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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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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岫 傅昭 孔休源 江革 徐勉 许懋 殷钧

    岫幼而好学,早孤,事母以孝闻。外祖顔延之早相题目, 以爲中外之宝。蔡兴宗临荆州,引爲主簿。及蔡将卒,以岫贫 乏,遗旨赐钱二十万,固辞拒之。

    仕齐爲太子家令。文惠太子之在东宫,沈约之徒以文才见 引,岫亦预焉。岫文虽不逮约,而名行爲时辈所与。博涉多通, 尤悉魏、晋以来吉凶故事。约常称曰:“范公好事该博,胡广 无以加。”南乡范云谓人曰:“诸君进止威仪,当问范长头。” 以岫多识前代旧事也。

    迁国子博士。岫长七尺八寸,姿容奇伟。永明中,魏使至, 诏妙选朝士有辞辩者,接使于界首,故以岫兼淮阴长史迎焉。 入爲尚书左丞。丁母忧,居丧过礼。朝廷频起,并不拜。朝廷 亮其哀款,得终丧制。出爲安成内史,创立钧折行仓,公私弘 益。征黄门侍郎,兼御史中丞,吏将送一无所纳。永元末,爲 辅国将军、冠军晋安王长史,行南徐州事。梁武帝平建邺,承 制征爲尚书吏部郎,参大选。天监五年,爲散骑常侍、光禄大 夫,侍皇太子,给扶。累迁祠部尚书,金紫光禄大夫。卒官。

    岫恭敬俨恪,进止以礼,自亲丧后,蔬食布衣以终身。每 所居官,恒以廉洁着称。爲长城令时,有梓材巾箱,至数十年, 经贵遂不改易。在晋陵唯作牙管笔一双,犹以爲费。所着文集、 礼论、杂仪、字训行于世。二子褒、伟。

    傅昭字茂远,北地灵州人,晋司隶校尉咸七世孙也。祖和 之,父淡,善三礼,知名宋世。淡事宋竟陵王诞,诞反坐诛。

    昭六岁而孤,哀毁如成人,爲外祖所养。十岁,于朱雀航 卖历日,雍州刺史袁顗见而奇之。顗尝来昭所,昭读书自若, 神色不改。顗叹曰:“此儿神情不凡,必成佳器。”司徒建安 王休仁闻而悦之,固欲致昭。昭以宋氏多故,遂不往。或有称 昭于廷尉虞愿,乃遣车迎昭。时愿宗人通之在坐,并当时名流。 通之贻昭诗曰:“英妙擅山东,才子倾洛阳,清尘谁能嗣,及 尔遘遗芳。”太原王延秀荐昭于丹阳尹袁粲,深见礼,辟爲郡 主簿,使诸子从昭受学。会明帝崩,粲造哀策文,乃引昭定其 所制,昭有其半焉。粲每经昭户,辄叹曰:“经其户寂若无人, 披其帷其人斯在,岂非名贤。”寻爲总明学士、奉朝请。

    齐永明中,累迁尚书仪曹郎。先是御史中丞刘休荐昭于齐 武帝,永明初,以昭爲南郡王侍读。王嗣帝位,故时臣隶争求 权宠,唯昭及南阳宗夬保身而已,守正无所参入,竟不罹祸。 明帝践阼,引昭爲中书通事舍人。时居此职者,皆权倾天下, 昭独廉静无所干豫,器服率陋,身安粗糲。常插烛板床,明帝 闻之,赐漆合烛盘,敕曰:“卿有古人之风,故赐卿古人之物。” 累迁尚书左丞。

    梁武帝素重昭,梁台建,以爲给事黄门侍郎,领着作,兼 御史中丞。天监三年,兼五兵尚书,参选事。四年即真。历位 左户尚书,安成内史。郡自宋来,兵乱相接,府舍称凶。每昏 旦间,人鬼相触,在任者鲜以吉终。及昭至,有人夜见甲兵出, 曰:“傅公善人,不可侵犯。”乃腾虚而去。有顷风雨总至, 飘郡听事入隍中,自是郡遂无患,咸以昭贞正所致。郡溪无鱼, 或有暑月荐昭鱼者,昭既不纳,又不欲拒,遂餧于门侧。郡多 猛兽爲害,常设槛阱,昭曰:“人不害猛兽,猛兽亦不害人。” 乃命去槛阱,猛兽竟不爲害。

    历秘书监,太常卿,迁临海太守。郡有蜜岩,前后太守皆 自封固,专收其利。昭以周文之囿,与百姓共之,大可喻小, 乃教勿封。县令尝饷栗,置绢于薄下,昭笑而还之。普通五年, 爲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

    昭所莅官,常以清静爲政,不尚严肃。居朝廷,无所请谒, 不畜私门生,不交私利。终日端居,以书记爲乐,虽老不衰。 博极古今,尤善人物,魏、晋以来,官宦簿阀,姻通内外,举 而论之,无所遗失,世称爲学府。性尤笃慎,子妇尝得家饷牛 肉以进昭,昭召其子曰:“食之则犯法,告之则不可。取而埋 之。”其居身行己,不负闇室,类皆如此。后进宗其学,重其 道,人人自以爲不逮。卒,諡曰贞。

    长子諝,位尚书郎,湘东王外兵参军。諝子准有文才,梁 宣帝时,位度支尚书。

    昭弟映字徽远,三岁而孤。兄弟友睦,修身励行,非礼不 动。始昭之守临海,陆倕饯之,宾主俱欢,日暮不反。映以昭 年高,不可连夜极乐,乃自往候接,同乘而归。兄弟并已斑白, 时人美而服焉。及昭卒,映丧之如父,年踰七十,哀戚过礼, 服制虽除,每言辄恸。天监中,位乌程令,卒于太中大夫。子 弘。

    孔休源字庆绪,会稽山阴人,晋尚书冲之八世孙,冲即开 府仪同三司愉之世父也。曾祖遥之,宋尚书水部郎。父佩,齐 通直郎。

    休源十一而孤,居丧尽礼,每见父手所写书,必哀恸流涕 不能自胜,见者莫不爲之垂泣。后就吴兴沈麟士受经,略通大 义。州举秀才,太尉徐孝嗣省其策,深善之,谓同坐曰:“董 仲舒、华令思何以尚此,可谓后生之准的也。观此足称王佐之 才。”琅邪王融雅相友善,乃荐之于司徒竟陵王,爲西邸学士。

    梁台建,与南阳刘之遴同爲太学博士,当时以爲美选。休 源初到都,寓于宗人少府孔登。曾以祠事入庙,侍中范云一与 相遇,深加褒赏,曰:“不期忽觏清顔,顿祛鄙吝,观天披雾, 验之今日。”后云命驾到少府,登便拂筵整带,谓当诣己,备 水陆之品。云驻箸命休源,及至,命取其常膳,止有赤仓米饭, 蒸鲍鱼。云食休源食,不举主人之馔。高谈尽日,同载还家。 登深以爲愧。尚书令沈约当朝贵显,轩盖盈门,休源或时后来, 必虚襟引接,处之坐右,商略文义。其爲通人所推如此。

    武帝尝问吏部尚书徐勉求一有学艺解朝仪者,爲尚书仪曹 郎,勉曰:“孔休源识见清通,详练故事,自晋、宋起居注, 诵略上口。”武帝亦素闻之,即日除兼尚书仪曹郎。时多所改 作,每逮访前事,休源即以所诵记随机断决,曾无疑滞。吏部 郎任昉常谓之爲“孔独诵”

    迁建康狱正,平反辩析,时罕冤人。后有选人爲狱司者, 帝常引休源以励之。除中书舍人。后爲尚书左丞,弹肃礼闱, 雅允朝望。时周舍撰礼疑义,自汉、魏至于齐、梁,并皆搜采, 休源所有奏议,咸预编录。再迁长兼御史中丞,正色直绳,无 所回避,百僚惮之。

