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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笨蛋!”应御风一冲进小屋里,根本不给其它人发言的机会,劈头就揪住尹梵心痛骂。“随便一个男人带-走,-就跟着跑了,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
当他凌晨偷偷溜进地牢,却发现空无一人的时候,心脏差点被吓得停止跳动。要不是跟在他身后的“地限”拦得快,他早冲去与怪老子狠拚一场,杀他个落花流水。
看应御风一脸掩不住的紧张与着急,似乎真的很担心她,这种态度固然让她觉得很开心,可是他的语气就不能放温和一点吗?凶什么凶。
“什么随便的男人?时傲你又不是不认得。”她蓄意以挑衅的口吻应答。“谁教你打算把我丢在那个呕心的地牢里等死,人家看不过眼,顺道帮我一把不行呀?”
凶凶凶,就会对她吼,她可不是受气包,谁愿意无端承受他那堆窝囊气呀?
“跟-解释了八百遍,结果-还是连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应御风以隆隆巨响的雷公嗓拚命地轰炸她的耳膜。“再敢背着我乱搞试试看!”
“你管我!”尹梵心眉头紧蹙,忍不住冲口而出,心潮却翻滚地沸腾起来。
这人真奇怪,到底是关心她还是讨厌她?动不动就对她大吼大叫的,看似有情又若无情,简直莫名其妙。又不是她存心破坏他的计划,有人好心来营救她,从苦难的地狱中回到幸福美满的现实世界,她当然二话不说,乖乖地跟着走。在颠沛流离的逃亡途中还能想起他已经很有良心了,他还想怎么样?
“我不管-谁管-?”应御风阴郁地扯出一个极难看的表情,然后将自己颈上的晶炼挂回她脖子上。“-一天不玩命会死啊!”再这么下去,他的心脏铁定会提早寿终正寝。
“希罕!”她气呼呼地别过脸。了不起呀,以前没他在身边的日子她还更开心呢!自由自在的多逍遥,还有齐硕文陪她四处玩耍。
“这才是重点,对不对?”他手握成拳,为她轻鄙的态度再次勃然大怒。“-的心里就只有那个姓齐的,甚至连时傲都比我重要,-当然不希罕我!”
这种狗屁倒灶的蠢话他也说得出口!尹梵心火得想一拳揍扁他那张臭脸。亏得她身陷贼窟被虐时,最想见的人居然是他!真是孽缘哪!
“对,天底下任何一位男性都比你重要一百倍。”她冷冷地回嘴。“怎么样,这个答案你该满意了吧?”
真是没大脑!要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那么一点点、一滴滴若有似无的暧昧情愫,她管他的公演会不会开天窗,管他的计划是什么屁,早八百年前就溜了个无影无踪,从此成为天涯陌路人,更别提还因他破了例,由她的食物中分出一堆恶心的东西给他吃。
到这个节骨眼还怀疑自己的分量,简直是超级大白痴,干脆笨死他算了!
“接下来-是不是要告诉我,随便嫁给一个男人都比嫁给我好?”他的心蓦地像泡进醋缸里,悒郁的脸庞上全是莫名的担忧与恐惧。
他们什么时候论及婚嫁了?尹梵心的眸子里充满愠怒。他们又没有婚约,他管她嫁给谁!
“你干嘛用那种鄙视人的口气逼供?”她愤怒地抿紧嘴,恨恨地瞪他。
“就凭这个!”他霸道地吻住她咒骂不休的小嘴,狠狠地吻偏她的红唇,狂妄地在众人面前宣告他的专属权。
“不要!”她死命地挣扎,只想拍掉缠在她腰际上的大手。
“-总是在逃避我。”他强硬地捉回她,黑眸写满懊恼。“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尹梵心终于被气哭,眼睫上全是莹亮的水光。“从一开始你就凶得要命,动不动就说要惩罚我,还强迫我搬去迎耀,东一个不准、西一个不准,我为什么不逃?不逃的才是白痴!”
“要不是一堆苍蝇在旁边绕来绕去垂涎-,我才懒得管!”他气呼呼地吼回去,眼底眉梢全是嫉妒。
“人家齐硕文都没说话了,轮得到你鸡婆吗?”她以手背抹去珠泪,情绪依旧激昂。
“他最好一辈子都别说话!”他又气又恼,一脸悒郁难平。“为什么非是他不可,我就不行吗?”
