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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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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啾啾啾——

    天晴气朗,清爽的空气,花香伴着鸟语,能在这么美好的情境中醒来,也算是难求的幸福吧!

    还赖在人界,任水鹊好说歹说仍是不肯回暗冥界的暗彝,将借来的老旧别墅当成是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别馆,镇日懒洋洋的在附近闲晃,最常做的事便是瘫在庭院的杂乱草皮上,白天做日光浴,晚上洗星光澡,和以往忙碌的他判若两人。

    每回水鹊在屋里找不到暗彝时,就知道暗彝一定又躺在那长到足以淹没身子平躺时的草地上,而且只会躺在同一个地方,他曾经和某人一起躺过的地方。

    那一小块地表上可怜的草儿,早被他压得再也抬不起头来。

    一道声音随着遮蔽日光的人影在暗彝上方响起。

    “你晓不晓得人界的臭氧层破了个大洞,长期照射过量的紫外线会对皮肤造成不小的伤害?”水鹊好心的替他遮住有些炙热的阳光。

    “你以为这点小小的阳光,能对我造成多大的伤害?”暗彝脸上仍带着与平日无异的无害笑容。

    “不跟我说声谢谢吗?”他感觉到自己的背被晒得有点烫。

    “多谢你的鸡婆。”

    “既然你这么诚心的感谢我的仁慈,那我也不好推却,不客气。”

    “亲爱的水 ,你的脸皮愈来愈厚了。”当初他想尽办法要水 不再拘泥那些无聊的礼教,努力的结果是要回了他原先的性格,但他真的有些 唆。

    “想不到你这么欣赏我,我也只能虚心接受了。”

    “够了,没事你跑来打扰我的休憩,请问有何贵干?”再和他这么哈拉下去,难保自己会先听不下去,反胃到令人以为他怀孕了。

    “左大臣快撑不下去了,我老是接收到他的抱怨,都快将我烦死了。”水鹊说得好不委屈。

    “那你就烦死好了。”

    暗彝是暗冥界上皇暗阳的代理人,也是准接班人,虽然他老大不愿意,可是因苦无其他候补人选,他又在即使非自愿性下,却仍做得有声有色,让原本并不看好他,冷眼等着看他出错的大臣们都心服口服。

    他也知晓,就算他准备长期翘班,他老爸也不会突然良心发现再接手暗冥界,可怜的左大臣只好认命的接手;但一个属冰一个属火的左右大臣,就如水火般不相容,每回见面若非他在一旁打圆场,非得闹得鸡犬不宁不可。

    现在左大臣肯定每天如坐针毡,外加被气得只剩半条命。

    希望他的头发别都气白了才好。

    暗冥界的人发色多偏暗,只有少数人的发色极淡,比如左大臣的发色就银得近白,万一被气得真变白,那年纪看起来就太大 !

    暗彝一副事不关己的臆测,定是八九不离十。

    “我死了,那你怎么办?”居然敢咒我死,要死也要找人陪。

    “我?继续过我的太平日子啊!”“你”这重色轻友的家伙,亏他还在为自己之前拘泥于主从之别,抛弃自己也是他朋友的身份、遗弃了他而内疚不已,结果他竟然上当了!

    水鹊终于发觉自己被骗了。

    不过,对这件事他并不生气。他很诚实的认定是自己有错在先,并没有责难暗彝的资格。

    他们确实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经过这么多年后仍是,他很珍惜这段缘分,相信暗彝也是,虽然现在的他更在意的是那个生命缥缈易逝的人类,但水鹊相信若待自己遇着命中注定的人时恐怕也会是相同的情况。

    朋友和心上人毕竟是不同的,难以相提并论。

    罢了,对他生气只是徒累坏自己,还是谈正事重要。

    水 续道:“听说北境二皇子辖境边界近日暴增许多来袭的狂暴魔物——”

    “放心,艾谷放不下暗珥的。”

    “可是”

    “别说了,再说我就叫你回去帮你口中那位正在受苦受难的人的忙。”

    “不说就不说。”要他回去接手不是常人能接的烂摊子,他才不自找苦吃,陪暗彝在人界鬼混,他也乐得放长假。

    “你就这么等着紫晶传递讯息给你?”等到紫晶发送出急讯时,通常已经

    “不然能怎么办?”暗彝话中藏着无奈。

    “你可以强行带他回暗冥界,并断绝他与人界的所有联系,久而久之他心中的死结说不定就会自行打开。”

    瞧水 说得多乐观,说穿了还不是在劝暗彝早日回去接那沉得可以的担子。

    “零他是个极死心眼又极单纯的人,思维只能呈一直线行进,拐不得弯,要是能用强迫的,我早就做了,还用得着等你说吗?”

