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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句“相差悬殊”
一整夜,已逐渐适应退休懒散生活步调的雪莱初次彻夜无眠。
很快的收拾起散乱无章的思绪,纵然心情恶劣,却仍未显现在脸上,这是他迥异常人的成长背景所养成的习性,多少也与他天生冷傲有关。
雪莱轻闭双眸数秒,再展眸时,深幽的焦距仍依循心之所往而凝睇。
早习惯成为注目焦点的骆紫蔓一点也不介意周遭环绕的热烈注视,径自踱步走下陡峭的柏油路。
凉凉的掌心骤然滑入一只温热的大掌,她惊愕地偏过头,长发飞扬如丝雨飘覆,在发丝间隙中,她愣望着突然自后方盈握她小手的男人。
雪莱没有回视她狐疑的目光,只是旁若无人地攒握她的皓手,不知想宣告什么似的走在她前头,稳健的步伐,使得她只能被动的跟着行进。
恍然忆起初次见面时的情景,骆紫蔓忍不住望着前方劲瘦的身影,痴痴地发愣,粉嫩的唇弯起甜美的弧度,目光再瞥过他拢握她五指的大手。呵,好暖和喔。
“雪莱。”
“嗯?”他看向她,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你几岁?”
闻言,他飞扬的双眉微微蹙起,似乎对这种小儿科问题很反感,但教她意外的是,沉默片刻后,他仍轻描淡写地给了回复。
“这种小事我记不得。”
“不记得?”她错愕。“年纪这种事没有人会忘记吧?”
这男人的性子真是散漫到骨髓去,从头到脚都是慵懒基因组合而成,有猫一般的淡淡忧郁,成熟男子的性感,与生俱来的魔魅气质以及浑然天成的冷然。
“法文系高材生,说几句法文来听听。”雪莱忽地说出这一句。
骆紫蔓险些让口水呛着,狐疑的反问:“你想考我?”
“只是想听你说说看。”
他随性的口吻淡然得教人恼火,可是,她赫然发觉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他对事物的无心与散漫的态度,很不可思议的习惯了。
不知道是中邪还是嘴巴真的太闲,骆紫蔓在他的瞥睨之下微红着脸说了几句简单的法文,诸如海洋或天空之类的,或是咖啡与眼前可见的物体名称。
可是,这都不是他想听的,因为她觑见他眸光乍沉,眉宇间骤掠的淡淡的阴影。
他想听什么?是她发音不标准还是怎地?
雪莱只是淡瞥她一眼,面无表情,也毫无表示。
骆紫蔓突感一阵浓浓的挫败。对于他,她仍觉甚难捉摸。
“你是混血儿?中法混血?”瞄过一群朝这儿虎视眈眈的金发洋妞,她的黛眉忍不住聚拢。
“中英。”
“你的职业一直是导游吗?”
蓦地,雪莱琉璃珠般清澈的瞳眸倏然一凛,迸射冷意,仰起的俊脸显得冷漠疏离。
“你想知道什么?”
雪莱这极度不悦的沉嗓根本是警告她别再往下问,他不喜欢透露私事,更厌烦有人针对他的私事提问,对此,他表现得很明显。
但她只是想多了解他一点呀。
意图被识破,骆紫蔓挫败地垂下螓首没再多吭声。是啊,人家只不过是负责她这段旅途的短暂导游罢了,何必跟她说那么多,更何况
“有些事,你还是少知道得好。”
短短一句解释,简单扼要得有说跟没说都一样,可是听在有心人耳中,却又让她双耳发烫。
慵懒冷眸瞥见垮下的粉色唇角又再度浅浅地扬开,空荡无物占据的心霍然微沉,象是被悬重之物压制住一般,难以言喻的奇异感。
说实话,他不爱这种感觉。
正确的说法是,他厌恶任何一种形式的牵挂,无论是有形抑或是无形。
两人各怀心思下,徐步踱至蒙地卡罗区。
漫步在步道上,弯弯曲曲陡峭的坡梯、怀旧的古式建筑、金碧辉煌的圆塔建筑、取材自凡尔赛宫廷设计的巴黎大饭店、蛊惑人性至贪面的华丽赌场
这些景致,在和她身侧人影相对映之下蓦然失色,像一张泛黄的明信片,吸引度骤减,而他则是那最鲜明灿亮的美景,当金色的残阳洒落在他的身上,天,光是背影就足以让人傻瞪一整个下午。
是啊,她真的干过这种蠢事,就在前天,他不知因何独自坐在古堡外的石阶上许久,默然的抽着烟,而她,就这么伫立在屋子的窗边愣愣的凝望着他,整整一个下午,甚至延续到黄昏。
路上随处可见穿着入时的男女,在摩纳哥,不论老少皆重视穿着,藉由装扮来凸显自己的身分地位本就是富人之能事,在此处则是特别明显。
无可避免的,俊美的雪莱成了最醒目的焦点,任谁都想多贪看他几眼,深邃的轮廓镶着漂亮的五官,凿砌得完美无瑕,骆紫蔓心想,倘若不是她在场,他身旁肯定早环绕着一圈各种肤色的异国佳丽。
对什么人都毫不在意的他,有可能因为谁而感到在乎吗?
