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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他怀里醒来。
身旁的男人,揽着她的腰。
前方的电视,不知何时被人调小了音量,但客厅里还坐了好几个人。她可以听到男人与女人们放轻的谈笑声。
“所以,阿磊下飞机就直接回老家去了?”
“嗯,孩子好像有点小发烧,其实也不严重啦,但你知道,新手爸妈都是这样的,宝贝长个疹子都要大惊小敝。”
“阿磊和秀秀这才第一胎,会紧张也是正常的。人家不是都说,老大照书养,老二照猪养,生到老三自己长,哈哈哈哈”这话,让众人也跟着笑了出来。
“话说回来,这孩子出生的也真是时候,多少转移了如月和莫森的注意力。”“是啊,所以我那天看秀秀的意思,似乎也不急着回北部,她还满喜欢老家那边的环境,加上她的工作其实在哪都能做,所以说不定就在那儿定居了。”“啊啊,真好,我也想回老家去”
听到这里,她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人还在沙发上,而且再一次的睡着了。她将脸埋在他的肩头,压下几乎逸出唇的一声呻吟。
老天,又来了,她都搞不清楚这是第几次了。
平常和他相处时,他仍维持着基本的礼仪,大部分的时候,他不会刻意触碰她,但有时候,他会忘了该有的分寸,像那天一样,帮她吃她不想吃的东西,或拿她喝过的水杯喝水。有时一忙起来,她也总会忘了自己不再有权要他做事,习惯性的指使他帮忙收拾餐桌,或替她拿在高处的东西。
她已经太习惯他帮她做这些事,就像她在健身房慢跑完,他会顺手帮她递上毛巾,就像他坐在她身边时,总是会习惯性揽着她的腰一样。
因为习惯,早已习惯他在身旁,她总是过了好一阵子才会发现这样不对,甚至完全不曾察觉。
只因有时候,光是那样,就会让她不自觉放松下来,忍不住想睡。
有好几次晚上吃完饭后,可菲拉着她一起在客厅看电视,他就挤到了她身边坐着,本来他也只是一边在嗑瓜子,一边和凤力刚、阿南、武哥,或严风聊天打牌,到后来,他的手就习惯性溜到她腰上,再等她回神,她已经蜷缩在他身上,昏昏欲睡。
平均下来,五个晚上就有三天是他抱她上床的。
她从来无法在外面放松下来,连在家里也很难,可怀孕让她很容易就疲倦,加上才刚吃饱没多久,他在身边的感觉又那么好,让她心安,教她总是无法抗拒睡魔的召唤。
老实说,她在沙发上还比回房时睡得更熟、更沉。她知道,那是因为他在,他的体温、味道,环着她的手臂,让恶梦远离,彷佛将一切都屏挡在外。
旁边的众人,聊得正开心,她也没脸醒过来面对大家,加上他的大手一直来回轻抚着她的腰背,下意识的安抚着她,害她睡意更沈。
到了后来,她也就放弃挣扎,要睡就干脆放手睡。
然后,如同以往一般,有人会拿来一条薄毯盖在她身上,另一个人把电风扇按停,再一个人调低了冷气的温度,又一个人关掉了电视,改放柔和的音乐,那些男人与女人的谈笑声,也压得更低。
她知道,这些人,一个个都发现她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听着他和红眼那些人的闲聊,她忽然领悟,她总是能这么轻易的在这里睡着,和这些人也有关系。
这些男人与女人,像从他身上延伸出去的墙,一层又一层的,将她包围、环绕,让她知道,她很安全,用不着担心,不需要害怕。
她们会照顾她,他们会保护她。
在这栋老旧的公寓里,在这张陈年的沙发上,她发现自己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情不自禁的在薄毯下伸手环住他的腰。
那一秒,他屏住了气息,然后像怕吓到她似的,他慢慢的、缓缓的,收紧了搁在她后腰上的大手,在她柔软的黑发上,轻轻印下一吻。
那一吻,好轻,好暖,好温柔。
教泪,悄悄又湿了眼眶。
那个女人偷偷摸摸的。
计算机室里,几个男人讨论着事情,接着却一个跟着一个陆续闪了神,好奇的看着屏幕里那个偷偷摸摸的女人。
屠震甚至忍不住把那个小画面放大,占了整个屏幕。
女人打开门,在走廊上探头探脑,确定了廊上没有人,这才把整扇门拉开来,手里抓着一根螺丝起子和慢跑鞋,快步走到对门去。
“不会吧?”凤力刚笑了出来,开玩笑的说:“阿峰,你是干了什么好事让她想谋杀亲夫?”
