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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南宫府里,林氏也顾不上先去给苏氏请安,忧心仲仲地把南宫玥送回了房。
一时间,墨竹院里,好似炸开了锅,一众人等忙得人仰马翻。
“二夫人,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安娘慌忙地便要使人去请王大夫,可才转身就被林氏叫住。
“等等。”林氏吩咐道,“拿上玥姐儿的帖子,去请太医!”她的玥姐儿已经是县主了,有资格请太医来府中为她看诊。
“是。二夫人。”安娘匆匆应了一声,赶紧去办。
房外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是疾步匆匆,而南宫玥的屋子却是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吵到她休息。
南宫玥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许久都没有睡意。那些蒙面人让她很难平静下来,她很想弄清楚,到底是谁想要她的命。可是,她只要一努力去想,头就会剧痛难当,根本就没有办法思考。
“唔……”
南宫玥捂着额头,因为疼痛,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跟着是画眉请安的声音:“二夫人。”
林氏领着太医和一位医女静悄悄地走了进来,见南宫玥正醒着,这才出声道:“玥姐儿,太医来了。”
来的是太医院里的张太医,跟南宫玥也算是老相识了,因而这次一听说南宫玥受伤,就自告奋勇地过来。
“张太医!”南宫玥对着张太医颔首致意。
“见过县主!”张太医作揖见礼后,在床榻边的杌子上坐下,为南宫玥探脉。须臾后,便收手,对林氏道:“二夫人,看县主的脉相,并无大碍,但还需再看看头部的伤处。”说着,他吩咐身边的那位医女,“吕医女,麻烦你了。”
“是,张太医。”吕医女点了点头。
意梅连忙扶着南宫玥坐了起来。吕医女小心翼翼地解开包扎的白布,先细细地看了看伤处,跟着又用手轻轻地按了几下,并询问南宫玥痛不痛,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有没有恶心头晕的感觉……
南宫玥一一都答了后,张太医沉吟一下,道:“县主,您的后脑勺受了重创,虽然目前看来一切正常,但会不会有后遗症,暂时还无法确定。我稍后给您开几副药,您先吃着。只是,县主,最近几日千万不可劳神多思,否则轻则头痛难当,重则可能会有更严重的影响。”
“我知道了。”南宫玥郑重地点点头,虽然医者不自医,但她也知道头部受伤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看来也只能静养。
张太医又向林氏叮嘱道:“二夫人,请让伺候县主的人时刻注意着,一旦县主有发烧,头痛,呕吐,恶心之类的症状,一定要立刻派人通知老夫。若没有大碍的话,三日后老夫再来。”
不止是林氏,意梅和安娘也是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张太医开了方子后,就拱手道:“那老夫就先告辞了。”
“劳烦张太医了!”林氏连忙示意安娘送张太医和吕医女出了门,随后又吩咐人去抓药,煎药。
张太医和吕医女前脚走了,后脚又有南宫府的其他人闻讯前来探望,这一波接着一波,直到一个时辰后,墨竹院里才再次安静下来。
早已回府的百卉这才有机会向南宫玥禀报柳家兄妹之事。
“三姑娘,奴婢已经把柳姑娘送到柳公子那里。柳公子说了,柳姑娘是昨晚回的府,为了照顾他的手伤,彻夜未眠。”顿了顿后,百卉神色中露出一丝复杂,不知道是敬佩,还是敬畏,“……柳公子,他亲自扭伤了自己的左手。”其实,柳青云并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他明明可以随便在手腕上绕几圈纱布,掩人耳目即可,可是他为了把事情做实,宁可硬生生弄伤自己。
三姑娘曾经说过柳公子有才,却不想他还是一个如此对自己下得了狠心的人物,那对别人恐怕也不会手软……看来此人应该是前途无量啊!
百卉想到的,南宫玥自然也想到了。她倒是不意外,毕竟从前世柳青云的作风已经可以看出此人的心性。清姐姐能有如此一个兄长,真是她的福气!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希望经过此劫后,清姐姐可以一世顺遂,再无波澜!
