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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杀便杀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伢挑衅地朝宇文晟眦出一口血牙。
见他依旧如此硬气,宇文晟却笑了,他唇畔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缓缓站起了身。
那一袭玄袍拂过地板犹猩,郁勃九天之上。
他站在伢贴地的脸前。
身量高岸,投射落一片寒冷阴影,俯落的眼神透着些许玩味:“你知道,你这一次明明将一切都筹备得如此完美,甚至为防意外,还特意留了一队人在外面接应,可最后是怎么被发现,又是如何如此轻易被擒获的吗?”
伢被他太过强大的气势侵扰,心绪不定,唯闭上了眼睛,不语。
当他前去秋被羁押的水牢处,却看到的是宇文晟还有他一众亲随在此等候多时,他就知道自己彻底上当了。
他们声称要在十七日这天离营巡查,根本就是一个计谋。
甚至包括他在暗处,亲眼目睹一支疑似“宇文晟”装扮的骑兵朝着边境劵门那方奔驰,都是他们故意放出的风声、设下的烟雾弹,只为引他们顺利上钩的陷阱。
见他眼皮子下,眼珠子不断转动,神情因情绪波动而不稳愤恨之时,宇文晟嘴角的笑痕加深,戴着雪蚕丝手套的左手抚过右手骨腕处。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从一开始,自你出现在福县,你的一举一动皆掌握在我的手中,而我容忍你一直存在的唯一作用,只不过是为了一场测试罢了。”
伢倏地睁开了眼睛,懵懂惊疑地看着他。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宇文晟只顾分享自己的一段倾述欲,却并不打算满足伢满心的疑惑不解。
他瞥了一眼侧立一旁的王泽邦。
王泽邦眉眼一动,得到指令,便走过来蹲下,在被蔚垚控制住的伢身上一番细致查找。
最后,他在伢腰间掏出了一张叠起的纸张。
“你要做什么?!要杀要刮都由你,是我伢技不如人,但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人做下这一切的安排。”伢挣扎了起来。
然而王泽邦却不受其影响,他站起身,并将那张褶皱的纸抻展开来。
当看清楚这纸上画的是些什么时,当场神情一变,眉头重重打压下来。
“将军。”
他看向宇文晟,眼神之中带着严肃。
宇文晟却纹丝不动,仍旧笑意晏宴,他伸出手:“拿过来。”
王泽邦立刻将纸奉上。
宇文晟是见过桑瑄青的图纸,当他盯注着这张地形图时,上面的这些与邺国匠师明显不同的构图画风,他仅一眼便认出是出自何人之手。
他抑不住低低笑了起来,明净如新雪,而殷红双唇,因血气过盛,似喜食人类精魄神魂的精怪。
凝出一股气劲凝于指,下一秒,刺啦一声那一张地形图便被无形的气体给分割成了细小碎片,散落一地。
“桑瑄青,你终究还是选择了背叛啊。”
此时蔚垚的神情凝固,猛地看向那些飘落一地、如雪花的纸榍碎片。
那是什么?!为什么无论是泽邦还是将军瞧了,都笃定了桑瑄青的罪名?
伢忍了忍,血声嘶哑吼道:“这营寨地形图,是我逼她画的!”
王泽邦嘲讽、冷冷瞥向伢:“怎么?你还想包庇他啊?那你可知道,你们墨家的细作会被我们一网打尽,可是全靠桑瑄青这个墨家叛徒在背后助力,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你跟你那些墨家弟子的遭遇。”
伢却根本不信这些话。
毕竟他并不了解郑曲尺跟墨家实质有着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因此,他也不会认为郑曲尺有什么理由要去坑害秋等人。
别忘了,她自己也是墨家的一份子,哪怕这些年以来她对墨家稍有芥蒂,但也不至于恩将仇报,将培育她出来的墨家弟子出卖。
“还不信啊?那你猜,为何墨家的这些细作不是被杀了,就是通通被关了起来,可偏偏留她一人在外自由,你当真以为是因为她扛下了城墙工事,取得了将军的信任,所以才逃脱了嫌疑?”王泽邦又道。
他的每一句话,都在不断地攻陷着伢的心理防线。
伢此刻浑身发凉。
他想起了方才宇文晟说的那一句话。
“而我容忍你一直存在的唯一作用,只不过是为了一场测试罢了。”
测试谁?是郑曲尺吗?