“我听不懂!”笨蛋,都弄到这个地步了,要是再不求婚,以后就甭想要她嫁。
“别以为那家伙在乎-,他根本只拿-当哥儿们,否则不会把-推给我!”他阴沉地怒瞪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扯着嗓子大吼大嚷。
“我就是要嫁给哥儿们,就是要一辈子相敬如宾,怎么样?”来比大声呀,她才不会输给这头大笨牛。连“求婚”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还有脸跟她大小声!
“不怎么样。”他强横的唇锁上她的,传达出浓烈的占有欲。“我不准。”
“你不要碰我!”岂有每次都要她屈居下风的道理,没这么好运。
“偏要碰,而且要全部碰光光!”他的眼底尽是邪气,**弥漫。
“色鬼!”她满脸通红。
“对,我就要色得彻底,让-无法想别的男人!”他以几近疯狂的动作索求她的响应,火热的吻再度狂烈地覆了上来,燃烧着狂野的情焰,在她出声拒绝之前,密实地封住那张艳丽的绛红唇瓣。
“真肉麻。”时傲撇撇嘴,牵起母亲的手走出青光洋溢的小厅。“既然甄爸亲自出面,我们也没必要留下,该走了。”
“不急。”时倚芳拍拍儿子的手,漾起一抹浅笑,神情似乎有些恍惚,出神地走入相邻的另一个小房间。“我等你爹地很久了。”
“那种抛妻弃子二十年不闻不问的家伙有什么好等的?”时傲再也无法遮掩对父亲的嫌恶。“-根本没有必要关心那种低下卑劣的人渣!”
“总是夫妻一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他一步步错下去。”时倚芳轻叹一口气。
要不是纪平自小至大一切顺遂如意,因而养成太过自负、输不起的个性,他也不会被利权熏黑了心,蒙蔽了心智,更不会犯下那件伤天害理的罪行,今天也就不会再有悲剧上演。当初她若能早些看出他不服输的个性,而不是一味地以“功成名就”、“扬眉吐气”等字眼狠心地戳刺他原就负伤的自尊心,或许纪平不至于偏激至此。
时倚芳凄凉地笑了。所有人都将一切过错怪在纪平头上,殊不知一切皆因她而起,她才是真正的罪人。
“有些人就是天生犯贱,永远学不乖。”时傲紧握母亲的手,低声请求。“够了,为他哭瞎一双眼还不够吗?”
“我看得见,真的。”像是保证似的,时倚芳说得又急又快。“房间是白色的,左边窗下有一盆花,有红,有蓝,还有黄色。你瞧,我不是都看得清清楚楚吗?”
时傲暗自长叹。房间不是白的,是浅黄色;左边也没有窗,只挂了一幅水彩风景画。窗下倒是真有一瓶鲜花,却是红白相间的孤挺花。
“不要等了,以他过去的历史看来,恐怕他现在已逃之夭夭,根本不可能出现。”他凛着脸,僵硬地倚在门畔,声音也是沉郁阴暗的。
“都等了一辈子,也不差这一点时间。”时倚芳仍挂着一脸平静的浅笑,好似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无恨,别辜负外公给你起的名,别恨他。”
“他不值得。”时傲的脸色愈沉愈阴。
“也好。”时倚芳轻声叹息。“只要你不怀恨在心,随你怎么想都好。”
“妈咪,-是不是弄错对象了?”时傲高高地挑起剑眉,一脸狐疑。“若是甄爸打算一并讨回新仇旧恨,-想他能逃得过吗?”
今日的“漱石门”不比三十年前甄爸刚接手时那般群龙无首、乱无章法,那个不长进的老混蛋只要犯一点小错,必全盘皆输。而现在他的底牌已经被抽掉了,根本没有筹码继续与甄爸对峙,眼前只剩死路一条。
“他不会死的。”时倚芳说得斩钉截铁。就算要赔上一条命,也绝不是他。
“-以为甄爸会手下留情?”时傲冷哼。“换作是咱们家碰上这种家破人亡的惨事,-肯放那个冷血的凶手一条生路吗?”
