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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殷宇走出门一看,十几个身带大刀的汉子扛了十二个盖着红布的礼担子,领
头一个似首领的人大声吆喝着,一眼就看出不是善类。
“抬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殷宇半天摸不着头脑。
一早银子小丫头就出门去了,直到正午还没回来,突然来这么些凶神恶煞,
看起来却不像来意不善,教殷宇难以判断发生什么事,更难以处理。
“请问....”
那首领粗鲁地对着他吼道:
“银子小姐在吗?”
殷宇不记得有人曾用过这种语气对他说话。
本来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但是....
若不回答,又如何探知这件怪事的原委呢?
“银子不在。”
“大胆!”他突然怒喝一声“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直呼我张家寨的寨主夫
人名讳。”
他眯紧眼“寨主夫人?”
“这里谁不认识我张宝?”他咧开嘴哈哈笑“还有我张宝的压寨夫人银子
姑娘。”
“我们张家寨的夫人是龙王庙的圣女,真是再光彩不过了。”张宝的手下上
前谄媚。
“银子是你的夫人?”殷宇的语调更冷了。
张宝顺势将红布一掀“这就是聘礼。”闪亮的黄金照亮了整个龙王庙“
也是我们张家寨的面子。”
殷宇眼也没抬,只是淡淡地发问:
“你们下聘,银子不知道?”
“怎么会?是她叫我们今天过来的。”
“那她为何不在家?”这很不合理。
“是啊,她怎么不在家?”张宝叉着腰“不要骗我,快叫她出来。”
一群强盗鼓噪起来“要是圣女反悔,我们就再打一次村子。”
原来这就是前次打劫村子的强盗,怪不得粗鲁不文,但是....
银子怎么会跟他们牵扯上关系呢?
“吵什么吵?”
殷宇回头,引起这一片骚动的元凶正站在庙外,她对着满室的金银财宝竟连
一点惊讶表情也没有,绷着一张俏脸,立在那儿像泥塑似的。
张宝一见银子,脸上立即堆满笑容:
“小姐...”
“茅房在后头。”银子伸手比了比庙后。
“什么?”
“你不是要小解吗?”她皱起眉“该不会要我领路吧!”
殷宇爆出一串大笑,张宝的手下也憋不住。
“笑什么笑?”张宝大声吼着“有什么好笑?”
“他的耳朵很好。”她说。
“什么?”
“我是说....”银子不耐地皱皱鼻子,学他一般大声吼“他的耳朵很
好,你说话不用这么大声,他听得见。”
“你....”
银子绽开个无辜的笑容,娇美动人,张宝一见痴了,忘了发怒。
“什么事?”
“没什么。”张宝咧嘴笑着“这是你吩咐的礼金。”
“我看到了。”
他的笑容令她恶心,银子瞄过这些财宝,不知沾上多少人血腥,想到躺在上
回躺在血泊中的村人,她...想吐;这群丧心病狂的强盗,令人打心里不屑。
“银子....”
“不去茅房了?”
“不去了。”
“那好。”她点点头“我去。”
去吐。
她竟然有股冲动将送上门钱财推出去。
原来也会有她不想要的金银财宝,银子从来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一天。
“恭喜你,寨主夫人。”
听见这讥讽的称呼,银子也不觉得特别生气,竟感到殷宇利剑般眼神“十分
有趣”自从打发张宝一群人离开,殷宇就没说过半句话,没想到....
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竟是“道喜”?
“您客气了。”她挑衅地笑笑“我现在还是龙王庙的圣女,你还是用原来
的称呼吧!”夫人好像是老太婆用的称谓。
用原来的称呼?现在是龙王庙的圣女?那么....
她是真的想当那人渣的压寨夫人?
殷宇气得快当场呕血。
他喃喃道:
“昨天还宣称要嫁鹰王.....”
“哦,你是说那件事啊!”她热心地解释着“我没告诉你吗?那是一个理
想,既然是理想嘛!就是不太容易达成的。”
“理想?”他的语气冰冷。
“是啊,如果要嫁鹰王,至少...”她歪着头“他得要出现,要不然我
怎么勾引他?”
“勾引?”他阴沉地说。
“要不然人家怎么会想娶我?”她生气了“你是不是白痴,什么事都要问
,每一句话都要别人解释?”
“你也...”他加重语气“勾引了张宝吗?”
“什么意思?”她沉下脸。
银子受冒犯的表情令他心安不少,但他仍对她会答应下嫁打劫村子的强盗感
到困惑。
“聘金不少。”仍是那带刺的语气。
“沾满血腥的钱,没什么好希罕的。”她漫不经心地瞟过那一堆金银,再一
次为自己毫不动心而吃惊。
“那你为什么...”