南宫玥吩咐百卉带一盒她亲制的治跌打损伤的药油给柳青清,再回去好好歇上几天。
百卉应了一声,放轻了脚步走了出去,在经过门前的一棵大树时,特意抬头看了一眼,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藏身在树上的暗卫是随着南宫玥他们一起回来的,萧奕一共派出了两名暗卫,还有一个当时追着那袭击者而去,而他则一直守在南宫玥这里,一步都不敢走。
直到此时,眼见院子又变得静悄悄的,想来这摇光县主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这才离开。
这暗卫什么时候进的院子,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同样也没有人知道。当他回到镇南王府前院书房的时候,另一个与他搭挡的暗卫已经早一步回来了,正单膝跪倒在萧奕面前。暗卫的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也跪了下来,说道:“主子,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萧奕脸色阴沉,他没有叫他们起身,而是问道:“萧影,摇光县主现在如何?”
萧影回答道:“回主子的话,张太医刚刚来过,开了药,看屋里服侍的人和南宫二夫人的样子,县主应该并无大碍。”
萧奕微微颌首,又看向另一个暗卫,直接说道:“……萧冷,你继续说。”
“是。主子。”被称为萧冷的暗卫忙说道,“……属下是在普善寺附近发现那四个袭击摇光县主之人,一开始,他们咬紧牙关不肯招认,逼供了一番后,这才吐出他们是宣平伯府的吕珩派来的。”
“吕珩……”萧奕暗念着这两字,毫不掩饰眼中四溢的杀意,声音冰冷地问道,“你方才说,还抓到一个人,那又是谁?”
“那人名为赵子昂,是今科举子。属下拿下他的时候,他正试图轻薄一个寄住在南宫府上的姑娘。”萧冷恭恭敬敬地说道。他一开始还以为这人与摇光县主被袭有关,便做主拿下,后来才发现与此事无关。“主子,这人要如何处置?”
赵子昂……萧奕对这个名字隐隐有些印象。
随着他现在可用的人手渐多,萧奕也命人一直在盯着些南宫府,免得他的臭丫头受了什么委屈,自然也知道前些日子发生在南宫府里那场闹剧,而他的臭丫头貌似对她大堂兄的未婚妻还挺满意的。既然如此,得让臭丫头出口气才行……
这么想着,萧奕说道:“这人先留着。至于你们俩……”他冷冷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说道,“你们自己下去领罚。以后你们就留在摇光县主那里……若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们也就别活着回来见我了。”
两个暗卫恭敬领命道:“是,主子!”
萧奕挥了挥手,两人悄然退了下去。
萧奕独自在书房思索了一阵,要弄死那几个人对现在的他来说,就跟掐死几只蚂蚁一样简单,但显然,只是弄死他们,绝不足以让他出胸中的这口恶气。
“竹子,你命人去一趟太医院,让陈太医去宣平伯府上看诊。命他务必在三天后让吕珩’痊愈’。”说到“痊愈”两个字,他故意用了重音,“再把程昱给我叫来。”
“是。世子爷!”
竹子听明白了,世子爷并不是真得想吕珩“痊愈”,让一个重病的人很快痊愈很难,但只是用些药让他短时间内精神好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至于这药效过后会不会变得更糟,世子爷显然并不在意。
竹子匆匆去办。
程昱很快就赶来了,进了书房约一个时辰后这才满头大汗地走了出来。
萧奕正在谋划着什么暂时不提,此刻的宣平伯府上,吕珩正心情不爽地冲着苏卿萍发脾气,把一碗滚烫的药向她身泼了过去,喝骂道:“滚出去,给我滚!”
苏卿萍捂着被烫伤着手臂,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出去,又重重关上了门。本以为熬上几年,自己以后就是风风光光的侯夫人了,可是,现在这吕珩不旦被夺了世子位,她那公公宣平伯又娶了平妻,她以后还有什么盼头?!偏偏这吕珩整天对她不是打就是骂,她这日子简直过不下去了!
