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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我刚才也留心了,我们刚上来时,那和尚曾提气戒备,后来听我让王武和赵成去存钱,想是把我们当成普通行旅了,才放下来。
真气提放之间自然要被雯雯这样的高手测知他的深浅了。这和尚的警惕性也太高了,莫不是正遭追捕的江洋大盗?不像啊,我不禁奇怪。暗暗留心听他们说话,只听那文士说道:“大师过于小心了,谅那贼人不敢在这等大城里行刺于我。”
和尚叹了一口气道:“妖孽横行,老纳必须为张公安全负责啊!这四人中那白衣书生和那丫环看来不会武功,但那两名仆人应该都是练过武的。”“大师这也看得出来?真不愧少林高僧。只是大家公子出游,带两个保镖在身边也属正常。”那张公说道。
和尚接道:“张公过奖了,我等练武之人是可以从眼神,步姿上看出来的,非是老纳有什么过人之处。刚才我听见那公子让下人到对面钱庄存钱,想来果如张公所料,是出游的贵家公子了。”
他们两人窃窃私语,自以为不会让我和雯雯听到,不想却被我们听得一字不漏。我一边逗着雯雯低声呢喃些情话,一边在心里分析两人的对话。看来和尚来自少林,是保护这位张公的,有什么贼人要杀他。
同时暗骂秃驴瞎了眼,看不出雯雯和你家少爷我身怀绝世武功,倒是可以原谅,谁让你和咱不在一个档次上呢?可老秃驴你竟怀疑你家少爷是妖孽,有这么风度翩翩的妖孽吗?
我蘸着茶水用手指在桌上写了我骂和尚的话,雯雯抿嘴微笑,写道:“坏人也有很好看的。”我低声说:“是不是说我呀?那我今晚怎么向你使坏呢?”
雯雯立即羞红了脸,转过头去,都老夫老妻了,小妮子还老是脸红。不知那和尚是否仍在偷听,这种情话是不是有辱佛耳了?说话间酒菜就摆了上来,又等一会王武和赵成才回来,递给我一沓银票,说是七张一千两的,我也没数,顺手递给雯雯让她收好。
赵成又拿出一兜碎银来,我着他们三人身上都带些。接着道:“快吃饭吧,吃完饭好好休息,明天到黄家村还有一段路程呢。”中午在船上吃的颇为草率,四人也都饿了,便开动杯筷吃喝起来。我仍留心着和尚那边,只听那张公说:“劳大师一路护送,张某实在感激不尽。若非大师在,我主仆二人早已命丧黄泉。”
看来已遭到过一次刺杀。那和尚说:“张公客气了,这是老纳应该的。张公一身正气,不向邪恶低头,以至遭奸妄所害,纵没有神秀禅师所托,我少林得知此事,也要尽力保张公周全。”
这张公到底是什么人物,劳少林派出高手护送,还受神秀禅师所托。那神秀乃两京法主,北禅宗之首,被封为大周国师,我在扬州时就听说过他,这张公能劳他请人保护,来头肯定不小。什么“一身正气,被奸妄所害的”想起前几天的公文,我心中已大致猜到这张公是什么人了。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悲凄的二胡乐声,感受到其中哀意,我不由停筷,雯雯也停了下来。二胡之音本就主悲,传来这乐声更是凄婉悱恻,笼着浓浓悲意,让听者心头也顿生哀伤。
那边一桌人也都停下筷来,侧耳倾听。张公向那随从打扮的壮汉道:“阿贵,去看一下,谁在拉奏此乐,问问能否请上来拉上一曲。”那壮汉应诺一声,起身下楼去了。这时那张公站起,向我们这边拱手扬声道:“这位公子,在下这厢有礼了。”
我赶忙站起还礼道:“不敢当,不知先生何事?”张公笑道:“刚才乐声勾起了在下耳欲,想请奏乐之人上来拉奏一曲,不知会否打扰公子用餐?”早知道他是为这事。我立即答道:“不妨,不妨,小生正好借先生的光一享耳福。”
“那就多谢公子了。”“哪里,哪里!”客气两句便各自坐下了。我心想张公这人挺不错的吗!这时那阿贵带着一位手拿二胡的老者走上楼来,老者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
那老者十分精瘦,微微驼背,鬓发皆白,一脸风霜,但仍颇为精神。那小女孩肤色微黑,小尖脸儿,眸如点漆,浑身透出一股子健康的气息来。
她拉着那老者的衣襟,有些畏惧的看着张公等人。老者上前见礼,张公还礼,问道:“不知老先生刚才所奏何曲,我等竟都未曾听过?”
“是老朽新近谱成的一首曲子,名叫浮萍泪”老人的声音微带沙哑。张公道:“原来是老先生自谱之曲,难怪未曾听过,先生定是精通音律了?”
“不敢当,老朽家逢大难,带着孙女飘零江湖,拉个曲子,赠口饭吃而已。”老人答道。张公一声长叹道:“原来也是天涯沦落人啊!
