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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室外传来了一阵零乱的步履之声,把方兆南惊醒过来。
睁眼看去,只见方丈室外,并肩站着石三公和童叟耿震,身后排列的人数更多,除了石三公和耿震之外,其余之人大都佩着兵刃。
南北二怪,仍然是贴背而坐。似是睡得甚是香甜,万丈室外零乱的脚步之声,两人竟然充耳不闻。
方兆南缓缓站起身子,顺势取过白蛟剑,慢步向门外走去。
石三公和童叟耿震,目睹方兆南提剑而出,立时凝神戒备,双双退了一步,留出一个拒敌的空间。
方兆南横剑立在禅室门口,冷冷说道:“两位擅自闯入此地,不知是何用心?”
石三公目光一掠室中贴背而坐的南北二怪,冷笑一声,问道:“室中两人,可是南北二怪么?”
方兆南道:“是又怎样?”
童叟耿震怒道:“后生晚辈,也敢对老夫这等无礼?”
说话之间,欺身而上,左手一探,直向方兆南抓了过去。
方兆南冷冷说道:“两位这般苦苦相逼,怪不得在下无礼了。”
说完挥手一招,直扫过去。
白蛟剑幻出一片寒芒,横削了过去。
他出手的剑势,用的是崆峒派中绝学之一,那童叟耿震,乃崆峒派中仅存的一位前辈,对本门中的剑招,自是了如指掌,知那横削一剑之中,暗藏着两个变化。
他心中虽然震骇,但胸藏破解之法,冷笑一声,不退反进,右手斜斜一指,疾向方兆南右腕点去。
这一指制敌先机,方兆南剑势如若一变,右腕势非为对方点中不可,被迫得收剑而退,耿震身子一侧,又向前跨了一步,右脚已欺入了禅室门里。
方兆南虽经一阵调息,但他的伤势远未复元,挥剑出手,登觉心脏一阵跳动,气血浮升。
但眼下形势迫急,使他无暇思虑到自己的伤势,强提着一口真气,一剑"孔雀开屏",白蛟剑撒出一片寒芒,反击过去。
他心中担心着南北二怪的安危,怕对方一旦进入禅室中,先对南北二怪施下毒手,这一剑用出了极强的内力,想把耿震迫出禅室,至少可以阻止他前进之势。
耿震看剑势凌厉,左手陡然发出一掌,人却向后退去。
方兆南剑势推出,顿觉一阵气血涌了上来,虽然他咬紧牙关,仍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只觉一阵强劲的掌力,击在手腕之上,身躯巨烈一震,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手中白蛟剑也脱手而落。
受此一震引发了他的内伤,但他神志仍然清醒,右手一探,伏身捡剑。
只听一阵衣袖飘风之声,传入了耳际,眼前人影一闪,石三公疾跃而入,一脚踏在剑上,右手一挥抓住了方兆南的左臂,冷冷喝道:“我还道你是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竟是这样的脓包。”
此时的方兆南,已失去抗拒之力,石三公功力深厚,略一加劲,方兆南登时感到半身一麻,身子也被人带得向前一倾。
这时,石三公如若左手随着落下一掌,立时可把方兆南震死在掌下。
童叟耿震紧随着一涌而入,伸手捡起了地上的白蛟剑。
一股森冷的剑气,逼人生寒。
石三公眉头微微一耸,低声对耿震说道:“只怕大愚那老和尚,会出面阻挡咱们用刑逼供,但此人生性甚为倔强,不动苦刑,只怕他不肯招认。”
耿震道:“兄弟倒有一个办法。”
石三公道:“愿闻高见。”
耿震目光一掠禅室外面排列的群豪,道:“兄弟之意,不妨先把他交给敝派中弟子,暗中押解到少林寺外,藏将起来,咱们抽暇同去,用刑迫他说出经过,然后再带他同返少林寺,昭告与会同道。”
石三公道:“这办法不错,就以耿兄之见”
说时回目望了贴背而坐,浑然不觉的南北二怪一眼,低声说道:“这两人可真的是南北二怪么?”
耿震道:“看两人形貌确实很像,但南北二怪是何等武功之人,怎的能这般静坐不醒?”
石三公仔细望去,只见两人脸色忽白忽红,前腑也不停跳动,略一沉吟,道:“这两人可能在练一种武功,不如借此机会,把他们一并除去!”
