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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天乐对老母亲说:“您这牙口胃口好,吃嘛嘛香,饭量比我还大,准能活到100岁。”
韩雪芬撕着鸡腿,吃得津津有味:“人家说了,未来科技发达,好多人寿命能到150岁”
程天乐瞪大了眼:“嘛玩儿,您能活到150岁?”
现在科技一天一个样儿,150都是少说!” 韩雪芬冲着儿子咬了一大口鸡腿,“怎么,你有嘛想法?”
“恕不奉陪!”
张津京在厨房里就听到这娘俩儿说相声,抬眼看到儿子严肃地坐在位置上,不吃也不动,宛如雕塑。
“程俊毅你一脸阶级斗争干嘛呢?”
程俊毅的心情有些复杂,想了好几天还是决定扔出重磅炸弹,二十出头的00后,已经长大成人可在家里也很孩子气,一半是真事儿一半儿是恶作剧。他见爹妈第一时间没有什么反应,爷爷率先炸了营。
“你要跑到对象家里,同人家父母生活在一起,这是要倒插门?”
程俊毅半真半假地说:“我妈从小带着我学特长,打奥数,初高中我夜里几点睡,她都一路陪着,早上六点起来给我买煎饼果子去,工作一点也不耽误。老爸也一直因为我耽误事业。想想看,我就是家里的祸害,现在好容易成年了,是时候搬出去住给大家减轻压力了!”
韩雪芬啪嗒一声把筷子扔在了桌子上,桌上的菜也不香了。大孙子是全家人手心里的宝儿,那么好的孩子,怎么给教成这样了?
“我孙子是祸害,这是谁说的?985毕业的高材生,是妥妥的栋梁之材。我们养你这么大,好容易工作了,跑去给别人服务、给别人花钱,你像话吗?”
程俊毅对两位老人说:“爷爷奶奶,你们这思想觉悟不够啊,给谁服务不是造福社会啊?”
桌子上的大人们手里的筷子,噼里啪啦掉了一桌子。
程天乐赶紧出来打圆场:“我看出去住也挺好,到人家住能跟家里比?看看赚那三瓜两枣别说养家糊口,能够自己用的就阿弥陀佛了。”
可程俊毅却还嫌事不大:“大不了吃软饭,反正咱们家有这种传统!”
这孩子从小成绩好,四个大人更娇惯一些,从小到大程俊毅就是一阵懂事儿,一阵儿胡臭儿,其实是个好孩子,可有时就是不跟家大人好好讲话,念了重点大学有时在家也没规没矩的,一阵阵儿气得大人牙根儿痒痒。
程大有从小没动过大孙子一个手指头,这会儿真要伸手抽他。程天乐怕老爹气坏了,也发自内心地说:“培养你上了重点大学,没见你有什么大本事,倒是先瞧不起爹妈了。搬到女方家去住这个事儿,我和你爷爷的意见一样,不同意!”
韩雪芬说:“我也不同意,现在你跑去人家住,将来是不是生孩子也跟人家姓啊?咱们老程家在娶媳妇这事儿上可从来不占人便宜,女方就算是家财万贯,咱们也娶得起!”
氛围已经拉满,程俊毅眨巴眨巴眼睛,把目光看向了老妈。
张津京瞅了一眼婆婆,平静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大学毕业,本就应该离家。去哪住是自己的权利。我没意见!”
程俊毅眼底的小火花瞬间熄灭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妈啊? 程大有眉毛立了起来。只有韩素梅紧握的筷子也掉在了地上。程天乐一时也笑不出来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果然哐当一声,茶杯被老爷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程大有罕见地对着儿媳妇发火:“张津京,你有什么权利同意?”