先生可否为我等奏上一曲,这儿有些许银两相赠。”说着拿出一块碎银来递给老人,老人接了,道声多谢,便坐到阿贵递过来的一个凳子上,调弦拉了起来。
琴音响起,丝丝悲意弥漫开来,无尽的飘零之苦,流离之恨,透过琴音传了出来。我曾随叶先生研习音律,深刻体味到老人音律间的哀伤,其中还有一丝愤懑。
老人心中看来有什么委屈啊!琴音呜咽间,悲意渐浓,众人一时都听的痴了。我不由想起小时候随爷爷乞讨为生的那段日子,和这爷孙两何其相似啊!乐声止歇,余音袅袅。
我回到现实,看见王武、赵成已经再次拿起了筷子,准备继续吃饭了。真服了,这四个星奴使除了李婶,好像都学到了老李的铁石心肠,这两人似乎一点也没受到琴音的影响。
雯雯却望着我,目光中满是怜悯,看来是受我感染了。而那边三人仍未回过味来,张分仍是目光呆滞。再看那老者也是一脸戚容,仍沉浸于自己琴音的悲意中,那女孩却也未曾受什么影响,可能听的遍数多了。
只见她盯着张公桌上饭菜,咬着嘴唇,八成是饿极了。我拍手叫好,惊醒了那几位仍沉浸在琴音哀韵中的人。
让雯雯送了两块碎银过去,并着她带了些饭菜给那女孩。那女孩看了一眼她爷爷,得到许可,又颇羞涩的朝我看了一眼,便在一张空桌上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那老者却不肯接雯雯的银子,起身向我拱手道:“曲子钱刚才这位先生已经付过,公子赏我孙女饭吃,老朽已感激不尽,银钱是万万不能接受了。”
雯雯拿着银子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拿眼看我。我站起拱手道:“老先生如此妙音,我等岂能白听?些许银两是小生的一点心意,先生莫要推辞了。”
老者还要推辞,这时那张公一声长叹道:“老先生此曲诉尽了无根浮萍的飘零之苦,更能隐含一丝愤懑的力度,如此乐曲又岂能用银钱来估量?老先生还是收下吧,莫要辜负了这位公子的一番心意。”
老者这才接了雯雯递过的银子。向我说道:“如此,就多谢公子了。”我答礼道:“先生客气了。”张公又向老者道:“先生应该还未吃饭,何不过来喝一杯,一起聊聊。”
老者有些犹豫,张公又向我道:“公子看来也是懂音律之人,何不也过来一起聊上一聊?”我笑道:“正想叨扰。”便走过去,那阿贵起身给我让坐,老者这才过来坐下道:“今日难得遇到两位知音人,老朽就叨扰一杯。”
看桌上酒菜已残,张公叫来小二,另备置一桌,又专门给那小女孩要了几个菜。阿贵站在一边看酒。老者道:“真是麻烦先生了。”张公道:“哪儿的话,旅途之中能逢先生如此风尘奇人,实乃幸事,来,我们先干一杯。”
和尚以茶代酒,当下四人齐干了。我向老者道:“听先生琴音,妙则妙矣,只是太过哀伤,若只为飘零流离之故,当不至此悲切,且音声中暗含悲愤。先生是否有什么悲惨遭遇或冤屈呢?”
这老人自上得楼来,不卑不亢,我早看出他绝非普通艺人,现在是有心接纳。毕竟想要在江湖上开创基业,不可能只靠星宗这仅有的八名骨干。注意接纳贤才,这可是叶先生一直向我强调的。
那张公听得我此言,略带惊讶的正视我一眼,他原来肯定认为我不过一富家公子哥儿,充其量有副仪表,碍于礼数才请我过来做陪客,不想我对音律如此精通。
嘿嘿,公子我的才华比你张大人只高不低,你可别看走眼了。我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他就是和宰相魏元忠一起被贬出京城的凤阁舍人张说。
那举手投足间的气势风度早把他暴露了,只是现在还不便点破。倒是这老者我已经察知他身怀武功,应是江湖中人,但是鉴于我对当前江湖局势还是全无了解,故无法猜出其身份。
老者听见我的问话,深深的望我一眼,手握酒杯,良久不言。张公道:“我也正有此问,老先生有什么话不妨直言,也许我们可以帮得上忙。”
老者一声长叹,说道:“承蒙二位看得起老朽,与老朽相交。非是老朽有意隐藏,只是我的事两位知道了也不可能帮上忙,说不定还会给二位惹上麻烦,还是不说的好。”
张公微一愣神,八成是想到自身遭际了,他现在被贬官,还遭人追杀,也是事不足向外人道的。
只听他哈哈一笑,说道:“即如此,就不要勉强先生了,咱们萍水相逢,因一首浮萍泪而聚,都莫问姓名和出身来历,只喝酒谈曲。来,我们再干一杯。”我嘴上随声附和,心中却暗笑,你张大人倒是懂得趁机掩饰。
但也不好再向那老者发问,只好等以后有机会再说了。接着所谈的便都是一些音乐曲理,听得出张公和老者皆好此道,我跟叶先生也不是白学的,在星阳阁里也读到不少乐理曲谱,自是让二人刮目相看。
而我有意无意间也把我其它方面的才华巧妙的展示给张公,他们这种大官虽说现在遭贬,但在朝中必有根基,我是想引起他注意。在江湖上混,不能只着眼于江湖,必须要注意朝廷动向,江湖乃江山一角嘛!
我们三人聊的尽兴,和尚对这些不懂,在一边不勉尴尬,我和张公都尽量帮衬他,张公是他的同伴,自然要这么做,我却是在想,能顺便给少林一个好印象,将来肯定没坏处。
当晚尽兴而散,老者和张公他们都不在客栈住,便一起离开了。我们随小二来到内院客房。进入院子,我突然感觉有人在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