“一命抵一命,这个道理我当然明白。”时倚芳那双无神的眸子里突然迸出精光。“只要他能悔悟,再大的牺牲也值得。”
“只怕他不领情,反而啐-多管闲事,让他没面子做人。”时傲咬牙切齿。“以前-曾经帮他摆平过多少次麻烦,他感激过-吗?跟-道过一声谢没有?”
“我并不需要他的感激。”爱情不就是那么一回事,一旦爱了就是爱了,没有回头的余地,而她也从不曾想回头,不曾后悔。
“那他当-是他的妻子吗?”时傲怒吼。“他有没有关心过-日子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过我们母子俩会不会被时家人看轻?有没有想过寄人篱下有多苦”
“别说了。”时倚芳举手制止儿子的狂啸。“一切是我心甘情愿,不怪他。”
静谧的林间突然传出枪声,惊动了屋内两批为了不同事项争论的人马。
“该死!那几个没用的饭桶到底在搞什么鬼?!”应御风头一个发飙开火,小心翼翼地贴近窗畔,不断在窗后偷瞄外头的动静。
计划中明明敲定由“惊石”全员出动逮住石纪平,再让老头决定该怎么解决两桩仇事,怎么会突然冒出一连串的枪声?万一是老头不小心中弹,那把老骨头八成也玩完了。
“给你防身用的。”时傲蓦地扔给应御风一把枪。“否则当心你的女人小命不保。”
“兄弟,不担心你家老头被我干掉?”应御风挑挑眉,一脸古怪。
“他本来就该死。”冲着御风喊他一声兄弟,他就不能坐视憾事发生。
“要不是老头早上抓着我屁了一堆鬼话,我到今天也不知道你跟老头的关系。”应御风在时傲腹上狠捶一拳。“这种事也瞒着我,亏你好意思天天在我耳边兄弟来兄弟去的!”
“开玩笑,你三不五时就怀疑我一回,教我怎么说得出口?”时傲也没留情,立刻回敬一记狠拳。“是你自己痴蠢,听不出我的暗示,怪谁呀?兄弟。”
“你们两个有没有脑子呀!”尹梵心简直快被气晕了。“有时间窝里反,还不如到外头帮忙去!”
“-要我们帮哪一边?”应御风挑眉瞪她。没知识也该有点常识,蠢。
被这样一反问,她蓦地怔住了。对呀,两边都是至亲的家人,不论帮哪一边都会产生严重的困扰,不如在旁边纳凉,再装什么都不知道,将一切交由长辈处理──就像他们俩现在这副闲得发霉的德行。
“可是总该有点表示,这样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她吞吞吐吐地,一面局促地把玩着指尖。明明有人在外头做殊死战,身为亲人的他们怎么可以假装天下太平无事?至少也该表达一下关心之意,在旁边捏一把冷汗才象话呀。
“老头原本就不希望我在场。”应御风将大手移上她颈后,轻轻地抚着。“他说这是他的战争,跟我们这批小辈没半点关系。”
“果然甄爸还是要报仇。”时傲别过头,苦涩地说。
应御风收回手,一径沉默着,漠然地盯着脚下的冰冷地板。
“喂,你说话呀。”尹梵心推他。“好歹时傲是你堂兄弟,别那么冷漠行不行?难道你真想眼睁睁看他老爸被你老爸做掉啊?”
“不然-要我怎么做?”应御风白她一眼,口气极坏。“给他老头和我老头各一枪,这样一来正好把两笔帐结清,然后天下从此太平?”
“看不出来你有嗜血的喜好。”尹梵心一脸嫌弃,跳离他三大步。“反正窝在这里也于事无补,不如先出去观察战情,再做打算也不迟。”
“没兴趣。”不愧为血亲,两个男人都以冷嗤回答,态度极冷淡。
“你们不去我去。”出声的人是时倚芳,她等这天等得够久了。
这下子可好,还有人能不跟着出去吗?时傲认命地站起身,搀起半失明母亲的手臂,在步向屋外的途中,不忘一脚踹向应御风,眼光含怨──都是你弄来的笨女人,净扯后腿!