童叟耿震似是突然挨了一拳般,全身抖动了一下,但他迅快的回复了镇静,两道目光盯注在石三公的脸上,默然不语。
显然他对南北二怪的威名,存着畏惧之心,但似是又觉得良机不再,手中现有着锋利绝世的宝剑,只要随手一挥,立时可把南北二怪,一齐斩死剑下。
石三公随手一指,点了方兆南的晕穴,回头举手一招,顿时有两个身佩长剑的少年走了过来,把方兆南架了出去。
他回望了童叟耿震一眼,缓步向南北二怪走了过去。
耿使似是被石三公当先而行的豪气,引得胆子一壮,倒提白蛟剑,紧随石三公的身后,走了过去。
南北二怪仍然贴背静坐,对即将临头的凶危毫无所觉。
石三公直逼近两人身侧,举手在南怪辛奇眼前一晃,看两人仍然静坐不动,立时一跃而退,低声说道:“耿兄,快些出手。”
童叟耿震双眉一耸,举起了白蛟剑。
只听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老前辈不可造次。”
声起人到,一阵微风竦然,在两人身侧,多了一个长髯束发的道人。
石三公回目一瞥来人,冷冷喝道:“又是你来捣蛋!”
来人正是那青城派掌门人青云道长。
青云道长脸色微变,目光一掠石三公肃然说道:“贫道对阁下一向尊敬,彼此既非同门,毫无规法约束,老前辈口舌之上,应该放尊重些。”
石三公脸沉一笑,不答青云道长,身子一侧,横跨了一步,挡在青云道长的身前,低声对童叟耿震说道:“耿兄快些出手。”
童叟耿震手腕一挥,白蛟剑疾向南北二怪疾斩过去。
就在他举剑劈出之际,青云道长突然清叱一声,右手一拨石三公的身子,左手一掌斜斜向童叟耿震右肩之上拍去。
石三公万没料到青云道长竟然真的敢同时对两人出手,事先无备,临时措手不及,只觉身子被一强猛之劲一挡,横向旁侧移去。
童叟耿震对南北二怪的威名,心里一直存着畏惧之心,听得青云道长那声清叱,手中剑势不自禁的一缓。
就在他剑势一顿之际,青云道长的掌势,快如迅雷而至。
童叟耿震疾快的一缩身子,避开掌势,但因他闪避青云道长的掌势,剑势不得不倏然收住了。
石三公一直向右面动移三步,才把身子稳住,陡然一个转身,怒声喝道:“杂毛牛鼻子,敢对老夫这般无礼。”
举步一跨,直欺过来,右手疾出当脑一拳。
青云道长袍袖飘动,身躯突然斜向一侧飞去,落在南北二怪身旁,单掌立胸,说道:
“两位老前辈请暂息胸中怒气,听完贫道下情如何?”
石三公冷冷喝道:“江湖上各大门派中人,大部不齿你以幼代长,接掌门户的卑劣之行,今日一见,你的为人比传言更有过之。”
这等创心碎胆的伤害之言,直似一把利剑,刺入了青云道长胸中,气得全身一阵颤动。
他年纪在武林九大门派的掌门人中,虽是最小,但修养气度,却是常人难及。
当下正容说道:“此时此刻,不是议论贫道师门中事的时机,两位如若觉得贫道以幼代长,接掌门户一事,行为卑劣,不妨连络各大门派,追查个水落石出”
他微微一顿,转变话题,接道:“两位硬指那位方大侠是冥岳中派来的卧底之人,只不过是一种妄作的猜测,求明真相,贫道并无反对之心,但在真相未明之前,竟然要加罪于人,贫道不敢苟同。”
他回目向南北二怪望去,只见两人仍是一副静坐的姿态,不同的是两人头上泛现出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不时的耸动着双眉。
显然,两人已经感觉到禅室发生事故,只是不能起身而已。
青云道长突然施展传音入密的功夫,说道:“南北二怪已经快要醒来,两位此刻退出禅室,释放方大侠还来得及。”
