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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玉是真不明白,清清白白一双眼盯着谢清霄,等待一个解释。
谢清霄沉默良久,不得不为她解释。
“天都道侣合籍后,血可相融,灵府可互相承载。”
当年意外发生太快,事情太多,直至琴桑被烧成灰,婚契都没来得及解除。
换言之,他至今还算是琴桑的夫君。
扶玉迅速和这人拉开距离,别人的老公,可得离远点。
然后反应过来,血相融不可能的。
不可能。
她绝对不是琴桑。
她怎么会是琴桑
她明明是身穿到这里不过才几年,记忆链完整,自我认知清晰,怎么可能是琴桑
一定有什么特殊原因导致他们的血可以相融。
扶玉正六神无主时,一声佛号传来,屋子里顿时明亮起来。
扶玉立刻振作,激动地望向门口,果然见万物生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时间紧迫,贫僧寻到法器就赶来了,见严老板处境不好,贫僧不请自入,还望见谅。”
“见谅见谅,非常见谅”
扶玉掀开被子就要起身,却被谢清霄扔了衣衫蒙住。
她才意识到自己一身里衣,即便是长衣长裤在这个时代也不太方便见人。
她将外衫披上,简单系了腰带,理都不理谢清霄,紧紧盯着万物生“佛师听见剑尊方才的话了吧我肯定不是他夫人,您有什么法子可以替我证明”
拜那祸世叛族之罪,搞替身和毒杀谢清霄比起这个都不算要命。
即便谢清霄后来没杀魔尊和琴桑,按照天都律法,琴桑也死一万次都不够,九天仙盟都保不住她,只会大义灭亲。
单就这个,就让扶玉想都不敢去想自己或许真是琴桑。
他太可怕了
她一点仙女的福利都没享受过,绝对不要背锅。
万物生一笑,烛影摇曳在他脸上,他接收到谢清霄冰冷的眼神,但不为所动。
他既然许诺,就会如扶玉之愿。
“清霄剑尊不记得很正常,你那时神魂受伤被人抬回来,昏迷不醒,贫僧与其他几位天尊道君合力为剑尊修补神魂,整整七七四十九天,为你通体换过三遍血才将魔息祓除干净。”
换血。
扶玉彻底站直了腰,趾高气昂地望向谢清霄,就差叉腰了。
谢清霄也皱起眉,然万物生的话还没说完。
“剑尊所换之血,乃是从天地精华之中提炼而出,本源同属万物,可与严老板的血相融很正常,若剑尊愿意试试,应该也可以与贫僧相融。”
稍顿“关于道侣契约的事,剑尊也有所不知。魔尊抢走绮霞元君时,见你们定有婚契,便随手毁掉了,那时你也昏迷着,鉴于这些事也没什么要紧,事后便也无人多提,多扰你烦心。”
所以谢清霄的一切判断都被推翻。
扶玉在他面前扬眉吐气,但也忍不住瞪万物生。
他作为关键nc一员,知道这么多,在店里还喊她什么“夫人”,可见就是故意所为。
她可不会忘记被算计的事,万物生现下说这些,仿佛站在她这边,不过是因为他们达成了“合作”,各取所需。
谢清霄静静站在原地,扶玉以为他会就此离开,毕竟现在的局面对他不太有利,好像也挺丢人的。
哪料他不但没走,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失了颜面。
他寻了椅子坐下,淡淡地望着屋里的其他二人。
“何其有幸,得佛师解惑。”谢清霄甚至称赞了万物生一句,转而道,“既如此,本尊便留在这里,看看佛师又要如何证明她不是那个人。”
这是他第一次自称本尊。
天尊无极,他的神权至高,平日并不自诩身份,此刻却有所转变。
万物生自然不能拒绝。
扶玉便也只能接受。
“其实我不明白。”她突然开口,“你看起来很希望我是那个人。但你都杀了她,难道不是希望她再也不要出现我不是她的话,你不该高兴才对吗”
为何结论被推翻,他脸上半点不见悦色,只余阴霾。
谢清霄静静凝视她片刻,冷静道“因为不管你是不是,本尊都要带你走。你是那就最好不过,少却诸多麻烦。你不是”
他音调疏淡起来,阴霾一扫而空,又是目不染尘八风不动的样子。
“即便你不是,也不过多些步骤,耗些时日。”
扶玉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
