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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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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堂静谧,蒲团黯然,木鱼已歇。做了四年闲人的老太太,却在此刻动容。只安排丫鬟送走了孙女。林老太太又关了后门,将一套居士服穿戴起来,到菩萨面前祷告,说:"先老爷太太在上,念我林氏一点忠心,撑着林家五十年的份上,保佑这孩儿能寻觅到一个好归宿!保佑我林家,能不卷入神仙们的斗争当中!”"

    说罢,却是忍不住掉了两滴老泪。

    过了几日,冯紫英派遣小厮来报:说已经见到了忠顺亲王。

    冯家面子果然大,连忠顺亲王都不得不掂量一下牵连冯紫英的后果。几番较量下来,忠顺亲王便答应压下这事。唯一的要求是:要见二甲才子沈渭一面。借口说家中的学堂塾师偶染风寒,要个大才子来教授小世子学业。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忠顺王爷来拉拢沈家了。然而事关无数人命,沈渭生性仁爱,怎么能不去赴这鸿门宴!当即辞去盐务的监管一职。告别了家中的爹娘。再到林家来与林老太太,以及林舒玉告辞。

    老太太叹息道:“你固然是个好读书的人,但是官场上讲究水至清则无鱼。去了之后,见机行事,不要冲动,耽误了功名事小。累及家人才事大。”又对舒玉道:“舒丫头,你出来送送他吧,也让渭儿去的安心。”

    转过屏风,舒玉看到了沈渭清癯的面容。这个即将被卷入政治漩涡中的年轻人,眼中全是一种渴望的精光。他固然喜欢舒玉,甚至希望舒玉给自己一个承诺:愿得一心人,幽期不负言。然而,舒玉踌躇了半晌才道:“做妹妹的常听人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哥哥不如韬光养晦,好让青山常在柴不空。”

    沈渭顿时有些失望,然而只能告辞启程了。送他至门口,便是分别时。舒玉望着门前瘦西湖水悠悠,想着它会载着沈渭流到瓜州古渡口,再进入那虎踞龙盘的金陵城,经历一场天翻地覆的夺嫡战斗。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是归期。亲身体验离别的场面,才知道相看却无语凝噎是什么个情形。可惜,沈渭的母亲在场,一个劲地嘱咐儿子。只生生地将舒玉隔离在外。所以不禁有心焦,最后还是一句道别都没有说成。

    回来之后,舒玉很是不安:自己等得起沈渭吗?还是要再物色一个远离斗争的夫婿?但是天地悠悠,她身为林家大小姐,一辈子就是个金丝笼中的鸟。能遇见多少出色的外男?!不,午夜梦回,舒玉又惊醒了:自己岂是笼中鸟!被摆弄,被当做筹码?!我呸!这日子啊,还是舒心最重要。如此想着,也就能乖乖等待了。

    消息传回来后不久。避难在林家的贾赦父子通通被林如海打发走,带着薛蟠一干人等滚回了金陵衮衮繁华地。经此一场,林如海已经对贾家忌讳颇大,连带着对贾敏“要回刘氏掌管内务权利”的枕头风也置之不理了。林家顿时冷清了下来,舒玉却知道,巨大的矛盾正在酝酿中,这首当其冲的便是林家三房。

    且说偌大的林家只有林书玉一个子息,却颇为愚笨。林如涵与儿子阔别五年,这回来之后才惊觉儿子已经大了。再问问学问,与黛玉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禁大发雷霆,说林家就要败在这一代上了。于是拿起戒尺,逼着儿子背书。短短几日下来,书玉的手,屁股上已经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甚是可怖。

    面对严厉的老爷,沈倩与秋姨娘的表现都一致:不停地劝说林如涵。不过沈倩是这么劝说道:“老爷,书玉还小,现在正是不开窍的年纪。以后就会好了,若是现在就打坏了,该怎么办才好!”秋姨娘这么劝说:“书玉也是个可怜见的,养在大字不识的母亲身边。平日里不是玩蛐蛐,就是戏小鸟。好好的孩子就被糟蹋了!”

    凡是爹娘,都觉得自己生的儿子是天下最聪明的。所以林如涵很容易接受了秋姨娘的说法:是辛姨娘与沈倩没有教育好儿子,而对沈倩“儿子天资愚笨”的说法一点也不感冒。书玉挨打之余,就多了一项任务:与自己的娘亲划清界限。这下可苦了辛姨娘:自从五年前,林如涵与秋姨娘在京城双宿双飞。反而将自己与沈倩赶回扬州之后。这书玉就是她们两个苦命的女人一起拉扯大的,现在却要交给秋姨娘?!

    休想!

    辛姨娘恨不得拿一把刀将秋姨娘杀了,然而林如涵与秋姨娘形影不离。小书玉又全权在林如涵的掌控之下,没有半点缝隙让她去拿刀杀了秋姨娘。无奈之下,就哭着求沈倩,将自己的儿子要回来。沈倩是个信仰夫君为天的“贤良”夫人,只说这事是老爷定的,自己做不了主。一连几十天,母亲与儿子居然没有见上一面。这事传遍了整个林府,有的下人说,这秋姨娘如何个厉害,也有人说这事好,省得辛姨娘耽误了孩子。

    然而,除了辛姨娘,三房还有一个人也想要回林书玉。

    这天,舒玉正在房中做针线活。一个俏生生的人儿不请自来,一泡眼泪汪汪的。将滴非滴时,便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姐姐,你救救书玉弟弟吧!”

    “嫣儿?怎么了!”舒玉立即揽过来妹妹,她虽然不待见三房。但是女人的母性让她不能对孩子的哭诉坐视不管。便拉着嫣玉坐在床沿上,又叫喜梅与洛兰在门外把守着。才让嫣玉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小人儿抽泣道:

    “姐姐,我知道您是个好心的。当初你叫祖母赶走瑞心时,还从母亲那里拿了十两银子封给她。所以我才来求您:我与书玉弟弟感情再好不过。这回父亲回来,每回看弟弟读书不好,便用戒尺抽他。我给他送药。看到弟弟的屁股都烂了,然而秋姨娘那个贱,贱女人说,小孩子打打才会,才会长记性!父亲,不对,林三爷也真是听她的话居然让弟弟彻夜不休地看书,说是一旦功课落下来,就是比别人低了一截!”

    舒玉吃了一惊,不可思议道:“你喊三叔是什么?!”

    嫣玉才七岁,然而小姑娘粉嫩的脸上居然呈现出一种恶毒的神态:“林三爷!那个为了一个该死的贱妾,就把母亲和尚在襁褓中的我赶回扬州的男人那个拿着戒尺要打死弟弟的男人,根本没有资格让我叫他一声爹!”

    舒玉听得手心直出冷汗:三房的复杂事态,原本以为是大人们之间的事情。却不曾料到,给了孩子们这么大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