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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海域。东经137度,北纬9。5度。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南吕宋共和国科学考察船“真理”号正行驶在这片广阔洋面上。
实际上这并非一艘严格意义上的科考船——它是由一艘游艇改装而来。它的前身是“帝国公主号”豪华游艇,原本属于香港岛的某个豪门巨富。在大灾难降临时它正从印度尼西亚返港,随后被一群海盗俘获。在两年的时间里这艘豪华游艇六次易手,最终被南吕宋购入,经过改装之后成为这个崭新国度最先进的一艘科学考察船。
王远伟躺在躺在白色甲板的一张长椅上,手上端着一杯酒。
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长达一个半小时,酒杯里的冰块融化成水,同琥珀色的酒液混在一处。
他的周围另有三个全副武装的警卫人员——这三个人在烈阳之下也这么站了一个半小时,不曾挪过位置。他们跟随这个共和国最年轻的顶尖科学家三年之久,早知道此时他已陷入了某种“呆滞”状态。
这意味着他在进行深层次的思考。一旦有人在这个时候打扰了他,必然迎来一番劈头盖脸的咒骂。
这艘船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位高权重的年轻人性格极其古怪——除了他自己的那些事情他几乎什么都不在乎。他可以连续四天四夜不休不眠地独自发呆思考某些问题,也可以因为房间里的半杯水被人挪了位置而喋喋不休地破口大骂三个小时。
不少人觉得他是一个神经病。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天才型的神经病——因为这艘船上的许许多多人们勉强可以理解或者压根儿就无法理解的装置基本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然而据说他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据说从前他还是一个性格沉稳谨慎、略有些腼腆的年轻人。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古怪——越来越像他的那位老师。
王远伟从不避讳提及自己那位老师名字,也从不吝于对那位老师的赞赏——尽管一些知晓内情的人实际上对他的那位老师的人品颇有微词。
一些人说他是因为长时间的思考而累坏了脑子——就像他的那位老师一样。
科考船缓缓行进,一群海鸥跟在跟随在船尾盘旋不去。俄顷,一只大鸟从王远伟的头上掠过,扑腾着翅膀落在船舷上站稳,歪着脑袋盯着王远伟瞧了瞧,又转头去梳理自己的羽毛。
但在它刚在掠过天空的时候,一枚飞羽飘飘荡荡地落下来——那白色羽毛打着旋儿,轻轻落到了王远伟的额头上。
于是他的眼皮剧烈颤动起来。
三个警卫不安地交换了一次眼神。稍稍后退一步。
王远伟张开了眼睛。用空洞的目光直视蓝天,在三秒钟之后用力地深吸一口气,就好像一个溺水者重新浮上水面。
随后他紧锁眉头,带着愤怒而神气往周围看了看。并且用左手摸到了额头上的那枚飞羽。
下一刻他看到了船舷上的那只鸟。于是他猛然挺直身子。将手里的酒杯一把甩出去。
然而他的准头差了些。酒杯在半空中泼洒出酒液,从海鸥的身旁一掠而过。大鸟受到惊吓,张开翅膀飞上天空。
王远伟立刻愤怒地吼叫起来:“杀了它!”
他伸出一只手指向那鸟。指尖发颤,再一次重复:“杀了它!”
身边的警卫沉默而迅速地拔出腰间的手枪,朝天空中随意开了一枪。一蓬血光在半空中绽放,海鸟直直坠落水面。
王远伟从躺椅上跳起来,踹开身边的小圆桌大步走到船舷边往海水里瞧了瞧。
海面上有小小的一滩血迹,已经快被科考船抛在身后了。他盯着那血迹瞧了两秒钟,又开始大叫:“捞上来——给我捞上来!”
这奇怪的命令立即得到执行。另一个警卫大步跑到船边,跃进海水里,如一尾游鱼一般在海浪中穿梭,很快捞到了那海鸥的尸体。
王远伟仔细打量那**的鸟尸,又围绕着它转了两个圈。随后他神情凝重地挥手:“送去化验——化验把它给我碾碎了好好检查一遍”
在这艘船上他所发布的命令无疑是最高指令,而他的神情又是如此凝重而严肃。因此六个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跑过来,戴着手套小心地捧起那鸟尸,将它放进一个透明的箱子里,转送往下层甲板的实验室。
而王远伟像是避开瘟神一般远离了那个因为跳进海水里而浑身湿透的警卫,走到船舷边,厌恶地对他挥手:“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
警卫似乎对他的这种态度习以为常,恭顺地抿着嘴,站在烈阳之下。
他站了半个小时,身上的海水被阳光蒸干,脸上密布一层白色的海盐。又过了半个小时,两个工作人员的脸上带着忐忑的神气走过来,低声道:“部长那东西好像没什么问题。”
王远伟审视着他,问:“没什么问题?”