不料情况完全不如想象中乐观。
只见石纪平与甄宗佑各霸一方,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三尺,互以冰冷枪口指住对方,脸上的表情只能以“阴狠”二字形容。
都过了三十年了,就算甄宗佑肯放手,愿意将门主大位拱手让人,但那三观的九人谏士会乖乖听命行事吗?石纪平既然有能力在当年犯下重案并全身而退,必然是个深谋远虑的枭雄,不该连这一点都没想到才是。除非
尹梵心紧张地揪住自己的衣角,一脸仓皇,隐约意识到危机四伏,一触即发。
除非石纪平从一开始便不打算活着回去,只想玉石俱焚!
为什么要选在世代替换的前夕惹出这一连串事件?他应该知道自己斗不过的。可是石纪平看来却一点也不后悔,甚至是义无反顾
老天!她立时倒抽一口冷气。
石纪平根本不是要夺回当年自己失去的,而是要让自己的儿子一圆当初的缺憾!他将此役视作背水一战,即使捐躯送命亦在所不惜,只求子孙荣华富贵、大权在握!
完了完了!怎么一堆好人里,只有她看出对方眼中的重重杀机呢?而那脑子里净顾着偷香窃玉的应御风却与她相隔十万八千里,连想与他互通声息都办不到──在这样牵一发极可能动全身的对峙战况下,她说什么也没胆轻举妄动。
怎么办?该如何化解这一场杀戮?尹梵心一脸灰败,玉容惨黯,感到肌肤上鸡皮疙瘩一颗一颗地浮起来。她这辈子虽可算是见多识广,跑遍不少地方,但可从未见过死人,尤其是前一秒还活蹦乱跳,下一秒却直挺挺倒下的惊悚画面。
现在她也不想破例,没必要在不干己事的战场上活生生把自己的胆子给吓破。
说不准,那个轻薄她的yin贼也是敌手看中的目标之一。瞧他一副冷漠淡然的神情,好似天塌下来也不关他事的-样,换做是她坐上怪老子的敌尊大位,搞不好也会被他激出一股蛮劲冲动,顺道也把他给解决了。
好烦,这么复杂的事为什么会在她面前发生?她又不是超人,能解决这件牵扯了两代恩怨情仇的陈年旧恨,老天爷也未免太过高估她的能耐了。
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要是应御风那家伙不幸成为标靶,她便主动牺牲小我,替他挡下不长眼的子弹,这样够仁至义尽了吧?尹梵心的一双大眼只顾盯住石纪平手中的枪,嘴里嘀咕个没停。也不知上辈子是欠了他什么,这辈子竟要这样还债
哎呀呀,老天爷真是没天良,居然真的要她赔上一条小命。她一面连声怨叹,脚下移动的步伐却不曾稍停。要命!石纪平的枪口竟真的转向,直直地对准应御风──
“砰砰”!巨响共两声,发自同一把枪枝,却分别射中两个人。
原来被枪射中就是这般灼热刺痛,令人眼冒金星,脑子空白。与其说痛,倒不如说是惊吓成分还多了点,但在惊慌之后,那股烧灼辣痛还真不是普通的难受
尹梵心身子一软,却仍坚持扑倒近在眼前的高硕人影。
“不!”应御风发了狂似地迸出惊天动地的呼喊,心碎一地。“-受伤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几秒钟前她还妩媚生姿地对他大送秋波,现在却了无生气地倒在他怀里,像是随时都会咽气似的,令他心痛难当,只觉天地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老头早在来时路上警告过他,石纪平的目标可能是他们,要他多小心,以免惨遭毒手,不然他也不会故意与她隔得远远的,为的就是让她避开,免得遭到池鱼之殃。没想到她竟突然不要命似地朝他冲了过来,还代他挨了一枪。
笨蛋,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让她挥霍,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惜生命啊!
