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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禅一味]父亲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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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其实我是一个很不懂生活的女人,对生活的各个细节很不讲究。回头看看活了这三十年,居然对生活的要求是如此之低:一个完整的家,一份稳定的工作,一顿饱餐,身边的亲人都安康则足矣。没有什么过多的爱好,也没有什么过高的品味。看着别人闲下来就会泡上一壶茶,或是冲上一杯咖啡,也能自愉自乐。而我,则宁肯坐着发呆,也懒的去为自己泡杯茶。与生俱来的急性子让我不会享受生活,也为我的年老的父亲带来了些许的遗憾。

    因为,对于茶,我心有千千结。它,曾是父亲的至爱。

    因为生长在农村,家庭的贫困在所难免。那个时候还小,能解决温饱,喝上一大杯凉水就已经知足了,哪里知道生活不生活的事啊。每每看到爸爸为了供我们姐弟二人上好学而累的直不起的腰,总是在暗下决心:长大了,挣钱了,一定要好好孝顺一下老爸!也让老爸象村里几个有钱的老人一样,也喝上一壶暖茶。

    记得初中时,听说家里要来一个远道的客人,因为是头一次来,父母都非常重视。可是当时家里没有茶来招待客人,而爸爸妈妈又是既要面子又热情好客的人,于是,爸爸就到镇上的一个供销社买了一点茶叶,(现在知道那是茉莉花茶,不过肯定是最劣等的花茶,因为我偷着看到里面都是些碎沫)多少克不知道,只看到一个很小的小包。爸爸如获至宝的把茶放在一个密封较好的盒子里,好象生怕被我们姐弟俩偷吃了一样。在等待客人来的日子里,爸爸几乎每天都要拿出盒子来看看,然后再放在鼻子上闻闻,再小心翼翼放回柜子里。

    客人终是没有来,爸爸也头一次表露出了丝丝的失望。

    可是不几天,村里的叔叔大伯们不知道就怎么知道我家有茶了。隔三差五的到我家找爸爸侃大山,而每每此时,爸爸总是满脸带笑的骄傲的拿出他的“聚宝盒”喊到:“孩子他妈,给我们再多烧壶开水啊!”而此时,他则用拇指与食指轻轻的捏一小点茶叶放在一个大搪瓷缸里(因为当时家里还没有茶具),焦急的等待着水开。与些同时呢,他则象一个喝茶专家一样,津津乐道的给他的客人讲着应该如何喝茶,如何保存茶叶,还是满脸的骄傲。尽管我知道,其实在没有客人来的时候,爸爸是从来不自己喝茶的,只是偶尔闻闻花茶的香味就足够了。

    当他与他的“茶友”分享完他的茶叶以后,爸爸不再提茶了,只是还会间或的瞅瞅柜子里的茶盒。他已经好久没动它了。他又开始了他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了。

    后来,我们家的生活慢慢的有所改善。妈妈也破天茺的给爸爸买了一套茶具(集上卖的很便宜的那种),可是爸爸却兴奋不已,又是逢人就说他有喝茶的杯子了,有机会一定请大家去喝茶。

    其实我知道,爸爸是怀着希望在等,而他的儿女就是他最大的希望!

    上大学的第一年,我得了一等奖学金。拿到钱的第一刻我就想到了要为父亲买上好的茶,要让他有资本拿着他女儿买来的茶“宴请”他的客人。于是,我逛遍了城里所有的茶屋,竟然发现好茶会贵的吓人,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了。于是,买了两样茶,一种是中等的茉莉花茶,一种是绿茶。回家过春节的时候带回去了,爸爸当时就兴奋的让妈妈烧水,拿出他的茶具,泡上那花茶,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可是爸爸的话却把我们逗乐了,他说:“你这花茶怎么与我当年买的不一样啊?真是时代变了,茶也会变。”那天晚上,正好是大年三十,我们一家四口因为喝茶,兴奋的真是一夜未眠了。

    转过年,弟弟也争气,也上了大学。第二年的春节,弟弟又托他要好的同学,从云南寄来一大包自家的上好的毛尖。又是大年三十,我们吃完了三十的包子,爸爸就亲自为我们姐弟俩泡了一壶茶,说今天他什么也不做了,就让我们陪他喝茶。我们喊来了妈妈,妈妈说她不习惯喝茶,就为我们做后勤工作了。于是,我们三个人,围坐在暖炕上,不用餐桌,只把茶壶与茶杯放在茶盘里,一杯接一杯,一壶接一壶,直到最后我们一共喝了四暖瓶水,妈妈才让我们别再喝了,要开饭了。其间,爸爸真的是陶醉其中,乐在其中。我们也被妈妈不断加热的炕暖的脸上红扑扑的。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后来,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爸爸的老茶友们又知道了他有上好的毛尖,于是纷纷闻香赶来,爸爸就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你们喝过这么好的茶吗?是云南来的,很地道的茶!快闻闻,多香!”他的茶友又会随声付合到:“真是好茶!我们先少泡点儿,留着以后慢慢喝。”

    紧接着,我们各自成家了,我们知道父亲喜欢茶,就隔三差五的给他买上好的茶,也给他买了一套紫砂茶具。可是有一天,不经意间我发现爸爸的茶几乎都没有动过。我就问他怎么不快喝啊,要不时间长了就不好喝了。此时,爸爸一脸的无奈:“哎!没茶的时候想茶,现在倒是有茶了,谁来陪我喝啊?乡邻们自家都有些茶了,不用再来喝咱的茶了,你们也自从成家了,很少有时间再回家,即使回来也急急忙忙的,要么放了东西一会儿就走,要么还要照顾小孩子,哪有时间陪我喝茶啊?一个人喝又有什么意思呢?”听了爸爸的话,我看到了他孤独的内心,以及他对儿女的新的希望

    是啊,更多的时候我们只知道他喜欢喝茶,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喝茶;我们只知道他喜欢炫耀,却不知道他为什么炫耀。我们现在可以给他提供足够的好茶,却不能给他哪怕很短的一段喝茶的时间。我看到了父亲这许多年来心里积聚的眼泪,可是他从未让他的儿女感知过,因为他怕我们会心生愧疚。

    父亲喜欢喝茶,是因为茶中有着他儿女的影子。如今,儿女已长大,那小小的茶杯已经盛不下他们了,可是我还是想要告诉父亲:那外溢的茶水就是他的儿女,虽然溢出了茶杯,可是还会在他周围关注着日渐老去的父亲的,当他内心孤独的时候,我们还是会抽时间来陪他喝杯清茶的!

    淡淡的清茶,泡出了浓浓的父爱,泡出了儿女深深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