    后爲晋安王长史、南郡太守,行荆州府州事。帝谓曰 : “荆州总上流冲要,义高分陕,今以十岁儿委卿,善匡翼之,勿 惮周昌之举也。”乃敕晋安王曰:“孔休源人伦仪表,汝年尚 幼,当每事师之。”寻始兴王憺代镇荆州,复爲憺府长史,太 守、行府事如故。在州累政,甚有政绩,平心决断,请托弗行。 帝深嘉之。历秘书监,复爲晋安王府长史、南兰陵太守,别敕 专行南徐州事。休源累佐名蕃,甚得人誉,王深相倚仗,常于 中斋别施一榻,云“此是孔长史坐”人莫得预焉,其见敬如 此。历都官尚书。

    普通七年,扬州刺史临川王宏薨,武帝与群臣议代居州任 者,时贵戚王公咸望迁授。帝曰:“朕已得人,孔休源才识通 敏,实应此选。”乃授宣惠将军、监扬州事。休源初爲临川王 行佐,及王薨而管州任,时论荣之。神州都会,簿领殷繁,休 源剖断如流,傍无私谒。

    中大通二年,加金紫光禄大夫。在州昼决辞讼,夜览坟籍。 每车驾巡幸,常以军国事委之。昭明太子薨,有敕夜召休源入 宴居殿与群公参定谋议,立晋安王纲爲皇太子。自公卿珥貂插 笔奏决于休源前,休源怡然无愧,时人名爲兼天子。四年,卒, 遗令薄葬,节朔荐蔬菲而已。帝爲之流涕,顾谢举曰:“孔休 源居职清忠,方欲共康政道,奄至陨没,朕甚痛之。”举曰: “此人清介强直,臣窃爲陛下惜之。”諡曰贞子。

    休源风范强正,明练政体,常以天下爲己任。武帝深委仗 之。累居显职,性缜密,未尝言禁中事。聚书盈七千卷,手自 校练。凡奏议弹文勒成十五卷。

    长子云章颇有父风,位东扬州别驾。少子宗范聪敏有识度, 位中书郎。

    江革字休映,济阳考城人也。祖齐之,宋都水使者,尚书 金部郎。父柔之,齐尚书仓部郎,有孝行,以母忧毁卒。

    革幼而聪敏,早有才思,六岁便解属文。柔之深加赏器, 曰:“此儿必兴吾门。”九岁丁父艰,与第四弟观同生,少孤 贫,傍无师友,兄弟自相训勖,读书精力不倦。十六丧母,以 孝闻。服阕,与观俱诣太学,补国子生,举高第。齐中书郎王 融、吏部郎谢朓雅相钦重。朓尝行还过候革,时大寒雪,见革 弊絮单席,而耽学不倦,嗟叹久之,乃脱其所着襦,并手割半 毡与革充卧具而去。司徒竟陵王闻其名,引爲西邸学士。

    弱冠举南徐州秀才。时豫章胡谐之行州事,王融与谐之书 令荐革。谐之方贡琅邪王泛,便以革代之。仆射江祏深相引接, 祏爲太子詹事,啓革爲丞。祏时权倾朝右,以革才堪经国,令 参掌机务,诏诰文檄皆委以具。革防杜形迹,外人不知。祏诛, 宾客皆罹其罪,革独以智免。除尚书驾部郎。

    中兴元年,梁武帝入石头,时吴兴太守袁昂据郡拒义不从, 革制书与昂,于坐立成,辞义典雅,帝深赏叹之,令与徐勉同 掌书记。建安王爲雍州刺史,表求管记,以革爲征北记室参军, 带中庐令。与弟观少长共居,不忍离别,苦求同行。以观爲征 北行参军,兼记室。时吴兴沈约、乐安任昉与革书云:“比闻 雍府妙选英才,文房之职,总卿昆季,可谓驭二龙于长途,骋 骐骥于千里。”途次江夏,观卒。革在雍州,爲府王所礼,款 若布衣。 后爲建康正,频迁秣陵、建康令,爲政明肃,豪强惮之。 历中书舍人,尚书左丞,晋安王长史、寻阳太守,行江州府事。 徙庐陵王长史,太守、行事如故。以清严爲属城所惮。时少王 行事,多倾意于签帅,革以正直自居,不与典签赵道智坐。道 智因还都啓事,面陈革堕事好酒,以琅邪王昙聪代爲行事。南 州士庶爲之语曰:“故人不道智,新人佞散骑,莫知度不度, 新人不如故。”迁御史中丞,弹奏豪权,一无所避。

    后爲镇北豫章王长史、广陵太守。时魏徐州刺史元法僧降 附,革被敕随府王镇彭城。城既失守,革素不便马,泛舟而还。 途经下邳,爲魏人所执。魏徐州刺史安丰王延明闻革才名,厚 加接待。革称脚疾不拜,延明将害之,见革辞色严正,更加敬 重。时祖搄同被拘絷,延明使搄作欹器漏刻铭,革唾駡搄曰: “卿荷国厚恩,已无报答,乃爲虏立铭,孤负朝廷。”延明闻 之,乃令革作丈八寺碑并祭彭祖文,革辞以囚执既久,无复心 思。延明将加棰扑,革厉色曰:“江革行年六十,不能杀身报 主,今日得死爲幸,誓不爲人执笔。”延明知不可屈乃止。日 给脱粟三升,仅馀性命。会魏帝请中山王元略反北,乃放革及 祖搄还朝。上大宴,举酒劝革曰:“卿那不畏延明害?”对曰: “臣行年六十,死不爲夭,岂畏延明。”帝曰:“今日始见苏 武之节。”于是以爲太尉临川王长史。

    时帝惑于佛教,朝贤多啓求受戒。革精信因果,而帝未知, 谓革不奉佛法,乃赐革觉意诗五百字,云:“唯当勤精进,自 强行胜修,岂可作底突,如彼必死囚。以此告江革,并及诸贵 游。”又手敕曰:“果报不可不信,岂得底突如对元延明邪。” 革因乞受菩萨戒。

    时武陵王纪在东州,颇骄纵,上以臧盾性弱,不能匡正, 召革慰遣,乃除武陵王长史、会稽郡丞,行府州事。革门生故 吏家多在东,闻革应至,并赉持缘道迎候。革曰:“我通不受 饷,不容独当故人筐篚。”至镇唯资公俸,食不兼味。郡境殷 广,辞讼日数百,革分判辩析,曾无疑滞,人安吏畏,百城震 恐。琅邪王骞爲山阴令,赃货狼籍,望风自解。府王惮之。每 侍燕,言论必以诗、书,王因此耽学好文。典签沈炽文以王所 制诗呈武帝,帝谓仆射徐勉曰:“革果称职。”乃除都官尚书。 将还,赠遗一无所受,送故依旧订舫,革并不纳,唯乘台所给 一舸。舸艚偏欹,不得安卧。或请济江徙重物以迮轻艚,革既 无物,乃于西陵岸取石十馀片以实之。其清贫如此。

    寻监吴郡,时境内荒俭,劫盗公行。革至郡唯有公给仗身 二十人,百姓皆惧不能静寇,革反省游军尉,百姓逾恐。革乃 广施恩惠,盗贼静息。

    武陵王出镇江州,乃曰:“我得江革文,得革清贫,岂能 一日忘之,当与其同饱。”乃表革同行。除南中郎长史、寻阳 太守。征入爲度支尚书。好奖进闾阎,爲后生延誉,由是衣冠 士子翕然归之。时尚书令何敬容掌选,序用多非其人。革性强 直,每朝宴恒有褒贬,以此爲权贵所疾。乃谢病还家,除光禄 大夫,优游闲放,以文酒自娱。卒,諡曰强子。有集二十卷行 于世。革历官八府长史,四王行事,三爲二千石,傍无姬侍, 家徒壁立,时以此高之。长子行敏早卒,次子德藻。

    德藻字德藻,好学,美风仪,身长七尺四寸。性至孝,事 亲尽礼。与异産昆弟居,恩惠甚笃。涉猎经籍,善属文。仕梁 爲尚书比部郎,以父忧去职。服阕后,容貌毁瘠,如居丧时。

    及陈武帝受禅,爲秘书监,兼尚书左丞。寻以本官兼中书 舍人。天嘉中,兼散骑常侍,与中书郎刘师知使齐,着北征道 里记三卷。还除太子中庶子。迁御史中丞,坐公事免。后自求 宰县,补新渝令。政尚恩惠,颇有异绩。卒于官,文帝赠散骑 常侍。文笔十五卷。子椿亦善属文,位尚书右丞。

