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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律师,陈朗曦先生到了。”他的秘书selina内线电话通知。
沈致杰关掉笔电,走出办公室,迎面是他大学最要好的同学陈朗曦,两人约好去健身房打壁球,虽约了一起运动,但平日他们工作都非常忙碌,没事不会见面。
过了一个半小时,热汗流完,两人分别去冲澡,最后坐在靠落地窗的阳台边,窗外是二十五层高楼台北街景,天晴黄昏,柔煦光线从云层透出,射出金黄耀眼的光芒,层次穿透云层,颇有某种豪华电影场景感。
两人都喝冰啤酒,健身房前方走廊有一整排自动贩卖机,沈致杰投了两罐海尼根,拿了一罐给陈朗曦。
陈朗曦又比上次见面时更消瘦。原本身高180,体重78,保持精实强壮运动员的身材,个性也算开朗,但三年前的悲剧几乎毁了他——
新婚妻子在高速公路出了车祸,当场死亡,当时有孕在身,腹中胎儿刚满五个月。他深受打击,整整两年无法工作,每天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茶不思饭不想,光酗酒,仿佛跌进无边无底的地狱深渊。
现在,他刚从心理创伤中复原,已恢复律师工作,精神状态称不上好,但至少不再像两年前那般可怜可憎、落魄憔悴。
沈致杰和陈朗曦算大学挚友,当初陈朗曦结婚,他还是伴郎。丧妻期间,他主动提供很多帮助,但陈朗曦不太领情,甚至对他爱理不理;沈致杰曾一度对这份友谊气馁,对他的一蹶不振开始厌烦。
直到最近一年,陈朗曦重新投入工作,主动和他联络,两人才恢复往日情谊。
现在,沈致杰需要听一下旁人客观的意见,正常状态的陈朗曦向来言辞犀利、一针见血,而且幽默感十足,他想知道他的看法。
“说吧,什么事?”陈朗曦以那双饱含沧桑的黑眸瞟看他,补了一句:“不会又是哪个特别棘手的官司吧?”
“这次不是。”喝掉半瓶海尼根,沈致杰将遇到倪予晨的经过简短告诉他。
“哈,真有你的,这次捅出蜂窝了吧。”听到女生怀孕,陈朗曦嘲弄笑着,幸灾乐祸。“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她想生,我没立场说好还是不好。”
“确定是你的吗?有验dna吗?”
“当然。还被叫去做健检,调查有没有遗传疾病。”这事发生在上周,原本还以为主动要求验dna会惹恼倪予晨,哪知她一贯理智平和,还要求他顺便提出健检报告,证明无遗传性的疾病,例如地中海贫血、肝炎那类的。
“既然这样,你呢,想跟她结婚吗?”
沈致杰眉宇稍敛,耸肩。“她没提出结婚的要求,未婚单亲也无所谓。”
“我是问你,不是问她。”唇角微勾,陈朗曦嘲弄斜睨他,一针见血说:“这事不是她说了算,也要你同意才行。有个私生子什么的,不担心吗?得事先想清楚,免得日后两方都后悔,苦到小孩。”
“哈,对方根本没结婚的意思,我何必一头热?”
“所以,她不是你的菜,你没负责的意愿,这样你当初何必把对方吃了,吃了又不避孕。怎样?你是非洲难民?”不以为然地扫掠沈致杰。
这番犀利言词,不但没让沈致杰生气,反而逗笑了他;他刚灌入一口啤酒,差点笑岔气到喷出喉咙。
陈朗曦黑眸严峻,静静凝视他,忽说:“如果她怀孕纯属意外,你对她没意思,这样更简单,你付笔钱,信托什么的,给孩子未来一个经济保障,让他有受教育的权利,略尽微薄心力就好。”
“这点我也想过。”镇定下来,沈致杰双眸沉静,掠过一抹锋芒,淡淡地说:“老实说,她是我的菜。”
轻抚下颚,思考着,陈朗曝忽说:“喔,那你就得多花点力气说服她了。”
“这就是我烦恼的地方。”他把海尼根铝罐抛到旁边的回收箱。
“有女人在的地方就是有烦恼的地方。”陈朗曦附和。
“我希望她表现出有点在乎我的样子,偏偏她不领情。”他英俊面庞浮现傲慢的微笑。
沉默颔首,陈朗曦忽问:“现任女友呢,打算怎么处理?”
“这又是另一个麻烦的地方。”
“好好处理吧,大、情、圣。”十足嘲讽,随手往沈致杰肩膀一拍。
沈致杰向前缩了一下,正想辩解,双眸忽锐利微眯,眼前有一名妇人正进入健身房玻璃自动门内;这妇人看似相当眼熟,总之,他曾见过。
“请问你是沈先生吗?”她望着沈致杰,得体询问一句。
“是的,您是?”沈致杰浅颔首示意,浓眉微蹙,疑惑地问。
“我是倪予晨的妈妈。请问你有时间可以跟我谈谈吗?”温和浅柔笑着。“不会耽误你太久的时间。”
“可以,没问题。”沈致杰楞了一下,黑眸讶然,但也立即同意,瞟一眼陈朗曦,后者挑起左边浓眉,似无声询问:“她”的母亲?
