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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说实话,我这人的逻辑性不强,思路不缜密,而且不会写中规中矩的游记。但我觉得这并不是多大的缺点。因为好景好色都被前人写尽,再去费力,写的不好是佛头着粪,写的再好也没有古典的神韵。所以要写,还是由着思绪写些自己的东西。丹青难写是精神。景物可以照样描画,但是没有人的意象因素和感情色彩,景物再美也无非一堆景物而已。
这是2006年的秋天,我随旅行团到南方去旅行的一些杂感碎记。杂感碎记而已。
江南真如一梦
所谓江南情结应该是游历江南后得出的吧。美丽的花树,温润的气候,如诗如画的风景,如梦如幻的优游。作为一个北方人,初到江南,被湿润的空气和满眼的绿色熏染的竟无暇去细细领略,等回到北方这个大渔村,再看到熟稔的景色,再听到生硬的土语时,一时竟觉得江南真如一梦。
江南真如一梦,人生何处相逢。
其实这次旅程并不单单是江南。行程比较远,从山东日照出发,去黄山、千岛湖、杭州、周庄,途中经过南京、苏州等城市。10月20日起程,24日归程。五天的时间。而当我写这个东西的时候,记忆却突然变得模糊,好象许多生动的言语从我的指间悄悄溜走,一时竟不知怎么来整合它们。而耳畔满满都是那些耳熟能详的诗词----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朦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都是如此的有情有景,让人神往而又惆怅。
江南好江南好,江南只合游人老。作为一个北方人,江南的好应该是把玩出来的吧。北方才是家国、才是一个释放抱负的舞台,而江南,只是一个供短暂休憩的花园。所谓“暖风曛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做汴州”就是这样的立场。江南好,但是江南过于精致和细腻,承担不起过于隆重的政治命题。历史上所谓的偏安以及陪都的称谓,都是站在以北方为中心的角度来看的。作为北方人,江南可以是身心沉醉的场所,但永远不会是灵魂的归宿地。这是一种英雄情结,或者是一种人性的悲哀。
由杭州到密州,苏东坡由执唱板到挥大戟;由周庄到南京,沈万三由称豪富到阶下囚,还有胡雪岩,还有其他。江南的品格明显不是政治品格。人生的戏台在江南,又不在江南。那些一时生动的容颜在时间里湮没,舟楫车马,求官求财,所有的所有无非如波光碎影。周庄张厅听戏的房子里有一幅对联讲道:“古今来色色形形无非是戏,天地间奇奇怪怪何必认真”但是看戏的人又何尝不是戏中的人。
这些感慨都太远了。离题也有些远了。还是记录些别的吧。
路过淮安
一直期待着这样的相遇,自旅游车进入淮安境内我就开始东张西望。我在寻找一个人的居住地,哪怕望上一眼。这个人就是周恩来。
淮安沿路的景色并没有显出特别明显的南方特征,绿化木同北方一样也是杨树,而且田园房舍的布置和鲁南也并没有很大的区别。过了很长时间才看到一条宽宽的河流,河流上开始有船。继续南下,忽然看到路的东边有一块牌子,写着“周恩来少年读书处”标志着一个箭头,指向远方的村舍。
这里的景色平淡无奇,慵懒庸常。你甚至会觉得如果这里的孩子说“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不过是一时激情的誓言罢了。可是,这个人是周恩来。他就是从这样平淡无奇的风景中走出来“大江歌罢掉头东,邃密群科济世穷”他是自始至终实践着自己誓言的真正英雄。无论谋略、胆识、还是风度,说他是千古一人是怎么也不为过的。
我真的感到很诧异。我甚至觉得他会是我的一个邻居。而我又感到震撼,是英雄不问出处的那种震撼。这个乡下小路走出的少年最终成了中国的引路人,但当他逝去的时候,却没有再回故地所谓的入土为安,而是将骨灰撒遍了祖国的江河大地。这不仅仅出于无产者的信仰,更是出于一种高洁的品格吧。
天上的云彩很厚。天有些阴。我们的车往南行,风正往南吹,而云朵也和我们一并南行着。车内很嘈杂,正在播放着娱乐片。我看着窗外。我想了很多。什么是政治家,什么是政治;什么是无产者,什么是无产;什么是革命者,什么是革命;什么是伟人,什么是人。