    德藻弟从简,少有文情,年十七,作采荷调以刺何敬容, 爲当时所赏。位司徒从事中郎。侯景乱,爲任约所害。子兼叩

    头流血,乞代父命,以身蔽刃,遂俱见杀,天下痛之。

    徐勉字修仁,东海郯人也。祖长宗,宋武帝霸府行参军。 父融,南昌相。

    勉幼孤贫,早励清节。年六岁,属霖雨,家人祈霁,率尔 爲文,见称耆宿。及长好学,宗人孝嗣见之叹曰:“此所谓人 中之骐骥,必能致千里。”又尝谓诸子曰:“此人师也,尔等 则而行之。”年十八,召爲国子生,便下帷专学,精力无怠。 同时侪辈肃而敬之。祭酒王俭每见,常目送之,曰:“此子非 常器也。”每称有宰辅之量。射策甲科,起家王国侍郎,补太 学博士。时每有议定,勉理证明允,莫能贬夺,同官咸取则焉。 迁临海王西中郎田曹行参军,俄徙署都曹。时琅邪王融一 时才俊,特相慕悦,尝请交焉。勉谓所亲曰:“王郎名高望促, 难可轻霹衣裾。”融后果陷于法,以此见推识鉴。累迁领军长 史。

    初与长沙宣武王游,梁武帝深器赏之,及武帝兵至建邺, 勉于新林谒见,帝甚加恩礼,使管书记。及帝即位,拜中书侍 郎,进领中书通事舍人,直内省。迁临川王后军谘议、尚书左 丞。自掌枢宪,多所纠举,时论以爲称职。

    天监三年,除给事黄门侍郎,尚书吏部郎,参掌大选。迁 侍中。时师方侵魏,候驿填委。勉参掌军书,劬劳夙夜,动经 数旬,乃一还家。群犬惊吠,勉叹曰:“吾忧国忘家,乃至于 此。若吾亡后,亦是传中一事。”

    六年,除给事中、五兵尚书,迁吏部尚书。勉居选官,彜 伦有序。既闲尺牍,兼善辞令,虽文案填积,坐客充满,应对 如流,手不停笔。又该综百氏,皆避其讳。尝及闸人夜集,客 有虞暠求詹事五官。勉正色答云:“今夕止可谈风月,不宜及 公事。”故时人服其无私。天监初,官名互有省置,勉撰立选 簿奏之,有诏施用。其制开九品爲十八班,自是贪冒苟进者以 财货取通,守道沦退者以贫寒见没矣。

    后爲左卫将军,领太子中庶子,侍东宫。昭明太子尚幼, 敕知宫事,太子礼之甚重,每事询谋。尝于殿讲孝经,临川王 宏、尚书令沈约备二傅,勉与国子祭酒张充爲执经,王莹、张 稷、柳憕、王暕爲侍讲。时选极亲贤,妙尽人誉。勉陈让数四, 又与沈约书,求换侍讲,诏弗许,然后就焉。旧扬、徐首迎主 簿,尽选国华中正,取勉子崧充南徐选首。帝敕之曰:“卿寒 士,而子与王志子同迎,偃王以来未之有也。”勉耻以其先爲 戏,答旨不恭,由是左迁散骑常侍,领游击将军。

    后爲太子詹事,又迁尚书右仆射,詹事如故。时人间丧事 多不遵礼,朝终夕殡,相尚以速。勉上疏曰:“礼记问丧云: ‘三日而后敛者,以俟其生也。三日而不生,亦不生矣。’顷 来不遵斯制,送终之礼,殡以期日。润屋豪家,乃或半晷。衣 衾棺椁,以速爲荣。亲戚徒隶,各念休反。故属纩才毕,灰钉 已具。忘狐鼠之顾步,媿燕雀之徊翔,伤情灭理,莫此爲大。 且人子承衾之时,志懑心绝,丧事所资,悉关他手。爱憎深浅, 事实难原。如觇视或爽,存没违滥,使万有其一,怨酷已多, 岂若缓其告敛之辰,申其望生之冀。请自今士庶宜悉依古,三 日大敛。如其不奉,加以纠绳。”诏可其奏。

    又除尚书仆射、中卫将军。勉以旧恩,继升重位,尽心奉 上,知无不爲。爰自小选迄于此职,常参掌衡石,甚得士心。 禁省中事,未尝漏泄,每有表奏,辄焚稿草。博通经史,多识 前载。齐世王俭居职已后,莫有逮者。朝仪国典,昏冠吉凶, 勉皆预图议。

    初,勉受诏知撰五礼,普通六年功毕,表上之曰:

    夫礼以安上化人,弘风训俗,经国家,利后嗣者也。唐、 虞、三代,咸必由之。在乎有周,宪章尤备,因殷革夏,损益 可知。虽复经礼三百,曲礼三千,经文三百,威仪三千,其大 归有五,即宗伯所掌典礼,吉爲上,凶次之,宾次之,军次之, 嘉爲下也。故祠祭不以礼,则不齐不庄;丧纪不以礼,则背死 忘生者衆;宾客不以礼,则朝觐失其仪;军旅不以礼,则致乱 于师律;冠昏不以礼,则男女失其时。爲国修身,于斯攸急。 洎周室大坏,王道既衰,官守斯文,日失其序。暴秦灭学,扫 地无馀。汉氏郁兴,日不暇给,犹命叔孙于外野,方知帝王之 爲贵。末叶纷纶,递有兴毁。及东京曹褒,南宫制述,集其散 略,百有馀篇。虽写以尺简,而终阙平奏。其后兵革相寻,异 端互起,章句既沦,俎豆斯辍。方领矩步之容,事灭于旌鼓, 兰台石室之典,用尽于帷盖。至乎晋氏,爰定新礼,荀顗制之 于前,挚虞删之于末。既而中原丧乱,罕有所遗,江左草创, 因循而已。厘革之风,是则未暇。

    伏惟陛下睿明啓运,先天改物,拨乱惟武,经俗以文。作 乐在乎功成,制礼弘于业定。伏寻所定五礼,起齐永明二年, 太子步兵校尉伏曼容表求制一代礼乐。于时参议,置新旧学士 十人,止修五礼,谘禀卫将军丹阳尹王俭,学士亦分住郡中, 制作历年,犹未克就。及文宪薨,遗文散逸,又以事付国子祭 酒何胤,经涉九载,犹复未毕。建武四年,胤还东山,齐明帝 敕委尚书令徐孝嗣,旧事本末,随在南第。永元中,孝嗣于此 遇祸,又多零落。当时鸠集所余,权付尚书左丞蔡仲熊、骁骑 将军何佟之共掌其事。时礼局住在国子学中门外,东昏之时, 频有军火,其所散失,又踰太半。天监元年,佟之啓审省置之 宜,敕使外详。时尚书参详,以天地初革,庶务权舆,宜俟隆 平,徐议删撰。欲且省礼局,并还尚书仪曹。诏旨云:“礼坏 乐缺,故国异家殊,实宜以时修定,以爲永准。”于是尚书仆 射沈约等参议,请五礼各置旧学士一人,人各自举学士二人相 助,抄撰其中。有疑者依前汉石渠、后汉白虎,随源以闻,请 旨断决。乃以旧学士右军记室参军明山宾掌吉礼,中军骑兵参 军严植之掌凶礼,中军田曹行参军兼太常丞贺瑒掌宾礼,征虏 记室参军陆琏掌军礼,右军参军事司马褧掌嘉礼,尚书右丞何 佟之总参其事。佟之亡后,以镇北谘议参军伏揯代之。后又以 揯代严植之掌凶礼。揯寻迁官,以五经博士缪昭掌凶礼。复以 礼仪深广,记载残缺,宜须博论,共尽其致,更使镇军将军丹 阳尹沈约、太常卿张充及臣三人同参厥务,臣又奉别敕总知其 事。末又使中书侍郎周舍、庾于陵二人复豫参知。若有疑义, 所掌学士当职先立议,通谘五礼旧学士及参知各言同异,条牒 啓闻,决之制旨。疑事既多,岁时又积,制旨裁断,其数不少。 莫不网罗经诰,玉振金声。凡诸奏决,皆载篇首,具列圣旨, 爲不刊之则。甯孝宣之能拟,岂孝章之足云。

