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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啦”
一道雪白的闪电落下,灰蓝色的天空迅速暗了下来,仿佛被人笼上了一块布。
殷福望着不远处蒙蒙的黑雾,沉声说“深渊到了。”
须弥山有规定,仙门修士进入“深渊”,不得擅自独行,须有三名以上的上境修士带队。
在深渊里,大乘期以下的修士们都无法使用灵力,各种仙门法宝也难以发挥作用。就连须弥山珍藏的那几件神器,到了这里都得大打折扣。
失去了术法的庇佑,众人只能结伴而行,步行穿越这片危机四伏的荒野。
谢归途撇下了殷福等人,加快了脚步,重新回到了队伍中间。这时,前面的人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谢归途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便看见谢影迎面而来。
“大家都靠近一些,不要走散了。”
谢影和另外两个圣使一起,正在分发一种特制的灯笼。
“都打上灯笼。一旦走散,可就回不来了。”
说着,谢影就将手里的一盏灯递给了旁边一名弟子。
殷绛璃从没见过这种灯笼,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几眼“这是什么”
“魂灯。”谢归途不动声色地走回到了她身侧,答道,“这灯笼是仙门特制的,上面用朱砂画了辟邪的符咒。里面燃烧的蜡烛,烛油是用人鱼的油膏所制。”
“师兄说的不错。人鱼油是用来制作长明灯的材料,正常情况能燃烧几年都不会熄灭。只要手里的魂灯还亮着,你们的周围就是安全的。”谢影一边依次分发,一边嘱咐道,“但是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它灭了”
不一会儿,每个人手中都多了一只魂灯。人鱼烛静静地燃烧,散发出温暖的光芒,令人感到十分安心。
殷绛璃一手提着灯,一手捏着下巴,望着那“噼啪”燃烧的灯芯“如果灯灭了,会怎么样”
谢影眸色一暗“绝对不行,切记切记。那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听了这话,众人都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灯笼握的更紧了些。有几个修为较浅的,甚至忐忑不安地看了好几眼,像是生怕它会突然熄灭。
好在那魂灯并没有要熄灭的迹象。里面的火苗活泼地跳跃着,似乎有生命一般。
天幕被黑暗笼罩,魂灯的光芒却照亮了每个人的周身,犹如一个小小的保护圈。沐浴在这灯光中,莫名使人觉得安心。
殷福、葛翀等几位上境长老在前方开路,所有弟子人手一只魂灯,队伍继续出发。
在深入“深渊”的腹地之后,周围的雾气浓重了起来。
原本他们还能看见远处层峦叠嶂的峭壁,以及远处鬼爪般矗立的怪石枯树,但没过多久,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越模糊不清。
很快,殷绛璃便明白,方才他们为什么要整顿队形了。
虽然没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但拜那古怪的黑雾所赐,她只能看见面前一个人的后脑勺,再远
一些的东西便看不见了。
如果按照先前那样松散的队形,恐怕所有人会直接走丢。
殷绛璃不敢懈怠,将那灯笼举在身前,瞥了一眼身侧的谢归途。
谢归途面色如常,提着灯笼,漫不经心地往前走。
烛光映在他的脸上,光影错落。
明明穿得淡雅素净,温润如玉,可这张脸细看起来又有说不清的艶色。
谢归途原本在走神,察觉到她的目光,撩起眼道“怎么了。”
殷绛璃道“没什么,随便看看。”
这话是真的。她和谢归途两人从穿开裆裤的时期就认识了,即便是再好看,她也早就看习惯了。像殷绛璃这种喜新厌旧、爱好刺激的人,心里实在起不来什么非分之想。
不过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那天机阁的少阁主殷宿眠,从白沙城回来,不知抽了什么风,竟然把他那满屋子的珍贵人偶都扔了。
要知道,这些人偶的单个造价就能换十件高阶法器。可这位少阁主却大发雷霆,嫌那些昔日爱不释手的人偶,都不够精美。
他召来了天机阁最好的几个匠师,甩出来一张手绘的图纸,要求这群匠师们给他做一个“比这更好看的人偶”。
匠师们都知道这位少阁主有多变态。这绝不是在和他们商量,他们哪里敢有异议,只能唯唯诺诺地接过图纸。
后来,摸不着头脑的匠师,拿着这张图纸去找殷绛璃帮忙,请她参考参考那位少阁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可殷绛璃一看便沉默了那张图纸上,画的分明是谢归途的脸。
殷绛璃当场合上了图纸,礼貌地请他们滚蛋“走吧。比这更好看的我也没见过。”
殷绛璃边走边想,考虑着要不要像谢归途揭发那少阁主的恶劣行径,可又有点不敢。
正犹豫间,忽然,她被什么东西拌了一跤。
“哎呦”殷绛璃一个踉跄。等站稳脚跟后,她低头一看,发现绊倒她的东西是一段墙根。
那段城墙根已经深深埋入泥土中,只露出来了一小截,经过了风吹日晒,斑驳不堪,爬满了青苔,看上去已经存在了很长的年月了。
殷绛璃顿时把刚才要告的状抛之脑后了,啧啧称奇起来“那些是什么东西,是魔族留下的痕迹吗不对,不太像啊”
谢归途瞥了一眼“不像魔族的遗迹。”
殷绛璃对这些古迹有些超乎寻常的兴趣,扒拉了一下,道“倒是和白沙城那片地下遗迹有些相似。”
谢归途点头道“传闻,在魔神陨落,此地成为深渊之前,这里并非是这样的景象。”
或许从前,这里曾经有过不少和尔夏国差不多的小文明。
它们或许也曾繁荣过,但是时过境迁,一切都和尔夏古国一样,消失在了滚滚的历史和漫漫黄沙之中。