石三公心中忽然一凛,暗暗忖道:“如若南北二怪醒来之后,今日之局绝难善终,倒不如趁机下手,先把南北二怪斩除”
心念一转,回头对童叟耿震说道:“时机稍纵即逝,耿兄要快些下手,青云道长由兄弟对付”
说话之间,人已疾急出手,一拳"湖泛南海",当胸击去,左手斜里一招"风拂枯荷",由下向上推击过去。
一攻之间,两招并出。
青云道长双掌齐出,左右分声,两缕指风,分袭石三公两处腕脉,一面分神旁兼,目注童叟耿震,口中却冷冷说道:“两位都是出身五大门派中人,就目下江湖而论,辈份之高少人能及,做人做事,怎么这等欠缺思虑”
只听拳风呼呼,掌影飘飘,就这一阵工夫,石三公已凌厉无匹的攻出了四拳五掌。
青云道长洲停岳峙,双手指掌随着石三公的拳势变化,完全以招破招,以式破式,但却始终不肯还击。
石三公出手拳掌,虽然愈来愈重,但心中却已是暗生惊骇,在这几招交接之中,他已看出青云道长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童叟耿震手横白蛟剑,两道眼神却不住在南北二怪身上打转,一付跃跃欲动之情。
青云道长感到石三公的拳、掌来势逐渐增重,心知他已渐出全力,如若只守不攻,虽可支撑,一时不致落败,但对方始终握着主动,抢制先机,童叟耿震如再出手,就难再腾出手来应付了。
眼下,必先得设法争回主动,以便腾出手来,对付童叟耿震。
心念一转,手法忽变,右掌并指如剑,连续点出三指。
三缕指风,分袭石三公三处要穴。
这连环三指,乃青城派中绝技之一,青云道长久习此技,虽只用出了七成劲力,但已指风凌空,锐不可当,迫得石三公疾退一步。
青云道长迫退了石三公后,右手翻手一把,抽出背上长剑,冷然说道:“贫道今日拼着得罪两位,也要维护南北二怪的安全。”
石三公气得脸色大变,冷哼一声。道:“耿兄再不出手,让南北二怪醒了过来,事情就麻烦了!”
童叟耿震道:“石兄说的不错!”突然向前欺进两步,一招“云断巫山",白蛟剑拦腰横斩过去。
石三公冷笑一声,紧随而上,一拳"挟山超海"猛推过去。
他被青云道长指风迫退,颜面大伤,这一拳用出了九成以上真力,拳势未到,拳风已来。
青云道长心知两人拳、剑挟击,存心把自己迫退,好对付南北二怪
这念头只不过在脑际一转。右剑左掌,一齐推出。
原来,在他念头一转之间,决定硬接石三公的一拳,长剑一招"凤凰点头"幻出三点寒芒,指向童叟耿震的“曲池穴"。
只听砰然一声,拳掌硬接了一声。
青云道长只觉身子一震,身不由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但他右手的剑势,并未受到妨碍,仍然把童叟耿震迫得自行收回剑势。
双方这一交接之中,都了然对方功力,今日之战,绝非三五十招,可以拼出胜负,除非运出全力,作生死之搏。
童叟耿震回顾了室外手横兵刃的弟子一眼,冷冷对青云道长说道:“同是九大门派中人,老夫不愿引起门户之争,眼下时机紧迫,如你再出手相护这两个凶名极著的老怪,可别怪我和石兄双双对付你了。”
青云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贫道和南北二怪,素不相识,更无意和两位为敌,但此事关系着整个武林大局,千百人生死存亡”
石三公厉声喝道:“你既知此事关系着武林大局,何以拼着和各大门派结怨,保护两个凶名满江湖的老怪?”