“可作为大人有什么权利不同意呢?”张津京的声音不急不躁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孩子长大就是独立的个体,不可能永远寄居在母胎中,这个事情不同意,那个事情不同意,早晚有一天力所不能及也是要同意。更何况,有些事情父母做主或许能让孩子幸福,可有些事情没那个能力,就别替孩子瞎做主。
程天乐立刻站到了老婆这一边:“爸妈,你们还不了解自己孙子?他哪是要搬出去,他是觉得自己亲妈不像以前那么追着他了,故意找词儿?津京说得也没错,孩子大了也不能管一辈子。”
程俊毅眼睛一亮,第一次发现老爹是懂自己的。
韩雪芬却从儿子的话里找重点:“津京啊,孩子大学毕业人生才刚刚开始,结婚生孩子是咱们老程家的重中之重,你可不能光为了赚钱,把这块儿给忽略了。”
婆婆话茬子跟得这么紧,张津京肺管子被冲了一下也不客气:“不赚钱怎么给他娶媳妇?”现在还能像二三十年前指望孩子自己赚钱结婚啊?
程大有拍着桌子:“我早说给孩子补那么多课干什么?还不如留着一百万两百万给孩子将来买房子。说多了,你们不爱听,现在是不是没钱买房子,要把我孙子卖出去啊?”
张津京说:“爸,您孙子在家里是宝,到了外面别人还拿他当宝啊?能走出家门到外面混混其实也不错,何必纠结于是去女朋友家,还是去国外或者别的城市闯荡呢?”
“你简直就是不负责的妈,我孙子要是变成别人家的人,要是生了孩子跟别人姓,这日子也都别过了!”韩素梅饭也不吃了,转身坐回沙发上,开始生闷气。
平日里,韩雪芬和老公也是针尖对麦芒,这会儿和程大有坚决一条战线。张津京和公婆最早过了蜜月期,后来一直敬而远之,今天这种被围攻的时刻已经多年不见了,可他们还是原来的他们,关键时刻一致对外,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
夜里,张津京背对着丈夫,整个背脊都在控诉白日里的委屈。程天乐想从背后抱住媳妇安慰,可隔着睡衣都能感受到媳妇的抗拒。今天爹妈的话确实有些过了,话里话外不仅不承认这些年来张津京对家庭的付出,还再次重提当年自家找了一个没有任何娘家帮衬的儿媳妇,老程家从来没有吃软饭的男人,孙子更不能吃软饭。还说如果张津京贤惠大体,应该把丈夫的事业帮衬得风生水起,而不是让一个大老爷们天天围着锅台转,她一个女的搞事业,太强势的女人娶进门是家门不幸。就差明明着说,老程家娶了张津京吃了大亏。
“吵架生气哪有好话?我爸妈一直拿你当亲闺女,你又不是不知道?人老了,有时比较偏执,臭嘴不臭心。”
张津京已经四十几岁了,可每到这个时候,内心的小女孩都会跳出来替自己感到委屈。童年的缺失和成年后的压力与自强,终究没能制止眼泪的倾泄。要是放在平时,张津京肯定会怼回来说:“可不和亲闺女待遇一样,亲儿子待遇还不如我呢!”可这会儿,张津京一句话也不说,只陷入自己的悲伤之中,是真的难过了。
程天乐想尽了安慰的话语,也只能化成一句叹息:“都是我没用,让媳妇受委屈了。”
还在盛夏的季节,可这个夜格外的冷。
程俊毅在自己的房间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老娘不仅不管自己交什么样的女朋友,竟然也不反对自己去女友家住,那八成自己孩子跟别人姓,她也没意见。这什么情况?放在他考上大学前,就是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苏晓萌的电话如仲夏之夜的热浪缠绵而至。小女生娇滴滴地问男友结果如何。程俊毅对着电话撒谎不眨眼:“我妈当然不同意,我这不是一直做她工作吗?你得给我点儿时间。”
“小毅毅,你母后肯定舍不得你,我能理解的。”苏晓萌听到男友那边电话里不时传来哐当、哐当的声音,她疑惑地问,“你那边什么声音?”
“哪有什么声音,你听错了!”