他话声方落,就见那女人把那根螺丝起子抵在喇叭锁的锁心上,跟着拿那只慢跑鞋用力在螺丝起子的把手上狠狠一敲,瞬间就把锁心给震开了。
谁知,她虽然试着转开了门,却没有进门,反而退了一步,跟着就转身抓着犯案工具溜回了自己房间。
“ok,现在我真的好奇她到底想干什么了。”韩武麒挑眉,瞅着一旁双手抱胸,两眼直盯着屏幕上女人的那个家伙,笑问:“阿峰,你知道你的女人在干嘛吗?”
“嗯。”他抬起右手,巴着口鼻,有些尴尬好笑,又觉心暖的道:“知道。”
其他人才想追问,她到底想做什么,下一秒就见她抱着一迭东西,再次确定走廊上没人之后,才快步走到他门前,打开他的门,闪身进到他屋里去,跟着很快又两手空空的出现,她关上门,跑回自己房里,过了两秒,又面红耳赤的冲出来,重新开门,把门内喇叭锁的锁头给按上,这才再次把门关起来,飞奔回房。
几个男人呆了一呆。
“那是衣服吗?”阿南忍不住脱口问。
“嗯。”“你的衣服?”力刚跟着问。
“对。”
“你留在她那里的?”武哥挑眉。
“不是。”他轻咳了一声,道:“是晒天台上的,她已经习惯随手帮我收衣服,所以常常一个不小心就顺手收下来了,因为不好意思直接还我,她知道小肥会帮我把衣服折好放床上,所以才这样做。”
曾剑南咧开了嘴,凤力刚更是直接大笑出声,只有严风稍微客气一点,但也忍不住唇边的笑意,就连阿震都笑了出来。
“你老婆也太可爱了,竟然为了还衣服而闯空门。”
“她只是脸皮比较薄。”
“所以这不是第一次?”
“不是。”
早上练拳后,他其实有看见她下意识的帮他收了他的衣服和裤子,他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就只是反射动作而已。
她第一次做了这件事之后,他就看见她偷偷摸摸的把它们拿回楼上,重新晒回去,后来她发现可菲都会把洗好的衣服折好送回来,就干脆直接趁他不在时放到他房里了,他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可爱的行为会被其他人看见。
他瞧着她紧闭的房门,警告周遭的男人,道:“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知道了,所以别拿这事和老婆话家常,ok?”
