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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宝贵的生命

作者:小蛇行江南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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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近子夜时分,一行人才到达夏家庄生产队晒谷场旁边的小路上。然后兵分两路,各自回去。

    时间不早了,危险的因素依然存在。自已杀猪、打狼的经验虽然很足,自已手中的砍骨头大厚刀虽然厉害,但是与狼对阵时未必占据上风、稳操胜券,夏忠寿权衡再三,还是放弃了回采石场大食堂的念头,他向左、向上沿着夏家庄生产队的盘山小道往自家走去。他家在堂弟夏忠荣家后面,在老贫农夏二红家前面。他家与堂弟家相距不足二十米,与夏二红家相距三十多米左右。且自已多日没碰老蛮蛮了,今日心里有些想头,正好就便回家一趟成全好事。

    另一路人马包括除夏忠寿之外的人。他们在荆开来的带领之下沿着夏家庄生产队的地形如秀才或地主老财常戴的“瓜皮帽”的“帽沿”村中小路继续向东前进。

    既然村中小路借用了“瓜皮帽”的“帽沿”之地,任何心智健康的人都可以想象它的形状。它是弧形的,如同箍桶的铁圈一般。

    当一行人走到了这顶“瓜皮帽”的东边弧顶之时,便到达了夏家湾的地界。继续向前,摆在他们面前的道路是大地右侧的小径。这一处大地与四进士山骈拇盔形山前的大地共用了一个名称。社员们为了区分它们,称这儿叫夏家湾大地,称那儿叫夏家山大地。

    出了夏家湾大地,在一道弯弯的河流旁边山岗上座落着一个小村庄,它就是夏家岗。在夏家岗小鬼缸前,便是由三间牛棚改建成的知青点。

    荆开来先把三位女知青送到家。贺兰感到疲倦了,不想走了,她在三位热情、好客的女知青的邀请之下,答应在此借宿,就没有随荆开来回大队部。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回到了大队部。

    夏家庄大队大队部座落在形如一座高悬的“孤岛”之上。在它南边脚下有一个大晒谷场,它属于夏家湾生产队。这儿也是大队常开社员大会的场所。在它的东边有一口大水塘,它属于夏家岗生产队。此塘水产极其丰富,四季飘荡着诱人的浓郁的鱼腥味儿,且轻易不会干涸。在它的西边有一片良田、美地,它也属于夏家湾生产队。这一座高悬的“孤岛”北枕三进士山向南绵延的丘陵之上。和它接壤之地是一座比它略低的山包。山包上种植各种各样的经济作物。由于这个时代贯彻“以粮为纲”的方针,因此它们的规模都不大,且种类更换频繁。未开垦的地方是灌木丛,而掩映在其中的则是一座座孤零零的坟。大多数老坟显得颓废,且在生命力极其旺盛的各种各样的杂树、依附杂树的老藤、新蔓的肢解之下,在一年四季均可见到的狂风暴雨的催毁之下,在大自然的其他的具有润物无声、滴水穿石、铁杵(磨)成针、销骨铄金等功能的走卒的慢慢折腾之下,它们即将毁于一旦,与荒山、丘陵、大地融为一体。少数新坟给人触目惊心的感觉,它们虽然坚挺,独立,自由,但是它们承载了更多的遗憾、更多的记忆、更多的不舍、更多的感慨、更多的悲伤。山包一分为二,西边一半属于夏家湾,东边一半属于夏家岗。也就是说,托起夏家庄大队大队部的那一座高悬的“孤岛”所在的位置和夏家湾、夏家岗两个生产队的地理中心呈三角形。两个生产队均有或宽或窄的小道通到大队部。

    荆开来是从夏家岗西边的小路回到大队部的。这一条小路包括一截大水塘的塘埂。还包括小鬼缸西边的田间小道。在塘埂西边是一段斜坡,上面铺了厚厚的碎石子。在大队部西边连接夏家湾的一段斜坡上也铺了这么厚、这么多的石子。