吕珩一肚子的邪火,这几日简直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想他出生宣平侯府,又是嫡长子,一出生就被册为世子,从此风光无限,在这王都可以说是连横着走都不会有人敢坑一声。可是,现在呢!不但成了这王都的笑柄,还倒霉的被夺了世子之位,就连自己的亲爹都不帮他,还勒令他不准再出府门。
吕珩一开始还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连一个绸缎铺的小子都敢不张眼地来害他,可是,当他的世子之位被夺后,他却明白了,若只是那张舒,绝不会弄到如此地步,他开始去考虑害了他的人到底是谁。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南宫昕!
当日他明明弄昏了南宫昕,可还没得手就晕了过去,自那以后,他就开始倒霉了。
吕珩觉得一定是南宫家的人在报复自己!
既然如此,也得让他们尝尝苦头才行!既然就因着南宫昕惹来的麻烦,那就让他胞妹来还好了!于是他在得知南宫家的女眷前些日子去普善寺的时候,就找了几个心腹护卫去收拾那摇光县主。可是那几个护卫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得手了。
“大爷。”这时,一个丫鬟轻轻扣响了门,小心翼翼地说道,“陈太医来了。”
“让他滚!”吕珩不耐烦地说道。他现在全身上下每天三次痛得生不如死,可偏偏这些个没用的太医,连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那丫鬟缩了缩脖子说道:“可、可是是伯爷让太医来的。”
最近吕珩可不敢再招惹宣平伯,他还指着宣平伯过些日子替他求得圣恩恢复世子之位呢,只能没好气地说道:“让他进来!”
吕珩本以为这次看诊还是跟之前一样,根本都不会有什么效果,可是,这一次,他倒是猜错了。不知怎么的,这次的药一喝下去,他的身体立刻就不痛了,而且一日比一日好转起来,才不过三天,就已经完全看不出病过一场的样子。
这位太医简直太神了!
吕珩欣喜若狂,就连宣平伯夫人也喜得赶紧上小佛堂多上了几柱香。
而吕珩刚好些,就有些待不住了,要知道他养在府里的那些爱宠全都让宣平伯赶了出去,现在满眼望去全都是一些花枝招展的小丫鬟们,实在让他倒尽了胃口。
喝了药,吕珩无趣地躺倒在床上,觉得再不出去走走,自己都要疯了。
而这时,一个小厮趁人不注意悄悄溜进了房,然后在吕珩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你说的是真的?”吕珩顿时精神一振,两眼放光地问道。
“小的哪敢欺瞒爷啊。”小厮谄媚地说道,“这是袖云楼刚传来的消息。”
“好,干的不错。”吕珩拍了拍小厮的肩膀,面露喜色,随手扔了块银子给他,“以后袖云楼再传来消息,也要像今天这样及时禀报。”
小厮接了银子,忙不迭地应了,眉开眼笑地溜出了房门。
吕珩的心里一阵火热,袖云楼的新货色,他怎么能不尝尝鲜呢……想他吕珩总不能玩别人玩剩下的吧,更何况还是一个绝色少年。
也不知道是个怎么样的绝色法,吕珩口干舌燥地想着。
吕珩好不容易才按耐着立刻奔赴袖云楼的念头,好不容易才等到夜深人静,立刻像做贼似的溜出了宣平伯府,美滋滋地去了袖云楼。
华灯初上,这夜晚的袖云楼流光溢彩,一如既往地热闹非凡。花枝招展的老鸨一见吕珩,立马眼睛一亮,甩着锦帕,捏着兰花指,扭着腰过来了。
“哎呀,吕爷,好久不见了,今儿怎么有空过来?”说着老鸨就引着吕珩去了包间。
吕珩脸色一僵,想起自己的那些个事恐怕是传遍整个王都了,这个老鸨莫不是在嘲讽他?
老鸨心里“咯噔”一下,她只是说些场面话,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掩饰地“咯咯”笑了两声:“爷,那今晚爷想要谁做陪啊?”
