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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早晨，阳光依稀而过。我有时从澧水河边走路去上班，见得河水盈盈，一旁的丝瓜、辣椒长得正好，风过处，似有人声，也不过了了数语，岁月无言。
我忽而想起了一句词：罗幕绣帷鸳被，旧欢如梦里。而我对旧欢如梦里是格外的喜欢，那时光里的旧影，那心头上的喜好，便缠缠绵绵的向你袭来，酒不醉人自醉。
何赛飞，便是旧梦里的女子。
不管是穿素色的旗袍，还是大朵花纹的锦缎旗袍，一双眼媚如生花，站在巷子里，而脚上，有云丝缎的绣花鞋，唱着越剧，招引得男人魂飞魄散。
在我眼里，何赛飞不仅有着古典的气质，更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缠绵和哀怨。像一只雕琢精美的镂花古瓷瓶一般，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袅袅娜娜的江南气韵。她是人世的烟火味，更有着一丝凉薄，一直觉得唱戏的女人很有韵味，走路妖娆，却又恰到好处，像是鸦片香，吸引着你喜欢她。
何赛飞是个典型的浙江女子，因从小喜欢越剧，便成为了浙江小百花越剧团的台柱子，工青衣，闺门旦。我最开始熟识她的时候，是在张艺谋导演的大红灯笼高高挂里的三姨太，一身戏衣一出场，一抬眼一运手一唱腔，惊了刚进门不久的四姨太颂莲。
那是她最惊艳的亮相，尔后，她活跃在电视、电影和戏剧里。大宅门里的杨九红，孝庄秘史里的海兰珠，纸醉金迷里的朱四奶奶，色戒里的萧太太。这些角色都让她离不开旧时女子的扮相，总是一身旗袍，有着那么多的缠绵。
人说过于缠绵的女子不太好，她会一点一点沁入你的心，让男人觉得腻，可是她不是，何赛飞的缠绵里更多了些微凉，尽管过后风声渐稳，时光无声，可她的身影还留在晚风里。
有一年，何赛飞和越剧小生赵志刚一同出现在央视春晚的舞台上，俩人演唱越剧追鱼中的一段，那段唱的真真好啊。
追鱼是越剧中的名段，书生张珍与丞相之女牡丹指腹为婚，却不幸亲亡家败。丞相命张珍一心读书，于是张珍在碧波潭畔读书时，感动了鲤鱼精，变作牡丹小姐与之相会。
故事里有悬念，有波折，当然更有的是中国式的圆满。那些故事里，大多是书生配小姐，神仙妖精爱才子。
何赛飞真是适合演鲤鱼精，扮相妖而不俗，媚而不艳。越剧名角里，我只爱单仰萍与她，喜欢那吴侬软语的越调，那样的旧情绵绵。
当张珍知道她是鲤鱼精后，她的那一段唱腔格外的好：“张郎你听我从实讲，我是千年修行在银涛碧浪，只因慕君才华绝世心纯正，又怜我独居水府多凄凉，因此我变作牡丹女，与郎君比翼双飞结鸳鸯。”
真要命的温软。
何赛飞唱越剧，俨然不是人间的女子，好像在云间，分外的薄凉和幽情，让人无端的悲起来，她一上台，一张嘴，那云袖一抛出，满场的好。
我只觉得程派是知识分子的流派，越剧是小情调的喜好，而湖南的花鼓戏就是凡尘俗人的消遣了。
可我们不过是为遇见而来，遇见某个人，遇见那些心头上的欢喜，从那些旧影里寻找到最真实的自己。
二
我们常说，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戏曲之外，真实的生活里我们都是凡夫俗子，我们不过是在戏里把自己想像成才子或者佳人，也点一炉香，缠绵一把。其实我们只是在寻梦，寻找一种叫作爱情的东西。
可戏外，我们的生活大抵相似，学习工作，结婚生子，奔波于生活，束之在家庭。年轻一点的，还稍有奔头，总觉得自己年纪还小，会得到理想中的生活；上了年纪的，总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劝着年轻人，现实一点吧，人生在世，不过是事业老婆孩子热坑头，搞那么多滑头干嘛呢；年老的更不用说了，什么叫爱情？不过是老来有伴，一起逗孙儿玩而已。
我想，这是绝大多数人们的想法。说不定，我到老时，也会这么想，但至少现在不是。
有人说何赛飞长了一张“姨太太”的脸，温婉又有一丝妩媚气。可她的爱情，却是那样唯美，应了戏里的花好月圆。
她还在小百花越剧团的时候，某一天，演出结束后，何赛飞在后台洗衣服，抬眼见到老师的儿子杨楠。只不过是那一眼，就定了今生，真像是戏里的故事啊。自见到他后，何赛飞常去老师家，而杨楠“刚好”在家里。
就这样，她爱他的为人和踏实，他恋她的柔情和缠绵，然后他们结了婚，杨楠是她的初恋。
何赛飞不仅是越剧演员，而且还出演了很多电影和电视剧，经常演出在外，难免聚少离多。可是杨楠却理解她“这是你的工作，我能接受，你到哪里我都随你而去。”如此贴心贴肺的话，比那些浪漫和誓言踏实得多。
当然现实中的爱情不能如自己想像一样，纯粹简单。可是有没有一个人儿，在你初相遇的时候，就想疼爱她呢？
杨楠就是，初次遇见何赛飞的时候，他就觉得就是眼前这个女子了，他想要她，想娶她为妻，想和她生个孩子，这是一个朴实男人的想法，虽然不是那么浪漫，可倒底是真心真意的。
我们年轻的时候，身上有太多的烟火和俗骨，可是当岁月沉淀，酒喝到半酣时，也许觉得安稳才是最牢靠的，而爱情就在这安稳里过得圆满又妥贴。
生了孩子后的何赛飞，有了爱情，有了婚姻，更有了儿子。这人生中的圆满看似唯美，实际上心有知足的人也能得到。
罗幕绣帷鸳被，旧欢如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