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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此刻在赖燕君的家里坐着几个穿制服的人，空气严肃而紧张，赖燕君的老母亲坐在屋角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赖燕君的房间里翻得了个底朝天，明晃晃的灯光底下人影憧憧。赖燕君的兄弟蹲在板凳上胳膊抱着头，时不时从缝隙里露出眼睛来扫一眼。
杨处站在赖燕君的房间里，背着手四处查看。杨处心里是有点痛惜这个叫赖燕君的女孩子，杨处还记得第一次看见赖燕君的时候，赖燕君那一闪而过的杏仁眼里掠过的无助和慌张，杨处从那一眼里感觉到，这个叫赖燕君的女孩子是不可能去进行这么大一个阴谋的。杨处叹了口气，走到赖燕君的梳妆台前，伸出手顺顺头顶上所剩无几的头发，镜子里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发光，漾得杨处的眼睛眯起来。杨处疑惑的停下顺头发的动作，低下来仔细的找了找，原来是把镊子。杨处用拇指和食指捏起这把镊子，不由得想起那天赖燕君拨眉毛的娇憨样子来。
赖燕君家什么也没查出来，唯一的收获是赖燕君没来得及带走的饰物和衣橱里的皮草，当然，还有钱程买给赖燕君家人的两套120多平方米的房子。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里屋里忽然有人使劲的用京腔气势磅礴的大吼了一声。
全部人转回头，赖燕君瘫痪在床上十一年的老父亲竟 然奇迹般的坐起来，两腮鼓起，眼瞪如铜铃。
赖燕君的兄弟却发觉手中紧紧攥了一个纸团。
赖燕君丢掉了出来时候穿着的细高跟鞋，在杂货店里买了双解放鞋。赖燕君看着自己的大红色羽绒服和窄口牛仔裤配着草绿色崭新的解放鞋，忽然笑起来。赖燕君记得自己唯一穿过这种鞋子的时期还是在高中军训的时候，赖燕君还记得自己成天穿着迷彩服戴着帽子在腰间扎一条革命皮带，然后在脚上套双鲜得耀眼的绿色解放鞋，肉色的丝袜趿进去，贴着脚底板凉丝丝的冰滑滑的。那个时候的赖燕君笑起来一口牙齿在太阳底下白得发亮，成天合不拢嘴，两边脸枷在整个夏天的时间里红彤彤的苹果似的爱人，那个时候的赖燕君单纯而快乐，虽然全家挤在60多平方米的房子里过日子并且重复的换洗两件衬衫，但是那个时候的赖燕君从来没有为了脚上穿双解放鞋而感到好笑过。
沿着土路走上高速公路，放眼过去一片荒凉，望不到头的绵延，空旷的天地里除了呼啸而过的各式各样的车子似乎就只有赖燕君和钱程两个活着的物体。
一张巡逻车忽然停在他们面前。
钱程转身抓住赖燕君的手，赖燕君感觉到两个人的手 心湿漉漉的。
一个警察摇下车窗，伸出头来。
你们在干吗。
钱程说我们打算去云南驿。
怎么去。
走路去。
哦，高速公路上可以行人吗，你制订的？
钱程恍然大悟，赶忙扯了赖燕君点头哈腰边送开赖燕君的手掏出包红河烟毕恭毕敬的派发边迭声的说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这个规矩就走下去以后绝不再犯我们马上下去马上就下去。
然后钱程挽着赖燕君翻过护栏重新走土路，一边翻一边转过脸对着扬尘而去的巡逻车赔笑。赖燕君看着钱程额头上渗出的颗粒状的汗水和嘴巴边硬挤出来的笑容，忽然止不住的笑起来，这笑先一点一点从喉咙里挤出来，接着收拢在漾开，就一波一波的荡出去，赖燕君的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像公路旁边的树木上被冬风狠劲刮动着的簌簌发抖的枝桠。
钱程站在旁边，张大了嘴，吃惊的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