    座落在高悬的“孤岛”之上的夏家庄大队大队部办公地点是一座四合院。这座四合院由前后两排房屋组成。前后两排屋房均是五架梁,一共六间。四合院没有东西厢房,整个院子东西两边是由两道高大的围墙围成。每一道围墙中间都开了一个双扇大门,大门漆成金黄,其外有铁环内有门栓。

    在这一座四合院里,夏家庄大队的权力机构和配套设施历历在目。

    权力机构设在后排的六间房屋之中。从东到西它们分别是主任、副主任、会计、民兵营长的办公室。

    另外两间是具有辅助功能的科室。一间是党员活动室,一间是毛泽东思想和毛泽东路线宣传队工作室。

    其他配套设施均安排在前排六间房屋之中。从东到西分别是大队男干部宿舍、图书室、大队小食堂、广播站、医疗站、大队女干部宿舍。

    大队男女干部宿舍供男女干部值班住宿,也方便外地男女干部在回不去时过夜。男女厕所则在四合院东门外面。

    四合院占地约三亩左右,偌大的院落里只有六棵树。在前排房屋后头长着四棵高大的通心柳,在后排房屋前头长着两棵婆娑的石榴树。

    约摸在凌晨一点钟左右,荆开来翻墙入院回到了自已的宿舍。深更半夜,门卫兼烧饭师傅姚泽玉爸爸、打铁匠钱广老丈人姚宏贵睡得很熟,他不忍打扰。

    荆开来洗漱完毕上床之后,怎么睡都睡不着,他彻底地失眠了。大前天、前天、昨天、今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尤其是灰白二狼掳畜、碜人之事一直在他的头脑中盘旋,并且积极地调动他的中枢神经细胞,使它们越来越兴奋,其直接导制了这样的结果。此次失眠既是生理现象,又是高度责任心的体现。如果他不是夏家庄大队革委会主任的话,那么他不会有此博大的胸怀,也不会有此巨大的忧患意识。很可能他不失眠,很可能他只失一会儿眠,很可能他在短暂的失眠时只考虑他自已以及自家财产的安危,而不会顾及别人的事情。这也是古训“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一种体现。

    失眠导致体内产生内热,内热郁积,肝火因此旺盛起来。肝火旺盛,情绪激动,在第二天一早召开的支部大会上,在同事们眼中一向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荆开来破天荒地发了脾气。

    “豺狼虎豹横行霸道,伤人伤畜,为害一方,‘是可忍,熟不可忍’也!在此,我向大队支部委员们通报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昨晚,一只上百斤重的大白狼紧盯大队妇女主任贺兰多时当时,她正准备前往采石场大食堂参加大队举办的三位女知青的中秋团圆聚餐。其实,她下班时已经上路,决定回家,转念一想,自已是大队妇女主任,理应留下来代表一级基层妇女组织给‘上山下乡’的女知青们温暖和幸福,于是她就‘刷’回了头。她之所以这样做,说到底,这是她工作责任心强的表现嘛!如果不是我、老夏、三位女知青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万一贺主任不幸落入狼口,成了烈士,我怎么向县里、公社交待啊?!就算县里肯放过我,公社也不肯放过我!除了组织要找我算帐之外,她的家人也要找我算帐!他们将一个大活人交到我手上,让我领导,让我关心,让我爱护,让我培养,而我辜负了人家的希望,人说没了就没了,他们能饶了我吗?!这是一次危险的事件,教训是极其深刻的!我们一定要引以为戒,防止类似的事情发生!”当荆开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个劲儿地宣泄自已的极其复杂的情感时,位于大队采石场附近的夏家山生产队老贫农、五十多岁的女社员刘大英哭哭泣泣跑到大队来找猪,说自已家的一头两百多斤的大肥猪不在猪圈里,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边哭边一屁股坐到了主任办公室的地上。闻言,他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社员同志啊,什么阶级觉悟啊?!你这个社员同志啊,伟大领袖和导师毛主席教导我们:‘世界一切事物中,人是最宝贵的。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伟大领袖和导师毛主席向全党全国各族人民发出的这个最高指示,你明白不明白啊?!你这个社员同志啊,我们现在讨论大队干部、群众的安全,你却只考虑你家的猪安全!是猪重要还是人重要啊?!猪丢了可以再养,人死了能够复生么?!去去去,快回家找生产队解决问题,别在这儿纠缠!我们正在开支部会议,你来捣什么蛋啊?!贺主任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你就来了!你再啰里巴嗦、啰里啰嗦,我马上组织社员群众开会斗你!斗得你七死八活!”飞扬跋扈、颐指气使的荆开来指着刘大英的鼻子横加指责、肆意教训、破口大骂。