青云道长道:“贫道出手千预此事,正是为我九大门派相谋,可惜两位始终不允许贫道把事情解说清楚”
石三公怒声接道:“先杀了南北二怪,再听你解说不行。”
青云道长脸色一变,肃容说道:“两位一意孤行,不听解说,贫道为大局着想,不得不开罪两位了,在贫道相护之下,两位如想伤到南北二怪,只怕不是容易之事。”
石三公目光一掠南北二怪,只见他们头上的汗水滚如泉涌,愈来愈多,而且隐隐可闻到急促的喘息之声,只是仍然紧紧的闭着双目。
童叟耿震回顾了石三公一眼,道:“今日形势,看来已难免和青城结怨,石兄遥发掌力,袭击南北二怪,兄弟全力对付青云道长。”
余音未绝,起手一剑"冰河开冻",直刺过去。
青云道长早已留心到他手中宝剑,光华特异,不敢用剑去硬接他的兵刃,剑走偏锋,疾化一招"金丝缠腕"斜刺右腕。
童叟耿震乃崆峒派仅余一位长老,功力深厚,对敌经验广博,何况崆峒派亦是以剑术驰誉武林,耿震已深悟崆峒剑术心法。
他此刻含愤出手,剑招凌厉无匹,倏忽之间,连攻八剑,幽静的禅室中,顿时弥漫起一片剑气。
青云道长吃亏在不敢硬行架封对方的兵刃,既要堵挡对方的剑招变化,又要防到手中长剑被削,而且还得分神照顾到石三公,担心他遥发掌力,伤害南北二怪,被耿震双招猛攻之后,逼得向后移退两步。
石三公却微闭双目,凝神而立,看样子似正在提聚功力,准备一击得手。
只听一声低沉的佛号,传了过来,说道:“诸位快请住手”
石三公突然圆睁双目,大喝一声,截断了大愚禅师之言,扬手一掌,直向南北二怪劈了过去。
这一击,乃是毕生功力之聚,威势之强,直似排山倒海一般,满室掌风如啸。
青云道长早已料到有此一着,只见石三公掌势劈击出手,立时也挥手拍出手掌。
两个激荡的潜力,相击相撞,涡旋成一股劲风,吹得室中人衣袖飘舞,枕翻被飞,壁间几幅罗汉图,也被吹得叶片碎裂,满室飞洒,屋动窗摇,桌倒椅飞。
满室混乱中响起了一阵金铁交鸣,青云道长手中的长剑,在失神难顾之下,被耿震白蛟剑削作两断。
只听佛号和怒喝并起,两条人影,直冲入室。
僧袍飘飘的大愚禅师,跃挡在石三公的身前,另一个劲装少年,却挥剑直刺耿震。
童叟耿震耳目何等机敏,耳闻金刃破风之声,立时判出了敌人来向,反手一剑横扫过去。
满室旋风中又一声金铁交鸣,那劲装少年手中长剑,又被童叟耿震横扫过来的剑势削断。
但来人甚是骠悍,手中兵刃被削,毫无畏缩之心,手腕一振,把余下半截剑当作暗器,投掷过去,人却紧随断剑之后,疾扑而上。
童叟耿震怒声喝道:“你要找死,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
白蛟剑随手一挥,挑飞了半截长剑,借势下发,寒芒电奔,斜肩劈下。
那劲装少年似是未料到对方的剑势变化,来得如此迅速,赶忙一沉丹田真气,收住疾动之势,仰身向后退去。
只觉一股冷芒,掠身而过,右肩衣服被削下一块,金风划肌,鲜血泉涌而出。
但闻青云道长哈哈大笑之后,响彻禅室,喝道:“老前辈好毒辣的剑法!”
耿震如若剑势一变,立时可把那劲装少年劈死在剑下,但闻青云道长的笑喝之声,陡然收了剑势。
大愚禅师挡住了石三公,合掌说道:“老前辈请看在贫道面上,勿再出手,彼此都为援救少林而来,不论伤到哪个,都叫老衲不安。”
他口中虽然说得十分和气,但身躯却紧随石三公的身躯移动,显然,石三公如若强行出手,大愚禅师势必出手阻拦。
禅室中激励的暗劲逐渐的消去,景物也已清晰可见,青云道长面色严肃的站在南北二怪身后,左掌护胸,右手却握三寸二分长短的五柄短剑,目光注视着耿震,蓄势待发。
青城派的"流星五剑",被誉为江湖上暗器一绝,但那短剑之上无淬毒,绝在那击出暗器的手法之上。
五剑一齐出手,笼罩了一丈方圆大小,最是难防无比,青云道长以一派掌门之尊,居然控制在手,准备施展,显然心中杀机已动。
激烈搏斗,暂时停了下来,那右肩受伤的劲装少年,仍然怒目逼视在童叟耿震手中的白蛟剑,满腔不愤之气。
只听天星道长庄严的声音,起自禅室门口,道:“令师等不过一时兴会,如再打了起来,造成伤亡,即将成一场火拼之局,还不给我退下!”
原来青云道长和童叟耿震、石三公动手相搏,引起三派弟子的相互仇视,在方丈室外列阵相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幸得大愚禅师及时赶到,劝请三方首脑停手,天星道长的及时镇压,使双方即将展开一场混战,停了下来。
耿震冷冷的望了青云道长一眼,说道:“在下久闻青城派流星五剑之名,被誉江湖中暗器一绝,今日能得见机一番,倒是荣幸得很。”
青云道长见事态已渐平息,张雁的伤势,亦不很严重,缓缓收了手中短剑,淡淡一笑道:“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老前辈如若有幸,日后贫道自当献丑眼下,以求教益。”
只见天星道长大步走入禅室,目光环扫了全场一眼,摇头说道:“几位都是武林中极有身份之人,怎的忍不下几句气愤之言,就动手打了起来?”
