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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京华垂眸看着脚下的水墨石地板,忽而想通了许多先前不明白的地方。
比如木香为什么会拿着魏灵儿的匕首,为什么会出现在凤仙阁外头……
只是有一点,她还没想明白——木香究竟是被谁杀的?是不是和她昨夜里嗅到的一点酒味儿有关呢?
魏京华正暗自忖度。
忽听下人紧张来报,“禀老爷知道,晋王……晋王殿下来了!”
魏敬贤本就打了个结的眉头,更是紧紧的皱在一起,原本还有几分俊朗的大叔脸,此时更是皱成了苦瓜脸。
“嘶,”他牙疼般吸了口气,“晋王殿下又来干什么?”
他可没忘,上次晋王殿下来,就逼着他把魏轩给打了三十大板。
以至于魏轩到现在见了自己这爹爹,还有些爱答不理。
“这……这奴才怎么敢问啊?”家仆小声嘀咕了一句。
“快,快请进花厅。”魏父严厉的看着三个女儿,“你们赶紧各自回房去!今日的事,谁敢乱说一句,别怪爹爹无情!”
“谁这么无情啊?”书房外头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清朗笑意。
魏敬贤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
“快,快起来,到一边儿去!”魏敬贤抓住椅子扶手,勉强稳住身体,挥挥手叫三个女孩子躲开。
他踉踉跄跄的出门相迎……这位王爷还真是混不吝!这是臣子的书房,他倒是不客气,不请就来。
殷岩柏也不与魏敬贤寒暄,直接把前来迎接的魏父晾在一旁,他背着手,大摇大摆的就进了魏父的书房,倒好似他才是主人家一般。
“呵!好热闹!”殷岩柏语气颇有些意外,他是着实没想到书房里还站着三个女孩子。
他目光在魏京华身上打了个转,立即就移开了。
但不知为何,他的嘴角却有些不受控制的往上翘,他的心情也莫名其妙的变好。
“你们还不赶紧告退!”魏敬贤跟进书房,赶紧向三个女儿使眼色。
三人正要福身行礼。
“慢着!”殷岩柏已经大大咧咧的在上位落座,看着三个女孩子,抿了抿嘴。
其实他想留下的只有魏京华一人而已,可这样目的就太明显了……她一向喜欢低调,不惹是非,并且不顾一切的和他划清界限。
如今她好不容易答应他,要帮忙给看病,他可不能一不留神再把她给得罪了。
“本王正好有些事要问魏小姐,都不用走了。”
殷岩柏轻咳了一声,他这样说,她就不会怪他了吧?
他的目光小心翼翼的扫过中间那女孩子白净生光的面庞。
“再过几日,圣上秋猎就要启程了,贡布养的怎么样了?它可还康健?”
殷岩柏压抑这心头的欢喜,故作沉稳的问道。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和那个女孩子说话的时候,他总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
打从一开始,他分明是讨厌她,嫌弃她冷漠无情,嫌弃她不够温柔……可如今这些嫌弃都变成了另外一种情愫。
“回禀王爷,贡布昨日……”
“贡布好好的!吃得好,睡得好!它没问题!”
魏京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魏父打断。
她看了魏父一眼,不置一词的低下头去。
“哦?原来驯养贡布的是魏侍郎啊?本王还以为是魏小姐呢。”殷岩柏冷笑一声。
他跟魏敬贤说话的语气,明显没有那么随意,带着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威严和压迫感。
魏父脑门儿上的冷汗霎时就冒了出来,“臣……臣是担心她说不清楚。”
殷岩柏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魏父立时腿软,噗嗵跌跪在地。
“魏侍郎怎么忽然行这么大的礼?便是面圣,也用不着动不动就行跪礼呢,你这不是坑本王吗?”
殷岩柏说着伸出一只手来,他微微用力,硬把魏敬贤从地上给拽了起来。
魏父刚一起来,魏婉容却又噗嗵跪了下去。
殷岩柏一阵错愕,似笑非笑的看着魏家大小姐,“怎么,还准备叫本王挨个去扶吗?”
“婉容!你做什么?快起来!”魏父低声呵斥,却是紧张的浑身都禁不住颤抖。
“求王爷做主,我的丫鬟昨夜遭人杀害,今早在妹妹的院子外头被发现……”魏婉容抽泣道,“妹妹却借着獒犬的事儿,顾左右而言他,不肯细说昨夜发生之事……”
魏京华一时不由好笑,昨晚她嗅到的酒味儿多半和面前这位爷有关。
倘若真是他,那木香的死出于谁手也就不难猜了……
魏婉容想借着王爷在此,以为魏父无法因为獒犬而袒护谁……
她又怎么可能猜得到,真凶还真不是魏京华。
反而是她希望能来主持公道的这位晋王爷呢?
