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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重水复疑无路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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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宅心仁厚,自然不会轻易树敌。”

    “是吗?”绿华暗自戚戚,“只怕是,我不犯人,人却犯我啊。”当下不再多说,又转过头去忙碌着,只是心思已去了旁处。

    方方入夜,绿华与寻春收拾好存储室里的丝线、绸布一应的素材,正欲关上门,却见着雨桃喜滋滋地自远方而来,脚下犹自带着儿时的欢欣。

    “绿姑娘,准备回去了么?”

    萼绿华回眸一笑,“是啊……这个时刻,已经不会有人来取东西了。怎么,你如何得了空,往这边跑,这几日里,不是正赶着香妃那件披肩的吗?”

    “是呀。”雨桃想到这里,笑得更是开心,“局里的程姐姐说是看着我双眼熬得通红,要帮我做呢,我自然是愿意的,乐得清闲啊。”

    “帮你做?是拿的你昨儿个带回去的线?”绿华停下栓门的动作,骤然间回头问道。

    雨桃惊了一下,连忙说,“自然是的啊,那件披肩,就只剩下那凤尾边缘未绣了,正好是用着柑色。”

    “怎么会这样巧?”绿华将手中的门栓递给寻春,自己与雨桃二人急急地往绣坊主厅而去。“唉……只怕是晚了一步,该来的,还是要来啊。”

    “绿姑娘,你说什么?”

    绿华柔声道,“无事,我只是想去看看那样的颜色,是否合适。”

    一直到抵达主厅,绿华额上已沁出细密的汗珠子。掌门的太监识得她,远远地便笑道,“哟,绿姑娘可是好久没来啦。”

    绿华笑,“呵呵,刘公公,最近可好?”又问,“程姑娘在吗?”

    “哦,那个管刺绣的程菊吗?她刚走。”刘公公年纪不轻,似是想了想,才拍头说道。

    绿华面颊骇然失色,却是强自镇定着道,“公公可知道她去哪里了?”

    “嗯……好像是香妃娘娘要的个什么东西……披肩,对了,是披肩,程菊姑娘就赶紧做好给送过去啦!大抵很快就会回来,怎么?找她有急事吗?不如就在这里等等罢,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不,不了。”绿华勉强地笑了一笑,僵着身子,转身往回走。

    入宫之后的每一日,都是这般小心翼翼,为何却总是避犹不及呢。她不过是希望能在此安度余生,让唯一在意的干爹健康安乐……可是为什么,那些纷争,似乎如有的放矢一般,向她汹涌而来。

    ~*~*~*

    每一日晨时,锦绣局里的宫人都会聚在主厅里,由掌局大人主持一次议事。锦绣局里宫人众多,掌局大人以此来分配各坊事务,并重肃局中礼仪。就如宫中的妃嫔晨昏至皇后处定省请安一般,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第二日,掌局大人照常将今日里要完成的工作理顺了一遍,佳者奖,弱者罚。议事将要结束之时,正厅的门突然被打开。

    一个内侍尖利的声音传来,“香妃娘娘到!”

    宫人们还未反应过来,便嗅着一抹海棠花的香味扑面而至……这,是香妃娘娘驾到的独有标志。

    片刻之后,已然响起雷鸣般的声音,“香妃娘娘金安。”

    果然,众人还未起身,只见着一双高高绣梅兰竹菊图案的弓鞋自眼前走过,鞋尖一颗拇指大的海兰珠散发着幽幽光芒。许久,只闻着香妃一直走到高座坐下,缄默不语。

    众人便这样一直跪着,不敢有丝毫动弹!

    这个香妃娘娘的脾气谁都明白,这样的平静……只怕是山雨欲来。

    几乎是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香妃娘娘换了个姿势,端端正正坐着,眼睛瞟向下面的宫人,高声说道,“怎么,知道给本宫请安,那么,是还记得大宸朝皇宫里,有这样一个妃子存在的吧?”

    “奴婢惶恐。”众人齐齐声道,绿华的身影被埋没在人群里,可是……她那样明显地感觉到,楚香寒的目光,轻易地寻到了她。

    “呵呵,惶恐?惶恐到……可以如此轻视本宫吗?织云,把那件披风拿出来。”

    “是。”她身旁的侍女走下去,香妃娘娘众多随从中的一位宫人行上前,双手捧着一件狐狸皮披风,一路递上去。

    “大家看看,这……便是你们锦绣局做出来的东西吗?掌局,你来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香妃一双凤目微挑,泠泠然扫视着众人。

    锦绣局掌局大人走上前来,接过这一件衣裳细细看了一回,突然间惊道,“黑色?怎么会用黑色的线绣凤尾……”

    黑色的凤凰……这,这是远自巫镇的诅咒啊。

    绿华大骇,猛然间抬起头来,凝视着那件披风……果真,长长的凤尾上,本应绣柑子色掺金线的地方,换上了沉黑如墨的颜色。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明明让雨桃将用替代的丝线拿了回去……

    “且不说这般敷衍本宫,单是用这样的颜色……便是大罪!更何况……皇上亲口说过,用西兹国送来的贡品刺绣,那么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打算桃代李僵吗?”