大愚禅师暗自忖道:“看来这劝人之言谁都会说,一旦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时,要忍受谈何容易,此人和南北二怪为两句气愤之言,不惜约在少室峰顶,比武一决胜负,如非方兆南从中劝说,不知闹到何种田地”
一念及此,忽然心中一动,回目对石三公道:“那位方大侠呢?”
石三公目光一瞥禅室外弟子,摇摇头道:“不知道那里去了。”
原来方兆南早已被押解离去。
大愚禅师肃然说道:“老衲想起了几件事来,前后印证,恍然而悟,那位方大侠绝非冥岳中派来的奸细!”
石三公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童叟耿震干咳了一声,道:“大师来早了一步,使老夫不能一睹青城派中流星五剑的绝技,实在是一件极大的遗憾之事。”
青云道长知他在岔开话题,当下微微一笑,充耳不闻,较脸望着南北二怪。
天星道长缓护走到了童叟耿震身侧,低声说道:“老前辈”
青城和雪山、崆峒两派,已形成了仇视之局,昆仑一派的举足轻重,力可左右大局,童叟耿震急急回头,应道:“言重了,彼此既非同门,道兄这称呼老夫如何敢当?”
天星道长淡淡一笑道:“咱们千里跋涉,赶来此地,明里是援救少林,实则为联手自保,冥岳妖妇所图所谋,并非少林一派,唇亡齿寒,成败一体,如今强敌未犯,咱们先来一场自相残杀,授敌以可乘之机,未免太不值得了。”
耿震拂髯笑道:“道兄说的不错,但御敌必先肃奸。”
天星道长道:“贫道经三思之后,深觉那方大侠实非内奸”
大愚禅师接道:“老衲亦有同感。”
耿震一听天星道长忽然偏袒起方兆南来,心中暗生惊骇,忖道:“此人如若倒戈相向起来,强弱立即易势”
他心念轮转,口中却沉默不言。
大愚禅师目光环扫了禅室内外,不见方兆南的行踪,心中大是焦虑,急声问道:“耿老前辈,方大侠那里去了?”
耿震摇头一笑,"这个老夫就不清楚了。"大愚禅师急道:“老打辈手中拿的什么?”
耿震道:“一把宝剑。”
大愚禅师道:“此剑乃敝寺镇山之宝,老衲奉送于方大侠,以酬他相助敝寺之恩”
耿震道:“宝剑为何人所有,老夫不知,但我确从姓方那娃儿手中夺过来的。”
大愚禅师道:“既然从他手中夺过宝剑,自然是知道他的行踪了?"耿震道:“适才相见,虽曾动手相搏,但他此刻行踪,老夫却未留心。”
青云道长忽然接口道:“方大侠已被人押解出少林寺了,待贫道召来这室外弟子,问他一声。”
忽见一个僧侣,急急奔了进来,低声对大愚禅师说了几句。
大愚禅师哦了一声,挥手说道:“快给我追上去!”
那和尚应了声,匆匆转身奔去。
大愚禅师重重喘了两口气,望着石三公道:“带走方兆南的两个大汉,可能是贵邦中的弟子了。”
石三公目光一瞥禅室外弟子,果然少了两个武功最好之人,心知方兆南是为两个雪山弟子带走,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含糊过去,不答大愚禅师之言。
形势至此,又有了一个极大转变。
天星道长的态度和大愚禅师的转变,使得童叟耿震和那石三公无法再固执下去,两人只有避谈此事。
青云道长回顾了南北二怪一眼,低声对大愚禅师道:“这两人已快醒来,咱们留此,诸多不便,老禅师最好选派几位高僧,替他护法,闲杂人等一律禁入禅室,免得惊扰了他们两人行功。”
大愚禅师愁眉苦脸的说道:“道兄之言,甚是有理,咱们走吧!”当先出了禅室。
石三公和童叟耿震,紧随在大愚禅师身后而行。
形势的转变,使两人已自知无法再出手伤害南北二怪,等到南北二怪一醒,极可能立时对两人出手,离开禅室,自可多一段缓冲时间。
青云道长走在最后,出了禅室,肃然对大愚禅师说道:“贫道想请诸位同到大殿之中,研讨一个对付冥岳那妖妇之策,万一那妖妇不相犯,咱们也不能常驻在少林手中等她,既难免一场大战,倒不如索性找上冥岳,来个扫穴犁庭。”
大愚禅师似是因为方兆南失踪,显得心神大乱,不加思索,糊糊涂涂应道:“老衲也是这般想法。”
一面吩咐随行弟子,调派四个高手,替南北二怪护法,当先带路,步向大殿走去。
石三公回头望了青云道长一眼,心中暗忖道:“此人这般安排,倒像有意相护我和耿震,真叫人难以猜测他用心何在?”
