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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第一枚烟花,在皇城脚下的长安街上空绽放开来,武德二年元宵节的欢乐之夜拉开了序幕。
皇宫各监与锦衣卫在洪武门上设了御座,摆上各种点心与甜汤,还有美酒。朱高煦带着皇后妃嫔们,来到了这里,他们先欣赏烟花与灯火,然后再回宫庆祝。宫中也早就布置一新,妃嫔宫女们可以猜灯谜、做各种游戏,甚至赌|博,也能观赏歌舞、影子戏等节目。
不过灯景虽然好看,最好看的还是人。
每次烟花照亮天空,五彩的光辉下、便会映出皇帝身边一张张艳丽的容颜,一个比一个漂亮,争相斗艳。
皇帝身边离得最近的人,当然是皇后郭薇,帝后二人几乎并肩站在前面,然后是皇贵妃沐蓁。朱高煦时不时与她们谈笑。妙锦、姚姬、杜千蕊、李贤惠等都要稍远一些。
不过姚姬在观赏烟花灯景时,也同时留意着朱高煦,见朱高煦与妙锦眼神对视的次数是最多的。
姚姬渐渐意识到,长久地相处、女子只有美貌并不一定最得宠。即便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相对十年之后,恐怕也不能那么让人心动了。
妙锦固然很漂亮,最是那腰豚的形状十分美妙,但姚姬也觉得、自己也不在妙锦之下,至少她的胸|脯比妙锦更美。所以妙锦成了圣上身边最得宠的人,恐怕不是依靠美貌。
朱高煦大致遵守着一些规矩,并没有冷落任何一个妃嫔,几个妃子更是时常都能与他单独相处、耳鬓厮磨;宫廷女子们接近皇帝频繁与否,只看地位。于是妙锦受宠、让人羡慕,却未引起太大的怨愤。
皇后与皇贵妃沐蓁二人,是娘家最有势力的人,也是皇宫最尊贵的女子。不过朱高煦好像挺有法子,让她们都认定了在皇宫里的安稳处境。郭薇本性善良,有点胆小软弱;沐蓁颇有大家族的风范,被沐家的事分心。而且她们都有了皇子,于是对妙锦俘获圣心、视而不见。
杜千蕊因为出身实在太差了,她对现在的处境十分满意。而且姚姬还觉得,杜千蕊似乎是朱高煦最信任的女人。
因此姚姬认为自己才是最酸楚的那个妃子,只希望朱高煦最宠爱的人是她。
那本《汉王起居记》,姚姬也仔细读过,而且看了两个版本。
皇城里有印刷制书的地方,这本书印了一批,赠送给了宫中与朝廷里的人。不过姚姬发现里面有增删的痕迹,可能由司礼监读书识字的宦官改过,把一些避讳的、或是不是那么尊崇皇帝的段落修改了。姚姬便又借了妙锦手里的原本来看。
从书里的内容来看,妙锦对朱高煦确实了解得很深,字里行间还不乏一些无恶意的调侃。而相比之下,几乎所有妃嫔都对皇帝有着敬畏、恭顺。妙锦确实与众不同。
最近妙锦又在柔仪殿“写书”了。
姚姬旁敲侧击,问过司礼监太监王贵与少监曹福,得知每次朱高煦与妙锦在柔仪殿时,没有一个宫女宦官在场。然而他们也没有大白天做那种事,因为门窗几乎都是敞着的。
何况朱高煦要是白天与妙锦亲热、晚上又召妃嫔轮流侍寝,必定会被发现。这种事在妃嫔中间,也会悄悄谈论。
姚姬便很细心地发现了问题:如果妙锦所写之事,是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为何要写下来?若是像《汉王起居记》一样要印刷的书,又何必屏退左右?