为什么要测试她?
是因为,他早就知晓了郑曲尺的身份,想确定,她究竟是否还会再叛变?
所以,真的是她出卖了他们,拿他们这些人当筹码,只为能够换取宇文晟他们的信任?
他在来福县之前,的确也有此猜测过,但后来他说服了自己,或许她是凭借巧工能匠的出众得到宇文晟的赏识,这才逃过一劫。
后来,他见她态度抗拒与偏颇,也曾多番敲打跟警示,想让她看清楚周围局势,切莫行差踏错。
他其实也知道,这些年她对墨家忠心耿耿,但她的一路遭遇却并不算公平,墨家待她的确有所亏待,但是她对他们这些人,就当真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她当真就以为,这個腐朽破烂的邺国,会是一个什么好的去处?
她太蠢了,她迟早会为自己错误的选择而后悔的!
宇文晟静静地欣赏了一下伢此刻灰淡失神的表情,又对压制着伢的蔚垚道:“到了现在,你还相信她吗?”
蔚垚对上宇文晟那一双幽冥般黑色漩涡的双眸,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而这时,大帐外一阵急切的脚步靠近,守卫拦下后,一番询问之下,守卫忙慌撩帘入内禀报。
“将军,鬼羧岭的烽燧墩台燃起了黑烟,雉山必有敌侵!”
这一报,顿时让帐内的空气陷入一阵凝结。
付荣几步上前,满脸不置信:“当真?”
“瞭望台处亲眼目睹,不容有错。”守卫言之凿凿。
“这怎么可能?边境的戍兵防线呢?这些敌人是如何突围过来,又是如何做到瞒天过海的?”王泽邦也惊讶不已。
蔚垚脸色遽白,脱口而出:“既燃烽燧墩台,那情况必定危险万分,在雉山全是一些普通工匠与工官,他们该如何抵御敌侵?”
一时之间,付荣跟王泽邦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他们深知,倘若这次敌袭是有预谋跟本领突破他们的军事防线,直达城墙附近,那这些普通工匠只怕这一遭,只会比上一次游牧蛮子的屠戮更为惨烈。
宇文晟解开身上华贵奢靡的玄袍,于武器架旁穿甲戴盔:“立刻召集玄甲军!先遣斥候开路探情,一刻钟内,出发雉山!”
“是。”
——
鬼羧岭
郑曲尺在烽燧墩台停守了足足一刻钟,也被狼粪与助燃草的混和物,给熏烤得几近窒息。
直到确定这缕粗壮不绝的狼烟,能够被方圆几十里的瞭望台监测到,她才准备动身离开。
她自知点燃了狼烟,很大程度等同暴露了行踪。
这狼烟不仅能够吸引营寨的瞭望台注意,也会被鬼羧岭附近的游牧蛮子察觉。
但她不能刚点燃就马上离开,首先她得要确认狼烟燃烧充足,不会有中途熄灭的可能性。
第一次干这事,她既紧张又显小心谨慎。
二则,她不确定周围还有没有别的游牧蛮子在,万一有,她前脚刚走,别人后脚赶来,就将狼烟给熄灭了,那她这一趟的冒险奔波,岂不白费。
所幸,她所担忧的这两项都未发生。
倘若狼烟当真将那支如狼似虎的蛮子引了过来,她自知哪怕她箭术通天,也根本无法一次性对付这么多人。
但她若将他们引来,就相当于给其它逃命的工匠争取了足够时间。
所以郑曲尺沿路,故意留下了一些错误痕迹。
她估算着时辰,一路朝着北边跑。
她默默祈祷。
倘若宇文晟他们能够及时赶过来救援,就一定会出现在这个方向,唯一不确定的就是,条条大路通鬼羧岭,她有没有那么幸运在被游牧蛮子追上之前,跟他们遇上。
她别无它法,只能赌一赌自己的运气了。
做好一切“假动作”之后,她才真正试图摆脱游牧蛮子,她专挑难走、又忽上坡忽下的地段,如此稳妥了半个时辰,她忽觉周围好像有些异样。
“吧咕噜,瞧,那边好像有人!”