    五礼之职,事有繁简,及其列毕,不得同时。嘉礼仪注以 天监六年五月七日上尚书,合十有二帙,一百一十六卷,五百 三十六条。宾礼仪注以天监六年五月二十日上尚书,合十有七 帙,一百三十三卷,五百四十五条。军礼仪注以天监九年十月 二十九日上尚书,合十有八帙,一百八十九卷,二百四十条。 吉礼仪注以天监十一年十一月十日上尚书,合二十有六帙,二 百二十四卷,一千五条。凶礼仪注以天监十一年十一月十七日 上尚书,合四十有七帙,五百一十四卷,五千六百九十三条。 大凡一百二十帙,一千一百七十六卷,八千一十九条。又列副 秘阁及五经典书各一通,缮写校定,以普通五年二月始获洗毕。 窃以撰正履礼,历代罕就,皇明在运,厥功克成。周代三 千,举其盈数,今之八千,随事附益。质文相变,故其数兼倍, 犹如八卦之爻,因而重之,错综成六十四也。臣以庸识,谬司 其任,淹留历稔,允当斯责。兼勒成之初,未遑表上,实由才 轻务广,思力不周,永言惭惕,无忘寤寐。自今春舆驾将亲六 师,搜寻军礼,阅其条章,靡不该备,可以悬诸日月,颁之天 下者矣。诏有司案以遵行。

    寻加中书令,勉以疾求解内任,诏不许,乃令停下省,三 日一朝,有事遣主书论决。患脚转剧,久阙朝觐,固陈求解, 诏许疾差还省。

    勉虽居显职,不营産业,家无畜积,奉禄分赡亲族之贫乏 者。门人故旧或从容致言,勉乃答曰:“人遗子孙以财,我遗 之清白。子孙才也,则自致辎軿;如不才,终爲佗有。”尝爲 书戒其子崧曰:

    吾家本清廉,故常居贫素。至于産业之事,所未尝言,非 直不经营而已。薄躬遭逢,遂至今日,尊官厚禄,可谓备之。 每念叨窃若斯,岂由才致,仰藉先门风范及以福庆,故臻此尔, 古人所谓“以清白遗子孙,不亦厚乎”又云“遗子黄金满籯, 不如一经”详求此言,信非徒语。吾虽不敏,实有本志,庶 得遵奉斯义,不敢坠失。所以显贵以来,将三十载,门人故旧, 承荐便宜,或使创辟田园,或劝兴立邸店;又欲舳舻运致,亦 令货殖聚敛。若此衆事,皆距而不纳。非谓拔葵去织,且欲省 息纷纭。

    中年聊于东田开营小园者,非存播艺以要利,政欲穿池种 树,少寄情赏。又以郊际闲旷,终可爲宅,傥获悬车致事,实 欲歌哭于斯。慧日、十住等既应营昏,又须住止。吾清明门宅 无相容处,所以尔者,亦复有以。前割西边施宣武寺,既失西 厢,不复方幅,意亦谓此逆旅舍尔,何事须华。常恨时人谓是 我宅。古往今来,豪富继踵,高门甲第,连闼洞房,宛其死矣, 定是谁室?但不能不爲培塿之山,聚石移果,杂以花卉,以娱 休沐,用托性灵。随便架立,不存广大,唯功德处小以爲好, 所以内中逼促,无复房宇。近修东边儿孙二宅,乃藉十住南还 之资,其中所须,犹爲不少。既牵挽不至,又不可中途而辍, 郊间之园,遂不办保,货与韦黯,乃获百金。成就两宅,已消 其半。寻园价所得,何以至此?由吾经始历年,粗已成立,桃 李茂密,桐竹成阴,塍陌交通,渠畎相属。华楼迥榭,颇有临 眺之美,孤峰丛薄,不无纠纷之兴。渎中并饶苻役,湖里殊富 芰莲。虽云人外,城阙密迩,韦生欲之,亦雅有情趣。追述此 事,非有吝心,盖是事意所至尔。忆谢灵运山家诗云:“中爲 天地物,今成鄙夫有。”吾此园有之二十载,今爲天地物。物 之与我,相校几何哉。此直所馀,今以分汝营小田舍,亲累既 多,理亦须此。且释氏之教,以财物谓之外命。外典亦称“何 以聚人曰财”况汝常情,安得忘此。闻汝所买湖熟田地,甚 爲舄卤,弥复可安,所以如此,非物竞故也。虽事异寝丘,聊 可髣佛。孔子曰:“居家理事,可移于官。”既已营之,宜使 成立,进退两亡,更贻耻笑。若有所收获,汝可自分赡内外大 小,宜令得所,非吾所知,又复应沾之诸女尔。汝既居长,故 有此及。

    凡爲人长,殊复不易,当使中外谐缉,人无间言,先物后 己,然后可贵。老生云:“后其身而身先。”若能尔者,更招 巨利。汝当自勖,见贤思齐,不宜忽略以弃日也。弃日乃是弃 身,身名美恶,岂不大哉,可不慎欤!今之所敕,略言此意。 政谓爲家以来,不事资産,暨立墅舍,似乖旧业,陈其始末, 无愧怀抱。兼吾年时朽暮,心力稍单,牵课奉公,略不克举, 其中馀暇,裁可自休。或复冬日之阳,夏日之阴,良辰美景, 文案间隟,负杖蹑履,逍遥陋馆,临池观鱼,披林听鸟,浊酒 一杯,弹琴一曲,求数刻之暂乐,庶居常以待终,不宜复劳家 间细务。汝交关既定,此书又行,凡所资须,付给如别。自兹 以后,吾不复言及田事,汝亦勿复与吾言之。假使尧水汤旱, 岂如之何。若其满庾盈箱,尔之幸遇,如斯之事,并无俟令吾 知也。记云:“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今且望汝 全吾此志,则无所恨矣。

    第二子悱卒,痛悼甚至,不欲久废王务,乃爲答客以自喻 焉。普通末,武帝自算择后宫吴声、西曲女妓各一部,并华少, 赉勉,因此颇好声酒。禄奉之外,月别给钱十万,信遇之深, 故无与匹。

    中大通中,又以疾自陈,移授特进、右光禄大夫、侍中、 中卫将军,置佐史,馀如故。增亲信四十人。两宫参问,冠盖 结辙。有敕每欲临幸,勉以拜伏有亏,频啓停出,诏许之,遂 停舆驾。及卒,帝闻而流涕。即日车驾临殡,赠右光禄大夫、 开府仪同三司。皇太子亦举哀朝堂。有司奏諡“居敬行简曰简” 帝益“执心决断曰肃”因諡简肃公。勉虽骨鲠不及范云,亦 不阿意苟合,后知政事者莫及,梁世之言相者称范、徐云。 善属文,勤着述,虽当机务,下笔不休。常以起居注烦杂, 乃撰爲流别起居注六百六十卷,左丞弹事五卷。在选曹,撰选 品三卷。齐时撰太庙祝文二卷。以孔、释二教殊途同归,撰会 林五十卷。凡所着前后二集五十卷,又爲人章表集十卷。

    大同三年,故佐史尚书左丞刘览等诣阙陈勉行状,请刊石 纪德,即降诏立碑于墓焉。

    悱字敬业,幼聪敏,能属文,位太子舍人,掌书记。累迁 洗马,中舍人,犹管书记。出入宫坊者历稔。以足疾出爲湘东 王友,俄迁晋安内史。

    许懋字昭哲,高阳新城人,魏镇北将军允九世孙也。五世 祖询,晋征士。祖珪,宋给事中,着作郎,桂阳太守。父勇慧, 齐太子家令,冗从仆射。

    懋少孤,性至孝,居父忧执丧过礼。笃志好学,爲州党所 称。十四入太学,受毛诗,旦领师说,晚而覆讲,坐下听者常 数十百人,因撰风雅比兴义十五卷,盛行于时。尤明故事,称 爲仪注学。

