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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这个让人觉得空气都格外稀薄的地方,怕自己再不走忍不住就把她从那男人怀里抢过来。
给他买的早餐,给别的男人也能买。为了陪那个男人出来逛学校,还敢和室友串通一气装病。
也只有他傻得明明一眼就看出来陈天娇是在帮段悠撒谎,还是忍不住心里怕她有万分之一真的生病的担忧也要来看一眼。
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专一,这就是你说的专一?
那么在他之前,又有多少个男人享受过她的专一?
林小晓不忍直视地抬手捂住了脸。
陈天娇也看不下去了,跑过去三两下就把俩人拉着的手分开了,在这个不争气的傻丫头耳边低声教训,“你看不出来江教授生气了吗?”
段悠点头,“我知道,我去跟他道歉。”
“道什么歉。”阿青眉毛一竖,“你就是太惯着他了!他不把你当女孩,你自己还不知道自己是女孩?女孩是拿来爱护的不知道?爸妈平时怎么教你的?”
别说是段父段母了,就连他这个做弟弟从小和她吵到大的都看不下去有个外姓男人这么欺负他们段家的小公主。
还跑圈?还体罚?还给他买早点?
真是光想想就能憋一肚子气,“我告诉你,段悠,这样的男人肯定不能要。你要是不能让他对你百依百顺,就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省得在一起以后后悔。成天甩脸子给谁看呢?”
林小晓这才觉得段青和传说中那个脾气暴躁的少年重合在了一起,她清了清嗓子,弱弱道:“那个,你们不觉得江教授可能是在吃醋吗?”
别人不知道,同为男人的阿青不可能不知道。他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只是没说罢了。
这时候段悠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有点不对劲。
细软秀气的眉头皱了皱,她垂眸,摊开自己的手掌,看着手心里的纹路,微微笑开,“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很像。”
“你们说……”她干净的嗓音拖得有点长,尾音散在风里,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娇媚,“我是乘胜追击还是守株待兔啊?”
突然把决定权握在手里的感觉,还真是有点像踩在云层上。
倒不是段悠不想矜持,而是那个男人的忍耐力太超出旁人的预料。
他可以在一句话不说的情况下默默为她做这么多事,段悠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她就这么停下脚步等他来追她,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这个男人一辈子都不会有这种主动来追她的觉悟吧。
那时候的段悠望着初冬萧瑟干枯的落叶,这样想。
不过世事无常,风水总是轮流转的,她不知道的是,十年后那个男人付出了怎样的代价,疯了也要留她在身边。爱得入了骨,爱得入了魔。
“我跟你说话你都当耳旁风是不是,段悠?”阿青终于忍不住朝她低吼起来,“我说,你给我适可而止!他是个男人,他喜欢你爱你想得到你霸占你他自己会主动靠近你,在此之前,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等着,否则我立刻告诉爸妈让他们带你走。”
段悠蹙了下眉,攥起了五指,盯着他,眼里没什么情绪,忽然问起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你这几天住哪?”
段青一愣,脸色还是难看得不像话,“酒店我已经订好了。”
“哦。”段悠莞尔,并没多意外,仿佛他这个回答早在她意料之中,甚至她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那你就给我老老实实一边凉快去,我的事情你少插手,否则我立刻告诉爷爷和姑姑你回国了。”
到时候段兰芝和段老爷子非得磨死他不可,看他还有功夫管她的闲事。
段青只觉得胸口一窒,好像被人闷了一拳,他又急又怒,“你这死丫头胳膊肘居然往外拐?”
段悠学着江临平时那副波澜不惊的调调,“那人是你以后的姐夫,放尊重点。”说着,她又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看在你今天表现不错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表现不错?陈天娇和林小晓同时失笑,她说的恐怕是段青让江教授吃醋的事。
也确实是,难得在那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脸上见到这么明显的打破平衡的反应,宛如撕开了一张假面,这才让人能稍稍窥伺他心里到底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戳破了这个秘密,段悠心情很好,很好,非常好。
回宿舍的路上,陈天娇和林小晓一直都在后面嘀嘀咕咕。
“说什么呢,让我也听听?”段悠站住脚,回头一扫二人。
陈天娇如实回答,“我们都觉得你弟弟长得比你显大。”
“夸我年轻啊。”段悠笑眯眯地应了,“然后呢?”