“凭什么”她真的破防了,“我都不是琴桑,跟你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只是人间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凭什么要跟你走”
“我不去。”扶玉情绪激动,咬牙道,“我绝对不会去的。”
谢清霄似乎被她的歇斯底里吵到了,半阖长眸拂袖闪躲,甚至抬步欲走。
扶玉连忙道“你若真是死心了要走,那就快点,如果还想用其他法子逼我就范,那趁早放弃,别白费心机。”
谢清霄头也不回“我现在同你说话,你未必愿意心平气和去听,这些事换万物法师来解释也一样。”
话音落下,他已经推门而出,扶玉追到门口,只看到天际边一抹光。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是不必克制使用法术的。
等离开人界,回到天都范围,哪怕扶玉是凡人,他也可以不用再有所避讳。
扶玉紧蹙眉头,立刻回房,看到万物生正在桌案上摆设什么。
以她从前看的理解来判断,那应该是什么阵法。
“谢清霄是什么意思”
她快步到万物生身边“你也知道”
在天界,从没有人敢对谢清霄直呼其名,也无人会用这种直接的语气和万物生对话。
哪怕是之前那群凌虚弟子,被逼迫到极致也要尊称一声“法师”。
万物生倒适应得很好,仰起头笑了一下道“贫僧确实有所耳闻,但在清霄剑尊开口之前,一直不曾完全确定,如今看来是真的了。”
“什么真的假的他就这么走了,也不看你替我证明了”
“他不信我,看不看并不重要,刚才那么说只是为了引出后面的话。我推翻了他的判断,他若仍然坚信自己,就得再想其他办法,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现。”
“我并不会为他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而感到高兴,我需要的是他永远不要再出现。”
扶玉重病在身,得不到好的休息,还精神紧张,这会儿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万物生放下手里的一切,转过身来,语气温和道“其实事情正朝着严老板希望的方向发展,不用这样抗拒。”
扶玉满脸困惑,长发披散,衣衫凌乱。
万物生是佛,是和尚,深夜面对这样一个女子,哪怕他并不忌讳那么多,也不妥当。
他示意了几次,让扶玉自己整理一下,但扶玉精神越发涣散,根本没接收到讯号。
万物生迟疑片刻,只能自己伸手,替扶玉将衣领拉好。
扶玉愣了愣,低头看他给自己整理衣裙,赶忙后退,自己全部弄好。
万物生欣慰地念了句佛号。
“严老板不想见到剑尊,剑尊也不见得愿意多留此处。”万物生客观道,“贫僧之前不是说过魔尊有回归临世的迹象,严老板是绮霞元君,反而会安全一些。”
魔尊是琴桑姘头,他重生回来的话,肯定要找琴桑。
扶玉是琴桑的话,与对方是一拍即合,不是的话魔尊不是谢清霄,梦里扶玉看着那身影模糊的魔,心里其实会有不安。
那就是个怪物。
琴桑面对谢清霄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但面对魔尊不行。
他比琴桑情绪更不稳定,琴桑已经像是患有某种神经缺失症一样,控制不了情绪,也懒得去控制,魔尊比她更甚。
简而言之,那就是两个疯子,他们在一起,祸乱超级加倍。
“如若你真不是绮霞元君。”万物生的语气没那么平和了,“剑尊可以寻迹追踪到你,魔尊便也可以。严老板遇见他,可不会像面对剑尊这样尚有争辩余地。”
扶玉彻底安静下来,后背满是冷汗。
“魔尊实力非凡,万年难遇,当初他诞生,众仙家便难以断定是祸还是福。”
天才和疯子总在一线之隔,实力非凡者,好了是谢清霄,不好就成了魔尊。
“他成为魔尊之后,无数仙族弃仙修魔,荼毒生灵,追寻至强之道,至此,天都不得不联合起来将他封印,安抚众生。”
“这些我在梦里都知道。”扶玉干巴巴地说。
