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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霞在天边情悄露头的时候,杜羽竿发完了感慨,才道:“哦,对了,我三哥说要回家吃晚饭,咱们现在赶回去,估计能遇到他。快走快走!”
她向来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说走就走。
两人坐上马车,她还犹自高兴地说:“你嫁过来之后,我三哥的秋爽居就会拨给你住。那房子坐北朝南,位置最好,房子通透,屋顶又高,他那两个小妾想搬进去住想很久了,可不是正室怎么能住正房?哼,这下子她们的希望得落空了。”
马车穿过一条条街道,外面响起了商贩们的叫卖声,忽然紫君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报开车市向外看去。
杜羽竿不解地问:“外面怎么了?”
“没事。”她虽然这样回答,但神情却是极为震惊。
那伫立在街角有几十年的老字号茶楼,为何会在生意最火的对候大门紧锁?门上仿佛还贴着封条?
她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停车!”
车夫不知出了什么事,赶快拉住马。紫君跳下车,疾步奔到清心茶楼的门前。
果然,那茶楼的大门上一把铜锁挡住了她,门上两道惨白的封条冰冷地贴在那里,貂示着这座茶楼的关门绝非寻常。
她一眼看到封条上赫然写着“吏部封”三个大字时,诧异地说:“吏部不是管官吏的吗?并不会管到商户的头上来啊,怎么会是吏部封的?”
在街边摆摊卖枣的一位大嫂听到她的疑问,回头解释道:“听说是这里的掌柜的得罪了管吏部的卫王爷,所以这里连夜就被查封了。掌柜的和伙计都被吏部抓去了。”
杜羽竿坐在车内扬声问:“紫君,千么站在那里?一个破茶楼,封就封了,不是说好要去我家见我哥的吗?”
她赫然转身道:“不,我要去卫王府!”
紫君见到朱成渊时,他正坐在书房中写字,虽然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是当迈进房内时,她却骤然便住了咽喉,不知从何说起。
对于她的到来,朱成渊仿佛早已料到,并未起身迎接。他抬起眼睑,微微一笑地招呼“紫君妹妹,多少年没到哥哥府上来,今天怎么有空来玩?”
她站在原地,扶着门框,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匆匆闯来实在是太鲁莽冲动了,现在被他问起,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
见她愣住,朱成渊却没再追问下去,低下头,看着自已笔端的文字,道:“懂诗词吧?”
“略读过几首。”她每次见到他总能和诗词扯上关系,而这却是她最不愿意提及的话题。
“晏几道的鹤鸽天听过吗?我想默写一遍,却只记得上半阙。”他看着纸上墨迹林漓的那上半阙,低声吟道:“彩抽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黑眸凝注在她身上,那声音低沉得极为勾人“下半阙是什么?”
她的心一颤,避过他的眼神回道:“诗词我读的本来就少,晏凡道的更是没看过,恕我无知了。”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睛把银红照,扰恐相逢是梦中。”他没有停顿,径自背出后半阙,那目光有如可以定住人的心魂一般,直勾勾地要看进她的心坎里。
她深吸口气,也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不躲进,不慌张,索性开门见山“我有位朋友的朋友开的店,不知道为什么被吏部查封了。听说吏部现在是堂哥主事,所以差我来问个情况。”
“朋友的朋友?”朱成渊挑眉问“先说说你这位朋友是谁?和你的交情够不够?我再考虑要不要答履你这个问题。”
“通利号的三少杜羽杰。”她撒谎。
朱成渊点点头“通利号和我也有交情,杜三少的事情我可以回答。他要问的是何事?”
“清心茶楼为何被查封?”
朱成渊冷冷一笑“简单,他们掌柜的得罪我了。”
“如何得罪?”
“这世上不便言说的事情还会少吗?”他笑得深沉“有些事,实在不便告诉你这个单纯小妹。例是提到杜三少,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听闻你和杜三少要定下亲事?”
她僵直身子,嫣然一笑“不仅是仃亲,过几个月其实我就要过门了。”
他盯着她的笑颜“你想嫁给他吗?”
“父母之命。”
“我问的是你想嫁给他吗?”
“这件事似乎不便告诉堂哥。”她沉稳回履。
他幽深的眸子闪烁着微光“听你这口气,似乎是不愿意?”
她心里微震,表面笑容又起“堂哥何出此言?只是你的臆断罢了。”
“很简单,你若愿意嫁,就会坦然承认。”他的身子微微前探,对她句了勾手指“我亲爱的小妹妹,如果你不想任由自己的命运被人摆弄,堂哥可以教你个方法,让你嫁不了自己不喜欢的人,如何?”
他的这个动作让她有一瞬间的恍神——前世在哪里亦曾见过这张脸、这样的笑容和这样擦拨人的动作。
“不必了。”她板起脸来,不愿意给他任何燎拨自已的机会。“既然清心茶楼的事情你不愿意说,我也可以找别人去打听。打扰堂哥了。”
朱成渊微笑着“真是小孩子,这么容易就生气了?别忘了,那茶楼是我吏部封的,所以就算你能打听到情况又如何?人,关在吏部,生死由我作主,你那位未婚夫若是想知道内情,也得亲自来找我才行。”
紫君本想走了,却被他这毒颇带威胁的话语逼得不得不转回身,困惑不解地看着他“你向来不是这样的人,为何要做这种事?”