骆紫蔓恍惚的思忖着,连被带领到一座教堂外的陡峭长阶都依旧茫然,待回神时,已在无意之中随着黑靴主人的脚步拾阶而上。
“喂,我穿着凉鞋耶。”她愠恼地停下脚步,指向自己腿上细线交绕的金色凉鞋。
雪莱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睨去,那炽热深邃的注视盯得人不自在,让她很想弯身藏起自己的双腿。
蓦然,他眯起的眸子瞟向阶梯最顶端的建筑物。
乳白色石砖砌叠而成的教堂,周围环绕绿树和花丛,站在教堂门前,能够一览无遗的眺望远处的碧蓝大海。
但,他凝望的目标并非那幢庄严圣洁的教堂。
一名身着露肩白纱礼服的金发女子满脸震惊的伫立在教堂门后,目光与雪莱的眸光在空中交会。
她颤动的双肩泄漏出激动的情绪,柔媚的大眼逐渐起雾,提起浪朵般的千层纱摆,她抓下头纱往身后抛扬,然后用不顾一切的奔下重重阶梯,奔向雪莱。
骆紫蔓惶然无措的瞪望着雪莱,他竟然淡淡噙着笑,毫不闪避,就等着那名金发女子扑进他怀中。
心口倏然揪疼,骆紫蔓同时踉跄了下,凉鞋摩擦过石阶的接缝处,让她差点摔倒,然而平日最注意她一举一动的贴身导游却只顾着搂住金发女子,哪有闲工夫理睬她这个小小旅客。
酸涩的泪水泉涌般漫上眼眶,她转过身拒绝观赏这一幕,却无法将飘入耳里的交谈声消去。
“雪莱,我还以为你死了,想不到你竟然还记得来参加我的逃婚仪式。”金发女子以法文娇嗔道。
骆紫蔓听了真想一脚踹飞她,死咬着下唇以残存的理智阻止自己回头看。
“蜜拉,我退休了。”
可恶,为什么他要用那么温柔的语调说话!他几时用过这种语气对她说话了?没有!一次也没有!那个金发女子究竟是谁?
“退休?在我们分手之后才退休有什么用?我为了你差点跟家族决裂,你竟然这种时候给我搞退休她是谁?”蜜拉的嗓音霎时一转,将尖锐的问句抛向那个僵立的淡紫色背影。
骆紫蔓缓慢地转过身,流动着湿意的晶眸来回梭巡着赖在雪莱怀中的金发女子,又看向唇角上扬的雪莱,听见自己用像快哭出来的颤抖嗓音发问。
“她是你的女朋友?”
雪莱不置可否地道:“她是我现在新工作的头号顾客。”他甚至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蜜拉忽然哇了一声“臭雪莱,你真的和席德那挂人胡搞,开起旅行社了?我还以为那些传闻是有心人故意乱说的呢,以你这种懒到不行的臭个性要当导游?疯了吧?”
好亲昵熟稔的口吻,蜜拉那种对雪莱的性子和背景了如指掌的语气让骆紫蔓红了眼眶,她甚至很没有骨气地殷殷期盼某人会察觉到。
但是没有,完全没有,雪莱笑睨着蜜拉,眉宇之间不再有极欲隐藏压抑的阴郁,而是全然的放松,蜜拉跟他之间似乎毫无隔阂,他甚至放任蜜拉不停攀抓着他的胳臂猛摇,哇哇大叫说个不停,而他竟然连一句“很烦”都不曾脱口。
落寞、怅惘、失落等等情绪一瞬间混杂在一块儿,梗在心口,难受得令人窒息的吞噬感浓浓的淤积,紧握在掌中的水滴坠子深陷在粉嫩的掌心中,骆紫蔓掩眸,轻轻眨下滚动的泪珠。
接着,蜜拉竟捧起雪莱的俊脸,热情地亲了一记,还笑嘻嘻地枕进他颈肩处撒娇,而雪莱竟然毫无所谓的任她乱来
骆紫蔓的焦距不断变得朦胧,她咬唇吞下一声哽咽,扯下坠链紧握在掌中,背过身走下一个个阶梯,然后不顾身后蜜拉的惊呼以及一双微诧俊眸的注视,她像失去了主人宠爱的小动物,狼狈的奔离。
难怪雪莱会主动问她要不要来摩纳哥,原来是为了前女友,既然对她防备那么深,为什么要来招惹她的心?
王八蛋、恶魔、魔王、种族歧视的猪!金发有什么了不起啊,白痴都知道黑发更美该死的混蛋!
什么嘛,她才不屑像他这种不完美的男人!去他的贴身导游,她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