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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干纨绔子弟醒了过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然他们未必将奴婢的性命当回事,可是,他们毕竟没有自己亲手害死过人,如今发生了这等事,哪里还敢留下来,一个个急急忙忙地走了。他们走的了,贾蓉可走不了,别人是被推醒的,他是被贾珍用腰间的玉带抽醒的。贾珍劈头盖脸地抽了他一顿,把他抽得哭爹喊娘,可惜就是他爹在揍他,他娘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贾蔷从来没想到,自己离府的契机会是这个,他一晚上没有睡,吩咐下面的人收拾了东西,这里,他再也不想住下去了。
第二天,贾蔷给了素心和秋月两家每家二百两银子做补偿,看她们两个的父母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哪里像是死了女儿,简直就是像家里有什么大喜事一般,心里一阵疲惫,直接让他们领了尸身回去了。
然后,贾蔷就叫来了马车,将自己的东西一样样搬到了车上,宁国府里,他并没有多少东西,不过是一些书本衣物,以前收到的一些人情往来的礼物,还有一个小箱子里是他这些年收到的金银锞子还有项圈等物,也能值个几百两,自然是一并带走了,他那院子里的东西,他半点也没动,收拾好了,也不过装了一马车,然后,就带着几个心腹下人走了,只要贾珍聪明,那几个人的身契他自然会送过来的。
贾珍没有出面,贾蔷没有大张旗鼓的走已经是给了他们面子,他也是心中有愧,只是打算过些日子,等事情平淡了下来,再开祠堂,找族中长老,宣布分家,到时候,再补贴贾蔷一些财物便是了。
贾蓉这会儿后悔了,他被贾珍狠狠地抽了一顿,又被扔进了祠堂罚跪,每日里只有两个干硬的馒头和清水,当然,他只觉得自己没有收拾清楚首尾,而被人发现了,却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因此,在贾珍要他去给贾蔷登门道歉时,他差点当场就要反对,可是,想起贾珍那天红着眼睛狠命抽他的模样,心里不禁一个哆嗦,当下诺诺称是,备了几样礼物,找上门来。
贾蔷看他道歉也是一副不甘不愿的模样,心中不禁生厌,敷衍了几句,收下了礼物,就让他回去了。
贾府虽然不想声张,贾蔷也没有在外面说起,连搬进新房,也是静悄悄的,也没有请客,只是随便在门口挂了一挂鞭炮放了一下就是了。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有点门路的人都知道这事了。毕竟,那事情,不是贾蓉一个人闹出来的,还有一干公侯家的子弟知道,他们回去之后,说明缘由,自是被长辈教训一顿,关在家中,又遣人奉上礼物,以为赔礼,毕竟,死的不过是两个丫环,奴婢而已,要不是她们是贾蔷身边的大丫环,他们这样做,压根就是狠狠地打了贾蔷一个大耳光,削了他的面子,而贾蔷如今已经是新科进士,在圣上那里有了个好印象的,又有一个好老师,将来前途很可能比他们这些已经有了没落趋势的公侯强,自然不能轻易得罪。
另一些人就有些幸灾乐祸了,贾家这么多年,好容易出了个出息的,还硬生生把人给气走了,啧啧,比戏文里唱的还好玩啊!一些跟贾家不对付的已经打算在一边看好戏了。
至于一些知道这事的文人士子,不免很同情贾蔷生在这样的人家了,难怪人家这么小就要下场考试,不仅仅是学问问题,而是,那个地方根本待不得了啊!人家都中了进士了,居然还被这样子折了脸面,若是之前,还不定怎么被人欺负呢!一传十,十传百之下,贾蔷已经是父母双亡,不得不寄人篱下,逆境中奋发向上的典型了,而宁国府本来就不甚好听的名声更是有掉到臭水沟里的趋势。
知道贾蔷搬了出来,许平潮很奇怪,他知道贾蔷一直想要搬出来,可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尤其是居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等到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许平潮撇了撇嘴:“自作孽,不可活,将来有他们后悔的!”
孙先生的看法也差不多,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叹了口气:“这对你不是坏事,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贾蔷勉强点点头,他这些天心情一直不是很好,素心和秋月一直是他身边得力的丫环,贾蔷也是一直好生培养的,她们跟着贾蔷也识了不少字,素心打得一手好算盘,秋月对数字也很敏感,贾蔷甚至想着,过几天就把自己的一些事告诉她们,让她们帮着管管帐什么的,等到她们年纪再大一点,就找两个老实能干的管事把她们风风光光嫁了,做个管事娘子,也不枉她们跟了自己一场,哪知道,居然出了这等事。这其中的缘由想来绝大部分是因为自己,毕竟,素心和秋月两人的容貌只能算清秀,在宁国府压根就不打眼,以贾蓉的眼光,无论如何也是看不上她们两个的,说白了,还是想要打击自己。
贾蔷的情绪并没有低沉多久,就接到了去翰林院打杂兼深造的通知,他收拾好心情,一大早就往翰林院去了。贾蔷如今就是翰林院的庶吉士,也就相当于研究生一类的角色,一面学习,一面实习。
开国初的时候,庶吉士干上几个月,表现好或者有关系的话,就已经可以授予实职了,不过,如今,天下也不缺什么人才,一般而言,现在的庶吉士就是要在文渊阁读书,当然,翰林院忙的时候,你也要帮着干活,不过,做庶吉士待遇很好,笔墨纸砚,早晚膳食,乃至灯油蜡烛,都有人提供,当然,也有俸禄,不过,这世上,当真光靠俸禄吃饭的人其实不多。等到过了三年,在参加一次馆选考试,然后,你的前途大概也就能定下来了。馆考考得最好的,自然可以留在翰林院,成为清流中的上流人物,熬上几年,便很有可能直接进入内阁,次一点的,便会进入六部任职,或者是外放为官,一般来说,前途都是很光明的。可以这样说,翰林院前途最好的就是庶吉士,那些中了一甲,在翰林院做编修之类工作的未必比得上他们,毕竟,做什么编修,编撰之类的工作很难出彩,倒是容易出错,算起来,古今名臣权臣,有几个是什么状元探花的。
许平潮没能留在京城,在贾蔷在翰林院已经上了好几天学之后,他接到了吏部的通知,即将出任柳河县的知县,三日后便要上任。贾蔷有些不舍,好在他赴任的那一天种正好是休沐日,贾蔷和一干同年一起,在城外长亭为他送别,喝过饯行酒,许平潮的书童洗砚牵过了马,就要扶他上马告辞,贾蔷心中有感,今日一别,也不知道许平潮何时才会回京了,两人自幼相识,一起读书,一起捣蛋,如今,起码也要三年后才能见面了,不禁敲着酒杯唱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许平潮一愣,终究还是没有回头,直接打马离去,官道上,很快就只看到一溜烟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