    也许是这个老妇人反应迟钝,理解能力差,也许是她丢猪心急,不肯善罢干休,反正她总想赖在领导面前不肯离开。

    “啊哟!啊哟!可怜的我家老头子啊,他指望卖了这头大肥猪扯几尺布做件把裤头呢,这下倒好,连猪毛都没有一根了,做一个老屁啊!可怜的我家老头子啊,这么大人还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裤头!他穿着这种裤头,生怕绽线开了口,见到女人就害羞,要往背处躲,要往屋里跑!要是被别的女人看到屁股其实是无所谓的,最让他犯‘雾’的是要整天和媳妇相处!他这样怎么能和媳妇相处啊?!要是暴露了屁股,媳妇难为情,他也难为情啊!我家老头子自觉,今年暖天他主动跟生产队提出要到田里看瓜,队长答应了他。他住了一个暖天的瓜棚,看了一个暖天的瓜。他指望到年底就能熬出头,没想到猪会丢掉。唉!可怜的我家老头子啊!”坐在地上的老太婆喋喋不休,听得荆开来眉头直皱。

    老妇人蔑视荆开来的权威,不听他的命令,气得他暴跳如雷,他正要进一步猛烈开火上纲上线时,贺兰站起来离开坐位走到她的身边并且蹲下和她说话。

    “大妈,猪丢了,开完会我们会发动群众帮你找一找!主任,我说的不错吧?啊!主任同意了!大妈,你要有思想准备,猪不一定能够找得到,最近狼多得很!丢了猪,家里确实有困难的话,可以向大队申请补助!贫下中农的疾苦,大队是不会不闻不问的!大队和贫下中农心连心,这一点你相信好了!大妈,你先回去好了!我们正在开会,正在研究如何避免狼害的问题呢。”贺兰显得真诚待人、和蔼可亲。

    有情有义、有理有节,老妇人信服、感动,便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之后悻悻地走了。

    刘大英丢猪之事尽管已经发生,并不新鲜,但对于已经上火并且火冒三丈的荆开来来说如同火上浇油一般。心智在熊熊的烈火照耀之下渐渐地清醒,逐渐地明白。看来,他上任之后的要烧的“第三把大火”非除狼莫属了。为了阐明他的这个极其重要的观念,他不惜辛苦自已的三寸不烂之舌,巧舌如簧,纵横捭阖起来。

    “同志们啦!领导夏家庄大队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核心力量是我们大队的支委们!如今,恶狼挡道,威胁我们的支委们的生命,试想:难道这不可以说是一种阶级敌人的新动向吗?!狼虽然不是阶级敌人,这话不假,但是它们起到了阶级敌人所起不到的作用,如此说来,难道它们不是比阶级敌人更厉害、更可怕、更残忍、更恶毒、更无歹的东西吗?!可以说它们是‘头上生疮,脚底淌脓’的坏东西!所以说,它们也是一类阶级敌人!它们来自森林,具有吃人的本性!我听说在‘四不清’干部徐家义当书记时就曾发生过狼叨走孩子的惨痛的事件,目前这种事情在大虎山下的安家庄大队也曾发生过。只要狼存在世上,人就要深受其害!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罪恶,千万不可怙息忍让!人的生命都没有保障,更何况那些比人低等的动物呢?!狼有罪,就要受到惩罚,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既然群狼已经和阶级敌人狼狈为奸,共同向革命群众发起了疯狂的进攻,那么我们就不能被动应战,应该主动出击!我们一定要听从伟大领袖和导师毛主席的教导,一边‘抓革命,捉生产’,一边向恶狼宣战,务必将之绳之以法!这是我个人的意见,请大队支委们讨论、表决!”荆开来声色俱厉,高屋建瓴,爱憎分明。