“是。”对方不安地说道“身上有几种寄生虫,但在这类海鸟的身上很常见。头部枪伤,那是致死的原因。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王远伟抽了抽嘴角,长长出了一口气。
“也许下一次就有问题了。”他低声说道,好像是在喃喃自语“也许有人想要杀我这可说不准。”
他抬起头,瞪着面前那个人:“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会把我掐死,是不是?!”
对方惶恐地后退一步:“部长——”
王远伟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摆手:“滚,都给我滚!”
几个人如蒙大赦般地退开去。
王远伟搓搓手,低头走到那个警卫的身边,给他整整衣领,轻声道:“辛苦了。”
对方面无表情地一挺身。
王远伟便又拍拍他肩膀:“保护好我。我不能死。”
对方简短地回道:“是。”
王远伟笑了笑,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这艘船已经在洋面上连续航行了一个月。他们在搜索一个位置,或者一个什么东西。
异常状况是在一个月前的某个夜晚出现的。
东经137度,北纬9。5度,太平洋海域附近忽然被探测到有异常震动出现。起初人们以为那是小规模的海底地震,但很快意识到这种“地震”来得蹊跷——那震动极有规律。
每隔三小时震动一次,强度由里氏3。1级到峰值里氏5。1级,随后渐渐变弱,在第三天夜晚的时候归于沉寂。
在三天,72个小时的时间里,一共震动了24次。
而就在同一天夜晚,西伯利亚的北方,摩尔曼斯克附近被探测到有核爆发生。
这两点之间的距离跨越了半个地球,但如此巧合很难令人不去想一想两件事情之间到底是不是还有什么微妙的联系。
王远伟因为这件事进行了这一次远洋科学考察。
如果放在和平年代,单单因为一个念头便如此兴师动众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但王远伟认为,或许那震动意味着在海底某处将有一个类种苏醒。他的提议得到了共和国总理的首肯,而总统对此也无异议——实际上他的要求都会被尽可能地满足,哪怕那要求显得匪夷所思、不可理喻。
但如今一个月过去,他们仍旧一无所获。这使得王远伟变得越来越烦躁,并且性情愈发古怪。
眼下他半靠在椅子上,眯起眼睛朝远处的海面看。那里是海与天的交接点,一条亮线将两片空间分隔开来。
他瞧了一会儿,从身边警卫的手上拿过通话器:“有没有什么发现?”
那边的回应一如往常——一切毫无异常。
王远伟颓丧地叹口气,将通话器塞回警卫的手中,语气变得平和起来:“你说——会不会是那东西已经逃走了?或者真是地震?”
警卫没有说话。长期相处早让他们明白此时的王远伟其实也是在自言自语,他压根不想听到任何有可能同他的思考结果相悖的可能性。
而王远伟也果然没有对警卫的沉默流露出任何不满。他只是再一次眯起眼睛往远方看去,随后就愣住了。
因为海天的交界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那黑点似乎是一座岛屿一座半圆形的岛屿。
他立即再抓起通话器,大吼道:“那是什么?前面那是什么?”
通话器里很快反馈回信息——探测结果表明那有可能是某种大型海洋生物,或许是巨型章鱼,或许是已经被认为灭绝了的蓝鲸。
但王远伟从椅子上站起来,怒喝道:“去你吗的章鱼蓝鲸——它们有那么长?”
因为就在说话的功夫他已经从警卫身上扯过了高倍望远镜架在面前。透过电子镜片他清晰地看到,刚才被他认为是一座岛屿的东西实际上是某种巨大海洋生物的脊背——而那些看起来好像是孤零零的树木的东西实际上是脊背上生长着的骨刺。
在这个过程中,那东西一直在运动——它长长的脊背从海面之上掠过,过了将近三十秒钟的时间还没有见到它的尾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