游向竹坞。
即使如此,她仍知道,是他。
很快的,他们上了岸。
秋风吹过,她忍不住微微一颤,随即被紧紧拥住。
他抱得那样紧,像是全心全意的守护一件珍宝,怕松了手就会失去。
“我还以为你不愿让我喜欢了”她伸手搂住他的腰,耳朵贴着他的心口,听著他的心跳声,幽幽地问:“为什么离开?”
紧拥著她的手突然松了,猛地推开她,但那力道却是那么的轻柔,像是旧弄疼了她。
抬头,她不解地望着他。
在温存的拥抱后,他又要摆出冷漠的态度了吗?
痹篇她的眼光,他不发一语地走进了屋里,将她独自留在岸边。
她怔怔地呆立著,并没有追上去,只感觉脸上一阵湿热。
是水吧是池水,不是她的泪。
突然,迷蒙的水眸里又映入了他的身影,他拿著几件衣物慢慢走来,在她身前三步左右的距离停下。
“夜深了,天也凉了,你换了衣服就走那里离开。”他低声说著,手往旁边一指。
她缓缓地笑了,因为他的语调虽然冰冷,但言词间却隐约泄漏了他的关怀。
眼光瞥向他指的地方,那里立著木桩,似乎是一路延伸到对岸;只是夜色昏暗,她一开始竟没有发觉。
他之所以告诉她如何离开,是怕她再次入水会著凉吧?明明关心著她,为什么又要躲避他?
“你真的要我走吗?”
他沉默。
初见她,知道她没有离开,他是喜悦的,但随即涌上的是更多的恐惧。
比起孤独冷寂,恐惧著失去幸福更令他感到痛苦越是靠近幸福,越是感到害怕,惶惶地臆度著失去的那一刻,于是便失去了拥抱她的勇气。
包何况,在他伤害了她之后,他如何敢要求她留下?
当她幽怨的问著他为何离开时,他怎能无愧的索求她的付出?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一直追著你?”她转头,目光望向渺远的竹林深处“是呀,我是会一直追著你,追索一个答案,直到我累了。”
叹息声在暗夜中低回,悠悠荡荡。
“知道吗?我也是会累的等我累了,我会自己离开。”
举步,她踏向立在水中的木桩。
“别走!”
她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身,看见了他伸出来的手,但那手却没拉住她,像是在犹豫什么。
无言地凝望着他,她在等他开口,给她一个答案,给她一个理由。
他的手始终停在半空迟疑著,但在片刻的沉默后,那低抑的嗓音终于响起。
“我以为,放弃拥有,我就不会失去失去的痛,太过伤人”他退后一步,咽下满心的苦涩“是我的逃避伤害了你,我还能要求什么?还能说什么?”
“那就什么都别说,只要抱住我。”
盈盈一笑,她张开双臂,飞扑到他怀里。
环住他的颈项,扳低他的头,她踮起脚尖,昂首吻上他的唇。
今晚,她要化作火焰,彻底的焚尽他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