    起家后军豫章王行参军,转法曹。举秀才,迁骠骑大将军 仪同中记室。文惠太子闻而召之,侍讲于崇明殿。后兼国子博 士,与司马褧同志友善。仆射江祏甚推重之,号爲经史笥。

    梁天监初,吏部尚书范云举懋参详五礼,除征西鄱阳王谘 议参军,兼着作郎,待诏文德省。时有请会稽封禅者,武帝因 集儒学士草封禅仪,将行焉,懋建议独以爲不可。帝见其议, 嘉纳之,由是遂停。十年,转太子家令。凡诸礼仪,多所刊正。 以足疾,出爲始平太守,政有能名,加散骑常侍,转天门太守。 中大通三年,皇太子召与诸儒录长春义记。四年,拜中庶子。 是岁卒。撰述行记四卷,有集十五卷。子亨。

    亨字亨道,少传家业,孤介有节行。博通群书,多识前代 旧事,甚爲南阳刘之遴所重。梁太清初,爲西中郎记室,兼太 常丞。侯景之乱,避地郢州。会梁邵陵王自东至,引爲谘议参 军。王僧辩之袭郢州,素闻其名,召爲仪同从事中郎。迁太尉 从事中郎,与吴兴沈炯对掌书记,府政朝务,一以委之。晋安 王承制,授给事黄门侍郎。

    陈武帝受禅,爲太中大夫,领大着作,知梁史事。初僧辩 之诛也,所司收僧辩及其子頠尸,于方山同坎埋瘗,至是无敢 言者,亨以故吏抗表请葬之。与故义徐陵、张种、孔奂等相率 以家财营葬,凡七柩,皆改窆焉。

    光大中,宣帝入辅,以亨贞正有古人风,甚相钦重,常以 师礼事之。及到仲举之谋出宣帝,宣帝问亨,亨劝勿奉诏。宣 帝即位,拜卫尉卿。卒于官。

    亨初撰齐书并志五十卷,遇乱亡失。后撰梁史,成者五十 八卷。梁太清之后,所制文笔六卷。子善心,位尚书度支侍郎。

    殷钧字季和,陈郡长平人,晋荆州刺史仲堪五世孙也。曾 祖元素,宋南康相,坐元凶事诛。元素娶尚书仆射琅邪王僧朗 女,生子宁早卒,宁遗腹生子叡,亦当从戮,僧朗啓孝武救之 得免。叡有口辩,司徒褚彦回甚重之,谓曰:“诸殷自荆州以 来无出卿。”叡敛容答曰:“殷族衰悴,诚不如昔,若此旨爲 虚,故不足降,此旨爲实,弥不可闻。”仕齐历司徒从事中郎。 叡妻琅邪王奂女,奂爲雍州刺史,啓叡爲府长史。奂诛,叡亦 见害。

    钧九岁以孝闻,及长,恬静简交游,好学有思理,善隶书, 爲当时楷法。南乡范云、乐安任昉并称美之。梁武帝与叡少故 旧,以女永兴公主妻钧,拜驸马都尉。历秘书丞,在职啓校定 秘阁四部书,更爲目录。又受诏料检西省法书古迹,列爲品目。 累迁侍中,东宫学士。

    自宋、齐以来,公主多骄淫无行,永兴主加以险虐。钧形 貌短小,爲主所憎,每被召入,先满壁爲殷叡字,钧辄流涕以 出,主命婢束而反之。钧不胜怒而言于帝,帝以犀如意击主碎 于背,然犹恨钧。

    自侍中出爲王府谘议,后爲明威将军、临川内史。钧体羸 多疾,闭合卧理,而百姓化其德,劫盗皆奔出境。尝禽劫帅, 不加考掠,和言诮责。劫帅稽颡乞改过,钧便命遣之,后遂爲 善人。郡旧多山疟,更暑必动,自钧在任,郡境无复疟疾。

    母忧去职,居丧过礼,昭明太子忧之,手书诫喻。服阕, 爲散骑常侍,领步兵校尉,侍东宫。改领中庶子,后爲国子祭 酒。卒,諡贞。二子构、渥。钧宗人芸。

    芸字灌蔬,倜傥不拘细行,然不妄交游,门无杂客。励精 勤学,博洽群书。幼而庐江何宪见之,深相叹赏。天监中,位 秘书监、司徒左长史。后直东宫学士省,卒。

    论曰:范懋宾之德美,傅茂远之清令,孔休源之政事,江 休映之强直,并加之以学植,饰之以文采,其所以取高时主, 岂徒然哉。徐勉少而励志,发愤忘食,修身慎行,运属兴王, 依光日月,致位公辅,提衡端执,时无异议,爲梁氏宗臣,信 爲美矣。许懋业艺,以经笥见推,亨怀道好古,以博览归誉, 其所以折议封禅,求葬僧辩,正直存焉,岂唯文义而已。古人 云“仁者有勇”斯言近之。殷钧德业自居,又加之以政绩, 文质斌斌,亦足称也。

    <b>部分译文</b>

    江革字休映,济阳考城人。祖父江齐之,在宋朝作都水使者,尚书金部郎。父亲江柔之,在齐朝作尚书仓部郎,品性孝顺,因为丧母哀伤过度而死。

    江革从小聪明灵敏,很早就有才气,六岁就会写文章,柔之对他倍加赏识器重,说:“这孩子必定会振兴我的门第。”九岁时父亲去世,他和四弟江观同母所生,从小丧父贫寒,没有师友可以依傍,兄弟二人互相督导勉励,读书孜孜不倦。十六岁时丧母,以侍奉母亲孝敬闻名。丧服期满,和江观一起赴太学,被补缺为国子生,取得优良成绩。齐朝中书郎王融、吏部郎谢月兆都对他很钦佩推重。谢月兆曾有一次在宫中值班后回家路上登门看望江革,当时下雪天气严寒,他看到江革铺一条破褥子和一条单席,却沉缅于读书不知疲倦,感叹不已,于是脱下自己身上的短袄给他,又把自己的坐毡割下一半送给他当坐垫才回去。司徒竟陵王萧子良听到他的名声,招揽他为西邸学士。

    年二十被举为南徐州秀才,当时豫章胡谐之兼管南徐州,王融给胡谐之写信,让他举荐江革。谐之正要荐举琅笽王氵凡,接信便用江革代替了他。仆射江礻石很热情地接待他,江礻石任太子詹事,奏请委任江革为府丞。江礻石当时权倾百官,认为江革有治国之才,让他参与机要,朝廷的诏令文诰等都委任他撰写。江革小心谨慎,不露出与江礻石关系的行迹,所以外人不知道。等江礻石被杀,门下宾客都被牵连治罪,只有江革因为机敏得以幸免。后任尚书驾部郎。

    中兴元年(501),梁武帝兵入石头城,当时吴兴太守袁昂占据吴兴抗拒武帝不肯服从,江革奉命给袁昂写信,领命后随即在座位上就写成了,文辞典雅,武帝看了深表赏识赞叹,令他和徐勉共同掌书记。建安王作雍州刺史,上表要求派一名管记,委任江革为征北记室参军,兼任中庐县令。江革和他弟弟江观从小到大生活在一起,不舍得分别,就苦苦要求一块儿去。于是又委任江观为征北行参军,兼任记室。当时吴兴沈约、乐安任日方给江革的书信中说:“近闻雍州太守选任英才,把掌管文书的职务,委任了你们兄弟,可以说是驾二龙长途奔腾,驰骏马千里飞跃啊。”途中在江夏停留时,江观去世。江革在雍州,受到刺史建安王的礼遇,关系如同寻常百姓之间一样融洽。

    后来作为建康府正,屡任秣陵、建康令,为政严明,豪强畏惧。历任中书舍人,尚书左丞,晋安王长史兼寻阳太守,并兼管江州府。又改任庐陵王长史,太守、行事官职不变。江革以办事清廉严明而被其辖区内人所惧怕,当时年轻的诸王做什么事,都要听签帅的意思,江革自恃正直,不与典签赵道智来往,道智趁回京奏事之机,向朝廷当面报告说江革好酒误事,于是朝廷派琅王牙王昙聪代理他的职务。江州一带的官吏百姓们造出口号说:“故人不道智,新人佞散骑,莫知度不度,新人不如故。”江革又改任御史中丞,弹劾豪强权贵,无所避讳。