    “是吗?”想不到他们相处才短短数个星期,暗彝早已将对方摸透了,还好他们是朋友,而且是好朋友,他应该不会再被他设计才对。

    “别打扰我,我要找出他心中的死结为何。”

    “怎么找?”

    “回到过去。”语毕,闭上眼睛的暗彝不再搭理水鹊。

    “喂!喂!”我话还没问完,疑惑还未解清,他怎么就这么丢下我走了?

    水 不满地咕哝,但再不满,他还是会尽责的留下来守护着这个被留下来的空躯壳。也许他该拿笔趁他没有防备时在他脸上涂鸦,或者

    * * *

    还是一样的地下室,美丽牢房里的空气简直冷得可以结冰,幸而阳光仍可以透过狭小的天窗照射进些许热量,长期得待在其中的守卫们才有生存下去的希望,否则时时刻刻呼吸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空气,真教人怀疑还有没有下一口气。

    静静的,几乎连肺部吐纳的声音都听不见,四周可谓是一片死寂。

    零一向就爱这么安静,但自体验过大自然的虫鸣鸟语、风儿嬉闹,还有暗彝每天在耳边叨絮不止的那段短得有如沧海一粟的日子后,他就不再似以往独处在寂静中那般淡然平静。

    从不算日子,从不在意时间流逝的零,突然觉得每一天都好漫长,长得教人几乎要窒息。

    厚重的钢门咿呀一声被开启,随即又砰的一声被关上。

    “吃饭了,零。”

    没有回头的零有些讶异于爷竟亲自替他送饭,这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但聪明的他心下一想,已知这代表了什么。

    零木然的走到餐桌旁。有两份晚餐?

    “我可以陪你一起吃吗?”爷的语调带着相当吊诡的温柔,听了还真教零不习惯。

    一起吃?那他可以选择吃哪一份吗?

    零嘲讽似的挑了挑眉,坐在自己坐惯了的位置的食物前。

    “零,你真的——”

    “别再说了,我心意已决。”

    “零”爷望向低头开始动筷的零,见他面不改色的如往常般一口一口慢慢的进食。

    每回看着零,总让人有种仿佛时光静止的感叹,时间的流逝仿若不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他就是一个这么特别的人,但对他这种心中只充满恨的人来说,平静是无法进到他心中的。

    爷冷眼看着零一口一口的将毒物吃进肚子里,心中没有任何愧疚,只是感到有些可惜。

    可惜他的得力工具又少了一个。

    他们认识得再久,相处的时间仍不长;不合契的两个人,很少能共处于同一个空间。

    他三番两次开金口慰留,既然他不接受,那他也就不用再手下留情,因为他早就无情无心了。

    “这是这次的任务,虽然我觉得很可惜,但还是要恭喜你,完成这回你就自由了。”

    “谢谢。”不是谢谢他的恭贺,而是谢谢他当年的收留。虽然也许当初他就那么死去会比较轻松,但如果没有活到现在,他就不会遇见他

    为掩饰眸中的异样,零低头继续进食。

    此后,两人无语至用餐结束。

    * * *

    乔装过后的零,成为佝偻肮脏、令人唾弃的流浪汉,当然,他不是以这副面容重回台湾这块小岛,而是到达目标附近后,才选了个僻静的角落变装的。

    他在目标物四周晃荡,想摸清楚目标物的生活作息。

    通常零只需要花上一天至两天的时间,便可以摸清目标物的作息,再来便是选择适当时机下手。

    可是,这回爷要他下手的对象教他纳闷。

    以往爷要他解决的对象多是有钱、有势,或这二者皆有者,但这次的目标竟是一对看来相当平凡的老夫妇。

    两人住在并不算豪华的公寓里,都已经退休,白天多会到邻近的公园散散步。

    老先生拄着拐杖,有些不良于行,老太太则倚在他身边,当他另一边的支柱,两人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漫走着。

    爷要他杀的对象就是他们?

    零一次又一次的确认资料,但已印在脑海里的资料告诉他,没错,就是他们。

    两个人应该算是两个任务,那他这第一百次任务,究竟该怎么处理?