后来,魔神陨落,这里化为了寸草不生的“深渊”。
一切生命都无法生存,只有无穷无尽的鬼怪在此徘徊。
众人神经紧绷,小心翼翼地走了一路。方才他们大气都不敢出,直到殷绛璃和谢归途先开了口,其他人才纷纷开始交流。
身后一人擦掉了额角的汗,长吁一口气道“看来这地方也没圣使说的那么吓人。我还以为我们的灯会一盏接一盏的灭呢,可一路走来这么久了,连一盏灯笼都没灭”
话音刚落,殷绛璃便打了个喷嚏,哆嗦道“好冷。”
这魔域里边阴风四起,吹得人脊背发凉。
闻言,她身后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忽然跳了出来,脱下了自己的斗篷“仙姬若是不嫌弃,就请”
话还没说完,殷绛璃又打了个喷嚏,哆哆嗦嗦地接过他的斗篷“多谢。”
那少年脱了斗篷,露出里面一身青色的衣裳。他的马尾用青绿色发带束在脑后,一副蓬莱弟子的打扮。
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被冻得,这蓬莱小弟子耳垂红红的,小声道“仙姬不用客气。”
殷绛璃便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连忙一拱手,诚惶诚恐地道“在下叶安歌,是蓬莱阁的弟子。”
“嗯”殷绛璃眯了眯眼睛。
方才她和其他蓬莱弟子聊天时,这个少年一直默默在旁边看着,却又不敢上前来搭话。
“从刚才起,你好像就在跟着我,”殷绛璃道,“这位叶小弟弟,你认识我吗”
听她这么说,那叶安歌眼睫颤了颤,似乎略有些失落。但他还是点点头,礼貌地说道“我当然认识仙姬,只是仙姬恐怕不记得我了。”
殷绛璃“嗯何出此言”
叶安歌掀起衣摆,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样东西“仙姬虽然不认得我,但我猜,你一定认得这把剑。”
“我们从前在天机阁见过的。”
“当年我筑基初成,我爹爹很为我骄傲。他听人说,天机阁卖的剑最好,便领着我去了天机阁,说要给我购置一把剑。”
“但我爹爹只是一介农夫,他不懂这些,他不知道自己十年的收成也买不起天机阁一把最劣等的剑”
“就在爹爹难堪的时候,是姑娘心慈手软,卖了我们一把剑。”
说着,他便双手将那把剑递到了殷绛璃眼前。
“虽然说的是卖,你却只要了我们十文铜钱,几乎就是白送的。仙姬的恩情,叶某一直牢记在心。”
殷绛璃大概是不太记得这些事了。她有些诧异地接过那把剑,抽出来看了看上面的刻印。
天机阁的铸造师,每锻造成一件武器,都会在上面打上自己的烙印,便于在后续需要修理时,找到原本的铸造者。
看着熟悉的标记,殷绛璃奇道“哎,这剑还真是我铸的。”
叶安歌问“仙姬想起来了”
殷绛璃蹙眉道“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殷绛璃刚到天机阁,还没有成为正式的铸造师。不过她铸造的武器,并不比正式的铸造师要差,没多久就正式通过了天机阁的考核。
她偶然看见了这对父子来买剑,大概是不忍心让他们尴尬失望,就把自己练习时铸的剑,送了他一把。反正只是练手的东西,如果不送人,也是要销毁的。
“看年份,这剑已经有五六年了。用的还顺手吗,可有损坏需要修理”殷绛璃笑道。
“没有没有,”叶安歌连忙道,“我用的很爱惜。”
当时的叶安歌,大概也就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屁孩,她能认得出就有鬼了。
当年那个出身平平,跟着父亲来买剑的少年,如今已经有了悟道后期的修为,都能代表蓬莱出使魔域了。
“看来这把剑,送你没错。”
殷绛璃把剑还给了他,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想摆出前辈的架势激励叶安歌几句,就在这时候,前面的人忽然停住了脚步。
殷绛璃一个没注意,差点撞到了别人的后脑勺上。
“怎么了”她龇牙咧嘴,捂着生疼的鼻梁,从后面探出头去看。
前方的黑雾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前面几人已经纷纷停下了脚步。
众人警惕地看着那片黑屋,手都不约而同地伸向了自己的武器。
浓重的黑影逐渐靠近,拉长,化作了两个长条状的黑影。
叶安歌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挡住“仙姬小心。”
但是殷绛璃却不以为意,没给这个小屁孩表演英雄救美的机会,已经自己凑上前去了。
那两个怪影来到他们跟前,众人这才看清,是两个身穿须弥山黑袍的圣使。
原来是被安排在前方探路的人。
殷绛璃松了口气“怎么回事”
那两人神情亢奋,脸颊发红,手舞足蹈,像是发现了什么宝物似的,兴奋道“前面有一户人家,可以先去那里落脚快来”
一边说着,两人不停地用手指着前方,像是等不及了。
有人被这情绪感染,跃跃欲试,可叶安歌心中却疑惑“这荒山野岭,哪里来的人家”
谢归途沉声道“怎么会。怕不是雾气太重,你们看花了眼”
“不会不会,你们赶快来看就是了。”那两人不停地催促道,似乎连片刻也等待不住了。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把所有人都拖拽过去。
谢归途蹙起了眉,心中涌上一股不妙的预感。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牵动了。扭头一看,殷绛璃正在冲他挤眉弄眼。
顺着她指示的方向,谢归途低头看去。
那两位从黑雾中冒出来的“圣使”,似乎不太对劲。
他们手里的灯笼,颜色怪异。
糊灯笼用的纸颜色惨白,火苗正散发着蓝绿色的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