“要接受?”
殷宇点点头。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她失去耐性了“要解决村子的困难,解决村子里
的困难。”她大声得像吼叫“要—解—决—村—子—的—困—难。”
“我也告诉过你,有很多方法可以解决你村子里的困境。”他的耐心也不比
银子好上多少。
“我同意。”
“你同意?”这可是她第一次对他的意见表示赞成。
“第一,嫁鹰王。”她扳起手指数着“第二,就是嫁张宝,第三,还可以
嫁黄霸,总共有三个方法解决。”
“黄霸是什么鬼?”
天哪!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黄霸出来?这实在不能怪他脾气坏。
“另一个强盗头子。”
“我就知道。”他认命地说。
“你知道什么?”银子冷淡地看着殷宇“你什么也不知道!”
他以为她愿意跟强盗头子周旋?这自以为聪明的家伙。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谁不知道海禄村美丽的银子姑娘就要准备出嫁了?
首先就是张家寨的张宝来提亲,她若不答应婚事,难保他们不再一次攻击村
子,海禄村是禁不起再一次的打击了,上一回张宝他们已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抢
光了,村人也有不少死伤。
而且,就一个弱女子,暂且先答应下来,至少可以延到她十八岁期限届满,
藉以争取时间,说不定还能想到新办法,否则....
张宝还不是直接就将人掳到山寨里?那时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目前她这么做,还可以先拿一笔钱来周转解决困境,不是一举数得?
他嘲弄地问:
“除了这三个方法,你就想不出别的吗?”
“噢!还有一个。”她眼神一亮。
“什么?”这倒是令他惊讶。
“请问....”银子正经严肃地直起腰来“你愿意娶我吗?”
她居然向他求婚!
“我?”殷宇愣住了。
银子热切地点点头。
“为什么是我?”他是银子的第四个选择?
“因为....”
“因为我有钱?”他不待她解答就说出答案。
银子头点得更热切了。
“算我白问!”他恼怒地瞪着她“你除了钱以外就没有其他答案了吗?”
银子正色道:
“当然,不然为什么会有女人想嫁给你?整天板着一张臭脸,还摆什么大人
物架子,外加一个讨厌的女保镳......”她停下来“喂,人家话还没说
完就要走?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她对着殷宇远去的背影大喊着“你再
这样下去,缺点就更多了,没有女人会嫁你的.....”
殷宇充耳不闻,渐行渐远;不想继续听下去的理由充分!
还是不能怪他。
有了这笔钱可不得了,很多以前想办却因为缺钱而办不得的事情....
全都有了着落。
银子决定请人来整修上回被强盗破坏的房子,买些菜籽来教村民种点儿菜,
这是以前文文建议她做的,是一个增加收入的好方法。
也许买些织布机器让他们做些副业。
渔船也该修了,或许可以造个几艘,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旧的渔船出
海已经有些危险了,一直都没钱去整修,可惜碍于生计,还得每天冒这种险出海
,若是有了万一,实在太不值得了。
村子里的孤儿们也因为这笔钱可以吃好一点儿,至少....
有一段时间可以不必发愁了。
另外再每户发些金银,以备他们不时之需。
反正这些钱本来就是强盗抢来的,用在村民身上也是应该,虽然有点儿对不
起其他受害的人,银子愧疚地想道。
而婚事,在黄家寨加入之后,就有了转机,她很高兴有这种契机。
黄霸加入搅局,正是她所需要的,没有了搅局大王文文在身边,最近的生活
是太平常了,缺乏刺激,她得制造一些混乱才行。
“你还挺大方的。”
“什么?”这个殷宇为什么老是说着她不懂的话。
殷宇看了她分配财物之后,心里觉得很讶异,若是她真的贪财到他认为的那
种不可救药程度,为什么舍得散尽千金?
“银两在今天就用得差不多了。”他估量着。
“是啊,不要担心!”她无所谓地耸耸肩“马上就会有人送新的来。”
谁会送来?张宝吗?殷宇并没有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喂,怎么没见到你那个随身保镳?”
“理琴吗?”
“嗯。”“有点儿事让她办,将她遣走了,过一阵子才会回来。”
殷宇发现银子对理琴反感,所以安排她先避开。
“一阵子?”最好是永远“为什么你不一起走?”她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殷宇停了半晌“你希望我现在走?”