沈致杰浅颔首,表示“对”
陈朗曦酷脸闪现轻松笑意,又拍了他一下。“有突破点。”
沈致杰嗯了一声,换来倪母无声困惑,他立刻温煦微笑,带着倪母往另一方向而去。这健身房有一区是室内报章杂志阅览区,里面有沙发可供休憩,他正带领倪母前往该区。
留下陈朗曦独自望着夕阳西沉的街景,静静沉思。
清晨醒来,恶心想吐。
倪予晨下床第一件事是冲进厕所。其实,胃里也没什么食物,干呕后,吐了一些酸水,再用清水漱口;她不想看镜子里的自己,反正一定很可怕。
吕医生说通常满五个月后孕吐状况会完全消失,到时她的体重增加,肚子也会变大,怀孕这事就再也瞒不住。
她不需要向他人解释,他人的眼光不重要,她不在乎那些;现在的她完全启动最原始的生物本能,有关女性母爱的本能,一心只想要小孩,只要能平安产下宝宝就好了,其它的,她不想花时间去烦恼。
九点有产检,倪予晨开车去诊所,提早约十五分钟抵达,在候诊室等待。她来这好几次了,有时候旁边坐的人会想跟她聊天,问她为什么一个人。
倪予晨很想回:“干你什么事?”当然她没这样说,学会唇角弯弯浅笑一句:“大家都很忙,没什么时间。”
“喔,我是说宝宝的爸爸呢?”
“不是说了很忙,没时间。”然后,垂眼专心滑手机。
今早还有会议要开,倪予晨不想和旁人聊天,特地选了两边都是空位的椅子,拿出报告低头研读;没过多久,她瞄见右边有人坐下,视线只看见价格不菲的西装裤和黑色漆皮鞋。
不以为意,倪予晨收回目光,忽听见熟悉嗓音冒出:“还是没修指甲。”
“呃?”僵了一下,扬眸斜睨对方,感到惊诧。“你怎么会在这里?”
视线从她指甲上抬起,沈致杰一脸悠哉,帅气笑了一下。“陪产检。”
“谁告诉你的?”倪予晨撑眉疑惑。
“yourmother。”完全戏谑口吻,搭配那张英俊饼头的面庞,有些惹恼她。
“怎么回事?”美眸不悦瞪看他。“扯我妈做什么?”
一改戏谑,沈致杰温和沉静地说:“她希望我们结婚。”
倪予晨轻哼一声,将腿上报告阖上,侧过身凝睇他,分外认真。“她怎么会知道?你去找我妈?你调查我吗?”
“哈。”沈致杰惊诧,漆黑眼眸微瞠,双手交叉环抱于胸。“情况刚好对调,是你母亲来找我,盘问我所有细节,她想知道我们是怎么回事。”
“奇怪?”她母亲怎么会知道宝宝的父亲是谁?一阵疑惑,倪予晨猛想起锁在办公室验dna的结果报告,难道她妹妹把它找出来?真是的,多管闲事。
浅叹气,倪予晨收回目光。“你怎么回她?”
“我答应她会负责。”
倪予晨冷哼一声,正想说他不必这样,护士小姐轻唤她名字,看诊时间到了,她没空搭理沈致杰,随即进入诊间。
哪知道沈致杰也跟着起身,一副理所当然地尾随进入。
“十四周了。”吕医师正在为倪予晨照超音波,望着小小萤幕,解释:“这是宝宝的手、脚,还有脊椎。”
手拿仪器不停在她肚上滑来滑去,迟疑着,吕医师忽说:“现在,大致可以看出宝宝的性别,你们想知道吗?但,还不是那么肯定。”
“先不要说。”平躺在诊疗床上的倪予晨侧着脸望向萤幕,轻轻摇头。
吕医生询问的目光落在沈致杰脸上,他摇头。“那就先别说好了。”
他的黑眼睛直勾勾盯着超音波萤幕,很难相信那样小小蜷曲、状如豌豆的白色东西就是一个活生生胎儿,似乎很活泼好动,一直在母亲羊水里翻身打滚——
真神奇!令人叹为观止。
“目前为止,看起来很健康,今后要多摄取蛋白质、维生素b营养”吕医生替她照完超音波后不忘叮咛。
倪予晨穿好衣服,坐起身,正要下床,沈致杰过来扶她一下,她没拒绝,因为刚换姿势觉得有些头晕,反而不小心将身体重量靠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