红艳的血花四处飞散,不但在他身上染出一片片怵目惊心的殷红,也落在她身旁微湿的泥地上、碧绿的草上,以及她苍白如纸的脸颊上。
他死命地紧紧搂着她,生怕下一刻佳人便会香消玉殒,与他生死两隔。
“废废话。”血都流光了,肩膀也快废了,当然受伤惨重。
真是时运不济,每回好心都会被雷亲。
她才不是怀抱着什么见鬼的伟大情操,也没打算舍身取义,只是单凭直觉奔上前,想扑倒他躲过那一枪而已,谁知道该死的怪老子枪法超级神准,一枪打倒两个。
但只要他没事,便代表怪老子奸计未能得逞,这枪总算挨得值回票价。只是不知另一名中枪人运气如何,希望伤势别太惨重才好。
“不──”在听见她气若游丝的回答后,应御风又发出另一声震人心肺的悲愤咆哮。
唉,果真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歹祸福,好不容易从贼窟里逃了出来,没想到仍是无法避过血光之灾,皮肉还是躲不过受创的悲惨命运。
她无力地靠在他温暖宽厚的胸膛上,勉强维持一丝神智,想提醒他一件极为重要的大事──有闲情抱着她哀号,不如把握时间送她上医院,免得伤口受到感染,害她以后再也无力拾笔作画。叫那么大声除了把她耳朵轰聋之外,什么好处也没有
一滴、雨滴、三滴奇怪,脸上怎么湿湿的,水珠一滴滴地落下来,是下雨了吗?
不对,怎么他脸上也湿成一片,难道是他哭了?
那个强悍霸道的男人也会为女人落泪?
看来最近天气显然相当不稳定,八成要下红雨了。
“笨笨蛋。”她抬手想抚摸他的脸庞为他拭泪,但还没碰到就又垂了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别在人前丢脸”
堂堂“御石”竟然在一堆人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教她以后拿什么脸见人──万一她日后不小心当上“某人”的老婆,岂不羞死了。
“-自己还不是哭得一塌胡涂。”应御风低下头,温柔地吻去她脸上的点点水珠,却又不争气地滴落更多的男儿泪。
“我是痛痛哭的,你哭什么?”她才不是因为感动而落泪,而是枪伤痛死人,眼泪忍不住迸出眼眶的,与他掉下沙猪泪一点关系都没有,绝对没有。
“风沙太大。”他的脸倏地发青,声音亦恢复一贯的冰冷,倔脾气也跟着发作了。
笨蛋,就知道要面子、逞英雄,也不想想自己有多少分量,玩不玩得起这种白痴游戏。这下可好,受了重伤不说,还在他面前摆酷,宁死不肯哼一声,想表演给谁看哪!
“那你还不躲进屋子里”她都已经“舍命陪君子”了,他就不能讲几句甜言蜜语让她过过瘾吗?小气鬼!一点罗曼蒂克的细胞都没有。
“算我倒霉行不行?”应御风整个人都陷在狂炽烈焰中,不顾她身受重伤,狠狠地在她耳边狂啸。“如果当初-能自制一点,别来招惹我,谁想理-这个超世纪笨蛋!”
“是谁招惹谁呀!”尹梵心差点气昏过去。
“-不爱我没关系,要嫁给齐硕文也随便-,管-爱做什么都随-,行了吧!”他愈吼愈上火,眼眶也跟着喷出了火花。“只要-好端端地活着,其它随、便、-!”
不知是体力透支或被他这番狂暴怒吼给震慑住,总之尹梵心怔愣了好半晌,一语未发。
她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他看起来像是被伤透了心,一点都不像当初那个冷面狠心的酷吏头子,反而像极了古代伤心人。
为什么一直想逼他说出那句话?自己不是打定主意要逍遥一辈子,绝对不将那些挂心烦人的情爱招揽上身吗?那么,何必执意想由他身上得到一个明白的承诺?
这样的行为,分明是与自己的理念背道而驰,一点道理也没有。除非是她在不知不觉之中先将自己的心交了出去,唯恐得不到相同的响应,这才慌了手脚,只想找回不慎失落的心,才会做出一连串“英勇”的行为。
不管面对任何磨难危险,只要一天没听到那句话,她就不允许自己软弱,不许自己在脆弱时被打倒,不许失去任何一丝希望。
不论多苦都愿意。
是这样吧?应该就是这样没错。毕竟修过三年心理学,虽没本事挂牌开业,但用来分析自己总该绰绰有余。
尹梵心努力撑起身子,想与他面对面。这个答案她得亲眼看见、亲耳听见才能心安,其它的面子问题可以先放在旁边晾着。
“看着我。”她以双手捧住他的脸,固定住那一脸伤痛。“听清楚,这个问题我只说一遍,你”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也扯动了她的伤口。
“等-的伤包扎好再说。”应御风冷冷地打断她,不想让任何人见着自己眼中的狼狈,尤其是她。“只要-小命不完蛋,什么都可以等。”
“我不要等。”尹梵心第二次抚上他的脸。“你爱不爱我?”