    “贺兰主任昨晚遇到了这么大的危险,这还得了!这还得了!要是公社晓得了,这还得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说不定要调整我们的班子呢!说不定我们人人的‘乌纱帽’不保!狼来了!狼来了!不得了!不得了!”连一向沉稳的大队革委会副主任雷智法也有一点儿着急了,他第一个表态。“既来了,就打打打吧!发动民兵,发动干部,发动群众,和它们作坚决的斗争!一天不将之干净、彻底地消灭,一天决不收兵!”

    “我也同意打!不打不行!我们基干民兵要像镇压反革命那样镇压这帮兔崽子!”大队民兵营长磨拳擦掌,恨不得立即上战场,将群狼一扫而光。

    “现在狼已经不害怕采石场的炮声了!”大队采石场场长夏进强发出感慨,“正如田里的麻雀不怕稻草人一样!”

    “这不一定!前几年这一带不是没有狼吗?!狼被炮声吓跑了!”采石场会计夏新宝公开驳斥他的观念。“这些狼从外地才来的,还没有领略到炮声的威力呢!”

    “新宝!这些狼从外地来的?!你怎么知道的?!”夏进强反唇相讥。

    “我听打猎的人说的!”夏新宝辩解道。

    “两位,别辩了,请你们表态!”荆开来站起来及时地制止他们。说罢,向每一位男支委发了一支上海大前门牌香烟。

    “我同意打!需要雷管我提供!”夏进强郑重其事地说道。

    “它们有罪,又是和阶级敌人一伙的,能不打么?!打打打!需要猎枪、土炸弹、铁夹子我去找!”夏新宝接着表态。

    “徐立兵、徐会计呢?”荆开来把目光投向一直板着脸、严肃认真、一边思考一边忙着记录的徐立兵。

    “打狼嘛,能三下五除二就三下五除二,不能三下五除二就按照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教导搞持久战!”徐立兵的话干脆利落、掷地有声。

    “那你是同意打的喽?”荆开来不放心,便问道。

    “同意打!”说罢,徐立兵又低下了头,继续认真思考、认真记录。

    “贺兰、贺主任呢?”最后,满面笑容的荆开来亲切、柔和问道。

    “我听主任的!”贺兰低上了头红着脸说道。“主任叫打就打!”

    “贺兰、贺主任,你也是支委,也要表态!”荆开来含蓄地向其施加压力。

    “反正我也恨狼!它们伤人伤畜,不杀可不行啊!”贺兰说罢,便低下头不再言语。

    “我们逮到狼就杀了吃肉,取其毛皮当衣料,不需要将其关入大牢。它们犯的罪,只有死罪,没有徒刑,所以不需要给它们时间,让它们创造有益于人类的财富。就算给它们许多时间创造,它们也创作不出多少来。这就是罪狼不如罪人的地方。人是高级动物,狼是低级动物。人这个高级动物犯的罪是可以洗刷的,也是可以宽恕的,而狼这种低级动物犯的罪是不可以洗刷的,也是不可以宽恕的,这就是人罪与狼罪的区别!一句话:是狼就要打,打死不做牢;是人不杀人,走到天边狠!”荆开来夸夸其谈,喜欢说些玄而又玄的话儿。“不多乱扯了!扯得太远了!既然支委们一致同意将清除狼害当做目前夏家庄大队的迫在眉睫的首要任务,那么我建议立即召开各生产队队长会议,将这个重要任务布置下去!”最后他一锤定音。

    “我同意!”雷智法第一个举起胖乎乎的手儿表态。

    “我同意!”

    “我也同意!”

    其他人紧随其后,纷纷举手表态。

    打狼任务布置下去之后,不到一个星期,便捷报频传。

    为了将害人害畜、人神共愤、万物皆恶、人人欲诛、个个欲讨的群狼绳之以法,广大社员、群众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