我想了很多。人是需要升华的。哪怕是因了一瞥。
小雨下起来了。中午得赶到南京午餐,晚上住黄山。这是去南方第一天的第某个时间。
江山如画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南京并没有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因为是路过。我所看到的只是长江的大桥、一段长长的明城墙、夫子庙的一角和餐桌上的糖醋鱼、咸水鸭,饕餮了一番,然后直奔皖南。
皖南的山就开始多了起来,但并没有以前想象中的雄奇,而是清秀葱郁,植被茂密,远山朦胧在片片云雾当中,车辆穿行在无际的绿色里,有一种国画的质感以及意境,让人觉得亲切和愉悦。可是就在这样的群山里,路边一块牌子,写着“皖南事变纪念馆”的字样。青山忠骨。就在这样美丽的群山里。
黄山是第二天早晨去的。乘索道在云雾和峭壁中穿行一番,再游历了光明顶等景点后,跨上百步云梯,我望着脚下翻卷的云雾和深不见底的峭崖,算是明白了古代那位名人为什么爬到山顶放声哭了。这是标准的两难境地,腿软的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可是你再也没有退路,即便有同样也是险路,所以又不得不走下去或者走上来。只好战颤着心神,两眼望着石阶随人流慢慢的挪动。当时我想,我再也不会登黄山了。
前面就是黄山迎客松的所在。黄山的松树都是挺拔伟岸又不失秀美的,枝叶舒展,别有风姿,迎客松更是如此。粗而不浑,秀而不媚。周围的刻石开始多了起来。站在这里四望,群山隐隐,云雾飘渺。想一想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神仙洞府?可能古人把历经千辛万苦,有着大决心大毅力,最终站在云山之巅的人都称做神仙吧。世上本无神仙,神仙就是那种有着超拔意志的人吧?就笑自己那一时的懦弱了。于是乎决定步行下山。
果然一路风光,太阳也不经意露出脸来,各种奇景随之浮出了云海。真是一场视觉的盛宴。
只是腿疼的厉害,晚上赶回宾馆,杵着腿依靠在床上,回味一天的旅行。想到了迎客松旁朱德的“风景如画”四个字。我不懂书法,不会评价,但这应该是他自真情的一种抒发吧。
我回味着这四个字,在去淳安的水路上,在去杭州的陆路上。这四个字满满的充溢着我的心胸。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国度!捡拾一路的记忆,江南秀美,民丰物阜;东吴形胜,龙盘虎踞;皖南苍苍,青山写意;黄山巍巍,木石争奇;千岛如黛,烟波迢递;信路驱驰,风光万里是什么在激荡英雄的壮志,又是什么引发了倭寇觊觎的野心?只因为这四个字,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因为这样的景色只有中国有,也只有中国会有这样的景色。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竟折腰。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第三天,是从安徽歙县水路去往千岛湖。安徽是一个文化大省,徽剧、徽墨、歙砚、宣纸,等等等等都是大名鼎鼎的。惜乎没有时间去停留赏玩、购买留念。千岛湖其实是一处人工湖,原为新安江水电站的所在。我们在淳安下船,坐车去杭州。
杭州。单是这个名字就那么的诗意和温润。
杭州记事
游人很少步行穿苏堤经白堤到达断桥边的,而我们就是很少的那其中一员。特别从黄山下来还没得到好好的休息,走路是很艰难的,瘸瘸拐拐的,很是招路人眼。等走到断桥,夜色上来了,接着上来的是灯光。楼外楼、望湖楼等建筑相继亮了起来,前面是西湖碧波上荡漾的画舫游船,背后是繁华街市上奔驰的宝马良驹。一派繁华景象。
暮色低垂在杨柳岸边,习习的微风轻拂在脸面上。杭州的细腻和精巧就着夜色显现了出来。