她不愿再当迂回刺探的胆小表,既然横竖都得经过这道关卡,不如挺起胸膛,光明正大地过关斩将,那才符合她一贯的生活态度。
“爱。”应御风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更令他诧异的是,说了之后竟然也没多大痛苦,反而有些释怀,像是完成一件大事似的。
“好,走吧。”她点点头,将脸埋在他胸前,让泪水浸湿他的衣衫。“不是要送我去医院吗?”
去她的,就连土匪强盗都没她过分!只顾着自己偷掳拐抢,连一丝回馈的心都没有。
“-呢?”他僵着脸,忍不住由齿缝间迸出这句反问。
“只要我的伤养好,一切天下太平哪!”尹梵心巧笑倩兮地冲着他猛笑,当场把话题转到不搭轧的地方去。
她可精贼透了,嘴巴闭得紧紧的,比蚌壳还要紧上七分,硬是不给他一个痛快。
本来嘛,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占尽了所有的便宜,还害她沦为可怜的过敏症患者,只能扮可怜在他的yin威下求生存,此时好不容易摸到一张王牌,她怎么可能轻易让出手?别作梦了。
再说,一个字可不能算是甜言蜜语,重点话题他也没搬上台面,自然万万不可松口。
“-欠揍啊!”他忽声咆哮,不可思议地死瞪她,巴不得一掌劈掉那张得意兮兮的见鬼笑脸。真是天杀的,逼问出她要的话之后就来个翻脸不认人,真火死他了。
“你揍呀。”她指指自己仍在沁血的肩伤。“要害在这里,请便。”
应御风捏住她的下巴,炽烈的瞳眸灼灼地镇住她的,在窒人的沉寂中,猝不及防地吻住她的樱唇,既火热更缠绵,将所有的爱怨嗔痴全融了进去,尽情释放着
咦,这是什么东西?硬硬的,冷冰冰的
就在两人耽溺于深浓缱绻的柔情,几乎忘了一切的当儿,尹梵心却一掌推开他,脸上凝肃的表情登时将旖旎的风情破坏殆尽。
“停!”她正经八百地盯住他。“喂,我突然发觉你的计划不错,拿出来用吧。”
“什么计划?”应御风蹙紧眉头,搞不清她的脑筋怎会突然转到天涯海角去游荡。
“咯,拿去。”她勉强忍住肩上的疼痛,由他怀里摸出一把枪,在他面前有气无力地晃动着。“去帮我,还有你过世多年的母亲报仇。”
他瞪着她,彷佛看见外层空间飞来的怪物,久久未言。
“去呀,你不是一直想用枪毙了他吗?现在正是大好时机。”她又推他一把。“瞪什么瞪?我是为你好耶,不感激就算了,还摆什么臭脸给我看!”
“我觉得那颗子弹打中的不是-的肩膀,而是-的蠢脑袋。”应御风以不可思议的语调吼她,差点被气晕。“-明知道──”
“废话一堆。”她不耐烦地打断他。“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后半辈子都想跟时傲和现在一样,被上一代的恩怨缠得透不过气吗?”
应御风不说话,但眼光却像要吃人似地。
“乖乖听我的话,送怪老子一枪,再给你老爸一枪,这么一来两家都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皆大欢喜不好吗?”没想到他随口说说也能成就大事,不愧是门主接班人。
好她个头!现下时傲的母亲已经中了枪,血流如注的惨况没比她好多少,更别提时傲一副想杀人的凶样有多吓人。她竟然还在旁边教唆怂恿他再制造出两桩血腥事件,根本是想借机发扬“独苦苦不如众苦苦”的“博苦”精神!
“对了,怪老子那枪尽量靠近要害,可是要小心,别真把他做掉了。至于你爸那边,只要意思意思,不如一枪打在大腿上,你觉得怎么样?”她忍不住要出主意。
应御风的脸色非常阴沉,不但眉心紧蹙,头顶上也冒着阵阵白烟。
“还有还有,等会儿记得先吼他们一顿,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有多不爽,若不藉助暴力行为报仇泄恨,无法消弭这二十年来积郁在你心底的怨气,然后再开枪扁人,懂吗?”