“八卦八卦我牵挂——”阿南笑着唱起了歌。
“你知道,老婆永远是对的,小岚要是逼问我”韩武麒贼笑的耸了下肩。
“我不是多话的人,但红红观察力很好。”严风看着他,道:“她迟早会从别的女人那里听说。”
“施主,既入此门,就要认,善哉善哉请节哀。”凤力刚收起笑容,故作正经的说着,说完还学了打锣的动作与声音。“锵——”
简言之,这群家伙完全没有打算要替他的女人顾面子。
算了,他尽力了,只能希望她过阵子才发现,自己早已变成红眼最新的八卦来源。
又一次,她在他身上醒来。
只是这一回,客厅里早已没有人声,连灯也被关掉了。
黑暗中,只有他的心跳在耳边轻响。
她最后的记忆,是坐在沙发上和红眼的人一起看电影。
昨天晚上,连小朋友和屠震都来了,客厅地上和沙发上都坐得满满的,男人们关黑了灯,用外面根本不曾见过的投影设备把清晰的立体画面投射在前方,让那些明星,宛如真人一般在眼前上演故事。
可菲说,这是外头没有的版本,是屠震和肯恩为了改进他们两个研发的全像摄影,和一位曾是红眼客户的电影公司老板合作的试验品,外面看不到的。
电影演的是什么,她几乎没有印象,只记得开场是在太空舱里,应该是部科幻片,但片头演完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显然,他也是。
这男人如同以往一般,照样对有故事剧情的东西,没有半点兴趣,说不定他比她还要快就睡着。
这情况,让她几乎要笑了出来。
她真不敢相信,她竟然就这样让他抱着她,在沙发上睡了大半夜,甚至不知道何时从半坐变成平躺,他整个人根本已经躺下,让她趴在他身上。
最让她尴尬的,是竟然没有人试图把他和她叫醒,就这样放他们俩在这儿睡了,她实在不敢想,究竟有多少人,看见她这样趴躺在他身上睡觉。
昨天她在健身房慢跑时,红红还笑着调侃她。
“怀安,你确定你和阿峰真的离婚了吗?我看你干脆重新嫁给他好了。”
她尴尬得说不出话来,幸好后来可菲进来救了她。
她其实也知道,两人的情况很诡异。
他和她,婚是离了,也没有同房,但却还是住在同一栋屋子里。
离婚后,他甚至没有亲过她一次,可为了她也说不清楚的原因,这男人给她的感觉甚至比之前更亲密。
黑夜里,他的体温包围温暖着她,心跳在她耳边噗通噗通的响着,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也如以往。
可是,有好多事不一样了。
然后,她忽然晓得,领悟到,她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他和她之间,不再像之前那样,对自身半遮半掩。
她确实知道、清楚了解他是什么样子的人,他让她看,让她了解。
只是在一起不够,我想要更多。
他说,这么说。
我想要你喜欢我、在乎我、信任我、依赖我
她还以为自己做不到,关于在乎,关于信任,还有依赖。
自从文森之后,她就无法信任别人,不敢在乎,不愿依赖,总是害怕什么都是假的。
但他是真的,而他一直在教她。
早在那一千三百多个日子,就已经开始。
他教她如何再次去在乎,去信任,去依赖,和学习远远超过喜欢这两个字所能表达的情感。
喉头紧缩着,心口也是。
悄悄的,她半撑起自己,街灯透过门窗,映照在天花板上,她借着那微微的光,能隐约看见他的脸。
又粗又浓的眉毛,大大的鼻子,厚实的唇,还有那被剃得好短好短的发。
情不自禁的,她轻抚他那颗和光头没两样的脑袋,太短的发,摸起来有些刺,但又比刚长出来的胡子好一些。
对这男人的情感,在心中满溢,教她几乎压抑不住。
当她察觉,她已不觉抚摸着他的脸,他的唇,他的胸膛,然后俯身低头,张嘴吻了他。
他的心跳在那瞬间加快,她的则差点停了。
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发现他其实已经醒了,让她只觉难以承受的羞与窘,如热浪般席卷全身上下,教她无法思考。
他的眼睫微颤,她反射性的轻压他的胸膛,抖颤的唇瓣,贴着他的,逸出一句呓语般的恳求。
“不要”
他没有动,没睁眼,没抬手,就那样躺着,如她所求。
而这,只让她确定了他真的醒着。
刹那间,脸更红,耳更热,心狂奔。
他的味道,充斥鼻端,填满心肺。他的心跳,用力的敲打着她的手,像是要冲出胸腔,跳到她手里似的。
她飞快直起了身子,抽回了手,如兔子一般,落荒而逃,用最快的速度,冲上楼,关门落锁,然后蹲缩在离门最远的角落,躲着。
他醒了,是醒着的。
之前,她都还能假装,那些在他怀中睡着的依偎,是因为她累了、睡着了,可以假装,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无辜的,是不自觉的。
可这一回,醒着的人是她,对他上下其手的人是她。
她再不能假装,不能推诿,没有任何借口,可以掩饰她的所作所为。
她吻了他。
她将双手交迭在唇上,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却仍能感觉到他在唇上。
这一刻,耳好热,脸好热,心好热,就连脚趾头都热了起来。
她不知道该拿那男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