魏京华抬眸看着殷岩柏,她实在是好奇,殷岩柏此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呢?
他会如何来“主持公道”呢?
她刚刚一抬眼,就和殷岩柏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他冲她挑了挑眉,还勾了勾嘴角……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竟敢“眉目传情”。
魏京华狠狠瞪了他一眼。
好在书房里其他人,此时皆紧张不已,惟恐有祸事落在自己头上。
并没有人敢看晋王爷,也就错过了这两人眉目间的互动。
“哦?还有这种事?”
殷岩柏调整了坐姿,稳稳当当的坐着,“与我细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死了的丫鬟现在埋了吗?”
“丫鬟还没埋,”魏父赶紧说道,但听他声音,却是心虚气弱,一派绝望了,“我这大女儿糊涂了,她与丫鬟情深,一时接受不了丫鬟突然没了的噩耗,所以精神……精神有些时常,丫鬟是自己失足落水,并非她说的被人害死……”
“爹爹!”魏婉容惊叫一声,声音大的叫人耳膜生疼。
就连晋王爷都抬手揉了揉耳朵。
魏敬贤一时间面如土色……儿女果然都是讨债鬼!
他一直以为大女儿是她的骄傲,养尊处优,日后必定能高嫁,为他结一个厉害的姻亲,为他的官途铺路……
可如今楚氏叫他失望,楚氏生的女儿更是叫他失望之极!
“爹爹怎的不说实话?木香肚子上明明插着一把尖刀!那刀还是三妹的生辰礼物!”魏婉容眼目通红,嘶声竭力的说着,如吼叫的厉鬼,“凤仙阁外的荷花池,水深处也不过才淹没腰腹,怎么可能淹死人?”
魏敬贤一时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才交代过,家丑不可外扬……
感情他这一向宠爱的大女儿,把他的话都当屁放了!
他再看向魏婉容的目光满带责备和不悦,甚至藏匿着嫌恶。
“哦?竟有此等事?大臣家里出了这样的乱子,本王不能不管!”
殷岩柏装模作样,立时起身,拍着魏敬贤的肩,“还请魏侍郎带本王去看看案发现场,以及那丫鬟的尸首吧!”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魏婉容拿帕子擦着眼泪鼻涕,侧过脸时狠狠的瞪了两个妹妹一眼。
魏灵儿有些紧张惶恐。
魏婉容却是平静如常。
魏敬贤领着晋王爷走在前头,几个姐妹落后三五步。
“姐姐不担心么?”魏灵儿与魏京华并肩而行,她小声问道。
魏京华摇了摇头,“清者自清。”
魏灵儿皱了皱眉,“这事儿太奇怪了,她去姐姐的院子,我到能想得通,可最后死的人竟是她,这就……”
她明显意有所指,魏京华却并不接茬,只朝前看了一眼,“晋王爷既然要过问此事,必定会给出最公正的判决,妹妹不用担心了。”
走在最前头那人,他六觉敏锐,耳朵极长,身后女孩子的对话被他听的清楚。
他不由勾了勾嘴角……她已经开始信任他了么?他相信自己会给她一个公道?
魏敬贤不由诧异的看了身边的晋王爷一眼……是他的错觉吗?
他怎么觉得晋王爷好似忽然间变得轻快高兴了呢?这走路都带起了一阵阵暖风?
殷岩柏先去看了木香的尸首,又装模作样的在凤仙阁外头的荷塘旁边走来走去,摸着下巴,仔细的看着。
他甚至把魏家发现丫鬟、抬丫鬟上岸的家仆一个个都叫过来问话。
弄得魏家人心惶惶……只觉有祸事要降在自己头上。
“你说贡布昨夜里不欢,安静异常?”
殷岩柏忽然走到魏京华面前,低头垂目,紧盯着她的脸。
女孩子的皮肤真好,细腻生光,他已经离的如此近了,竟连一个细小的毛孔都没瞧见。
她忽的抬眼,纯澈清透的视线一下子撞进他眼底……
殷岩柏禁不住没猛地屏住呼吸,这一下似乎撞进了他的心底,他听见自己心跳的砰砰声。
“回王爷的话,贡布平时夜里十分警醒,有一点人声、动静,它都会叫两声。可昨夜一阵也,小女一声犬吠也没听闻。”魏京华缓缓说道。
殷岩柏一直看着她,看着她莹润的唇一开一合,她声音如潺潺清泉……单是这么听她说话,他就忍不住嘴角上翘。
有轻风浮动,少女身上的香草气息,钻入他鼻腔之中,引得他想大口大口的呼吸,想更靠近她一点,以便嗅得更清楚……
殷岩柏这么想着,就不由自主这么做了。他抬脚迈近魏京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