“不要把我当白痴!笨蛋。”应御风的黑眸焚火,额上青筋亦显而易见,并以迅不及防的速度堵住她滔滔不绝的小口。
这女人简直是目中无人,分明拿他当窝囊废兼傻子。早在她提出枪伤双方的-那,他便已发觉此举利多于弊,且能助他摆脱接掌“漱石门”的扰心烦事,只是手段太过偏激,后果难以预料。不过仔细考量之后,还是有其可行性──
第一,正如她所说,有助宣泄积郁多年的仇恨,了却一桩心事。
第二,在双亲皆负重伤的情况下,时傲就算想走也走不成,只得乖乖当床前孝子,如此一来,无形增加许多与父母相处的时间,顺道解决另一桩麻烦-唆的家务事。
第三,打伤老头固然有化解石、甄两家结怨多年的功效,但成效却仍有待时间验证。连带产生的副作用则是必会招来各方挞伐,指责他以下犯上、六亲不认,自然臭名远播,人人视为洪水猛兽。如此名声不堪之人,自然无德无能坐上门主大位,即使是老头大力推荐也难敌众人之口说不定还能将时傲送上门主宝座。
“怎么样?”尹梵心皱着眉头,有点忍受不住肩上的疼痛。真是色猪!就爱对她随便动口。不过,看他的表情应该了解她的用意了,就是不知在犹豫些什么。
“-给我乖乖坐好,我找人替-包扎。”应御风一面招手唤人过来,一面拿起黑亮的手枪,检查子弹剩余发数,并挑出半数以上的火药,以免失手。
“你也会玩枪?”她眼睛睁得晶亮,诧异得下巴都快落地。刚刚还以为那把枪只是纯装饰性质,完全缺乏实用性,所以才会特别吩咐他开枪小心,没想到
“防身而已。”虽然他是和平爱好者,但世间小人众多,暗箭难防,做人得当心一点才能活得长久平安。“不许-乱跑。”
“早去早回,bye-bye。”她挥了挥安好的那只手,并送他一记飞吻。
唉,纠缠多年的恩怨情仇总算可以在今天做个了结。虽然是上一辈的过往旧事,不该由晚辈插手过问,但事关她未来的亲密爱人,教她怎能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他抱着怨恨过一辈子呢?用点小手段是为大家好,应该可以被原谅吧
至于他唾弃鄙夷的“漱石门”更是一桩对她的考验──如何让他心甘情愿地主动争取竞技权,正是她的下一个目标。
也许,在“十人竞技”展开之前“御”石之“风”将徐徐地吹起,如春风般轻柔
湛天剧院“魔祭”公演首日。
“你到底有没有拿招待券回家呀?”尹梵心身着“仙衣”典雅如梦的戏服,站在舞台布幕后方,脸上却写满不耐与厌烦,第八百次问向身旁不动如山的应御风。
这出“魔祭”延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上演,一方面是为了她的肩伤未愈,一方面则是他的身分曝光之后,引来前所未有的影响,不但练舞的时间大幅缩减,甚至连跟她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姜还是老的辣,连整人都高杆得很。她不得不承认,甄宗佑这尊如来佛终究还是揪住了他们这两只险险逃脱的小猴。
自从三个月前,第十一次上尹家求婚失败之后,应御风终于竖起白旗,不得不与甄宗佑正式恢复父子关系,连袂上门提亲,尹氏大家长尹德仲这才批准了小两口的喜事。
“我寄了邀请函,他们收到之后来或不来,与我无关。”应御风冷冷回答。
明知道是自家人在暗中扯后腿,但为了娶得佳人为妻,即使吞下再多黄莲,他依然甘之如饴──但可没保证往后不作怪、不乘机挟怨报复,就像现在。
反正老头够强,手底下有一堆消息灵通人士为他卖命,就算他故意打错公演日期、写错地址、并且刻意拖到最后一分钟才寄出邀请函,应该也不会有人缺席才是。
“你知道仲爷爷的条件,玩得过火是你自己倒霉。”她直直瞪住他,俏颜紧绷。
尹家人最讲究的便是亲情伦理,尤其八十好几的仲爷爷更是一丝不苟,容不下无视长辈的年轻小伙子。以他“欺宗灭祖”的举止来说,没被扫帚轰打出门,就该躲到墙角偷笑去了,要是再不识相,恐将无缘成为尹家的第二位女婿。