万物生语气重新变得温和“是,正是因为你知道才很奇怪,虽然贫僧站在严老板这边,私以为你确实不是绮霞元君,但你为何会做这个梦,贫僧也想不通。”
“贫僧为严老板证明身份,也是在证明自己所猜不错。”
万物生朝扶玉伸出手“你的手还在流血,刚好可以予贫僧一滴。”
扶玉垂眸看了看手指,忆起与谢清霄紧贴的触感,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将手递过去让万物生取血,整个过程很快,确实和他之前承诺的一样,不会有任何痛苦。
他一边操纵法器化解那滴血,一边说“剑尊来此是为了找回绮霞元君,若严老板真的是,那就带回去,作为控制挟持魔尊的底牌。若严老板不是,带回去则是一种保护。”
保护也许吧,但绝对不止如此。
谢清霄找得到她,魔尊肯定也能,这是他们的共识。
如若魔尊真的还活着,那将她带回,保护之外,还能利用她引来魔尊,再杀一次。
扶玉沉默不语,直到万物生一切都做完了,她也再没有什么表示。
万物生望着桌上莹莹神光的阵法,打出一张字的传音符,念了佛号,将记录整场法式的同影石交给了传音符。
“贫僧已将同影石送给剑尊,稍后不管结果如何,剑尊都会一同见证。”
扶玉表情淡漠地站在原地,仿佛自己是局外之人。
夜风透过开着的门吹进来,她还病着,这么一吹非得烧得更厉害不可。
但屋舍之内,孤男寡女,一方还是佛,怎么看都不该紧闭门窗。
万物生本可以开个结界,或者佛阵,总能避风,甚至可以将她医好,但验明正身动用法器是迫不得已,其余的事情,这里是凡界,扶玉是凡人,谢清霄都有所避讳,他当然也有。
万物生也并未多有迟疑,事分轻重缓急,虚名其实没那么重要。
他走到门边,将门随手关上。
房门闭合之前,起夜的郑瑛想来看看扶玉睡得安不安稳,有没有出汗,需不需要换衣,正巧看到门缝之后陌生又熟悉的俊美脸庞。
狐狸眼,黑白僧袍,月光之下,妖孽里带着慈悲的佛化像而来。
郑瑛愣住,迷茫地回到自己的房里,倒头就睡。
而万物生此刻也回到了屋内,观察了一下扶玉的神情,徐徐道“要出结果了。”
扶玉一直僵硬的表情终于有了丝丝变化。
她目光落在桌案的佛阵上,肩上忽然一沉,回眸去看,万物生从屏风上取了她的披风为她披上。
她没有道谢,继续去看佛阵的结果。
大佛师无非就是怕她病得更重,耽误之后引诱罪首的计划。他会顺势借用阿紫,就是不想再耗费时间寻找,这样急切,做什么关怀之举都是正常,并不是真的担心她,也就不需要谢。
佛阵中央是一盏莲花灯,万物生见她盯着看,告知她“那是绮霞元君昔日的魂灯,在她死后已经熄灭许久。”
借由琴桑的魂灯,神魂与神魂相对比,是最直接判断两人是否有瓜葛的方式。
眨眼之间,佛阵光芒骤起,屋子里来顿时亮如白昼。
扶玉紧闭双眼,拉紧了披风,手臂被轻轻带了一下,人跟着万物生转到了不那么刺眼的角度。
“啊。”
她听到万物生发出一声喟叹,顿了顿,才再去瞧桌上的魂灯。
魂灯一如既往的暗沉,没有任何改变。
“这是什么意思”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无力。
万物生慢慢道“若你真是她,死者归来,魂灯该亮。”
但现在魂灯没亮。
所以说“我不是。”
扶玉喃喃三字,面上似悲似喜,复杂至极。
相距千里,谢清霄在夜空中同样看到了那盏魂灯。
他已检查过自己身上,确实没有婚契痕迹了。
那盏属于琴桑的魂灯,在与扶玉的对比之中,也始终灰扑扑的。
不是吗。
他真的会弄错吗。
云破天金,黎明即起,谢清霄临风御剑,自在岿然。
不是她当然好。
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他与琴桑夫妻一场,相处难,话不投,她生前悲恨,诸多离弃,他其实从未多么在意妒恨。
因无爱无情,便无妒恨,至多面薄受辱,厌她欺谢氏门声,但那都是她生前的事。
死当消解一切,他于此处,也望她安息。
至于严扶玉。
她们除了面貌,毫无相像。
哪怕面貌也仅仅是五官一致。气质眼神,举手投足,差之千里。
谢清霄突然弯了弯手指。
那根一点点擦过她齿舌的手指。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