“不是说,你们这新来了一个绝色吗?把他给我带来。”吕珩想到一会儿就能痛快地玩一场了,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老鸨的笑容顿时有几分僵硬,道:“爷,这个新来的,还没调教好,性子烈。”
吕珩神情不悦,冷哼道:“我让你把人带来就带来,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是,是。”老鸨点头哈腰地应承,“奴这就把人带给爷。”说着就扭身办事去了。
吕珩点点头,在包间坐下,边喝茶边等着老鸨把人带来……
吕珩喝下了半杯茶,神情倦怠地打了个哈欠:“啊——”然后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很快,他身子一软,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过去。
这时,就只听“咯吱”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蒙着面扛着一个着青色直缀的人进了屋。
男子厌恶地看了吕珩一眼,先把扛在肩上的人粗鲁地扔到了床榻上,见那人披散的头发往两边垂落下来,露出半边脸,肤白唇红,显然被精心地装扮过。若是南宫玥看到,怕是要吓一跳,此人竟然就是赵子昂。
蒙面男子一脸嫌弃地把吕珩放到了赵子昂的身边,这才走了出去。
离开了包间后,男子又狠狠地敲打了老鸨一番,便离了袖云楼。
老鸨愁眉苦脸地看着男子远去的背影,只能祈祷上苍,别出事了!就算出事了,也别连累他们……
她往包间看了一眼,只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说包间内,吕珩没一会儿就醒了过来,头有些昏沉沉的,但人却觉得酥麻酥麻,飘飘欲仙。他又打了个哈欠,眼角瞟到自己身边躺着一个人,迷迷糊糊地想起了袖云楼里新来了个绝色少年。
吕珩打量了一番,这肤如凝脂,长得也是眉目清秀,细皮嫩肉的……虽然比不上南宫昕,但还算不错了。
这老鸨还真是上道,弄了个新货给自己。吕珩浑浑噩噩而地想着。
因为养伤,又被变相关在府里,吕珩已经吃素好几天了,冰冷的手开始上下其手地抚摸了起来……
这时,赵子昂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骇然之下,他拼命地挣扎了起来,张嘴想要呼喊……却是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说不了话,只能发出一些个“啊啊呜呜”的声音,连身体都有些软绵无力。
这一发现让赵子昂更为恐慌,他挣扎得更厉害了,眼睛瞠得老大,布满血丝。
吕珩随手拿起床头的枷锁,咔擦一声,就将赵子昂的双手给拷住了。这枷锁本来就是用来助兴的,袖云楼里每个房间都有,而吕珩是这里的常客,自然是清楚得不得了。
“啊……”赵子昂声嘶力竭地嘶吼着,羞愤得满脸通红,真是恨不得杀了对方。
吕珩却越来越兴奋,两眼通红,热血一下子冲到脑门,一耳光就狠狠地甩在了他脸上。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震得赵子昂耳朵嗡嗡作响,他只觉得脸都被打麻了。
这一刻赵子昂绝望极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遇上这种事。他想起了柳青清,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自己了……他心底只剩下了痛苦和绝望。
他不断地嘶吼着,心里越来越绝望,整个身体都剧烈颤抖着,他觉得天都要塌了,他的世界已经整个崩溃。他忍不住“吚吚呜呜”地抽泣起来,心如死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吕珩起身披了件衣服,然后扔了十两银子给赵子昂,道:“还算强差人意,爷以后再找你,好好服侍爷,以后亏待不了你。”
赵子昂两只眼晴瞪着那十两银了,整个人都要炸了。他猛地回头去看那男人,见他背对着自己慢条斯理地穿上衣袍,然后不紧不慢地向门外走去。
赵子昂眼中露出了怨毒之色,他的男性自尊被这个男人踩在了脚下,发生了这种事,他根本就别想再待在王都了,更不用说科举做官了。甚至今夜发生的事也将成为他此生夜夜纠缠不休的噩梦!
他的一生毁了!这个害了他的男人,也别想好过!
