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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浩洋逃出家门后,方文礼安静了两个礼拜。
皓月和浩洋,乐得享受清静时光。他们几乎天天约会,看电影,骑车环绕西湖,一起畅想未来。
浩洋还陪皓月去书店,挑备考试书,备考律师证。
皓月单位那边,通过徐叔叔的说情,同意暂时不除名,也不把档案,移送到劳动局。但如果半年内,还是没有找到接收单位,就直接除名了。
又是一个周五。
傍晚,皓月穿上流行的蝙蝠袖毛衣,在镜子前美美地打扮了一番,然后对着在厨房做菜的父母说道:“爸、妈,我和浩洋出去玩,不在家里吃饭了。”
他们准备去录像厅,看周星驰的新作品,《唐伯虎点秋香》。
妈妈叫住了她。
“月月,明天下午,我们带你去见周叔叔(爸爸的老乡)。他说了,也许能在水泥厂(国企)的团委,给你安排个工作。明天上午,你和我们一起,给周叔叔买些礼物。”
皓月不太情愿:“水泥厂啊?那以后,我每天都得灰头土脸的回来吗?!”
妈妈瞪了她一眼:“少贫嘴!现在是挑肥拣瘦的时候吗?能保住干部身份就不错了!”
皓月……好吧,现在花钱还要向父母伸手,只能当乖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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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楼道门,就看见不远处的浩洋。他双手握着自行车把手,两脚撑地,坐在车凳上,眼望着远方发呆。皓月出了楼道,他都没注意。
皓月悄悄绕到他身后,突然喊了一声:“嘿!”
浩洋身体抖了一下,立马转过身,笑了:“呵,吓我一跳!”
皓月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问:“你怎么啦?好像有心事?”
浩洋拍拍她的手:“别瞎猜了,咱们走吧,晚了买不到票了。”
两人骑上自行车,迎着金秋的晚风,沐浴着10月桂花的芬芳,并肩出发了。
皓月家附近,有个京剧团剧院。80年代,戏剧没落后,这里就改成了录像厅。两人常来这里看电影。票价,2块\/人。
虽然有电影院,但票价贵,通过审核播放的电影有限。所以上世纪80年代起,大街小巷,涌现出无数大大小小的录像厅。播放走私进来的,港台警匪片、爱情片、外国片,甚至禁片。
这里,是年轻人消遣的好去处,也是人们了解世界的窗口。
多少人,是在录像厅,熟知了周润发、周星驰、林青霞、王祖贤等一众港台明星的。皓月的卧室里,就贴着不少明星画像,都是女的--浩洋不允许她挂男明星的画像。
不挂就不挂吧,反正除了阿兰德龙,其他男星,都没资格当她的偶像。
周星驰的电影,一如既往地欢乐好看。皓月笑得花枝乱颤,可一旁的浩洋,虽然跟着她笑,但明显心不在焉。
出了录像厅,两人来到常去的锅贴店,和以往一样,点了两份煎得金黄的锅贴,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粉丝汤。
只是平日话多的浩洋,一味蒙头吃饭,寡言少语。
皓月忍不住了,问道:“浩洋,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呀!”
浩洋用筷子,点了点皓月的盘子:“没什么,你快吃吧。”
皓月索性放下筷子:“你如果不说,我就不吃了!”
浩洋不急不躁地,把口中的锅贴嚼碎、咽下,然后舀起一勺牛肉粉丝汤,喝下,才放下勺子,看着她,不急不躁地说:“月月,等下吃完饭,我们去首饰店看看,去给你挑一个戒指,然后下周一,我们就去民政局登记。”
皓月刚想开口,浩洋抬手制止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理解你父母的意思。但结婚这件事,你听我的,好吗?我爱你,想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越快越好!如果你也爱我,就请相信我。月月,你爱我吗?”
皓月眼眶一热:“我当然爱你!但结婚这么大的事,你总要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而且是马上呢?”