“这种废话听得很厌了,下回麻烦发明新词。”应御风一身黑袍,外罩深蓝色披风,颇能凸显其性格中的阴暗面。
甄家那票娘子军来不来根本不是他关心的重点,时傲会不会出现才是他注目的焦点。
在这半年内,他不断地寻找时傲,但是一直杳无音讯,甚至老头也查不出时傲的落脚处,连石纪平与时倚芳的伤势恢复得如何都不清楚。
唉,人就是不能做亏心事,即使是出于善意也会良心不安一辈子。
“咦,他们怎么会来?”尹梵心眼尖地发现观众席入口出现几个熟悉的身影。连在欧洲流连忘返的好哥儿们也来报到了,真是稀客。
应御风闻言抬眼,唇边立时漾出一丝微笑,但在瞥见齐硕文时仍不禁僵了一僵。岳父岳母合家赏脸莅临,身为小婿的他,自然欢迎之至,但那见鬼的前任未婚夫是怎么冒出来的?他可没心胸宽大到寄邀请函去米兰招惹晦气。
“当然是因为接到邀请函还有付费机票。”应御风顿了顿,再加上一句补注。“不过那位花花大少可不是我弄来的。”
其实她的“老二情结”全家人都清楚得很,只有她自己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今天要不是为了增加她的自信心,就算倒贴大把钞票,也不见得能让全家人同时放下手边的工作,花费十数小时飞越太平洋,只为观赏一出舞剧。
目光微偏,应御风的眉头依然攒得死紧,毫无松懈之意。即使齐大少目前正沉浸在左拥右抱的温柔乡中,他还是觉得这位前任情敌看起来碍眼得很。
“鸡婆。”尹梵心连忙以手背揉去红眼圈。“等一下我要是失常都是你的错。”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以探病之名天天上门,三不五时跟爹娘嚼舌根,还与贤爷爷结成忘年之交,顺道把她的罩门摸得清清楚楚唉,不知嫁给自己的克星算不算是自杀行为。
“彼此彼此,-还不是在暗地里扯我后腿。”应御风在瞥了眼观众席之后,再次蹙紧眉头,脸色与未婚妻同样阴暗。
瞧老头跟那女人亲热挽手的模样他就不爽,更别提两人一脸兴奋,彷佛多以他为荣,四只手净顾着往台上指指点点,怕别人不知道那是他儿子似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大声嚷嚷像什么样。
“别瞪了,身为导演兼男主角,你还不是普通的闲。”她轻捶他一拳,提醒他时间所剩不多。瞎子都看得出他在等人,而且等得肝火上升,打算迁怒于人,要是不快些转移他的注意力,头一个倒霉的就是她。
“知道我位高权重就好。”他俯下头,在短短十秒钟之内将她唇上红滟滟的唇膏吻得一乾二净。“去补妆。”
猪,就会使低下手段。连“浮金传说”都不肯告诉她,要不是幻妹妹看不过去,好心通知她一声,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会得了“应氏过敏症”不耍耍他实在心有不甘。
“我昨天接到一通越洋电话,从夏威夷打来的。”她抓来一支唇膏,塞进他手里,脸上漾着极诡谲的坏笑。“听说一行三人,搭乘今天早上七点的飞机到旧金山。”
“时傲?”他心急地冲口而出。
“人家只说要来旧金山,可没说会赏光。”她皱皱鼻子,示意他动手描唇线。
“他到底来不来?”应御风三两下便替她勾勒出一张美艳红唇,语气急促。
此时灯光暗下,工作人员拚命向他们打手势,要他们就定位。
“-说呀!”他吼人了。
“自己不会看吗?”尹梵心收起好笑,努努下巴,指向观众席第五排的中间位置。
应御风狐疑地偏过头,眼光下移──
天!那个小心翼翼扶着双亲的孝子,会是当初翻脸不认亲爹的时傲吗?他诧异地盯着不可思议的景象,并在见着石纪平与时倚芳依然安好健在时,呼出压在心头长达半年的大气。他们看起来似乎过得不错,至少没有以往那股显而易见的哀怨与杀气。
幕缓缓降下,灯光全暗,一切尽在悠扬的乐音中沉淀。
当布幕拉起时,便是一出爱情神话的上演,并在真心相待中,渐渐成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