“原来你也看出来了。”她嘻皮笑脸地对着他。“希望还太平常了,说得精
确一点,应该是渴望才对。”
他的脸色阴沉下来,银子可以确定他正努力控制着怒气,不知怎么地,竟觉
得十分喜悦,气死算了,气死活该。
“我还会住一段日子,可惜不能让你如愿。”他停伫凝视她片刻“除非你
准备逐客。”
原本以为他会怒而拂袖,没想到.......
殷宇只是脸色难看,并没有被她激得想走。
“怎么会?”她笑笑,像是听了个荒谬的笑话“你虽然惹人厌,但已经付
了我觉得公平的报酬,既然有钱赚,为何要赶你走?”
他眯紧眼“你可不可以换个答案?”
“没有别的答案了。”
“那么换个理由。”咬牙切齿。
“不可以。”她答得简单俐落。
他懊丧地叹气“换个话题总行吧!”最后还是妥协了。
银子手伸出来“谈话费。”她可没有必要陪他说话。
有一股闷气梗在他胸口“拿去。”殷宇拿了些碎银放在那可憎又可爱的小
手上。
“你来这儿干嘛的?”她闲散地拨弄着袍子的衣角,那儿有一块补丁“准
备要住多久?”这件破袍子穿了好久了。
殷宇气结道:
“你想算计我什么时候走?”
“没这个意思。”没看到她正在检查衣服吗?谁有空关心那种鸡毛蒜皮小事
,女人看衣服的时候最重要“你怎么爱生气到这种地步,没见过一个男人这么
小心眼。”
“衣服破了。”另一边的衣角也磨破了。
“嗯。”她无所谓地将食指穿透衣角破洞“没什么大不了,补补就得了。”她不在乎穿破衣裳。
“为什么不买件新的。”
“你不是要我换个答案,换个话题吗?”银子对他挤眉弄眼“为什么总是
问同一个答案的问题?”
他可以出一本题库了,答案全是...
没有钱。
“我有一些布料,可以给你。”
“我不是告诉过你。”她不高兴了,嘴嘟得老高“我不接受施舍的。”
她是爱财,但该花的钱也会花,并不是一毛不拔的吝啬女孩。
他想起她刚才的问题“我是布商,可以便宜些卖给你。”推说自己是布商
,这样她总该接受了吧?
到时他再令理琴买布料过来,随便收银子一些钱就好,看她的衣着单薄,殷
宇实在心疼,穿的是粗布衣裳且不保暖。
“你是布商?”她的眼睛一亮“有很多便宜的布料吗?”她喜悦地直拍手
“那么村人就可以买很多,可以省很多钱。”
又是钱!他拿她没一点儿办法。
“我要叫大家都来买。”银子丢下他跑出去“你赶快准备布。”
“银子,没那么快....”他的话跟不上银子急惊风的个性。
“太好了,我本来以为你是开镳局的....”声音渐渐远了。
糟了,那儿弄来这么多布料?
算了,他自找的!殷宇摇头无奈地苦笑着。
所以这笔银两又有一个大用处,就是买布。
“真是太好了,没想到可以用这样的价钱买到这些布料,现在买好,冬衣的
着落就不必愁了。”
她是不知道这布是怎么来的,听这些外行话就明白,任谁也知道,怎么也不
可能用这么便宜的价格买到这种质料的布匹。
先不论这些布匹真正的价格,殷宇不在乎价格的亏损,但是....
临时要调来这么多的布,真是煞费苦心,所有可以调来的部下都被他征召,
就为了买布,这些鹰族的头领们可从来没做过生意,被坑了钱也是在所难免。
还有更糟的事....
银子拿了其中一匹漂亮的花布问道:
“这种多少钱?”
“十文钱吧!”
十文钱?这种上等布只值十文钱?竟然只值十文钱?
会相信殷宇是布商的人,这世上大概也只有银子一人而已。
最糟的就是殷宇对布的价格一窍不通,根本就是随便乱开价,乱卖一通。
但即使是不知道真实的价格,银子也知道捡便宜,所有可以买的东西全被她
叫人过来扫空。
“太好了。”银子拍拍手送走最后一位村人“全部的东西都被我卖光了,
你还不谢谢我?”
“谢谢你。”他无可奈何“真是谢谢你。”
“说得这么不甘愿。”她挑剔着“算了,我大人有大人量不跟你计较,
以后要诚心一点。”她挥挥手像挥苍蝇似的。
居然还教训他?
“你自己挑了那些布?”这才是这次大费周章的最终目的。
“我?”她张大口“我忘了。”她一样也没挑。
“你忘了?”殷宇有些无力地坐下“你没替自己挑?”
那他今天岂不是白忙,一切都是白费?
“你怎么不先替自己挑一些呢?”
