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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狼城是天下仅次于长安城的第二大城市。
从某些方面来讲,它的规模和它的壮阔,甚至比长安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苻文和佘慕汐越往城里走,人群越是熙熙攘攘,不管是路人还是商贾,纷纷向佘慕汐投来热烈地眼神,似乎他就是烈日下最娇艳的那朵玫瑰花。
佘慕汐欣然接受,在她看来,自己倾国倾城,受万人仰慕,那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尾随想办的苻文,却并不想佘慕汐如此招摇。
不得已下,苻文苦笑着从袖子上扯下一块儿碎布,非要佘慕汐遮住脸才肯罢休。
在苻文的死缠烂打下,佘慕汐不得已只能用苻文那块儿充满了角皂清香的袖角儿,遮住了魂动三千的绝世容颜。
而后,佘慕汐雍容华贵地轻抚赤发,这才回答苻文半晌前提出的问题,“怎么,结亲不可以么?男子年满就该成婚,女子年满就该嫁人,难道不是这个道理么?”
苻文微微一愣,若有所思,继续追问,“佘姑娘,你是乌孙国公主?”
佘慕汐挺胸抬头,满脸写着桀骜,道,“你觉得,凭本使的姿色,能不能在大秦后宫封后?”
佘慕汐没有回答苻文提问,可苻文心中已然明了,他不禁感慨万分。
......
草原民族性格素来桀骜不驯、我行我素、敢爱敢恨,今日你用刀剑抢了我的牛羊,那么,明日我必还以刀剑,从不会委身求全。
像乌孙国王今日这种忍痛将女儿下嫁他国的行为,更是草原上战败者才会用出的行为,在苻文看来,这是耻辱!是羞耻!
可今日,乌孙国王为了拉拢大秦,居然甘做此举。
这让苻文感叹乌孙国王卧薪尝胆之志的同时,也不自禁想到一句老话:弱国无外交啊!
......
想罢,苻文旋即咧嘴一笑,答道,“我的好姐姐,想做皇后,可不是单有姿色那么容易的!不然,后宫里的大位,岂不是要你方唱罢我登场?”
“有整个乌孙国做嫁妆,还不够么?”
佘慕汐目透不甘之色,旋即一闪而逝。
可仅仅这一下,却被苻文捉了个正着儿,眼睛从不会说谎,也正是这一下,让苻文彻底洞察了佘慕汐千里来访的真正原因。
佘慕汐,真的是来下嫁和亲的。
苻文最喜欢洞察人心,在彻底洞悉了这支乌孙师团来大秦朝拜目的后,他抿了抿嘴唇,心中不屑:一个弹丸之国,也有做嫁妆的资格?简直不自量力。
也就是这短短的对话,让苻文对佘慕汐本人有了定性,归总起来,八个字:胸大无脑,自负无能。
这种看透人心后的蔑视心理,让苻文不再与佘慕汐说话,两人一路寂寞无语,很快,便到达了大秦设立的以供使者休息的豪华驿站。
接待乌孙来使的任务已经完成,苻文进入驿站检查了一应生活用品,又问了问佘慕汐有无特别需要,便要抽身离开。彡彡訁凊
临走前,苻文面若冰霜,目透点点寒意,对佘慕汐说,“希望你只是来大秦献礼的,若有他想,休怪我辣手摧花。”
佘慕汐愣在原地,旋即还以微笑。
苻文渐行渐远,佘慕汐抿嘴低笑,喃喃自语,“苻家的孩子,都这般聪慧么?”
佘慕汐回到驿站,哼着乡间小调随处游走,恰逢院中方塘水白、钓渚池圆,一个小小的驿站别墅,竟装饰比乌孙皇宫中的池子还要精致些。
这美艳性感的女子忽然感觉一股寒意无声无息地沁入骨里,叫她冷得直打哆嗦,也就渐渐没了兴致,她径直回到屋内,躺在榻上,自嘲一笑,“希望我只是来献礼的!”
......
天狼宫琼楼玉宇,至国珍宅,极人间土木之盛,纳万千变化于其中。
天狼宫建于天狼城北部,是大秦皇室和主要宫殿的所在地。从刘渊建都天狼城后,即开始了“营宫室、建宗庙、立社稷”,暮去朝来,先后辛苦经营了七十余年,直至苻毅登基之前,还一直在大力营建之中。
天狼宫之内,所建的宫殿楼堂共有四宫二十八所。在这些拔地而起、瑰丽异常的宫殿楼堂之中,南宫作为天子居所,领衔西宫、东宫、北宫为诸宫之最。二十八所中,天狼殿、天文殿、永安殿、太华殿、安乐殿、太极殿、式乾殿、显阳殿、宣光殿、嘉福殿、徽音殿、含章殿、明光殿、晖章殿十三殿均在南宫,可见这南宫乃是大秦中枢发号施令的核心要地,与长安城中的那座未央宫交相辉映。
若要在二十八殿排个主次,天子登朝理事的天狼殿,乃是当之无愧的魁首。殿顶铺满黄琉璃瓦,镶绿剪边,檀香木刻的飞檐上,凤凰正嘶鸣不止、展翅欲飞;白玉铺造的地面温润晶莹,低头可见日月;殿内紫柱金梁,柱上金龙回旋缭绕,威严壮观;一只白羽赤瞳的魁狼壁雕嵌入穹顶,好似活物;一片水晶玉壁之中,书有‘天狼殿’三字的金丝楠木匾额入人眼帘,庄严灵静。
世人曾评:若观土木,则赴长安。若瞧仙境,则奔天狼!