“可是好像个毛头小子啊。”
段悠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他就是平时野出来的,有我爸妈宠着,什么事都轮不到他操心。这辈子受到过的最大的挫折也就是考试不及格,后来挫折着挫折着就习惯了。”
“原来你们姐弟的智商都长你脑袋里了。”林小晓感叹,“亏我还以为他也是个学霸。”
“大学都没考上的学霸。”段悠嗤之以鼻,丝毫不估计地抖自己弟弟的黑料。
“要智商有什么用啊。”陈天娇不敢苟同,“长得帅就行了呗,我说悠悠怎么对那些五官端正的男生看都不看一眼,原来是从小对着这么大一个花瓶。不是我说,这整个学校也就江教授能在颜值上跟他一较高下了。”
对此,段悠表现得很是虚怀若谷,“过奖过奖。”
“……”林小晓无语,她到底是以什么身份替江临谦虚啊?
*
和三人分开后,段青独自走在A大的校园里,墨镜下的眸子不停审视着周围的人群。
忽然有人从他侧对着的方向走过来,速度不快,却撞在他身上。
段青第一个想法是,又来。
他的容貌和身材在东西方的审美中都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从小身边就不乏各种追求者和搭讪的女孩子,通常性格热情活泼的白人女孩都是大大方方走上来要他的电话,而东方女孩就委婉含蓄很多了,总会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制造各种各样的意外,比如,不小心撞在他身上,然后和他搭几句话。
像这种慢吞吞走着还撞在他身上的把戏,是不是有点太低端了?
他眉目稍冷,正要转身不做理会,余光却偶然发现女人蓬松柔软的长发几乎遮住了她半张脸,她低着头,以手掩面,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只能听到淡淡的、沙哑的嗓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她还朝他低了低头算作示意,然后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段青愣了两秒,似是没想到他还没躲,对方就躲瘟疫似的离开了,丝毫没有要和他搭讪的意思。
他不禁回过头,目光追随着那道清瘦的背影。
那背影,怎么说呢,段青在他匮乏的中文词库里找到了一个可以形容她此刻状态的词——
失魂落魄。
刚才那声音一听就是哭过,鼻音还很浓重。
他皱了下眉,不想再去理会,这世界上不幸的人很多,每天都有人在遭遇各种祸事。
可身边却传来几个女孩的窃窃私语,“诶?那是心理系的助理教授吧?怎么每天都跟鬼一样……”
“听说她一个月前要和订了婚的男友结婚,结果你猜怎么着?男方坐的车在办婚宴的酒店门口出车祸了,人当场就撞死了。她好像受刺激受得不小,那之后就一直是这样。”
“不会吧,这么惨?”第三个女生接了话,“我都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她姓什么呀?”
“姓穆,穆念慈。”
段青要往反方向走的脚步就这么顿住,忍不住又回过头去,女人的背影已经走远到了甬道的转角,风一吹,她的长发在转弯时扬了起来。
那个侧影透过他的墨镜,透过他墨蓝色的眸,很久很久都烙在他脑海里。
他记得,他人生中看的第一本中文小说里面,也有一个叫做穆念慈的女人。
爱得义无反顾,伤得血肉模糊。
想着,他又笑了,心理学么,连自己都救不了,还想去悬壶济世。
傻女人。
“你们说她会不会这一辈子都走不出去啊?”有个女孩无不唏嘘地感慨。
另外一个点头,“肯定会啊,我亲眼看到车祸现场都得做一阵子噩梦,更何况死的还是我深爱的人,还在我婚礼当天。我恐怕一辈子都不想结婚了。”
段青听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举步离开。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坚贞不渝的情感是不能被取代的。若有,则要么是时间不够长,要么是新欢不够好。
如果不是他在郁城呆不了多久,很快又要回到爸妈那边去,他倒真想……
思绪戛然而止,他不禁一怔,想什么呢,对一个初次见面,或者说连“面”都没看清楚的女人。
何至于同情。
他最后回头看了眼那个早已空无一人的拐角,有什么极其隐晦的东西在心底深处种下。
八年后,才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