    后来又作镇北豫章王萧综长史、广陵太守。当时北魏徐州刺史元法僧归附梁朝,江革被命令随萧综镇守彭城。后来彭城失守,江革不善骑马,坐船逃回去,途中经过下邳,被魏人抓住。魏徐州刺史安丰王元延明听说他的才名,对他招待很优厚。江革借口腿脚有毛病不行跪拜礼,延明要杀他,但看到他义正辞严,对他更加敬重。当时祖日恒也被俘获,延明让祖日恒为他作了欹器漏刻铭,江革唾骂祖日恒说:“你受国家大恩,已经无法报答了,却又为敌寇作铭,太辜负朝廷。”延明听说了,就命令江革作丈八寺碑和祭彭祖文,江革推辞说被拘押时间长了,没有心思写东西。延明要对他用刑,江革脸色严正地说:“江革活到六十岁了,不能杀身报主,今日能死就是幸运,誓不为人执笔。”延明知道不能压服他便住了手。每天供给他粗米三升,仅够保住性命。碰上魏宣武帝要求梁朝放还被俘的中山王元略,于是也放江革和祖日恒还朝。梁武帝举行盛大宴会,举杯给江革敬酒说:“你怎么不怕元延明杀你呢?”江革回答说:“臣已经活到六十岁了,死了不算短命,怎能怕延明呢。”武帝叹道:“今天才算见到苏武的气节。”于是委任他为太尉临川王府长史。

    当时武帝沉迷于佛教,朝内贤达也多奏请要求出家。江革本笃信因果,而武帝不知道,便写了一篇五百字的觉意经赐他,上面写道:“惟有勤进取,自强把身修,佛岂能顶撞,如此必死囚。以此告江革,并及诸贵游。”又手批说:“因果报应不可不信,对佛怎能像对元延明那样顶撞呢。”江革因此请求受菩萨戒。

    当时武陵王萧纪在东部州郡,很骄横放纵,武帝因为萧纪的副手臧盾性情懦弱,不能匡正萧纪,便召来江革,抚慰后派他前往,委任他为武陵王长史、会稽郡丞,行府州事。江革的弟子及旧日下属家大多在东郡,听说江革马上要到,都带着礼物夹道迎接。江革说:“我一概不接收馈赠,不能因为是老熟人就收下来。”到任后吩咐领取公家俸禄,吃饭不超过两个菜。会稽郡境内富庶,人口众多,每天打官司的状子就有好几百,江革分析判断明白无误,从来不曾含糊误事。于是人民安定,官吏敬畏,境内大小城邑都感到震慑。琅笽王骞作山阴县令,因贪赃名声狼藉,看到这种形势便自动收敛。武陵王萧纪也对他有些惧怕。江革每次侍奉萧纪饮宴,言谈必引诗、书,萧纪也因此潜心读书而喜爱诗文。典签沈炽文把萧纪写的诗呈献给武帝看,武帝对仆射徐勉说:“江革果然称职。”于是委任他作都官尚书。等要回京时,对所赠送礼品一概不收。按以往惯例,送卸任官员的船费要向民间摊派,江革也不收取,只坐朝廷供给的一条小船,而船倾斜有毛病,没法坐卧,有人说过江应该搬些重物压住轻船以免危险,而江革没什么家当,就在西陵岸边捡了十几块石头装上。他就是如此清贫。

    不久监察吴郡,当时吴郡荒年歉收,劫盗横行,江革到此只带有朝廷配给的二十名卫士,百姓们都怕难以平定寇盗,而江革反而撤销当地维护治安的游军将吏,百姓更加担心。江革广施恩惠,盗贼于是自然平定。

    武陵王出京镇守江州,对人说:“我得江革后,文章华美清丽有长进,又得江革清贫自守,为官吏作则,这让我一天也难以忘怀,应该与他有福同享。”于是上表奏请带江革同行。江革被委任南中郎长史、寻阳太守。后又征调入朝为度支尚书。江革喜欢栽培出身民间的有才干的人,爱给青年人传播名声,因此不少读书人都聚集在他的门下。当时尚书令何敬容执掌选吏,所任用的人很多都不合适。江革性格倔犟刚直,每次朝宴时常要对这些人进行褒贬,因此被权贵们所讨厌。于是告病归家。改任光禄大夫,优游闲散,作文饮酒来自娱。后去世,谥为“瞗子”有文集二十卷流传于世。江革历任八府长史,四王行事,三次作郡太守,而身边没有姬妾侍女,家徒四壁,因此而受到当世人的赞誉。

    徐勉,字修仁,东海郯地人。祖父徐长宗,是宋武帝的霸府行参军。父亲徐融,任南昌相。

    徐勉自幼成为孤儿,十分贫困,所以他很早就自我激励,养成清正的节操。六岁时,遇到阴雨天,家人向神祈求天晴,他很快写成一篇文章,被长辈宿儒们所称赞。年长之后十分好学,同族人徐孝嗣见了以后感叹说:“这就是所说的人中的麒麟啊!必定能够前程千里!”他又对几个儿子说:“徐勉是可以当老师的,你们要以他为榜样。”十八岁时,徐勉被朝廷召为国子学生。他便专心致志地读书,从不懈怠,当时同辈人都十分敬重他。祭酒王俭每次见到他时,总是注视着他直到离去,并说:“这孩子不是平庸的人才。”并总是说徐勉有当宰辅的气质和才干。在朝廷举行射策考试时,他考取了甲科,开始被任命为藩王国的侍郎,补为太学博士。当时每次有事情商议,徐勉说意见时总是充分论证,道理十分透彻,没有人能够驳倒他,同僚们都以他的意见为准则。

    后又改任临海王西中郎田曹行参军,不久又转任都曹。同时的琅笽人王融是人所公认的才学之士,他特别钦佩和爱慕徐勉,曾经请求相互交往。徐勉对所亲近的人说:“王郎名气很高而所望过急,难以轻易成功。”王融后来果然陷于法网,由此可以见出他善于识人。累迁任军长史。

    起初,徐勉就和长沙宣武王经常往来,梁武帝十分器重和赏识他。当梁武帝领兵到建邺时,徐勉在新林拜见他,梁武帝对徐勉十分加恩礼遇,让他掌管书记。梁武帝即位后,任命徐勉为中书侍郎,又晋为中书通事舍人,在内省值事。后又改任临川王后军谘议、尚书右丞。自从他到朝廷掌管法令之后,常常纠察违法行为,当时的议论都认为他是很称职的官员。

    天监三年(504),担任给事黄门侍郎,尚书吏部郎,参与选拔重要官吏的工作。又迁任侍中。这时梁军正大举进攻北魏,军使往来络绎不绝。徐勉参与军事,日夜辛劳,经常过几十天才回一次家。家里所养群犬不认识他而惊吠起来。徐勉叹息着说:“我因为忧心国事而忘家,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到我死后,这也是传记中的一件事啊!”天监六年,任给事中、五兵尚书,又改任吏部尚书。徐勉负责选拔官员,他依照礼法选用很有规矩。徐勉擅写文书,更兼文辞善美,尽管经常公文案牍堆积,座客充盈满室,他应答如流,手不停笔。又精晓百家姓氏,能做到避开他们的讳字。他曾经和门人在夜间聚会,有位名叫虞日高的门客向徐勉请求让他担任詹事等官职。徐勉十分严肃地回答说:“今晚只能谈些风月的闲事,不宜论及公事。”所以当时人都佩服他的无私。天监初年,官员的名称设置互有增减,徐勉撰写了有关选官的簿籍上奏,朝廷下诏依照施行。这个办法是将九品列为十八班,从此以后冒贪和苟得官职的人因为有钱财物品而得到进用,而守道退隐者就因贫寒而没有出头之日了。