忖思之间,已回到了大殿之中。
青云道长低声说道:“眼下只差点苍一派中人,老禅师最好派人把她请来。”
大愚禅师点点头,立时吩咐值殿僧侣去请。
不一会工夫,曹燕飞带着点苍门下弟子,重又回到大殿。
这时,殿中的酒席已撤,换上香茗。
大愚禅师双目一直望着殿门,似是焦急的等着什么。
石三公和童叟耿震,脸色亦很沉重,像是在等着一场暴风雨的降临。
只有青云道长,神色如常,正低声和天星道长谈笑。
曹燕飞有些莫名所以,望着几人不同的神色,心里百念闪动。
各大门派的弟子们,分立而坐,一片肃然。
只听一阵步履之声,一个身披月白袈裟僧侣,急步奔了过来,低声对大愚禅师说道:
“方大侠行踪没有查出,但那两个挟持方大侠离寺之人,却已不知被何人杀死,弃尸寺外。”
曹燕飞秀眉一皱道:“这是怎么回事?”
石三公霍然站了起来,说道:“他们是怎么个死法?”
那僧侣沉吟了一阵,道:“似是被极强的掌力或指力所伤,全身不见血迹、伤口!”
石三公急步离坐,挥手说道:“他们死骨现在何处?快带我去瞧瞧!”
那僧侣移动了一下身躯,回目望着大愚禅师默然不语,显然他要等候大愚禅师的吩咐。
石三公回顾了大愚禅师一眼,满脸焦急之情。
大愚禅师缓缓站起身子,合掌向青云道长等说道:“诸位道兄,咱们一起出去瞧瞧如何?"青云道长欠身而起,道:“谨遵台命。”
天星道长也欠身而起,耿震、曹燕飞纷纷站起身子,在那位僧侣导引之下,离开大殿,鱼贯而行。
那带路僧侣,自小在少林手中长大,对这寺院的一草一木,无不熟悉无常,带着几人穿捷径,不一会工夫,已到寺外。
他伸手遥指着一座曲弯的山角,说道:“两人的尸体,就在那转角之处。”
石三公心中激愤难忍,突然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这一来,群豪只好随着他加快了脚步。
转过山角,果然见两具尸骨,并排而卧,两人同样的紧紧闭着双目,脸色苍白。
石三公仔细的望了两眼,辨认出果是雪山门下弟子,右手一探,抓住右面一具尸骨,正待反转过来以查死因,忽听那带路僧人咦了一声,石三公顿时停了下来。
大愚禅师回顾了那带路僧人一眼,道:“你叫什么?”
那带路僧人轻轻叹息一声,道:“奇怪,贫僧初见这两具死尸时,各自倒卧一侧,何以此刻却并肩而卧,而且"忽然住口不言。
石三公随行弟子,都是雪山派中选出来的精锐高手,此刻却无声无息的死于少林寺外,不但觉得颜面大伤,而且心中愤怒难平。
他看那带路僧侣忽然住口不言,立时怒声喝道:“怎么样?快说!”
大愚禅师急急接道:“你把心中记得的见闻,要全盘说出,不许妄留一点隐密。”
那带路僧侣道:“弟子不敢”
说着忽然全身一颤,一跤栽倒地上。
这突然的变故,使在场之人,都为之一呆。
只听青云道长沉声喝道:“诸位快走!"当先一跃,飞出一丈余远。
这群人,个个身负绝技,耳目反应灵敏无比,一听青云道长的喝声,同时发动,但闻衣席飘风,同时跃出丈余开外。
回顾望去,只见三尸静静的躺着,那一段空间之中,亦毫无异样变化。
石三公怒目望了青云道长一眼,道:“你大惊小怪的叫什么?”
青云道长神色肃然的说道:“贫道幼年之时,常随恩师采药”
石三公怒道:“采药于此事何关?”