赵子昂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戾气,忍着痛楚从床上一跃而起,他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桌上明显处的一把水果刀,想也不想的,就向着吕珩冲了过去,一刀扎进了吕珩的身体……
而吕珩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后腰一阵剧痛传来,一种冰冷坚硬的东西无情地捅进了自己的身体。
“你……”吕珩不敢置信地瞠大双目,才发出一个音节,就感到那刀子又猛地被抽了出去,然后又是第二刀狠狠地刺来……
赵子昂已经杀红了眼,神智癫狂,心里被一个念头所占据:既然自己不好过,这个男人也别想好过!
“噗……”
伤口中喷涌而出的血液溅了赵子昂一脸,他疯狂地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扭曲而凄厉,那双空洞的眼睛更好像是失了魂似的。
吕珩的身体向前一扑,推开了房门,上半身倒在门外,下半身倒在门后,地上鲜血四溅。
可是赵子昂还不肯罢休,再次将刀高高举起,狠狠地朝吕珩身下挥落……吕珩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下身一阵要命的剧痛传来,跟着便眼前一黑,什么也不记得了……
走廊上有人看到这一幕,顿时发出了一声惨叫:“杀人了!”
这一夜,整个袖云楼都沸腾了!
老鸨匆匆赶来,直到发现吕珩看着满身是血,但其实还有气,总算松了口气,一边使人去请大夫,一边又命人去通知宣平伯府。
没多久,官差听说袖云楼出了命案,也闻讯而来……
似是疯癫的赵子昂被官差押往京兆府,而深受重伤的吕珩在经过大夫的初步治疗后,就被宣平伯府的人接走了!
当宣平伯听说儿子吕珩在袖云楼被刺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照道理,儿子被他禁了足,不是应该安安分分地留在伯府中吗!
宣平伯阴沉着脸进了吕珩的屋子,这才一进门,就听到宣平伯夫人哭天喊地的声音让人闻而生厌:“珩儿!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谁?到底谁把你伤成这样?娘一定要让伯爷给你做主!”
一听到“伯爷”两个字,宣平伯的心中就是一阵刺痛,若非这个逆子,他又如何会降“侯”为“伯”,如今这每一声的“伯爷”都像是在打他的脸!
宣平伯夫人听到脚步声,忙转回头来,正欲与宣平伯再哭诉一番,却见宣平伯的脸黑得仿佛乌云罩顶。
吕珩双眼紧闭地躺在床榻上,脸色惨白得几乎没有一点血色,他腰腹之间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白布,刺眼的鲜血透过那层层白布渗透出来……看得宣平伯夫人几乎心痛欲死。
“伯爷,珩儿到现在还没苏醒!”宣平伯夫人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太……太医说,珩儿他不止是伤了肾,连……那处也被切了一半……”她实在说不出那个部位,“珩儿他以后恐怕是与太监无异,再不能传宗接代……伯爷,以后珩儿可怎么办啊?”
宣平伯起初面无表情,到听到“太监”二字,才是面色一变。如果珩儿真的不能传宗接代,那他这一房恐怕是不能指望了。幸好皇上指了个平妻给他,现在只有努力一把,再生一个儿子才行!不然这爵位就废弃了!
“真是逆子!”宣平伯嫌恶地摇了摇头,质问宣平伯夫人,“我问你,我让珩儿好好留在家中,他为何要擅自出府?是不是你心软,放他走了?”宣平伯一股脑地对着宣平伯夫人迁怒道。
“伯爷,妾身没有啊!你怎么能如此冤枉妾身!”宣平伯夫人又开始哭天喊地,宣平伯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反正不是你的错,就是这逆子的错!”宣平伯已经厌倦了这上演过无数次的戏码,冷冷地甩袖道,“等这逆子醒了,你就告诉他,等他身体好了,我就送他回老家!”
“伯爷……”
宣平伯夫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却听宣平伯又道:“如果你再废话,我连你一起送回老家!”说着毫不回头地离去。
宣平伯夫人噤声呆坐了好一会儿,跟着又失声大哭起来。一定是因为那个贱人,伯爷才变心了!