“我向来不是哪种人?”他冷笑反问一白“你与我十几年都没有说过话,又岂会知道我该是哪种人?算了,那清心茶楼的人的生死与你又无关,你和我纠结于这个话题做什么?待你大婚之对,做哥哥的会给你选上一份厚礼,今日就恕不远送了。”
这一回,他反将她一军,下令逐客。
她瞪着他,胸口全是怒气,但却无法发泄出来。他说的对,清心茶楼的人的生死“与她无关”她没有立场来问,也没有立场去管。她应该听懂他逐客的意思之后就乖乖离去,再不要多问一句。
但是她的脚步退迟迈不出去。
“堂哥究竞要怎样才会放人?”她咬着牙根逼自已问出这句话。
他一笑,站起身伸出手,那手中还握着毛笔。“把这半阙词给我续写完整,这个话题咱们还可以再聊。”
她几步晓到桌后,夺过他手中的笔,以极为流利的狂草将那半阙完毕,然后挪笔桌上,直视着他“现在可以说了吗?”
他低头看着那龙飞凤舞的字迹,似乎看得出了神,半晌,他的目光重新投注在她的脸上,一只手缓缓扬起,触碰她的脸。
她征住,竟来不及躲避。
他的手掌托着她的脸,拇指按在她的红唇上,这一刻,他眼神中的专注和眉心浓重的忧伤让她心弦一颤,差点流下泪来。
曾几何时,他的脸上也会有这样动人的神情?只是这神情的背后又是什么?他的真心吗?
“明日我要出城两天,你跟我去,我就放人。”
他终于说出条件,却让她诧异。放人,为何要她同行做交换?
“或许,我还可以帮你逃过这次婚约。”
她盯着他的眼,想要说出一句挪地有声的拒绝。凭什么她要答应他?那清心茶楼与她无关,她的婚约,也与他无关,他设有任何可以威胁她的藉口,却说得好像要将她掌控在乎中一样。
但他的笑眼映在她的眼中,竟似凝因在她心里,让她咬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朱成渊到达杜府对,看见一个神采飞扬的青年正从马背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大门里走。门房鞠躬点头地叫了声“三少爷”他心中立刻认出此人,无声一笑。
那门房也早已认出朱成渊,看到他,差点把头磕到地上去“王爷来了?小的立刻去通禀我家老爷。”
“不用那么客气,我自己进去找他就好。”朱成渊笑眯眯的,眼角余光已经看到杜家三少回头一看。他故意晚了片刻才和对方对视,笑问:“杜三少?”
他并不认得他,门房马上趋前悄声道:“这是卫王爷。”
杜羽杰忙笑着拱手上前“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卫王爷,在下失敬失敬!”
“客气。这杜府我是第二次来,三少却是第一次见,也算是有缘。我正要去见你父亲,不如同行?”朱成渊笑容可掬,极为亲切的样子。
知道卫王爷现在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最得皇上宠信,且揽有大权,杜羽杰巴不得赶紧巴结一下,就满口答应着要为他引路。
两人并肩同行,他漫不经心道:“听说三少是杜老板膝下最得力的儿子,钱庄里有不少买卖都是三少亲自过手的。我前几日正好和你父亲谈一笔买卖,还没拿定主意,遇到你,就请教请教你吧。”
杜羽杰忙回履“请教可不敢当,王爷说说看,但凡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不言。”
“说来也简单。我在贵庄上有一部分存银现在想拿出来做些买卖,如今因为政局不稳,一般的买卖只怕是做不大。你父亲说想做海运,所以我准备拿钱去投资海运,不知妥不妥当?”
他沉吟道:“海运这件事我也听父亲提过,但我并不是很赞成他做。”
“为何?”
“一来因为我们祖上只是做钱庄买卖,对于海运之事全不熟悉。二来海运之事要靠朝廷的支持。我说句犯上的话,王爷千万别外传——万一这一两年之间,当今陛下已经作不了主,这海运权就可能会被收回,这前期投入的拒款将血本无归。”
朱成渊点点头“三少说的是,我也觉得这件事冒险。只是你父亲好好的钱庄生意为何要放置一边,打什么海运的主意?”
“这大概和崇德王的游说有关吧。”杜羽杰在生意上面并不偏担“崇德王和父亲说过几次海运的摹利,父亲就心动了。”
“听说我那个紫君堂妹就要嫁给你了,眼看你我也将成为亲戚。”朱成渊抖着眼看他“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要娶个皇亲国戚做老婆,也很有胆色嘛。”
杜羽杰笑道:“不瞒王爷,紫君那女孩很温柔细淑,乖巧柔顺,身为王爷之女却不刁蛮,比我房内那两个小妾可人多了。若娶来当个老婆,做男人会觉得光彩。虽然现在玫局不稳,但我想就算是改朝换代,新帝也不会将前朝旧臣全都赶尽杀绝吧?”
“像我家这样的商家更是新朝要倚重的对象,杀不如留。而崇德王位高但权不重,也不是必杀的对象,再加上还是四殿下的叔叔,应该无大碍。”
朱成渊微微一笑“三少不愧是生意世家出身,算盘打得件件精明,但紫君身子不好,听说上个月还大病一场,差点死了,不知道能不能为杜兄做好这个当家主母的位置。”
“我那两个小妾已经为我生下一儿一女,香火上我例不怕没人传承。但我杜家向来难与皇家结亲,生意再大,名分上总显得不够气派。所以王爷明白,这种官商朕姻要的无非是个形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