她也很懊恼“我忘了,一高兴起来就忘了。”她好后悔,记性怎会这么差呢?
没法子,只好再叫他们去买些过来,专门挑给银子用,殷宇正想着....
外头人声喧哗,打断了他的思绪。
“银子姑娘,我们送聘礼来。”
殷宇?异:
“又是聘礼?不是才送过。”
“不是张宝,这次是黄家寨的黄霸。”她耐心地解释着。
“如果我没听错....你要收两副聘礼?”他抿起唇。
“不晓得。”她起身站起来“看情况再说。”她耸耸肩“运气好就二份
都收得到。”
运气不好,那整个村子都得倒大霉了,银子嘴里不说,心里倒是挺担心的。
黄霸领头过来,一群人同几天前的张宝一样,也是大张旗鼓地来,只不过礼
担子比张家寨少了六只。
“寨主....”银子迎上前招呼着。
“这些...”黄霸指着张家寨的聘礼。
“这是张寨主来下的聘礼......”银子突然一副悲从中来的表情“
莫不是我们无缘....”
“是张宝?”黄霸大声一吼。银子立刻大声哭泣,如丧考妣,刺耳的程度,简直可以去当职业孝女了,殷
宇有想掩耳的冲动,刺耳的声音让他的耳朵发痛。
“别哭,别哭....”黄霸看到美人落泪,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把事情
的经过告诉我们。”上前轻拍银子的背脊。
殷宇冷眼看着银子演戏,一口气咽不下去,差点把自已梗死,想立刻上前将
黄霸的手打断。
“张家寨的人说若不答应,就要来打我们村子,你也知道,上回他们就杀了
我们村子里不少人....”
银子说的确是实话,张宝一行人是打算逼婚,但是....
连这些都可以利用来赚些钱,真是令殷宇受不了,他真想大吼一声,将银子
的诡计全部拆穿。
“张宝这混帐,敢跟我抢老婆....”
“本来是想要退还张寨主的聘礼,可是...”她偷看一眼殷宇,还向他调
皮地眨眨眼睛“钱全都花完了。”她还假意抽噎几下“全发给村人了,一毛
也不剩。”这句话可是实话啊。
“不用还他!”黄霸怒极走到那些空的礼担子前,一脚踢翻“全部收下来
,花完就算了,一毛也不用还!”
那是人家的钱,当然你一毛也不想还!银子在心里想着。
“我也没能力还....”她指着黄霸拿来的聘礼“我们比张寨主的还少
六项,怎么还得起?”她指着那些礼担子“还有那些担子,请别把它们踢坏了
,我连买礼担子的钱也凑不出。”那些担子不踢坏还有些价值呢!她的确挺舍不
得的。
银子这么一说,黄霸的脸上怎么挂得住。
“谁说的?我们还有下一批聘礼还没拿过来。”
“真的?”她喜极笑了,差点忘了装傻“还有?还有多少?”眼睛都亮闪
闪地发起光来。
“还有十项没拿来。”黄霸打肿脸充胖子“我告诉你,有我黄霸在,什么
也不要怕!”他拍拍胸脯“至少张宝自己送上门的银两,更是一文也不许你还
,张宝这家伙,居然还在太岁头上动土...”
殷宇很清楚地看见,随行的强盗脸都黑了一半,阴沉且凶恶地。
黄霸和张宝本就势均力敌,所以才会各占一山为王,互不相干,势力范围也
分配得清楚,一直都没起过冲突。
银子这么一闹,这巧妙的平衡关系就破裂了。
这招实在是妙,可是....
殷宇不知道,银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或者...
只是想找一个最强、最有钱的强盗头子嫁了;就如同她所说,这样一来村子
里的困难就结束了,她也可以摆脱贫穷的生活。
还是就单纯地想到拿两份聘金,反正先拿先爽,虽然原因很复杂,但是...
以他刚才听见那丫头所说的话,不管是什么计策,想拿两份聘金的邪念一定
包括在其中,一点也不必怀疑。
才想到这儿,殷宇便觉得血气上涌,幻想着自己抓着银子的头去撞墙,看看
她的脑袋会不会比较正常运作一点。
他相信,就算这事情很简单,她也有办法将它搅成乱丝。
“你说的喔!”银子将责任都推给黄霸“那么寨主得要负责海福村和海禄
村的安全。”
“当然,张宝想要动我的人主意,下辈子再说吧!”
“既然寨主这么说,银子就放心了。”
他们想要动银子的主意,连下辈子也没得说!殷宇决定先看银子搞什么花样
,冷眼旁观结果。
有他在一旁监视着,她想要搞鬼是绝不可能!殷宇对自己也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