迎着皓月的泪眼,浩洋缓缓道出了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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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沉寂了两个星期后,周四晚上,方文礼坐了一夜的火车,周五早晨到达杭州,去了浩洋学校。
找到校长办公室后,他无视坐在外面隔间的浩洋,直接进了旁边x副校长办公室,关上门,和副校长谈了整整两个小时。
然后,和副校长有说有笑地出来,一起去了附近的高档餐厅吃饭。
下午1点多,方文礼才来到浩洋宿舍。
进门后,他冷冷地看着浩洋说:“你以为,你们能逃得过我的手掌心吗?我告诉你,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们。
这个x副校长,是我大学室友的亲家,我已经和他谈过了,至于谈什么,你心里应该非常清楚。
如果副校长拦不住你,那么接下来,我就去找你们的党委书记、找你们的院长,总有一个人,会让你怕的!
如果这样你还不听,我就去找那个女人的父母,找她父母的领导......我就不信,没有人能治这个邪恶的女人、治得了你们!” 说完他就走了。
不一会儿,副校长打电话给浩洋,让他明天(周六)中午去他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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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浩洋叙述时,刻意避开了某些细节,但皓月听着,却感觉毛骨悚然。仿佛毫无察觉中,一个鬼怪,附上身来,欺辱她、威逼她、恐吓她,而她,无论怎么跑、跳、哭,都甩不掉……。
述说完,浩洋倒是平静下来。
他凝视着皓月道:“月月,无论如何,我不会屈服的。我想过了,只要结婚了,我们的关系,就受到法律保护,无论是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了!赶紧吃吧,吃完了,咱们马上去选戒指,下周一,咱们就去民政局登记。”
他还让皓月,暂时不要告诉父母登记的事,等摆好酒席后,木已成舟,何时登记的,也不重要了。
他握住皓月的手,一双丹凤眼,深深望进皓月双眸,柔声道:“月月,你放心,结婚后,我一定会对你好!我会把你含在嘴里,捧在手心里,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让所有女人羡慕!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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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晚,戒指没买成。
那时候金价+加工费,120元\/克。浩洋带来了工作一年的全部积蓄,350块,但在店里询问了一圈,却不够支付店里最小的金戒指。
浩洋白皙的皮肤,从眼底泛红到脖颈。
边上的店员,脸上写满“买不起还看什么看”的鄙夷。
这一切,深深刺痛了皓月,曾经放弃的那个想法,重新升腾起来,越来越清晰。
她心中已经做出一个决定。
她揽住浩洋的手臂,撒娇道:“帅帅,你看这些东西,又花又亮的,是老奶奶戴的好伐!不适合我啦!哎,前面还有一家,那家的东西又时髦又好看,咱们过去看看吧!”
然后她拉着他,来到一家工艺品美术商店。
她在礼品区,挑选了一只精美的、景泰蓝掐丝工艺的手镯。让浩洋帮她套在手腕上,然后举起手,美滋滋道:“手镯,意思是‘守着’,从现在起,我批准你成为我的守护神,永远守护我!等咱们举行婚礼时,你再买一枚漂亮的戒指给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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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晚上10点多,一个女人,来到浩洋宿舍楼下,把一封信,悄悄塞进了收发室外墙上的铁皮信箱里。
回头走了几步,停下,再转身,仰望向四楼,浩洋的那扇小窗户。薄薄的窗帘后,透射出橘黄色的灯光。
皎洁的月光,照在她白莲花般的面庞上,这个女人,就是皓月。
望着望着,两行泪珠,划过她的面颊,滴落在石板路上。她轻轻呢喃着:“浩洋,我最亲爱的人,累了一天,你睡下了吗?在看书,还是想着明天去民政局登记?但是,抱歉,帅帅,我不能和你结婚......\"
周五晚上回到家,皓月进了哥哥的房间,说:”哥,我需要你帮忙。你的同学xxx,在派出所工作吧,明天你就让他,帮我办一张“特区通行证”,加急的那种,我要去深圳!”