青云道长连番受辱,也不禁有些动了怒火,冷冰冰的说道:“不信你回去试试!”
石三公无法下台,果然大步又向那停尸之处走了过去。
童叟耿震回目望了青云道长一眼,欲待出言阻止,话将出口之时,又突然改变了主意,缓步随在石三公身后走去。
大愚禅师已经历过冥岳中人用毒的厉害,但经仔细查看之后,又看不出一点异样,心中疑信参半,忍不住低声问道:“道兄可嗅到什么异味不成?”
青云道长道:“在那转角处,乱石杂草之中,可能隐伏着强敌,而且贫道隐隐查觉出,那山石草木之上,都已暗中经人布涂过无色无味的药粉,风吹草动,毒药横飞,只要在那段地区停留时间稍长,任何人都将中毒。”
曹燕飞啊了一声,道:“道兄言之有理,但那少林弟子之死,不知作何解说?”
她说话的声音甚大,似是有意让石三公和耿震听到。
果然,缓步而行的石三公突然停了下来,回目望了曹燕飞一眼,又放腿断续向前行去。
他的举动,显然是内心已觉出青云道长并非无的放矢,但颜面攸关,说出之言又不能不算,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青云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以贫道之见,那乱石草叶之中,定然暗隐强敌,那位师父之死,可能是死于一种绝毒而又微小的暗器之下。”
大愚禅师道:“老衲也这么想。”
抬头看去,只见石三公已逐步接近死尸,但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这情势很明显,他愈接近那段死亡地区,心中愈是恐惧。
相随他身后数尺的童叟耿震,突然施展千里传音的功夫说道:“石兄不可太过逞强大意,那牛鼻子倒似真有一套,兄弟越想他的话,越觉得有理。”
石三公也施展千里传音之法,答道:“我也感觉到他的话,并非耸人听闻,但此时此刻,兄弟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微微一顿之后,接道:“耿兑请替兄弟打个接应。"以他的身份说出此等之言,显然心中确有无比的恐惧。
童叟耿震道:“石兄放心,兄弟当以暗器接应你。”
石三公回头望了耿震一眼道:“你不要再向前走了,免得咱们一起涉险。”
耿震道:“兄弟想到了一件事,石兄先行调息,已入禁区,立时闭住呼吸!”
石三公道:“知道了。"突然纵身而起,跃入那死亡之区。
他早运集功力戒备,身形跃起之时,己闭住了呼吸,脚落实地,目光乱转,不住向那突立的山石和草地中搜索。
突然间,一根银芒疾闪,直飞过来。
这根银芒,微小得有如牛毛,如若在平常之时,石三公虽有着过人的目力,也是难以看得见。
但他此刻全神凝注,当真能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右手一扬呼的一股掌力,劈击出手。
他功力深厚,劈出劲力强猛绝伦,那一缕闪飞而来的银芒,吃他强猛的掌力一扫,有如沙石沉海,无踪无影。
激荡的潜力,震摇在草丛之上,日光下,飞起了一片如云如雾的白色微尘。
大愚禅师急声叫道:“石老前辈快请退下i”
石三公袍袖一拂,一式"潜龙升天"身躯直拔而起,飞起了两丈多高,悬空转身,施出"八步登空"的上乘轻功身法,跃落出三丈开外。
青云道长忽然双手飞扬,劈出两股掌风,口中却低声喝道:“此地已非安全之地,咱们再退后一段距离。”
童叟耿震在石三公跃起之时,人也随着倒跃而退,但见几条人影飞闪,群豪全都退出了五丈开外。
石三公脚落实地,才长长吁一口气,欲言又止。
青云道长严肃的说道:“老前辈衣履之上,或已沾染着巨毒,此刻尚不宜太过大意,还是暂时运气戒备,仅防巨毒内侵。”
童叟耿震突然插口说道:“这等用毒之法,当真是前无古人,老夫走了大半辈子的江湖,足迹遍及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对这等布毒之事,还是第一次见到!”
青云道长突然长长叹一口气,道:“那位方大侠只怕已难免遭劫,咱们不用追寻他了,眼下的要紧之事是如何筹思个拒敌之策!”
天星道长摇头说道:“如若是一刀一剑,彼此相搏强存弱亡,那冥岳妖妇武功再高一些,合咱们九大门派之力,也未必怕她,但她这等暗中施毒手法,实叫人防不胜防!”
