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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所有人的写作,都是从模仿开始的,一如学说话。率先从模仿中走出,并坚持下来的人们,才有可能成为大师。当然,从艺术领域到日常生活,到处充满了模仿,甚至抄袭。因为模仿是大多数人的饭辙,甚至生活方式。只有具有先锋趋向的探索,才是丰富人类生活的根本途径。而先锋探索的第一步,就是欺师灭祖。反检自身,我的自以为是,我的文化虚无,都是在迈出这一步之前,所摆出的姿势,一个个pose。但直到今天,我依然要感念那些影响我最狠的作家们,虽然他们中间有人充满了争议,有人并不能称其为大师,但他们却是我心目中真正的启蒙导师,每个人都充满了启蒙的意味。直到现在,我都走不出他们的阴影。这让我非常痛苦。好了,开始列举吧,我的top10之一,影响我最狠的十大作家:
1、托尔斯泰
复活好像是我读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它从一开始就塑造了我愤世嫉俗的性格。和有病没病,呻吟呻吟的风格相对,我是有事没事,愤怒愤怒。批判和自我批判的针剂,和我在童年时所注射的所有防疫疫苗一样,注入了我的体内。让我对一些习以为常的丑恶和假象,具备有效的抗体和清醒的认识。在对“纯洁”的本质理解上,复活与后来读到的小仲马的茶花女无疑帮了大忙。
2、钱钟书
围城让我第一次拜倒在中国作家的笔下。被中国旧式文人的酱缸式的幽默深深打动,从而把思想的深度和让人开心的程度,第一次确立为自己的写作标准。直至影响我在任何写作中,都首先去寻找一个思想的内核,然后才用语言去包装它,就像“围城”这一概念的提出一样。另外,钱钟书先生的学贯中西,博学强记,确凿令每个读书人望尘莫及。
3、柏杨
我的怀疑与否定精神的养成,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柏杨这个老顽童一样可爱的“文化暴徒”尽管后来读到的李敖比他更彻底,更尖锐,更本质。但柏杨的两部随笔集:西窗随笔和倚梦闲话,却如初恋情人的两只手,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让我抄袭了一个时期。先从皮毛开始,最先抄袭的是他说话的腔调,那种油嘴滑舌的吹嘘和自嘲。柏老丰厚的文化积淀所流露出来的搞笑的书生意气,被黄口小儿东施效颦到了极其滑稽的程度。当时校园内张贴了一张张嘴闭嘴“我老人家”、“手拿一只如椽巨笔”字眼的令人恶心的手抄报,一时间令校友叹为观止,着实哗众取宠了一番。
4、金庸
金庸一直是我心目中,最会编故事的人。有了“飞血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十四部武侠小说,我就不用再看中国古典文学中的那些侠义乃至志怪传奇了。我始终认为,水浒传远远没有笑傲江湖更有趣,更深刻;西游记也不如天龙八部更生动、更丰富。金庸的十四部武侠小说,除了短篇白马啸西风和鸳鸯刀,以及越女剑以外,几乎每一部都让我大快朵颐。曾做过一个比喻:金庸是中国传统饮食中的满汉全席,而古龙是现代口味的西式快餐。因此,厚金庸,而薄古龙。
5、王朔
真正的当代感觉,城市化和口语化所组成的可读性,带给我严肃作家正襟危坐的叙述腔调所匮乏的阅读快感。徐江说,王朔是我们时代最真实的书记员。这话是轻的。王朔对北京方言的传播,导致了小说文本语言体系的根本变革,乃至整个传媒的话语方式的大革命。“痞子小说”、“京味小说”都不足以概括王朔的生动。但也并非一味的轻松,我是你爸爸在我看来,恰恰是一部非常严肃作品,就像那部意大利电影美丽人生一样,温情,沉重,残忍。
6、路遥
我一直是鄙夷乡土文学的。在看平凡的世界之前和之后,都坚持着我的鄙夷。平凡的世界却让我在阅读中产生了心灵的震憾。毕竟,它是用生命写成的。一块块粗砺的石头,构建起来的精神和力量的大厦,一座不朽的丰碑。它能企及一个人的心灵所能被净化的最深的程度。它超越了文学本身,因为它的文学价值,远没有它的内容所包蕴的力量强大。伟大的鸿篇巨制,验证了那句“写作是愚人的事业”的怪话。路遥让我像躲避崇高一样,躲避那种舍弃自身生活,乃至生命的视死如归的写法。
7、伊沙
不喜欢海子血腥的极端,也不喜欢朦胧诗大家们的含蓄隐晦,于是爱上了摇滚一样的口语诗。从怀疑与否定,到逐渐接受,到步伐坚定,踏上口语路线。伊沙用他的作品和对诗歌同志的推介,把我拉下了水。伊沙和徐江等人的诗歌随笔和文化随笔,让一潭死水的文学批评激情四射。爱上诗歌,开始写诗,从对伊沙在文友杂志上主持的世纪诗典的膜拜开始。
8、石康
石康的小说超过了王朔,是我现在的一个断语。当代中国,还在马不停蹄地码字的作家中,石康是我唯一崇拜的主儿。支离破碎的文本暗合了生活本身的形状,打破了传统小说一成不变的沉闷模式。夹杂着哲学思辩,是我钟情和向往的写作。更加活泼的语言,有快餐的感觉,却是我爱不释口的快餐。一个颠覆与解构,价值标准沦丧的时代,它是推波助澜、火上浇油的主儿。他让我开窍,甚至影响到我的生活方式。
9、村上春树
直到现在,村上春树依然是我最喜爱的外国作家。此外,我对日本的所有文化嗤之以鼻。村上的所有小说都让我唇齿生香。优雅的性爱描写,完美的象征主义,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不动声色地对孤独的诠释,同样是我渴望企及的写作风格。
10、卡尔维诺
为了凑够10个名额,最后我在做一道选择题:鲁迅还是王小波?我选择了卡尔维诺。选个洋大师,毕竟跟捞个洋文凭一样,更能让人高看一眼。但我不得不钦佩老外的小说技法之高妙和思想性之巨大。在我看来,鲁迅的杂文是绕舌的,是逮住针眼儿大一窟窿能把洪水引出来的主儿。王小波英年早逝,一本沉默的大多数毕竟单薄些,尚不足以成就大师之名。卡尔维诺的意义,就是他建构了一个精神世界。他把村上春树逼成了一个通俗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