哥哥大感意外:“怎么啦?不是说不去了吗?”
“我改变主意了!”她把当天约会的情况,原原本本讲了一遍。然后说:“如果他父亲始终是这样的态度,就算我和他结婚了,他能放过我们吗?!“
哥哥很生气:“这种人,不用怕!和他讲不通道理,咱们也可以去找他的领导,让他们领导来评评理!”
皓月摇摇头:“但这样一来,爸、妈、你,甚至我未来的嫂子,都要被牵扯进来了!那以后,谁也别想,再过好日子了!”
哥哥愤愤地捶了捶大腿。
皓月继续道:“哥!我并不想这么快结婚,真的!你看我现在,要工作没工作,要能力没能力,什么都靠你、靠父母、靠浩洋,想买件漂亮衣服,还要伸手向你们要......我知道你不介意,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想成为,香港电视剧里,那样的职业女性,独立、自主、坚强.....总之,我一定要去深圳闯一闯,否则,实在不甘心!”
哥哥道:“一个人去深圳,举目无亲的,爸妈怎么能放心呢?”
“我有同学在那边呀!小雅、王德龙......当然,我现在还需要你,一起帮我说服爸妈,哥哥,拜托了!”
皓月这样央求,做哥哥的也只能从命。
两人来到父母房间,他们正窝在沙发上,看那个看了N遍的家庭情景喜剧“我爱我家”。弄清楚兄妹两个的来意,立刻直起身来......
好在,说服父母,虽然花费了点时间,但比皓月想象的容易。
他们觉得,浩洋这个小孩儿还可以,但内心实在不想,和他那个难缠的父亲结成亲家!嫁进这样的婆家,宝贝女儿能有好日子吗?!
最最重要的,他们也不想女儿这么早结婚!是鲜花,就要给它充分的时间盛开。他们坚信,聪慧美丽的女儿,还有无限灿烂的可能。
所以,一再确认皓月主意不变后,爸爸一锤定音:“好儿女志在四方!既然你决定了,我和妈妈支持你!”
周六,全家行动起来。
哥哥带上皓月,找到派出所的朋友,加急办好了“特区边防证”(那时进入深圳,必须要当地派出所开具通行证,否则过不了深圳关)。
爸爸打了无数通电话,辗转联系上深圳一个远房堂妹,拜托她暂时接纳皓月。
妈妈托铁路的熟人,买好了火车票。
父母又从银行取了1000元给皓月,当生活费----如果他们知道当时深圳的物价,肯定后悔取少了......
周日晚上,妈妈拿出一条小20克的金项链,亲手给皓月戴在脖子上。她红着眼眶,千叮咛万嘱咐:“月月,遇见紧急情况,可以把项链卖掉,救急......如果实在混不下去,就回来,爸妈能养活你的,千万别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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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是皓月和浩洋约会的日子。
他们骑着车,沿着杨公堤,穿过野西湖、越过虎跑路,一直骑到六和塔。然后,两人手牵手,登上了第七层塔楼,极目远眺,思绪万千。
“登到六和最上层,钱塘江畔岭纵横。
千年胜迹垂千古,百代游人尽百生!”
面对杭州的大好河山,两个人,耳鬓厮磨,山盟海誓,倾诉着对爱情的永恒向往。
但沉浸在幸福中的浩洋,完全不知道,皓月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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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浩洋楼下,皓月倾吐着心声:“帅帅,原谅我吧。我要像,橡树一样,和你并排站在一起,无论工作上,还是人格上……这样,我才能成为一个好妻子,才能得到你父母的尊重......
帅帅,我舍不得你,我的心好痛好痛,但我必须走……
帅帅,相信我,现在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给我二年时间好吗?二年后,我一定回来,戴上你给我的戒指……再见了,我的爱!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