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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喂,你别装了!难道你想赖在我家一辈子啊?”甩着被扯痛的双腕,罗大娘气煞地大叫,这小子的力气还真不是普通的大。
“娘,你别再刺激他了。”
罗敷对娘亲摇摇头,心中充满了对他的愧疚,不会是她那几棒把他的记忆打跑了吧?
“你说,我是谁?你告诉我,我是谁?”
他执起她的柔荑,希冀她能够给他一个答案,他脸上的表情让罗敷心软。
可是再如何心软,她还是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罗敷无语地撇过头,回避那双让她心软的双眸。
“不会吧,你是真的失去记忆了?”罗大娘观察半天,看他那副旨丧考妣的样子,应该不像是假的。
他努力回想,但他连自己是怎样受伤的都记不起来,所有的记忆竟然只有她!
他记得第一眼见到她时,她惊吓的表情,记得她给了他两棒,记得她在病榻前的温言软语,记得她的脚步,记得她身上的淡香。
他只记得她,却记不起自己?!
“我可不管啊,你现在也清醒了,花在你身上的银子我就当是自个儿不小心掉到水里了,明儿个一早你就给我走。”她可不想养个无家可归的野男人。
“娘,你别这样,他失去记忆很有可能是我造成的,他身上的伤还没全好,我们不能赶他走!”
看着他慌张迷失的样子,她的心竟有丝刺痛,下意识的,她想保护他。
“胡扯!你这死丫头怎么回事?心软也要有个限度,你以为我们家钱多没地方用是不是?”罗大娘摆出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
别说是没钱,就算真有钱,她也会攒起来给女儿做嫁妆,怎么可能会用在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身上?
罗敷皱眉思索良久。
啊!有了!
“这样好了,娘,等他身体一好,我们让他做染坊的伙计好了,他这段时间的用度也可以从月钱里扣除,你说好不好?”依她对娘亲的了解,她肯定会答应。
“这”罗大娘仍有些迟疑。
罗敷看向界堪,他似乎已经从刚开始的慌乱脱离出来,此时正低头沉默地思考着什么。
她鼓起勇气反握住他的大手,在拉回他的注意力后温柔道:“你失去记忆或许是我造成的,所以我对你有责任。在你伤还没养好前,我会说服我娘,让你留下来,等你伤好后,我还会提供一份工作给你,你愿意留下来吗?”
他静静看了她半晌,一句话也不说。
罗敷起初还可以镇静地与他对视,但他琥珀色的眸子幽幽深深,仿佛在对她施念么咒,芳心不禁加速跳动,擂得胸口怦怦作响,罗敷心虚地想要逃开他撒下的迷咒。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罗大娘躲在墙角拨算盘,没空理会这厢的暧昧气氛。
他是不是就打算这样盯着她到天荒地老?
罗敷有些羞恼,再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她求着他留下似的,她又气又恼地撇过脸蛋,细声说道:“你愿意留就留下,不愿意就算了”
“我留下!”他低哑地打断她,严肃地像是许下了一个郑重的承诺。
“这可是你求我的喔。”罗敷即刻补上一句。
“呵呵。”
他浑厚的笑声在胸膛中滚动,罗敷敏感地认为他是在笑她,狠狠瞪他一眼,一张雪玉似的小脸涨得通红。
“你笑什么?还笑?你还笑!笑死你好了,你尽管笑吧。毕竟你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她可不是在威胁他,依娘亲的精明,肯定会好好利用他的每一分体力。
“好,乖女儿,我同意他留下,不过先说好,我给的月钱可不多。”
罗大娘唰啦唰啦的摇着算盘,扯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插到两人中间,指着他的鼻子凶巴巴地说:“留下你是一回事,但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打我女儿的主意,看我不用算盘劈死你!”
“要不要写个卖身契?”他气定神闲地问。
两个女人都尴尬地低下头。
界堪了然,挑眉问道:“有纸笔吗?这种小事我来就好了。”
“有是有,但你会写字吗?”罗大娘疑或地问,这小子看起来不大像是读过书的人。
“应该可以吧。”至少他感觉可以。
罗大娘快速冲出去又快速冲回来,手上多了纸笔。
“他真的会写字!而且写得比老陈还好,以后记帐什么的就不用找老陈那个半吊子了。”罗大娘心喜。
罗敷欣羡地看着他,下笔有神,运笔苍劲,每一笔一划都饱满有力,即使是她这样没读过书的人,也看得出他不单单只是会写字而已。
他看出了她眼中的羡慕和欣赏,默默一笑,继续写着。
“对啦,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你还没名字呢!”罗大娘提醒道。
“是啊,你应该有个新名字。”罗敷点头。
“二狗子?大柱子?傻大个?王二麻子”罗大娘很热心地奉上一长串很有个性的名字任君挑选。
罗敷掩唇轻笑,娘亲真是太坏了!
他下颚绷紧,太阳穴的肯筋隐隐跳动,脸色铁青。
“算了算了,我看就叫阿木好了,顺口又好记。”罗敷马上打圆场,她怎么觉得自己面对的好像是两个才十岁大的小孩子?