    不知为何,零就是不想杀眼前这两位看来慈祥和蔼的老人家,这是他执行任务时第一次犹豫不决。

    要杀这两个毫无防备能力的人,需要派他出马吗?这其中必有蹊跷。

    零想询问爷的想法,也许他该挑他们其中一人当作任务去完成。

    但是要挑谁?零冷酷的思忖,如常人在考虑晚餐要吃什么。

    杀掉老先生?那老太太可能会因伤心过度,不久也步上丈夫的后尘。

    杀掉老太太?看那老先生不良于行的样子,再过不久,就算没有因为伤心过度而死,也会因饥饿而亡,更何况他们又没有子嗣。

    据调查,他们曾育有一子,但年幼便早夭,伤透心的两人决定不再生儿育女,一直相互扶持至今。

    这么孤苦无依,甚至一脚已踏入棺材中的两个老人,零实在看不出有要他亲自动手杀了的必要。

    还是再观察一阵子吧!这是零的结论。

    * * *

    “老伴,今儿个是风儿的祭日。”庄希文有着不符合她年纪的苍老外表。

    “你到现在还是记得那么清楚。”关博渊亦然。

    “我心中现在只剩遗憾,不再像以前有那么多的痛了。”

    就是那份早年的丧子之痛,让他们双双未老先衰。

    “那就好。”

    在远方窥视二老的零,随着他们慢慢来到墓地。

    “风儿,妈妈来看你了,你高不高兴?”

    因为他们口中的风儿丧命得早,是以老太太的记忆里,只有他未长大的模样,她也习惯以待小孩的口吻和他说话,就像她的风儿永远只有十岁。

    “你爸爸提前退休,以后我们就可以更常来看你,你就不会感到寂寞了。”

    关博渊带着疼惜的目光看着对墓碑不停说话的老婆。这么多年了,这几乎已成了除了自己之外,支撑她活下去的依靠。

    点上香,祝祷完后。

    “风儿,妈妈对不起你,要是当年我能更包容你和别人的不一样,你也就不会”

    “你看你,不是才跟我说没那么痛了吗?怎么又来了。”关博渊揽住老婆的肩。

    “可是我真的不能原谅自己当初竟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当成怪物看待,我眼中害怕的神情一定伤到他的心了,否则他也不会失控到将整栋房子连同自己都烧了,都是我的错!”

    “别再说了。”他的手更收紧了些。他已经快没有搂住她的力量了,届时她一个人怎么撑得下去?

    “可是既然他不接受。”

    “真要说,我才是罪魁祸首,当他施展超能力时我总是斥喝他,更不准他和其他人接触,怕他伤害别人,也怕他被人伤害,还骂他是怪物,一直将他关在家里,除非我们偶尔带他出去;他的世界只剩我们俩,这太过狭隘的空间,让他遇到事情时愈不能控制自己,才会酿成大错,这不怪我,还能怪谁?”

    “老伴,你别说了。”

    “你不说,我就不说。”

    庄希文难掩悲恸,低下头,又滴落更多的泪。

    “别这样,孩子在天堂看我们两老这么伤心,他会不放心的。”

    藏匿于不远处的零,清楚的听到他们的对话。

    原来是一对害死自己亲生儿子的双亲!

    再多的痛也唤不回失去的爱,哼!他觉得他们的同情心是多余的。

    超能力?

    总觉得这出戏内容很熟悉,他曾在哪儿看过?可是凭他过目不忘的记忆,没道理会想不起来啊!

    这太诡异了,对零而言,这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

    零不死心的在脑中想了一遍又一遍。

    不可能!难道毒连他的记忆都侵蚀了吗?

    零固执的逼自己不停的想想想,想得他头发胀,痛得今他得咬紧牙根才撑得住。

    这是毒发的前兆吗?

    想不到爷连要他死,也不让他死得干脆。

    剧烈的疼痛使零失去平常的判断力,使他抑制不住自身的能力,能量通体狂台暴走,而他竟无力阻止。

    再这么下去,危害到的将不只他本身,更会波及到只有数个墓碑之远的两位老人家。

    他从不伤害目标物之外的人,纵使他不会内疚,纵使杀人让他有存在感,这是他的原则,也是回报救他一条薄命的爷的惟一办法。

    但遇到暗彝后,那份无趣的存在感早已消失殆尽,他不用借着杀人后体内激烈的波动来感觉自己的存在,因为有人已见证了他的存在。

    心锁还未解开前,他就要死了吗?也好,或许有些事永远不知道反而比较好。 暗

    啊——

    零脑中不停闪过一幕又一幕的画面。

    不——

    突地狂风飒飒,万物骚动起来,真是灾难降临的时刻?

    “老伴!老伴!你怎么了?”

    关博渊捂住心窝,面部痛苦的扭曲。

    “老伴,你别吓我啊!”语未毕,庄希文也尝到椎心的痛楚。

    相拥陷入生命将至尽头的两人,竟噙着一抹略带痛苦的笑。

    也许,就这么一起走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