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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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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此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关红绫的身影,他渴望见她,渴求她好听的嗓音、柔软的抚触能够抚平积郁在他内心多年的伤痛。

    “我们的错误,让你感到不悦是一定的,但我还是要肯定的告诉你,你是铁勒吾部族的人。”伊木放眼未来,希望能够弥补过去的错误。

    “虽然我人来到部族里,但我却不像你这般肯定。如果我想要,部族里的规定是约束不了我的。”雷刹托要伊木知道,只要是他想做的,就算部族里的人都反对,也阻止不了他,因为他们的反对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

    “这话是什么意思?”伊木的心陡然一颤。他早知道雷刹托不受拘束的性情,但没想到他会无视部族古老的规定。

    “被驱离或是被唾弃,对我而言根本就不痛不痒,或许我在外貌上承袭了我父亲,但性情并不,我不会像他一样,不被认同就终日郁郁寡欢。天地如此广阔,不会有容不下我的地方。”雷刹托的眼底写满自信,他自由来去惯了,没有人能限制他。

    “难道你真要跟关姑娘在一起?”伊木吓得惨白了脸。

    “只要我喜欢她,就会不顾一切地和她在一起。”雷刹托斩钉截铁地告诉伊木。

    他本就是浪荡不羁的人,铁勒吾部族的规定根本就规范不了他,况且他对部族里的人存有的感情爱恨交杂,既恨他们无情地对待他的父母,偏又放不下遭遇困境的族人,两种极端情绪相互交杂,常使他的心陷入痛苦挣扎。

    他偶尔出现,帮助大家,并不表示他要长久留下,他若想离开,随时都会走人,谁也留不住。

    至于关红绫,早已走进他心里,他已无法将她割舍,岂会因部族不成文的规定就将她自心房驱离,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不,他永远都办不到。

    “你真要为了她,背弃你的族人?”伊木痛心,抖颤着唇问。

    “如果我爱她,你们又容不下她,我会那么做。”族人二字让雷刹托冷冷一哼,但他没纠正伊木的错误,他不是个会牺牲爱情的人,伊木应当已清楚明白这一点。

    “我知道了,唉!”雷刹托眸底的坚定,使伊木颓丧地垂下双肩,心情无比沉重。

    族长与族人们绝对不会容许雷刹托娶汉人女子为妻,而雷刹托又不是个会妥协的人,他彷佛已可看见雷刹托带着关红绫离开他们的画面,他们就要像失去昔凯一样地失去雷刹托了。

    “在她短暂停留在此的期间,巴克什,我不希望你因刚刚的谈话而讨厌她。”雷刹托明白族里有太多人对关红绫的出现产生疑问,他不希望她所见到的每个人都对她怀有敌意。

    “你放心,我不会对她失礼,至于其他人怎么想,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伊木并不讨厌关红绫,只是一想到她是个足以左右雷刹托去留的汉人姑娘,他就头疼。

    “谢谢你。”雷刹托真挚地向伊木道谢。

    伊木的反应是摇头苦笑,他已可预见雷刹托与关红绫将在部族里掀起轩然大波。伊木诚心地向萨满神祈求,最终能让一切事端圆满落幕,毕竟雷刹托遭受的苦难已经够多了,不该再让他受到磨难。

    夜幕低垂,万里无云,满天星斗,如珍珠般妆点着黑沈的天空,幽暗中透着盈盈光辉,美得教人心荡神驰。

    必红绫用过晚膳后,便走出帐篷,屈膝坐在草地上,若有所思地凝望广阔天际。

    自她进了雷刹托特地为她搭起的圆顶帐篷后,就没再见到他,一直是小迪娜陪伴在她身边,就连用晚膳时,也是迪娜出去端过来给她。据迪娜说,她是女客,不能与雷刹托和族里的其他男人同席用膳,而族中其他妇女各有家务要张罗,所以才会单单迪娜一人陪她一块儿吃。

    她尊重铁勒吾部族的习惯,迪娜告诉她该怎么做,她就怎么做,不愿冒犯族里的规矩,替雷刹托增添无谓的麻烦,但因迪娜先前告诉她,有关雷刹托爹娘与他幼年所遭遇的事,全都在她心里发酵,也因此让她食而无味地吃着迪娜所端来的丰盛晚膳。

    “我到底是怎么了?”她的下巴靠在膝盖上,无奈地低喃。

    为何雷刹托的身影会满布心头?为何要一再回想雷刹托的幼年遭遇?那全与她无关,不是吗?她的心闲着没事,何必为他揪疼?