苏卿萍从头到尾都在一旁冷眼旁观,表情木然,吕珩变成了这样……自己这一辈子也算是完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尽如她意?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宣平伯气呼呼地一路走到了外书房,他心里已经对这个儿子彻底失望,甚至恨不得将他除族,可是,这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还是现在唯一的儿子……
虽然刚才他把话说得难听,可是现在也不能真不管这个儿子,否则别人会怎么想他宣平伯府?宣平伯已经在思量着明日去一趟京兆府找那陆大人好生谈一谈,此案罪证确凿,认证与物证俱在,根本就不容那凶徒狡辩!他非要让那凶徒付出代价不可!
还有就是朝堂之上……宣平伯这几日隐约感觉到,正有人在针对他,指不定明日又会有御史弹劾他教子无方,纵子行凶……得想办法压下去才行。
宣平伯越想越烦燥,他猛地把桌上所有的书都推落在地,咬牙切齿道:“这个逆子!”
这一夜之间,关于宣平伯的儿子吕珩在袖云楼被刺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王都,于是王都又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话题。
这前不久,吕珩被扒了衣裳挂在城墙上的热头劲还没过去,这下又有新的话题接上了。
据说,那袖云楼老鸨招供,刺伤吕珩的凶徒是吕珩自己让人绑来的。
据说,那犯案的凶徒是一个叫赵子昂的举人。
据说,吕珩早就瞧上了赵子昂,却碍于对方举人的身份,一直没能得手。但最后还是色欲熏心,竟胆大包天把赵子昂绑到了袖云楼里,当作了小倌似的玩弄了一番,以为赵子昂必然不敢声张,结果就被赵子昂给刺了。
据说,这赵子昂和吕珩之间早有一段复杂的恩怨情仇……其实,吕珩和赵子昂本来就是一对男男佳偶,好上了好一段日子,谁知道那赵子昂很快喜新厌旧地把吕珩给甩了,吕珩一起之下,就把赵子昂绑到袖云楼如此如此,最后才如此如此……
这故事越传越精彩,最后至少传出了十八个版本。
这些小道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南宫玥的耳朵里:
赵子昂被吕珩侵犯……
吕珩被刺伤……
赵子昂以伤人之名被抓捕进了京兆府的牢房……
听完百合的禀告后,南宫玥一阵目瞪口呆,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
但紧接着,南宫玥却是轻笑出声,觉得这实在是太讽刺了,赵子昂曾经意图侵犯柳青清,现如今却被吕珩所辱,可谓是一报还一报,自作自受。更何况,此事一出,今生他的仕途也算是完了!被吕珩所辱将会成为他一生挥之不去的恶梦!
只是,这赵子昂和吕珩,这两个人怎么想都扯不到一块儿去啊,除非、除非是有人刻意设计的……这么想着,南宫玥的脑海里不由浮现起了一个人,心想:这好像还真有他的风格啊……
百合这时也想到了,试探地问道:“三姑娘,那个……是不是萧世子做的?”她嘴角弯弯,双目弯弯,看来笑容有些贼兮兮的。
还不等南宫玥回答,另一个声音洋洋得意地却替她回答了:“当然是本世子,除了本世子,还有谁能想出这么富有创造力的主意!”
两个姑娘循声一看,就见萧奕大摇大摆、不请自来地从窗外跳了进来。
若是平时,百合看到萧奕如此行径,那是要好生腹诽一番,可是今日她看萧奕真是顺眼极了。
“萧世子!”百卉笑意盈盈地给萧奕行了礼后,就很识趣地退下了。萧奕心里暗暗觉着这丫头比另一个更有眼力劲!
房间里只剩下南宫玥和萧奕。
萧奕目光灼灼地看着南宫玥,一霎不霎,眼中流露出一丝心疼。
其实在他知道南宫玥受伤后的当晚就来过来了,只是那个时候,南宫玥已经睡着了,他也没有去吵醒她,而是安安静静的守到天亮才离开。
至于接下来的几天,他拼命克制着自己,一直到现在……
此刻,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烛火跳跃,昏黄的烛光衬得南宫玥的小脸越发苍白,柔弱,尤其是她头上包扎的白布更是让萧奕觉得刺眼得很!他的臭丫头一向伶牙俐齿,活力四射,现在居然被人害成这番模样……
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一把揪住似的,疼得他几乎透不过起来!