她有了一种隐隐约约的直觉,觉得自己有了机会、能进一步靠近朱高煦内心。
对这样难以言明的直觉,姚姬很有信心。当初她劝哥哥姚芳去投奔沈家,便是出于一种对朱高煦的模糊理解,而且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没错,姚芳在皇室又有了机遇。
这时,朱高煦的目光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关心,她也报以温柔喜悦的微笑;毕竟是个喜庆欢愉的夜晚呢。不过姚姬心里并不满足,她只想要更亲密无间的感觉。
或许像她这样的人,诉求比较偏执,实在没法像大家闺秀一样平和中庸。
……与奢华的皇宫不同,民间的活动无疑更加丰富刺|激。
那些富贵讲究人家的女人们,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夜却可以到灯市上流连。在这样一个习俗框架下,会发生一些甚么具体的故事,那便说不清道不明了,总之人们会比平时更放得开。譬如在清明节这样的节日里,据说一些人趁踏春的活动,也会在郊外做出一些不可名状的事来。
元宵佳节,就算是招惹不上妇人的人,也可以饱眼福。“宝马雕车香满路”、“蛾儿雪柳黄金缕”这样的风景必不会少。
不过人比人气死人,有的后生无须去撩|拨,也有妇人自己上前来。解缙的儿子谢祯亮,便是这样的后生。
谢祯亮从小读书识字,还有个进士出身的爹,家境殷实、书香门第;但他不需要摆家境,光是那一副白净英俊、举止儒雅的模样儿,今夜便吸引了不少女子到他的灯铺里。
他穿的是绸缎、打扮得十分整齐,再看他的相貌便不是贩夫走卒;可他却摆了个猜灯谜的摊位。既然不像是个为了赚钱的人,一些赏灯的妇人、自然便以为他是在“守株待兔”。
“听公子的口音,你是江西人士?”一个穿着绫罗的妇人开口寒暄道,她不出钱猜灯,却上前攀谈。
谢祯亮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点头道:“是。”
妇人又赞道:“江西布政使司文运昌盛呢,公子来京师读书?”
谢祯亮好像没听见一样,犹自往街上人山人海的地方观望着。
妇人也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公子约了人?”
谢祯亮终于听到了这一句,忙摇头道:“没有。”
妇人“嗤”用手帕掩嘴笑了一下,好像看穿了谢祯亮似的,让他心头微微有点紧张。
他的灯铺经营得简直是一团糟,一些小娘与妇人在这里徘徊,给没给钱、谢祯亮不管;猜没猜中,他更不知道。有的女子看中了一个宫灯,径直取走了。还有些根本不猜灯,只在那里东看西看,好些寻思着怎么与他搭话。
谢祯亮的爹被人骂了道德败坏、在家闷闷地等着不知祸福的结果,谢祯亮却跑出来摆宫灯摊子;他当然是有很重要的事、至少他自己认为重要的事。
“这谜底是怎么回事啊,公子可否相告?”又有个女子主动与他说话了。
谢祯亮也没看那说话的人,径直说道:“小娘子猜中了,挑一个中意的灯罢。”
可那娘们却道:“我猜不中,就是想知道谜底是何意。”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个戴着帷帽的小娘过来了。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谢祯亮一眼就认了出来,他那焦躁而心不在焉的神情、顿时一扫而空,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
刚才在旁边说话的两个妇人见状,转头看了帷帽小娘一眼,悻悻地走了。
“哟,公子这里生意真好,还都是小娘子小媳妇。”帷帽小娘酸溜溜地挖苦道。
谢祯亮激动得说话也不太利索了:“我就知道你会来。虽然我们许久没见面了,可我总觉得今天能见到胡姑娘。正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胡姑娘听罢,轻轻唾了一口,轻声骂了他一声:“就知道张口乱说。”
周围的那些女子听到这些话,纷纷知趣地走了。
“令尊……”胡姑娘声音异样,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祯亮道:“不管那么多。”
就在这时,忽然街上传来了一阵骂声,似乎有几个人从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往这边挤来。胡姑娘回头看了一眼,沉声道:“遭了!”
“跟我走。”谢祯亮一把拉住了胡姑娘的纤手,丢下摊位上的所有东西。
他感觉胡氏轻轻挣扎了一下,但没有甚么力气,便认命似的跟着他跑了。俩人从街边往前挤,忽然“哐当”一声,把旁边的一个摊位给挤塌了,上面的纸灯笼、琉璃灯砸了一地。那摊主大怒,猛地几乎从凳子上跳起来,要来捉谢祯亮。
谢祯亮忙道:“旁边那地方是我的,全给你了!”
俩人艰难地逃了一会儿,谢祯亮看见旁边有个巷子,便拽着胡氏往里面躲。俩人手拉着手,卖力地沿着巷子奔跑,今夜很多人家都在门口挂了红灯笼,天空中也时不时会放一阵烟花,总算能看得清路。
他们慌不择路地逃了许久,转了很多个方向,终于停了下来。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了,只剩下俩人的喘|气声。
谢祯亮忽然一拍脑门道:“你回去怎么办,会被责罚罢?”
胡氏却反问道:“你会喜新厌旧吗?日子长了会变心吗?”
谢祯亮急得满面通红,伸手用掌心对着天空道:“谢某指天发誓,绝不会有二心!”
空中传来“砰砰”的几声爆|响,周围骤然一亮,几枚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一下子呈现了绚烂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