远处传来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落地敲击的力道浑厚整齐,郑曲尺听见,背脊一僵,忍住了回头的冲动,更加奋力奔走。
看来运气这东西,她是没有了。
上一秒还在祈祷慢一些被发现,下一秒就已经快被人追上了。
说来,郑曲尺多少还是有些低估了游牧蛮子。
他们的追踪跟搜查力,哪是她这种军事小白能够轻易蒙骗住的。
同样,其它人也一样,但是由于郑曲尺以一人之力,点燃了烽燧墩台,牢牢吸住蛮子的注意力,所以郑曲尺安排的逃脱计划与实施的拖延时间,都因此得以顺利进行。
只是……一切都将是以牺牲她个人安危为代价。
蛮子常年在草原、野外、丛林活动,视力向来极佳。
无论是草丛中潜藏的青蛇,或从中奔跑的灵鹿,都难逃他们犀利追察的眼神。
“没错,是只正在逃跑的邺国老鼠。”
“扔石网!”
“好。”
身后,一张接一张的四方大网飞转而去,它们四头皆绑着石头,这样一来既可影响投掷的距离,亦更加方便网人。
郑曲尺知道马匹疾奔,需得开阔的地界,于是她偏偏钻入小树林中,身后呼呼、紧扯着头皮发麻的风声,虽让她不明投来的是何物,但躲就是了。
她就跟一只矫健的雌兔,借着稀疏的树木遮挡,一次又一次地躲过石网罩头。
游牧蛮子见她身手灵活,阴恻恻的眼神压下,挥了挥手:“中路直追,两边包抄。”
只见骑兵重新规整了阵型,一支冲锋,两支分散开来,迂回从林子两侧包抄过去。
一旦出了林子,没有那些障碍物的阻拦,骑兵的速度就如扬帆的船只,顺风顺水。
对方可是四条腿啊,郑曲尺的两条腿哪怕轮出朵花,最终还是被截堵上了。
当双方距离一拉近,她见前方有可突围的缝隙,便当机立断射出一箭。
噗——
一个高大的蛮子正中喉管,从马上滑倒在地,而其胯下战马失控扬蹄嘶叫。
可惜她不会骑马啊。
郑曲尺此时暗暗发誓,等她这一次踩狗屎运活下来,她绝对要去学会骑马!
要不然,有一匹马摆在她面前,供她逃命,她都只能干瞪眼。
她这雷霆一箭,震摄住了围截过来的游牧蛮子,他们大骇,瞪直眼睛。
“他、他会射弩!”
方才对方灵捷奔走于林中,他们一时忽略了她背上的箭囊跟抱在胸前的弩,这会儿当她射杀一人,他们才意识到,对方还是一个弩箭高手啊!
就她刚才那手起箭出,盲射都百分百中的人,别说九洲之中,哪怕是他们擅弓的游牧种族都找不出几个来。
“是戍兵吗?!”
“不可能,那些戍兵全都被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我们潜入得悄然无声,但那些工匠却全都不见了,见鬼了,这一切、包括烽燧墩台燃起的狼烟,肯定都是他捣的鬼,将人抓住!定要问出那些工匠所在位置!”
身后一声一声的粗嗓呼喝,全是她听不懂的俚话,而马蹄敲击地面的每一声都像重重踏在她的心脏处。
郑曲尺不敢停歇,也不能停歇下来。
豆大的汗水滴入眼睫之中,一眨就沁进了眼睛之中,顿时酸涩痛意让她视线都模糊了起来。
她顾不上擦拭,在她杀人突围后,那些狼一般的蛮子终于被彻底激怒了,对她的追捕愈发凶猛。
呼,呵,呼,呵……
沉重的喘息声,心率也快要到达极限了,她看着坡下那一条延伸至长驯坡的长长白石路,视线遥探向远方之际,脚下不慎踩滑到了一块小石子。
她瞳孔一窒,喉中一声惊呼,身子打偏,便不受控地挥舞着双手,从窄小的坡上翻滚着跌了下去。
而这一摔,她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了,只觉脑袋跟身体都一并麻木了。
……好累。
她倒在碎石路上,周围都是扣住马缰的游牧蛮子,他们转着马匹低头看她,就跟观赏一头濒死的落水狗似的,哈哈哈的大笑声,刺耳,亦炸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