白天已经乘游船横渡过西湖了,而且去了灵隐,品了龙井,看了丝绸。在看虎跑泉的时候,我独自跑到山顶,找到了弘一大师的舍利塔。周围阒无一人,但我还是四下张望了一番,然后轻轻鞠躬。不为佛理,不为文章,为他的人生。下山时也没有走团队指定的线路,结果还发现了他的纪念祠以及济颠的纪念祠。两处相距很近,虽然同为为僧人的纪念,但这是两位处世方式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一个疯癫豁达,一个文弱聪明,对比之下,这样的纪念应该是很有意思的。弘一大师纪念祠里有几张他的手迹,一个是“三省”是他出家后写的,一个是“游艺”是出家前写的,笔迹有着明显的区别。“三省”是出世的,笔划寥寥,富有禅意;“游艺”则显得饱满一些,烟火一些了。我在他的塑像前深鞠躬。不为佛理,不为文章,为他的人生。从李叔同到弘一,何必知道为什么呢,想一想他的“悲喜交集”的遗笔,或就是最好的解释。
同行的人在济公祠里拜了几拜,说是敬佩他的为民的精神。我没有,按我想,既然济公可以不拘一格的为民办事,又何必和他拘泥于那一点点的所谓礼道呢。
等天黑下来离开断桥,准备就餐的时候,我想起了通过博客认识的在杭州的朋友。于是乎短信联系。很快我们就在一个小店坐了下来,因为酒喝的不多,气氛并不算热烈,饭罢喝茶时甚至还有一段小小的冷场。茶罢,朋友送我。杭州人太懂得养生了,八点多种的样子路上的行人就不多了,商店几乎没有通宵营业的,一般十点关门。我们就这样走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很熟识的聊些家常,却不知道下次见面的时间。
回到宾馆,团队的人们都去购物了,于是重回街道,到杭百买了只楼外楼的叫花鸡和一盒东坡肉。而后来事实证明,这些都不适合北方人的口味,比如区区的三块东坡肉,我们一家三口整整吃了两天,只因为它是甜的。
和朋友聊天时也提及了苏东坡。苏东坡是从杭州去到山东密州上任的,古时舟车劳顿应该是苦不堪言的吧,何况杭州的繁华富庶和密州的荒蛮贫瘠是不可比的,这个爱吃甜食的南方佬,到了北方吃了几天咸盐看了几天鹰鹞之后,履超然,射弯弓,竟然变的那么北方,这倒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可见地域文化的不同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
杭州中意姓苏的人。一个苏东坡,还有一个苏小小。苏小小的墓就修在西湖边西泠桥头上。倩女幽魂,夜夜西湖,让人不胜叹惋。好在墓上建了座慕才亭,免除了其雨雪之苦,可见杭州人的多情。从古代伫立到现代,苏小小以及苏小小等待的人再不可复生,可是谁又知晓慕才亭畔会有多少未竟的故事呢。
在杭州住了一天两夜。第五天是归程,顺道周庄。
商业的周庄
江南的水乡不应该象现在周庄的这个样子。到处是拥挤的游人和拥挤的商铺,风景倒成了其次。这与周庄的“商文化”有关?
周庄是沈万三的家居所在。至今山东的木版年画上还有他的形象,题目叫做“河南有个沈万三,天天打鱼在江边,一朝打着龙玉宝,富贵荣华万万年”但是事实上,沈万三并没有在有生之年完全的富贵荣华,那是因为他是一个商人,价值观上也始终是个商人,但他偏偏涉足了他所不熟悉的政治,封建时代的政治。他捐款建南京城以及用家资犒军不能说不是在政治上取巧,可不幸的是他碰到的是朱元璋,朱元璋是开国功臣都随意杀的人,何况你一个不识趣的沈万三----你不有的是钱么?老子有的是刀。让你彻底明白明白天下是俺姓朱的天下----沈万三修城之举是不得已也罢、是献媚也罢,其实不管怎样结局都是一样的。帝王的政治是一场喋血的游戏,哪容得你去搞什么投资。
无论徽商还是晋商还是什么商,富贵而不能终天年的例子,在封建时代可谓比比皆是。
沈万三的家居并没有想象当中的富丽和壮观。游人们却在排着队等待去摸一摸那传说中的聚宝盆。沈万三本是一场正剧,现代人却把它演绎成了一出闹剧。
在周庄看了张厅、沈厅,全福讲寺。其他的都是满街的商铺。全福讲寺是一座水上建筑,水中有着成群结队的锦鲤,穿行着等待着游人的喂食。这是给我留下印象深的地方。
周庄到处可见一些学生模样的人在写生。有人说这些写生画会裱起来卖给游客的。水乡到处都是卖点。而它最主要的卖点是景色,灯光桨影,小桥流水人家,却只能在画中欣赏了。
买了几幅赝品画,然后匆匆出了周庄。再有六个小时,我们就会到家,北方的家。
2006年10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