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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哥儿,跟着本宫,土地会有的,娘子会有的!”
“千岁爷……”
说话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兵已经是一副感激涕零状了。在内校场中搭起的帐篷里面,同队的九个士兵,都跪在地上,看着朱慈烺将白花花的银子,还一本本据说可以在江南换取五十亩水田田庄的令旨,递给他们的队长,一个勇卫营出身的老兵。
这老兵看着有五十许岁,实际上也就刚过四十,在勇卫营和勇卫营的前身四卫营干了半辈子,也没攒下几十亩土地,也没娶上媳妇,现在一家一当也不值十两白银。
可以说是一无所有!而且退出勇卫营后就没再吃过肉。
可今天,他不但拿到了“土地期权”,还被封了“克难功臣”,还拿到十两白花花的银子,还吃到了肉,而且还是和朱慈烺一块儿吃的!
堂堂太子爷朱慈烺,今天是和各队的队长、老兵一块儿吃的午饭,吃一样的食物。也不嫌大家脏,不嫌大家臭,一起在内校场的空地上席地而坐,边吃边谈。
这种事情,对于出身卑微的老兵们而言,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啊!
别说是太子,就是一把总,那也是堂堂的老爷,能和大头兵一块吃喝,还一起谈话?
而朱大太子不但不嫌弃这些臭哄哄的大兵,还出人意料的体察民间疾苦,知道大家要什么,想什么。用后世的话说,就是接地气啊!根本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简直就是从人民群众中来的太祖。
而且大家想要什么,朱大太子就保证给大家什么!
一句话,土地会有的,娘子会有的……等到了江南,大家就是克难功臣,都能得到土地,都能娶上老婆!都是本太子的腹心死党了!
比李自成怎么样?值不值得跟着干?
朱慈烺又笑着对帐篷里面跪着的兵丁们说:“各位都是我大明的栋梁,只要好好跟着本宫,护驾南幸,到了江南,人人都给五十亩水田!今天先给赐土令旨,外加十两白银的赏!
好好干吧,土地会有的,娘子会有的!”
说完这番话,他又吩咐跟着他的侍书官毕酒城留下来问清楚兵丁的姓名籍贯并填写在令旨之上,才在众人或惊讶或感恩的目光中,转身出了帐篷。
帐篷外面,吴襄、吴三辅、朱纯杰、李继周、黄三宝、邱致中,还有三个三四十岁的文官,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朱慈烺——太子爷真是做得出来啊!
真的是折节下交啊!
真的和一帮臭哄哄的大头兵打成一片啊!
这还是太子吗?
这都快赶上太祖、成祖了……
朱慈烺冲他们招招手,笑道:“再去下一个……两百个帐篷,今天都得走一遍。”
“太子殿下,您这又是何苦呢?”
一个四十许岁,穿着大红蟒袍,头戴乌纱,留着三履须髯的黑面文官摇摇头,道:“您是万金之躯,怎可和匹夫相交?”
“陈先生哪里话来?”朱慈烺一边走,一边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啊!而且我家的天下,就是以这些匹夫为根基的,不是吗?”
这位“陈先生”名叫陈锐,官拜太子洗马,是东宫的讲官,也就是朱慈烺的老师。
听到朱慈烺的“怪论”,陈大先生先是一愣,然后又和另外两位被朱纯杰请来的讲官交换了一下眼神。
三个讲官都有点不认识朱慈烺了!
朱慈烺是好学生啊!对老师是非常尊敬的,而且学习很用功,是非常渴望当一个和崇祯皇帝一样的明君圣君的。
而且朱慈烺还特别的规矩,胆子小得很,宫里的规矩那是一丁点都不敢违反的。
可是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儿?整个都变了,不仅装病逃学,而且还染指兵权!这是身为太子的大忌啊!还满嘴的胡言乱语,说什么太祖托梦,这种是鬼神之说,靠谱吗?
另外,身为太子应该自重,怎么可以和一帮当兵的打成一片?这是要干什么呀?就算要折节下交,也该和士大夫交,怎么能和这些粗鄙的兵卒交往?
朱慈烺也不看几个先生的脸色,只是振振有词道:“三位先生也许以为士大夫才是天下的根基,其实是忘记祖宗家业从何而来的了?
太祖高皇帝的确重视儒士,但他并不是依靠儒士得天下的。太祖布衣出身,起于草莽,趁着元失其鹿之时,百战而创帝业,依靠的就是长江淮河一带的壮士匹夫。
开创大明后,太祖爷爷也没有忘记这些追随过他的匹夫,在天下四方遍设十七都司,一留守司,内外卫三百二十九,守御千户所六十五。所辖军户一百数十万户!皆给授田土,耕战合一,足可自给。这一百数十万户军户,才是我大明立国治天下的根基啊!
若天太祖高皇帝所置的都司、卫所、军户,还保持良好,和洪武年间一样,流寇算什么?东虏又算什么?他们怎么能和我大明百万雄师对抗?太祖高皇帝和成祖文皇帝时,他们女真人敢造反吗?
三位先生好好想想吧……今日的灾难,并不是我大明没有照顾好天下的士大夫,而是大明没有照顾好一百数万户军户啊!洪武年间,一户军户至少有五十亩土地,一百数十万户军户起码该有八九千万亩土地。可现在天下的卫所还有几亩土地?大部分卫所连一亩地一顷田都没有了吧?
没有了土地,军户自然不能负担兵役,都司、卫所也形同虚设。朝廷就不得不花钱募兵来平辽剿匪,辽饷、练饷、剿饷也由此而来。天下也因此而败坏!”
这怎么可能!?
这位太子小小年纪,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一定是有奸佞在蛊惑太子爷吧?
三位先生都把相当不善的眼神投向了看着就像奸佞,而且最清楚卫所军户这些事情的吴襄。
吴襄被他们看得一阵心中发毛,不过他也和三位先生一样惊诧莫名。他是无辜的,从没和朱慈烺说过这种不该说的事情。
而且这种话说了也白说,只能得罪人。
都司卫所的田土已经给勋贵、世袭军官、军籍士大夫和藩王们瓜分完毕了,还有谁能向他们要回来?可能吗?凭什么?
看着有六十许岁,长得瘦削,颧骨有点凸出的东宫侍读李士淳眉头大皱着,用一口标准的广东官话开口说:“殿下,您是国之储君,一言一行都要谨慎。殿下现在的所为,有没有圣上的旨意?”
“有啊!”朱慈烺才不会说实话呢,他压低声音,“此乃密旨,万万不可让外人知道……闯逆将至,圣上为大明天下计,将在不得已时南幸留都,本宫和王承恩奉旨督办此事。今日请三位先生来,就是要商量朝中诸臣中谁是必须随驾而走的。另外,本宫身负重任,需要三位辅佐,三位从今日起,就跟着本宫办事吧。”
有旨意就好……
三位先生都大松口气,心里面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朱慈烺现在做的事情,如果没有旨意,都够得上被废了。而有旨就不一样了……说明天子充分信任太子,准备让太子掌握一点武力,不仅可以护驾南幸,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担负起大明天下兴亡。
如果太子能够提前即位,那么他们仨要不了太久就是内阁大学士了!
今年才过五十,看上去相貌堂堂,顶多四十几岁的少詹事林增志说:“既然有旨,那就请殿下继续下交于士。我等三人先行商议一番,拿出一个名单如何?”
朱慈烺点点头,“那就有劳三位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