他没有说话,她就当他答应了。
“写好了。”阿木率先按上自己的手印,然后把纸递给罗大娘。
罗大娘煞有介事地对着契约看了好半晌,一会儿皱即,一会儿摇头。
反正只是个卖身契,料他也不敢耍什么花样,签就签,老娘不怕!
罗大娘鲜红的手印落下,正待收拾起契约走人——
“等一下!”阿木一手指向罗敷“她还没有按手印。”
“我?我也要按?”他是娘的雇工又不是她的。
“这可是保障你的利益”阿木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既然你不要,那就算了”
“等等!”罗大娘忙不迭的冲回来“要,怎么不要。”
罗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娘亲强抓起手,蘸上红泥,在契约上按了鲜红的手印。
阿木半掩的双眸闪过一丝光亮。
怔愣地瞪着那鲜红的印子,她总觉得,那卖身契好像不是他的,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才是那个被卖的人
后来,她就没再去照顾过他了。
听说他又休养了三天,便起床去染坊帮忙了。
他背上的伤口真的好了吗?应该不大可能,那狰狞的伤口她是见过的,虽然已经结痂,但离伤愈的距离还很远很远。
染坊旁有一间原本堆放杂物的小屋,娘让陈叔收拾好后,就让他从客房搬了进去。
饭桌上永远只有娘和她两个人,她们吃完后,娘才会把剩下的饭菜送去染坊,让阿木在染坊中解决。
而他一吃完饭,娘就会逼着他马上干活。
这样下去,他的伤永远不会有好的一天!
罗敷眼中看着,觉得娘亲对待阿木的态度太过分,可是又没有什么立场替他求情。
她不知道,那种名叫“心痛”的感觉正在慢慢发酵变质,蔓延再蔓延
这一天,罗敷起得很早,打开窗户,湿漉漉的朝雾迎面扑来。
她贪婪地深吸一口气。
她的小木窗前掩映着几丝垂柳,罗敷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每天早上打开窗户,一面欣赏着迷雾轻笼的小河美景,一面对镜梳妆。
嘴里哼起小曲,罗敷愉快地用木梳梳着长发。
木桶碰撞的声音在无人的清晨更显清晰,是有人要汲水吧!
罗敷好奇有谁会这么早就起来汲水,听声音,似乎就在她窗下不远的地方。
她探出头,他正巧转过身。
是阿木!而且还是光luo着胸膛的阿木。
罗敷吓了一跳,立刻缩回身子,拉上窗帘。
她呆呆地捂着殷红似火的双颊,靠着窗子,心脏怦怦直跳,他走luo坚实的胸膛还在她脑海中不停回荡。
“唰啦——”淋漓的冲水声传来。
现在只是早春而已,天气是暖和了许多,但清晨的温度还是会冻得人直发抖,他身上的伤还没全好,就在大清早冲澡,真是不想活了。
来回权衡了好久,感情最终战胜理智。
罗敷咬咬唇,手揪着窗帘,细声叫道:“阿木——”
回应她的是又一阵冲水声。
好冷罗敷的心抖了抖。
“阿木——”她提高了些声量,他却依然没回应。
不得已,她稍稍探出头,轻声说道:“阿阿木,天气有些冷,你别在这冲澡,会生病”
阿木瞥了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拎起两只大木桶,沉进河中,手臂用劲,肌内纠结暴起,一个使力他便轻巧地拎起盛满水的木桶。
虽然他下身穿了裤子,她还是不敢正眼看他。
“阿木,你这样不太好。”万一被别人看到了
湖镇很小,谁家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第二天就会被传得满镇风雨。
他依然保持沉默,只是转过身去背对她。
果然,他的伤口还没好,方甚至已经裂开,泌出血丝。
那丑陋狰狞的伤疤就像是一条长蛇,从左有到右胯骨,盘踞住他整个背部。
晨曦洒在他赤luo的肩膀,他拎起水桶,一冲而下,闪亮的水珠在他肌理分明的身躯上蜿蜒滑落。
再一桶水冲下后,他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身体,接着随意套上粗布衣衫,又汲了两桶水打算走人。
他的伤口都不用上药吗?
或许他的伤在背上,自己处理起来不太方便吧。他个性傲慢,肯定是不会向别人寻求帮助的。
眼看着他越走越远,咬咬唇,罗敷唰地拉开窗帘,轻喊一声“阿木!”
他几乎是立刻停下脚步,但没有转身,只低低应了一声“嗯?”
“那那个你身上的伤,我、我帮你上药好不好?”她也觉得自己这样有违礼教,可是她就是没有办法不去在意他的伤。
看他仍不说话,她有些慌了,一半是害羞,一半是怕他真的拒绝。
“我知道我娘对你不好,你的伤还没好,她不应该这么急着逼你干活,可是你的伤不太好处理吧?我我帮你好不好?”
“嗯。”他点了点头,又迈开脚步。
“我我中午去找你。”
直到他的身影消息,她才收回目光。
她拿起木梳一下一下梳着发,却再也没有了原本闲适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