“是不是你母后不同意你离家,发脾气挽留呢?”苏晓萌善解人意地想。
刚刚程俊毅这边微信一声一声地响,是老爹发信息一叠声地骂他这个小兔崽子,根本没有半点挽留。现在,老爹在外面不知道干什么呢,感觉像是在砸家!白天他混不吝惹了一家子不痛快。亲娘为了他无辜受委屈,亲爹让他赶紧滚蛋,最好一辈子都别回来。
到了第二天上午,程俊毅还在睡梦中,先是听到熟悉的大门响声,那是老妈早早去上班了,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在自己房间里折腾。睁开眼睛,他见老爹怒气冲冲把行李都替自己扔出了一系列造型。
程天乐太生气了,这孩子从小除了负责学习好,家里的事儿一概不管。不知道父母的生日,不知道父母在哪上班,不知道父母每天都在忙什么,只知道学习和自己那点儿事儿,认为全世界的孩子都在补课,所以给他花昂贵的补课费也是应该的,觉得全家人都围着他团团转也是应该的,反正身边的同学家里都这样,跟父母沟通也是没轻没重,想一出是一出。刚说知道得陪亲娘看病懂事儿了,上班后知道人间疾苦了,这又胡臭儿。
吓死个人了!程俊毅蒙上被子,觉得自己肯定是做噩梦了。直接把他从被窝里掏出来,揪着他浑身上下唯一一个平角裤往外拽:“你个小兔崽子不是要混蛋吗,惹你亲妈哭了那么半天,还想睡大觉,你现在就给我滚!”
程俊毅一阵哀嚎,老爹自己是不会做这个主的,这是奉旨赶儿?他本意是想的是自己被全家挽留,老娘第一个暴跳如雷。谁成想最后自己竟然被赶走!
“你今天就要搬到我家来?”刚准备出门上班,苏晓萌就接到小男友的电话,先是懵逼后是甜蜜。
“你这么想我,我当然愿意!”
张津京一早坐在办公室里,从oa上看到苏晓萌的请假微信,血压瞬间飙升。家里的大好儿害得自己一夜未眠,来上班又被这丫头气到。这位00后要连请一周的假,这是又要不干了吧?小年青对待工作如此随意,全凭心情和喜好,她决定不再惯着这位00后,直接上报公司,让人事部给自己招人。
这年头找工作难,求着人工作的还真不多,自己就是对她们太好了!让苏晓萌在家待业一年半载,她才能体会到被社会毒打是个什么滋味!
这边戴磊收到张津京抄送给自己的信息,直接点了驳回,又招人,公司什么经济状况,行业内卷到什么程度,她那么年纪,心底没数吗?张津京看着戴磊直接驳回没有任何意见的信息,又加了一颗抗焦虑的药丸。
赚钱很重要,幸福更重要!苏晓萌的人生词典里可没有赚钱机器这一项,她赚钱是为了生活得更幸福,可不是为了患得患失。
请假这几天,苏晓萌的计划都安排得满满的,成天给客户做企业管理信息化建设,轮到自己幸福的管理规划用不上计算机软件,可这天生就有的无限脑洞已经把未来的生活安排得妥妥当当。别以为她是恋爱脑临时起意,从她在家人的赞助下贷款买房开始,她就已经在规划自己的人生了。
幸福是什么?
幸福不是别人有的我必须有,而是我认为的幸福就要好好享受。
首先要说服老妈,苏晓萌和程俊毅双双请假,在五大道的某个名人故居旁的私家菜馆儿里和周若昀见面。都说丈母娘见女婿,越看越有趣。以前对这句话没感觉,现在想起来,简直是至理名言。周若昀眼见闺女身旁的男孩子白白净净,一表人才,立刻就喜欢上了。她和苏海峰一直想要个儿子,有一阵她也积极地备孕过二胎,那时总在想要是个有个儿子该是什么样儿的,如今她豁然明朗,要是自己有儿子,一定就是面前这个孩子的模样。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程俊毅这种重点大学毕业,外貌讨喜在国企大公司上班的技术人员,简直就是丈母娘心目中女婿的首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