    况且,她原先是要来痛宰雷刹托的,怎么到了后来却与他一道出生入死,还来到他父亲的部族?简直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你怎么一个人窝在这里哀声叹气?难道迪娜为你送上的晚膳不合你的胃口?”关红绫的哀声叹气,让出帐过来寻她、想让沉痛的心灵获得平静的雷刹托眉心微蹙。

    “迪娜送来的晚膳很好吃,我会叹气是因为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倒是你,怎么没待在帐篷里休息,走到这里来?”雷刹托的突然出现,让关红绫结实吓了一跳,她杏眼圆瞠地看着雷刹托。

    洗过澡,换上干净皮衣、裤的雷刹托显得英姿焕发,宛若异教神只般傲然矗立,教她忍不住着了迷。

    雷刹托原以为关红绫不适合哈萨克的装扮,想不到她穿上哈萨克衣衫后一点都不突兀,她美得像是自小就骑马纵横在草原上的哈萨克姑娘,教雷刹托为之心荡神驰。

    “我和你一样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不过我大方地和你分享过阳光下的沙依坦克尔西的美景,难道现下你要小气得不肯和我分享草原的美丽星空?”雷刹托随意找了个藉口,没让她知道他和伊木交谈的内容以及他的心痛,轻笑着坐到她身旁。

    “这方美丽的天地可不属于我,我怎么可能独享。”关红绫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笑花。

    轻浅的笑花具有勾魂摄魄的魔力,看得雷刹托痴痴然的。

    两人之间始终有一条看不见的情丝不断地在牵引,诱惑彼此靠近,再靠近。

    “很漂亮对吧?”雷刹托来到她身边,双臂枕在头后,慵懒地躺在柔软的草地上。

    果然,有她在身畔,他那流淌着痛楚的心就会慢慢恢复平静,不再疼痛地提醒他悲伤的记忆。他无声地逸了口气,释放悲伤。

    “的确是很漂亮。”雷刹托惬意地躺在身畔,使关红绫心头小鹿乱撞,她克制自己将视线牢牢地锁定在灿烂的星空上,不要看他,以免不小心就沉溺在他的眼瞳中。

    “你的脚踝可还会疼得厉害?”雷刹托关心地问道。

    “不疼了,你们的巫医果然医术高明,经过他的治疗,我的右脚踝不再肿得像馒头了。反倒是你,你的背不是受了伤,这样躺着不疼吗?”她自我调侃,原先一直努力克制着不看他的目光亦不由自主地带着忧虑转向他。

    “就像你所说的,我们的巫医医术高明,我的背经过他上药治疗后,甭说是躺在地上了,就算是要在地上打滚,也没问题。”雷刹托云淡风轻地同她耍嘴皮子。

    “那你的内伤呢?可也被他治好了?”她挑眉问。

    “好了一半,就快要痊愈了。”雷刹托咧嘴一笑,露出洁白好看的牙齿。

    “又在胡说八道了。”伊木的医术再厉害,也不可能让雷刹托的内伤马上好转一半,关红绫压根儿就不信他的吹嘘。

    “胡说八道好啊!瞧我日子过得多轻松惬意,像你那样正正经经地过日子,我反倒觉得无趣。”雷刹托故意对她绽露一记更张扬的闲散笑容。

    “是吗?”关红绫发现他习惯以胡说八道将曾经有过的伤痛粉饰太平,她的心为他刻意展现出的不在意而刺痛,眼波流转,装盛怜惜。

    雷刹托的心结实地为她眼中的怜惜所击中,震得他说不出话来。

    敏锐的感官在在提醒他,他真真切切地喜欢眼前这个女人,不管他再怎么佯装无事,说再多乱七八糟的话,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他要她!

    雷刹托的目光再次使她全身发烫,她的眼瞳几番要逃避他目光的追逐,偏又情不自禁地被其中的湛蓝吸引,深深陷入其间。

    “我突然发现,自你回到部族后,讲话似乎与在外头不同,不再自称老子了。”为了打破笼罩在两人之间的暧昧情障,关红绫特意转移话题。

    “是吗?”雷刹托的嗓音低沉且充满诱惑,灼灼目光依旧停驻在她身上,宛如就算要千百年都这么凝望她,他也不会感到厌倦。

    “你不可能会没有自觉吧?我在想,你应当是回到部族后,言行就变得比较收敛了。”他的嗓音过于诱人,让关红绫的喉头缩紧,眼眸慌乱地自他身上移开,就怕受到他的影响。

    接下来她还要跟他说什么?或是告诉他,她要回帐篷休息了,好逃避这一刻的亲密氛围?关红绫心慌意乱,苦思下一步。

    “或许吧,铁勒吾不是我的部族,身为访客,总该守点规矩,不应太过张狂,不是吗?”雷刹托自嘲一笑,眸底再次浮现伤痛。

    “你若不是铁勒吾部族的一份子,那你属于哪儿?”她感受到由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凝,那让她走不开,也不想走。