长安城和天狼城这两座城池,宛若天下千万里沃野上的两颗璀璨明珠,交相辉映。
......
在此金碧辉煌之中,一颗野心勃勃的帝国雄心,在这里跳动不止!
苻文入宫复命之后,苻毅当即推掉了同大贤良雷弱儿的夜间会晤,在天狼殿中,大摆千羊筵,邀九门九司及两千石以上公卿,共同款待乌孙国来使。
这排场,算是给足了乌孙国王脸面。
清泉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席外丝竹靡靡,席间酒香肉香,池台钟鼓,朝野欢娱。
当此时,佘慕汐身着肚兜、面覆轻纱、绸裙包臀,春色打开,见她三步一扭,纤腰之楚楚兮,恰似回风舞雪,就这么百媚丛生地登堂入殿,顿时引得千帆竟坠。
在朝臣的万众瞩目下,佘慕汐款款来到殿前。
她单膝跪地,双手合拳,交叉于胸口,行过君臣之礼后,双臂上展,眼神热烈地望着苻毅,说道,“草原上最勇武的雄鹰啊!我是你最卑微、最虔诚的仆人,我愿献出最炽热的鲜血,换来你的展翅翱翔。”
大秦帝国虽然皇族更替,可在甲子前立国后,便不再过那种逐草而居的生活,对甲子前草原最原始的礼仪,除非特意学习,不然早该忘却。但对于祖宗之法,苻氏王族自然要一脉相承,只不过,早已习惯了汉庭礼仪的苻毅,偶见此礼,竟还有些惊异。
转了转眼睛,正拄着下巴端详佘慕汐的苻毅,立刻懂得了佘慕汐行此古老礼仪的用意,这是在提醒他,乌孙与大秦一样,都是天狼神的儿女,血脉相连,不可忘记啊。
苻毅深觉此女子十分有趣,便右手放在左胸前,复下,行过草原之礼,算做回礼。
随后,这位雄心勃勃的帝王,满意地瞧着佘慕汐,轻声道,“特使请起,舟车劳顿,本想翌日再见,怎奈乌孙国与我大秦亲如兄弟,朝思暮想之情难耐啊,便今日设宴款待啦!哈哈哈。”
佘慕汐站在天狼殿中,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
所谓伴君如伴虎,天狼殿内软软的白狼毯子、柔柔的内外灯光、张张和善的面容和苻毅暖暖的温言细语,并没有让她陷入醉梦之乡,相反,她更加清醒,因为她明白:对于伙伴,狼群永远笑脸相迎,对于敌人,这群狼定会将其吃的连渣子都不剩。而一旦稍有不慎,狼群马上会由友变敌。
佘慕汐强忍着紧张,咽了口吐沫,缓缓起身,不敢直视苻毅,谦卑地道,“陛下,卑使前来,特受乌孙国王之命,贺陛下得受太平真君,更贺大秦今年风调雨顺。”
苻毅在天宫得受太平真君而被墨家寒李搅局,已经是一年前的事儿了。
所以,听闻此话,殿下群臣的态度,和初闻此事的苻文一样,充满了不屑和鄙夷,更夹带一丝嘲笑,嘲笑这个蹩脚的借口。
苻毅心情大好,也没有在意那些,便朗声笑道,“哈哈!贵国有心啦!来,特使,快快落座,我们便吃边聊,羊肉若是凉了,可不是那么爽口啊!哈哈哈!”
这顿饭,苻毅自然在主位,天狼殿下,左九门、右九司,官员按序而列,上主位的半殿之中,另设了四个位置,左右各二,左边苻文和景月见一前一后,并排落座,右边的位置,显然是给佘慕汐所留。四个位置,距离苻毅仅有不到五步。
值得注意的是,这场大宴,苻毅并没有邀请后宫之主,也就是大皇子苻生的生母。
国宴却不邀请皇后,这便耐人寻味了。
大宴继续,苻毅在席间一会问问乌孙国的收成,一会聊聊佘慕汐的近况,一会打听打听西域的趣事,时而执酒豪饮,时而畅快吃肉,可谓极尽了人主之能事。
佘慕汐自然不是来听这些的,可主人不说,客人也不好强行入题,更何况,这是一个太不普通的主人。
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就不需要在乎讲不讲理,或是讲不讲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