    “娘娘息怒。”已经有底下的宫人道,语声却是颤颤。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想要私吞贡品?”楚香寒怒意更甚,大声道。

    一语至此,一众跪着的宫人更是深深磕下头去,“奴婢不知,请娘娘明察。”

    “掌局,这是锦绣局里发生的事,你说,应该怎样处理?”看着众人恐惧的表情,香妃娘娘凤目一扬,侧首问道。

    “这……”掌局年纪不大,向来是处事妥当的,出了这等事,自然也不敢怠慢,只得答道,“但凭娘娘处置。”

    “好……不过,这到底是在锦绣局里发生的事,还是由掌局大人查清此事更好。否则,若是劳烦了司刑局,只怕犹是难为。”楚香寒微微颔首,却将话锋一转,把责任压到了掌局大人身上。

    “是。”掌局大人走上前来,冷视着众人,“昨儿个负责香妃娘娘这件披风的人,是谁?绣坊?”

    “是奴婢!”只听着一个颤栗的声音响起,乌压压跪着的姐妹间,爬行出一个人来。

    “雨桃?”掌局皱了皱眉,这个姑娘虽然大大咧咧,差事上却从未出过任何差错。“这是怎么回事?”

    “回掌局大人……昨天,坊主命我将披风完工……可是,凤尾是程姐姐帮我绣的啊。奴婢回来的时候……程姐姐已经将披风做好,替娘娘送过去了。”

    “是吗?程菊何在?”掌局大人目光冷如霜,突然间眉锋立如山,“怎么,连每日议事都不参加了吗?绣坊坊主,程菊如何未至?”

    年轻的坊主连忙上前,“奴婢该死,是奴婢一时大意,点错了人数,这就谴人去找程菊过来。”程菊由来是绣坊里,手上功夫最好的宫人,因而也很得坊主青睐,平日里待她极好。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完全于意料之外,当下谴了与之相邻的姐妹,去程菊房中。

    片刻之后,被派出的姐妹急急返回,面色苍白如纸,见着正厅内的人,哗地哭了出来,“程姐姐她……程姐姐没有了。”

    “你说什么?”厅内的众人都是大惊。

    “程姐姐胸口上插着一把刀,流了好多血……好多血……”那名宫人似乎被吓得不轻,嘴唇不停地动着,却不知言为何意,只是颤栗不已。

    “哗啦——”大家一闻此言,纷纷如煎得热腾腾的油里落了水一般,四炸开来。

    “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看看?!心儿,赶快去请太医过来。”香妃也是怔愣,却是瞅着众人当机立断地说道,既而起身往门外走去。

    掌局大人迅疾起身,随着香妃娘娘的脚步往前,任风拂面。

    程菊算得是宫里的老人了,针线上技术纯青,火候亦熟,颇得坊主信任,几年前便是独居一室。织云走在最前面,双手推开门。楚香寒抬腿步入,却是一个捂鼻,还未近前,已然闻着浓重的血腥味。

    “啊!”随后而入的宫人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纷纷尖叫出声。然而顾忌着香妃与掌局大人在此,生生将余音哽在喉间。

    绿华随着众人上前,程菊的房间不大,却一尘不染。最东面摆着一张小榻,被子揭开了一半,露出一只苍白的手来。细看之下,可以发现杏色的棉纱帘子间,血溅桃花,如同墨泼。

    “把帘子揭开。”香妃吩咐。

    “是。”织云上前,犹豫了一下,咯啦将榻上床帷扯开。

    “呀……”更是有人见血便晕,当下扶住了身边的女子。

    程菊面色发青,五官紧阖,没有一丝生气。鼻尖静静,似乎已经停止了呼吸,嘴角往下垂着,挂着几滴半干的血粒。

    “天啊,这是怎么了?”终于有宫人抵抗不住心内的恐惧与慌乱,大声叫了出来。

    一时之间应和声不断,“是啊……我昨日里还见着了程姐姐,她还是那样和善雅致。可是……”

    “谁说不是呢,可是,怎么会有人想要杀了她?程姐姐是那样一个细心周到的人啊。”

    “是谁,会做出这样的事?”

    香妃却未理睬身后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声音,缓缓走上前,伸出手去拭了拭程菊下颌上的血迹,顿时渲染上殷红一片。“是刚发生不久的事情……血迹还未完全凝固。太医来了吗?”

    “娘娘,已经快到了。”身后的侍女低声回答。

    “啊!!!!”突然间,床榻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声音,就像是……死神的声音!

    给读者的话:

    大家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