    “老子就属于这天地间啊!爱上哪儿就上哪儿,没有一个地方束缚得了老子。”雷刹托以轻佻的口吻回她,掩饰着那抹伤痛。

    他的满不在乎,看在她眼里,是用来欺骗世人,隐藏内心伤痛的方法,看得她的心宛如被划了一刀,汩汩淌出血来。

    必红绫的眼眸盛满不舍,让雷刹托以为已复原结痂的伤口再次热辣生疼,疼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他需要他的平静!

    雷刹托猛然坐起身,晶亮的眼眸怔怔地望着她,右掌轻轻覆盖住她的双眸。

    突来的抚触,教关红绫眼睫颤动,缓缓合上,她不晓得自己为何不退开来,要任由他亲密地抚上她的眼,仅知道她暂时不想退开,还不想。

    “不要这样看我。”雷刹托低哑着声,痛苦低语。

    “怎样看你?”她的声音虚软娇柔,放任眼皮感受他掌心传来的温热。

    “宛如你已洞悉一切。”他的声音嘶哑中带着伤痛。

    “”饱含苦楚的嗓音掐住她的心口,教她难受得眼眶发热。他是否看出她已经知道了他幼年的事?

    “你可知道,你这样看我,会教我情不自禁”他倾身向前,最后的话语淹没在双唇间。

    初尝到她的甜美,让他整颗心火热燃烧,所思所想尽是她,再也容不下其他。

    火烫的唇间接触,让关红绫骇了跳,心陡然失序狂跳,她既想沉醉在他所带给她的温柔吻触,又意识到这样是不对的,她不该放纵心绪,于是用力拉下他掩盖住她双眼的掌心,退离了他的唇。

    “你不该这样。”朱唇颤动,芳心悸悸。

    “为何不该?”他们的唇不过是轻轻碰触了下,这样还不够!雷刹托热切渴望能够恣意品尝她的甜美,因此声音变得更为浓醇。

    “你知道我已经有了未婚夫婿,不是吗?”提起白君豪,她的声音苦涩极了。

    “我不在乎。”他低哑着声说。她的未婚夫对他而言是不存在的,因为此时此刻她人就在他身边,所谓的未婚夫不过是个虚名,对他根本就构成不了阻碍。

    “你怎么能不在乎?我们这样是不对的。”关红绫试图跟他讲道理,也是要让自己的心恢复平静,别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谁说的?”雷刹托眉心紧蹙,双眼贪婪地凝望着她。

    “每个人都会这么说。”他究竟懂不懂世俗礼教?

    “那就由着他们去说,我根本就无关痛痒。还是你在乎别人怎么说?”他定定地看着她。其他人怎么想都与他无关,唯有她的想法才重要。

    雷刹托的心扑通、扑通地快速跃动,他自嘲一笑。他竟担心她不喜欢他,因而拒绝他的索吻,许久不曾尝到担心滋味的他,竟为了她陷入害怕与期待中,备受煎熬。

    “我当然在乎,我爹若知道我背着他和你有了私情,他肯定会气得暴跳如雷。”她娘早逝,她和爹相依为命,想到爹得知她对雷刹托产生了情愫,会有多生气、伤心,她就无法放纵情感。

    “所以你在乎的是你爹会生气,而不是玉面郎君知道后,会有何反应了?”雷刹托开怀一笑。她没提及忧虑“玉面郎君”如何看待此事,就表示她不在乎“玉面郎君”这个未婚夫婿。

    “谁、谁说我不在乎?我、我想白君豪若知道了,也、也会很不高兴”关红绫被他抓到语病,突然结巴了起来。

    “他要不高兴是他的事,我也没办法,我只要你开心就好了。”雷刹托想要她笑,只对着他一人微笑,至于“玉面郎君”他才懒得理会。

    “你简直是疯了!泵且不说我爹和白君豪都会不高兴,铁勒吾部族的人也不会喜欢看到我们两个在一起的,你应当比我更清楚不是吗?”他们两个可不是说想要在一起就能在一起,他自己也知道,为何还要来扰乱她的心?