    后徐勉任左卫将军,领太子中庶子,在东宫侍奉。昭明太子当时年幼,皇帝让徐勉教他懂得宫中之事,太子对徐勉非常敬重,各种事情都同他商量。有一次在殿内讲解孝经,临川王萧宏、尚书令沈约担任太子的师傅,徐勉和国子祭酒张充担任执经,王莹、张稷、柳忄登、王日柬任侍讲。这个阵容是当时最贤能的人所组成,当时人都赞誉这是极妙的人选。徐勉多次谦让,请求将他换为侍讲,武帝下诏不答应,他这才就任了。旧例由扬、徐两州首先选用主簿,全都挑选国内最有才能和最公正的人担任,当时选取了徐勉的儿子徐崧到南徐州。皇帝对他说:“卿本寒士,而你的儿子和王志的儿子一起先被选用,这是徐偃王以来所没有过的事啊!”徐勉认为梁武帝拿他的祖先来开玩笑,感到是一种耻辱,回答时对皇帝也不礼貌,于是被贬为散骑常侍,兼领游击将军。

    后来徐勉又担任太子詹事,又改任尚书右仆射,仍兼太子詹事。当时民间治丧大多不按照礼制行事,早晨人刚咽气而晚上就殡葬了,相互比着快办。徐勉上疏朝廷说:“礼记-问丧篇中说:‘三天以后才收殓,这是期望有复活的可能。三天以后不能复活,也就活不过来了。’但近来都不遵从这礼制,送葬的礼法,一天就殡葬。豪门富家,甚至只有半天。衣裳被服棺木郭,以办得越快越荣耀。亲戚僮仆,也都想早些返回。所以墓穴刚刚挖好,灰石铁钉都已弄完。忘记了狐鼠悲哀同类,尚且频频回首而望;愧比于燕雀忧伤同伴,多次往来翱翔。其伤情害理的事情,无过于此了。况且为人之子,继承家业之日,心中忧愁悲伤之极,办理丧事各种资财,全由他经手。日常上下之间的爱憎深浅,实在难以清楚。如果日常探望欠缺,对其生死存亡违礼乱来,假如其间万一有违法之事,产生的怨恨惨酷就很多了。何不让其推迟收殓的时间,延长一点生还的期望。请从今以后,士民众庶均依古礼,三日之后大殓。如不遵从,严加纠治。”皇帝下诏赞同所奏。

    又被任命为尚书仆射、中卫将军。徐勉认为自己早受皇帝知遇之恩,连续晋升重要职位,所以尽心侍奉皇帝,凡其所知,无不尽力而为。他自从负责选拔地位较低的官员起直至担任现今的重要职务,其间总是参与选拔人才的工作,深得士人之心。朝中机密事务,从未泄漏,每当有表章上奏后,当即烧掉草稿。他知识广博,精通经史,深晓古籍所载各种史实。在齐朝的王俭任职之后,没有一个人比得上徐勉。凡朝中的礼仪和国家的大典,婚礼、加冠、吉事、凶服等,徐勉全都参与意见。

    很早的时候,徐勉就接受诏令撰写五礼制度,普通六年(525)撰写完毕,便上表朝廷说:

    “礼,是用以使上者安宁、教化民众,弘大正气、训导民俗,以经国家、利后代的大事。唐尧、虞舜、夏商周三代,都必使用的。到了周代,礼法尤其完备,周人因于殷代革除夏代的弊端,损益可知。虽有经礼三百,曲礼三千,经文三百,威仪三千,其大体有五种,也就是宗伯所掌管的礼仪,吉礼为上,凶礼其次,宾礼再次,军礼又次,嘉礼为下者。所以祭祀时不依礼,就不齐整庄重;丧葬时不依礼,就会有许多人违背死者忘了生者;应接宾客不依礼,朝见时就会失去风范;军队之中不依礼,就会导致军令混乱;加冠婚姻不依礼,那么男女就会失去合适的时令。治国修身,以此最为急务。自周室礼崩乐坏,王道衰微,官府所守此礼,日渐失其次序。暴秦毁灭学堂,礼法荡然无存。汉代勃兴之后,百事繁忙,日不暇给,仍令叔孙通求之于外野,于是而知帝王身份之贵。后代混乱,递承之间,互有兴灭。至东汉曹褒,在南宫制作撰述,收集散失部分,得到一百多篇。虽然写成书简,而上奏时仍有缺失。此后兵革纷争,异端并起,章句沦没,礼制中断。方领矩步的仪容,已淹灭于旌鼓之中,兰台石室之典籍,用尽于帷幄车盖之上。至于晋代,才制定新礼,荀岂页制定于前,挚虞删定于后。继而中原遭受丧乱,礼法罕有存留。江东草创之时,因循旧制而已。沿革之风,未能顾及。

    “陛下睿智明察,开启圣运,先天改物,拨乱用武,化俗以文。作乐在于成功,制礼用以定业。近所撰定五礼,起自齐永明二年(484),当时步兵校尉伏曼容上表请求制定一代之礼乐。经过商议,设立新旧学士十人,只修五礼,谘禀卫将军丹阳尹王俭,学士们也分别住在郡中,制作多年,仍未撰成。当文宪去世之后,遗文散失,又将这事交给国子祭酒何胤,经过九年,仍未完成。建武四年(497),何胤回到东山,齐明帝命令交给尚书令徐孝嗣,往事始末,随在南第。永元年间(499~501),徐孝嗣在此遇祸,所撰之文又多散落。当时收集所余之文,暂时交给尚书左丞蔡仲熊、骁骑将军何佟之共同负责此事,当时礼局就安设在国子学中门外。东昏侯时,多次遭受战火,其间散失的,又过大半。天监元年(502),何佟之请示设置机构事宜,朝廷下旨由外间商议。当时尚书省商议之后,认为正值国家变革之初,众务权宜处置,应当等到国泰民安之时,再行考虑增删修撰。准备暂时减去礼局,并入尚书省仪曹。圣旨说:‘礼坏乐缺,所以国有异政家的殊别,实在应当因时修定,以为永世遵从的规则。’于是尚书仆射沈约等商议,请求五礼各设置旧学士一人,每人各自举荐学士二人协助,抄撰其中的内容。有疑义的依照西汉石渠阁藏书、东汉的白虎通义,随其本源上奏,请圣旨决断。于是便以旧学士右军记室参军明山宾掌管吉礼,中军骑兵参军严植之掌管凶礼,中军田曹参军兼太常丞贺蠩掌管宾礼,征虏记室参军陆琏掌管军礼,右军参军事司马醁掌管嘉礼,尚书右丞何佟之总参其事。何佟之去世后,由镇北谘议参军伏日恒代替他。后来又让伏日恒代替严植之掌管凶礼。伏日恒不久改任官职,便由五经博士缪昭掌管凶礼。又因礼仪内容深奥广博,记载残缺,应当广泛进行讨论,共尽其力,便另派镇军将军丹阳尹沈约、太常卿张充和微臣三人共同参与此事,臣又另奉诏令总管其事。最后又让中书侍郎周扌舍、庾于陵两人再参与此事。如有疑问,所掌管的学士应当首先提出意见,通问五礼旧学士和参与此事者各谈本人意见,赞同或否定,写成条文,上奏皇上,由圣旨决断。所疑事项众多,经历多年积累,为数不少。无不网罗所有经诰之文,玉振金声。凡所有奏请决定的奏文,都载于篇首,详列圣旨,成为不可改易的法则。哪里是孝宣所能模拟,孝宣所能说出的呢!