哪怕是上次他的手臂被箭刺穿,他都没有觉得如此痛楚,如此难受过!
一瞬间,萧奕有些后悔了,他还是太便宜吕珩了!
见萧奕一直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南宫玥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轻咳了一声说道:“可以给我倒杯茶吗?”
萧奕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殷勤地说道:“当然可以!”他兴冲冲地走到圆桌前,帮南宫玥倒了一杯水,正要递出,又不放心地问:“臭丫头,要不要我喂你?”
南宫玥一时有些无语,若非他眼里满满的担忧,她几乎要以为他又在逗她玩了。她微微一笑,语带安抚地说:“我没事。”
南宫玥喝完水后,萧奕又殷勤地帮她把杯子放了回去,跟着就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头上的白布,抬手想碰,却又好像怕碰坏她似的收回了手,紧张地问:“臭丫头,你现在觉得如何?头还痛吗?”没等南宫玥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道,“都好几天了,你还没好,这些太医也实在太没用了,我得帮你找个有真本事的才行……”
“我没事。”南宫玥微微一笑,双眸明亮的好似夜间的星辰,就听她说道,“只是需要再多休养一阵子,最近不可劳神罢了。”
“真的?”
“真的。”南宫玥点了点头,“我别忘了我是医者……我说的肯定没错!”说着,她又转移话题道,“袭击我的人是吕珩吗?”
这几日,南宫玥根本就不能劳神,因而也就暂时没有去考虑那四个蒙面人到底是谁派来的,可是,现在她却猜到了。而就在她还一无所知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替她报了仇,这种感觉,让她的心里暖洋洋的。
“是他。”萧奕的眼神中划过了一抹锋芒,但在看向南宫玥的时候,却是满含了笑意,并说道,“在市井传闻里肯定还有一点没提到,这吕珩他现在已经跟太监一样了!”
南宫玥瞪大着眼睛。
“不过我觉着还是太便宜他了。”萧奕迁怒地说道,“还有那宣平伯……臭丫头,你放心,我会跟他算这笔帐的。”
南宫玥不由微微勾唇,说道:“我不急,慢慢来就行了!”
她有些担心萧奕过早的曝露了自己,毕竟,他现在留在王都为质,整日生活在皇上的眼皮底下,还是应该要韬光隐晦比较好。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萧奕陷入困局……
萧奕也看出了她的顾虑,得意地笑着说道:“臭丫头,这点儿小事,还不会让皇上猜忌于我。”要不是见臭丫头伤还没有好,他真想跟她好好显摆一下,他现在手上所掌的一切,一定会让臭丫头对英明神武的自己倾慕不已的!
可惜了。只能下次再说了……
萧奕又与南宫玥说了一会儿话,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他轻快地在树木与屋檐间飞跃,穿梭,正打算翻到墙外,忽然注意到有一个身影从他眼前走过。
这个是——
姓柳的叫什么来着……差点被赵子昂侮辱的那个吧?天都黑了,跑外院来做什么?好吧,随便做什么都与他无关,萧奕懒得多管闲事,直接跃出了南宫玥的围墙。
心事重重的柳青清并不知道有人发现了自己,她步履沉重地走进了哥哥柳青云暂住的照影阁,把丫鬟紫英留在院门处守着。
“妹妹!”柳青云对柳青清的到来很是讶异,但当他看到妹妹严肃凝重的表情时,他心里隐隐有了一种感觉。
“哥哥,你可以帮我去请南宫公子过来好吗?”柳青清没说原因,但是柳青云一瞬间明白了。
“妹妹……”
柳青云想试图说服她,可是柳青清坚定地又道:“我终究是被赵子昂轻薄过……我就算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哥哥,你别再劝我了!我不想骗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