    “我说了,我不是铁勒吾部族的人,他们的喜好与我无关。”他的声音瞬间变得冷硬,已由她的话中得知,她知道所有哈萨克部族不与汉人通婚的规矩。

    “你真能像你说的那样潇洒吗?”关红绫不这么认为,倘若他真觉得自己与铁勒吾部族无关,他就不会时不时地出现帮助他们,她也不会被他带来这儿。不管他说得多强硬坚决,他的心始终是放不下的。

    “当然。”雷刹托坚定地告诉她。

    “你别再自欺欺人了。”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没有,自欺欺人的是你才对。”雷刹托口气坚定。

    “我何时自欺欺人了?”明明是在谈论他,为何会扯到她身上来?

    “你被我深深吸引,不是吗?”大掌抚向她的脸颊。

    “你别胡说,别忘了我追到这里来,是找你寻仇来着,我怎么可能会被你所吸引?”关红绫打死不认。

    “倘若没有,你不会随我来到这里。”雷刹托要她面对现实,别再逃避了。

    “我随你来,是因为我脚受伤了,而且还倒霉地和你一块儿被追杀,如果不是这样,我不会在这里。”她急躁地拉下他的手,不许他再摸她。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她没有喜欢上他,没有对他动了情,她什么都没有,一切全是雷刹托在捏造谎言。

    她不能承认!绝对不能!

    “所以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的安排?让你更加深入我的生命。”他的脸靠她靠得极近,近到她可以感受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

    “这不是老天爷的安排,我的脚已经受到医治,我会离开,不会留下。”她被他的嗓音与气息所蛊惑,贝齿故意咬疼下唇瓣,极力保持清醒,不受迷惑。

    “就算你的人离开了,你的心也离不开。”雷刹托不理会她的抗拒,一字字低喃,靠近,再次吻上她的唇。

    这一次,他不是温柔地吻她,而是狂野火热地吻着她,透过这一吻,要她感受他对她深切的渴望,要她知道他是认真的。

    雷刹托的话结实击中关红绫,教她心慌意乱。她害怕,非常害怕自己真会如他所言,人走了,却将心给留在他身上。

    他再一次吻上她的唇,炙烫的唇舌迷惑着她的灵魂,她因心绪慌乱,无从防备地被他压倒在草原上,承受着他的激切,她的脑子既惊慌、又迷惘,想着她究竟是怎么了?

    抵在他胸膛上的双掌成拳,不知是该将他推拒开来,抑或是将他拉近,加深这一吻。

    必红绫的迟疑犹豫,一点一滴地被雷刹托的贪婪索求削减,最后消失殆尽,忘情地张开双臂,揽住他的肩头,加深这不该有的一吻。

    她告诉自己,一个吻就好!一旦她深切体认过与雷刹托缠绵亲吻的滋味后,她就不会再对他的吻产生兴趣,这一吻将会杜绝她对他所有的渴望,就是这样!

    雷刹托贪婪地狂吻她,彷佛溺水之人,只能紧紧抓牢她,由她柔嫩的唇瓣、甜蜜的津ye抚平他的累累伤痕。

    必红绫,他爱这个女人,他要为自己留下她!

    必红绫走了。

    她趁着雷刹托受族人所托,到草原另一端的山谷寻找走散的马匹时,向伊木告辞,请他指明回关内的方向后,便骑着他为她备好的马儿,带上乾粮与饮水,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当两天后,雷刹托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部族时,迎接他的是他送给她的、摺叠整齐的哈萨克衣帽与银饰,还有她那曾经被他夺去、之后又物归原主的珠钗。

    雷刹托拿起珠钗,未见她留下只字片语,猜想着她将珠钗留下的用意。是做为感谢?抑或是有其他涵义?不管她为何会留下珠钗,他都要当面问个清楚。他抿着唇,任由一颗心剧烈撕扯,神色冷峻地大步走出为她搭起的帐篷。

    他整个人又气又恼,是他太充满自信了,以为那一夜,她纵情投入与他拥吻,是因为她也看清了自己的心意,结果她竟趁他不在部族时,选择不告而别,让他难以接受,一把火瞬间烧上心头。

    他顾不得满身疲累,火速准备所需物品后,不理会族人们的恼怒阻拦,出发前去追那个教他心如刀割的关红绫。

    必红绫自离开铁勒吾部族后,便一路策马狂奔,想要抛下所有感觉,尽快赶回关内。

    原以为孤身一人上路会乐得清静,事实并不然,她一路上被孤独与苦涩的滋味紧紧笼罩住,完全笑不出来。经过魔鬼城时,她想到了那一夜她与雷刹托共处的情景,更觉悲戚寂寞,甚至动了回头的念头。

    不该如此!这和她预想的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