大愚禅师合掌当胸,高诵了一声佛号,道:“老衲生平中最大憾事,就是未能及时救下方施主。”
言下之意,一派黯然之情。
天星道长道:“老禅师这一提,倒使我想起一件大事来了”
他微微一顿,眼看四周所有之人的目光,都凝注在他的身上,似是都在极用心听他的说话,才微微一笑,接道:“石耿两位老前辈在那禅室之中,欲出手伤害南北二怪,虽然未曾伤到,但以南北二怪的性格而论,这两人定然不肯罢休!”
大愚禅师点点头,默然不言。
天星道长双眉微微一耸,接道:“冥岳中人既能在此地布毒,那自然是还未退去,随时随地可能重启战端,外有强敌,内有隐患,咱们眼下人手虽不算少,但同时分拒两路强敌,实力分散,难操胜算,贫道之意”
他突然停了下来,目光缓缓由群豪脸上扫过,接道:“先把南北二怪除去,再齐心合力拒挡那冥岳妖妇。”
童叟耿震点头赞道:“道长思虑周到,兼顾全盘,果然是一派宗师之才。”
天星道长忽然把目光投注到青云道长脸上,问道:“道兄以为贫道所见如何?”
青云道长道:“就事而论,不失上策,但如以贫道的看法,此等行险求胜之学,未免太过冒险了,以南北二怪的威名而论,咱们几人之力,未必能伤害到他们,万一谋事不成反树强敌。”
大愚禅师道:“老衲深以青云道长之言为是。”
久不开口的石三公,突然插嘴接道:“话虽说的不错,可是问题并未解决,咱们对南北二怪,总该有一个处理之法。”
青云道长说道:“如若咱们合力围歼南、北二怪,倒不如依仗他们两人之力,共拒冥岳强敌。”
天星道长道:“那有劳道兄筹思一个解决的良策了。”
青云道长沉吟了一阵,道:“贫道想先去找南北二怪劝说他们一阵,如若能把两人说服,合力共御强敌,那是最好不过。”
石三公道:“如若说不服呢?”
青云道长道:“那时候任凭诸位公决,贫道绝不再从中劝阻。”
天星道长心中似是仍然异常记恨北怪当面羞辱他的怨恨,略一沉吟,接道:“南北二怪的武功再高,但贫道料他也无法抵挡我们联手合举之力,但贫道却甚为赞同青云道兄的主张,先礼后兵”
童叟耿震接道:“对付南北二怪,不可莽撞从事,如论单打独斗,咱们只怕都无胜南北二怪的把握,而且一击不能把两人击死,即留下无穷后患,咱们不得不早作准备。”
曹燕飞道:“此言甚是有理,必须先解决南北二怪之后,咱们才能安心共御冥岳强敌。”
天星道长道:“贫道也是这般想法,咱们各就所属,选出四个武功高强的弟子,列阵少林方丈室外,再由青云道兄和南北二怪谈判,事情如若不能谈出结果,咱们合力出手,务必于一击即中,把两人全都杀死。”
童叟耿震点头说道:“老夫极为佩服天星道长的高见”
缓缓把目光投注到大愚禅师的身上,接道:“只不知老禅师意下如何?”
大愚禅师半生清修,甚少和武林中人物来往,对这等谋事策略之事,毫无经验,听得几人你言我语,早已显得没了主意。
何况,这些人大都是一代掌门宗师,威望、身份都极为崇高,一举一动,对江湖都有着莫大的影响。
当下点头说道:“老衲亦觉得青云道兄之言不错。”
天星道长道:“既然老禅师贺同此法,那是最好不过,事不宜迟,咱们立时回寺准备”
他仰望天色,接道:“天色入夜之前,必需要把南北二怪解决,冥岳中人既然尚未离开嵩山,说不定今夜之中会有什么举动。”
石三公回头望了那转角处横卧的三具尸体一眼,道:“咱们早些走吧!先把南北二怪的事情解决后,再设法收葬那三人的尸体。”
场中之人,大概都被那一股死亡地域的诡秘恐怖所慑,竟然没有人敢自告奋勇的再去瞧瞧了。
青云道长似是有着极沉重的心事,满脸忧苦之色的长叹一声,道:“贫道心中还有着一种极不祥的预感,只怕这短短的三五日内,整个武林形势,将要有极大的变化。"说完当先转身,急步向前奔去。
群豪紧随他的身后,一齐赶回少林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