    “五礼所管之事,各有繁简,至其撰写完毕,不能同时而就。嘉礼仪注于天监六年(507)五月初七上于尚书,共有十二套,一百一十六卷,五百三十六条。宾礼仪注于天监六年五月二十日上于尚书,共有十七套,一百三十三卷,五百四十五条。军礼仪注在天监九年十月二十九日上于尚书,共有十八套,一百八十九卷,二百四十条。吉礼仪注在天监十一年十一月初十上于尚书,共有二十六套,二百二十四卷,一千零五条。凶礼仪注在天监十一年十一月十七日上于尚书,共有四十七套,五百一十四卷,五千六百九十三条。总共一百二十套,一千一百七十六卷,八千零一十九条。又列副秘阁以及五经典籍各一份,经过缮写校定,在普通五年(524)二月才得以完成。

    “我私下认为撰正和施行礼仪,历代罕有成功的,皇明应运而生,此功终于告成。周代之礼三千则举其大数,今之八千,随事增益。质文相变,所以其数目加倍,有如八卦之爻,用以重卦,错综而成六十四卦。臣见识平庸,谬当此任,淹留多年,应当受责。更兼写成之初,未能及时上奏,实因才轻事多,心力不足,永觉惭愧,日夜不忘。自从今春皇上将亲率六师,寻找军礼,阅读有关条目,无不齐备,可以悬之于日月,颁布于天下了。”

    皇帝诏令有关方面依照实行。

    不久,徐勉加任中书令,他以有病为由请求解除内职的任命,皇帝下诏不允许,于是让他停止到省办事,三日一次朝见,有事派主事听取意见后决定。后来他的脚病越来越严重,很久没有去朝见皇帝,便坚决请求解除职务。皇帝下诏允许等他脚病愈后回省。

    徐勉虽然身居显要的职位,却不经营产业,家中没有积蓄,所得俸禄分出一部分赡养亲族当中的贫困者。他的门人故友有时平心静气地劝说,他便回答说:“人们遗留给子孙们财产,我遗留给子孙的是清白的品德。子孙们如有才干,就会自己取得财富;如果无才,终为他人所有。”他曾经写了一封信告诫他的儿子徐崧说:

    “我家原本清廉,所以日常贫寒俭朴。至于产业的事,我一向不曾说过,不仅是不经营而已。卑微之身蒙受恩遇,致有今日,高官厚禄,可谓兼备。每当私下念叨此事,岂因才能而致,也是靠着祖先家门风范和福分,所以能够至此啊!古人所谓‘以清白传于子孙,不也是很丰厚的吗’。又说:‘遗留子孙黄金满鬭,不如一经。’详细求其深义,确非说说而已。我虽不聪慧,只有立下志向,才能遵奉其义,不敢缺失。所以地位显贵以来,已近三十年了,门人故旧,承受我的举荐的而有方便之时,或让开辟田园,或劝建造商店,又要用船舶运载而来,也是让通过商贸来增加财物。类似的事情众多,都被我拒绝不肯接受。不仅是不愿与民争利,也是要减少纷争。

    “中年以后,聊于东田开辟小园,并非存心耕种田园以求利,正为挖池栽树,多少寄托我的感情并得以观赏。又因郊外是安静开阔之处,终可建宅院,倘若获得退休养老,实是要在此歌吟哀咏。慧日、十住等既要营作于晨昏,又须有住所。我在清明门宅院已无处可以容纳,所以这样,也是有原因的。以前已割去西边宅院施舍给宣武寺。既已失去西厢,院落不再成为方块,我心中认为这不过是寄身的旅舍而已,何必弄得华美。时常以世人称这里是我宅院为恨事。古往今来,豪富之家接踵而来,高门甲第,连门洞房,当其死后,定是谁家之室?但也不能不培造假山,堆积石块,栽移果木,杂以花卉,以为娱乐休息之时,寄托性灵。随便架立而就,不求广大,惟做功德以小为好,所以内中十分狭窄,再无房屋。近日修建东边为儿孙们居住的二处屋宅,是靠十住南归之资,其中所需之物,仍有不少。既无牵牛挽车以远贸之资,又不可中途而停止,郊外之园便难以保全,卖给韦黯,所得百金。修成两处宅屋,已耗费其半。小园何以能得此价钱?因我已经经营多年,大体已经建成,园中桃李茂盛,桐竹成荫,阡陌相通,渠亩相连,华楼高榭,颇得临眺之美;孤峰丛林,不无繁茂之盛。渎中多有水草,湖里莲藕丰饶。虽在人境之外,却靠近城阙,韦生购得,也雅有情趣。追述此事,并非有惜售之心,因此事而心中联想而已!忆起谢灵运山家诗中道:‘中为天地物,今成鄙夫有。’我得有此园已二十年,如今真成为天地之物了!物之和我,相比几何呢!此园剩余之财,今分给你以营建小田舍,亲属拖累既多,理应如此。况且佛教说法,称财物为外命。另外经典也称:‘何以将聚人而得者称为财。’况且你为常情所需,怎能忘怀此事。听说你所买的湖熟的田地,盐碱颇多,怎能安心经营?所以这样,并非与人竞争。此事虽与孙叔敖的寝丘封地有别,但也可仿佛相比。孔子说:‘居家理事,可移于官。’既已经营,就应使之成功,进退两失,更贻留笑柄。如有收获,你可以分出一部分赡养内外大小,应让各得其所,这本不是我所要知道的,又应当让诸女也得到一点好处。你既身为兄长,所以我才这样提及。

    “凡为人尊长,确实不易,应当使中外和睦,人无怨言,先人后己,然后可贵。老子说:‘后其身而身先。’如果能做到这样,就会获得大利。你应当自勉,见贤人而思学习,不应忽略而放弃时间。放弃时间便是放弃自身,身名之好坏,岂不是最大的事吗?能够不注意吗?今日所写,略谈心意。只因成家以来,不营资产,既建有别墅,似乎有背于旧愿,所以陈述此事之始末,才能无愧于本心。况且我已是老朽暮年,心力已觉不足,牵累于考课官吏,奉公守法,略感难以胜任,其中有闲暇,才能休息。或于冬日之阳,夏日之阴,良辰美景之时,得处理完文案的间隙,负杖穿履,逍遥于陋馆,临池观鱼之游,林间听鸟啼鸣,浊酒一杯,弹琴一曲,以求片刻之乐趣,才能安然以待晚年,不应再劳心家中小事。你交通已定,此书送去,凡所需之资,如常付给。从此以后,我不再和你谈及田园之事,你也不要再告诉我。假如遇到水旱灾害,岂有办法?如果仓满箱盈,是你的幸运,如此之事,也不必等我知道。记中说:‘孝顺的人善于继承祖先的志向,善于绍述祖先的事业。’如今我指望你来成全我的志向,我就死而无恨了。”

    徐勉的二儿子徐悱去世,徐勉极为悲痛,他又不愿意长时间耽误国事,便写了一篇答客文来自我宽慰。普通末年,梁武帝自己从后宫选择善于唱吴声和西曲的歌伎各一人,都是一些美丽的少女,送给徐勉,他因此而颇喜好听音乐和饮酒。在正常俸禄之外,每月另给钱十万,其宠信礼遇之深,无人可以相比。

    中大通年间(529~534),徐勉又以有病为由陈告朝廷,转任特进、右光禄大夫、侍中、中卫将军,设佐史之官员,其余职务照旧。增派亲信人员四十人。两宫交互派往问候的使者,冠盖连成一路。皇帝多次下诏准备前来看望,徐勉以为君主拜问臣下有亏大礼,连连上书请求不要出行,皇帝应许了,于是停止出发。当他去世时,皇帝听到消息而流下泪来。当日,皇帝亲临徐勉家中参加殡礼,赠为右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皇太子也在朝堂上举行哀礼。有关方面上奏谥号说“居敬行简称为简”梁武帝增加了“执心决断为肃”因而谥为“简肃公”徐勉的骨气比不上范云,但他也不曲意随声附和,后来任政的人都比不上他。梁朝一代说起担任相位而受到称赞的就是范云和徐勉。

    徐勉善写诗文,勤于著述,虽然负责机要大事,但下笔不停。他认为起居注过于烦杂,便撰写了流别起居注六百六十卷,左丞弹事五卷。在吏部时,撰写选品三卷。齐朝时,撰有太庙祝文二卷。他认为孔子的儒教和释迦牟尼的佛教两教殊途同归,撰写了会林五十卷。他平日所撰写的文章共有前后二集五十卷,又写有章表集十卷。

    大同三年(537),徐勉的原佐史尚书左丞刘览等人到朝廷陈述徐勉的事迹,请求刻石记载他的德行,皇帝立即降旨在徐勉的墓地立碑。

    徐悱字敬业,自幼聪明机灵,能写诗文,任太子舍人,掌书记之职。累迁至太子洗马,中舍人,仍掌书记,出入于宫中多年。由于有脚病出任湘东王友,不久迁任晋安内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