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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的冷气似乎坏了,房间简直热到爆。
渐渐苏醒,倪予晨汗流浃背,手一摸,脖子上都是粘腻汗水,薄被单无意中卷成一团、早被她踢到地板上。
她揉着眼慵懒坐起身,眯眼轻瞄墙上时钟,发现已经晚上七点了。下午三点从事务所回来,她倒头就睡,没想到会睡这么久。
以前从没午睡习惯,不知为何最近几天特别累,只能推断身体可能出问题。今天下午本来要去吕医师那打排卵针,中午韩昌进帮她订的便当怪怪的,她吃到一半就去厕所吐了。
事务所三个人偏偏只有她一个人吐,所以,她不确定是便当的问题,还是自己的胃出状况。最近不知身体哪不对劲,动不动就觉得虚弱无力。
倪予晨起身察看冷气,发现是自己忘了打开就先睡着了。有这么累吗?
还是她记忆出问题?她苦笑,蹒跚走进浴室,脱掉汗涔涔的宽t恤,冲了一个凉快的澡。
出浴室,边擦头发,她从公文包拿出手机,果然有几通未接来电,line也有几则未读的讯息。
line的讯息全是韩秘书传的,问她:
“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有。(她随即回了)
“要不要帮你挂号肠胃科?”
不用了。
“江克森母亲三点打电话来问吕医生怎么说,我说你取消预约,临时有重要的case,下午外出和客户开会。”
多谢了。
“江克森五点打电话到事务所,他说你电话没接,请你回电。”
ok!
倪予晨一一回完,然后再察看未接来电。江克森打了两通,没有留言。
她吹干头发之后,走到厨房,从冰箱拿出冰块倒进玻璃杯,然后再从下层冰箱拿出可乐,倒了满满一杯,直到泡沫快溢出才收手。
她呆望白色混着浅褐色的泡沫,觉得那些泡沬一直上升好像很快乐,不像她
她忽然叹口气,拉张餐厅的椅子坐下,喝了一口冰凉的可乐,拧眉,再拧眉,终于鼓起勇气,拨通电话给江克森。她承认,从香港回来后,她最近一再逃避见他。
多少次想要吐实,但她太羞愧了,以致没有勇气面对。与其说她被愧疚吞噬,还不如说她不清楚为何做出这样的事。如果仔细深究,她绝不会原谅自己鲁莽轻率的行为,然而,她不仅无法探究,甚至连回忆当晚的勇气都不敢。
近两个月,除了逃避,她连想都不敢想。
江克森那边没有接听手机,倪予晨才想到他晚上有排医院门诊,最后,她没有留言就按掉手机,而且,很心虚地觉得松了一口气。
冷气很安静地运转,空气凉爽适宜,下午睡过,结果倪予晨半夜睡不着,在寂静黑夜翻来覆去。
手机放在床头柜一直发出闪烁绿光,line又有未读的讯息。晚间门诊结束,江克森曾短暂和她通过电话,约好了下星期再去给吕医师看诊。他很少传line,比较有可能会传的只剩自己的妹妹倪芯恬或秘书韩昌进。
这么晚了不可能还传工作上的事,一定是倪芯恬传来聊天。有时候,她会传些日常生活很无聊琐碎的事,什么刚买一条7-11的香蕉,很新鲜、很好吃;刚刚有人在大头照上放贝克汉半身luo照;怎样有人生四胎还全身肌肉、刺青?他老婆也瘦得很夸张,全家大概就他们的女儿最胖了;以及你放在办公室的集点贴纸可不可以给我?这种0或是把加倍奉还、几倍奉还这种流行的免费贴图传给她。
滑开手机,萤幕的光线在黑夜亮得格外刺眼,倪予晨眯着双眼,点阅line的讯息,果然不出所料,倪芯恬传line新贴图给她,讯息不外乎又是“上网团购夏天的芒果好好吃,明天带去公司分一半给你喔”这种。
倪予晨失笑,正要关掉萤幕,忽然又有讯息跳进来:“你最近怪怪的,不要以为我没发现,你还是老实招来吧,最好明天就说。”
有关“那件事”也就是香港那一晚,倪予晨最近都是在心里这么称呼它的,她不在任何人面前提起沈致杰,绝口不提在香港发生的事。
s先生和n小姐——有时候,她脑海无端浮现那晚发生的事,就会想起沈致杰以戏论的口吻开玩笑用代号称呼对方。当时,她茫然不解,完全不懂这游戏到底有什么好玩。
回台湾之后,她才渐渐明白,他是故意的。
这样一来,每当她想起“那件事”就觉得跟自己无关,仿佛n小姐不是她,是另一个女人。说穿了,不过就是一个举止轻浮、心态随便、屈从欲/望、轻易受到男人诱惑、自我控制薄弱的n小姐。
只要认识倪予晨,包括江克森的母亲,绝不会料到她会做出这种事呀;事后,连她自己也惊讶万分,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
有时一个气味诱发另一个气味,一个男人的身影诱发她联想,他在耳畔的呼息萦绕不去;室内若隐若现的阴暗光线,空气振动的方式,他轻佻调情引发她轻笑
她要自己下一秒跳开思绪,不可以再想。这太难启口了,即使无意再度想起,她也会立刻禁止继续回忆。
也许最终她承受不了内心压力迟早会向妹妹吐实,她从不认为隐瞒是上策,但现在她对谁都说不出口,内心混乱,遍布荆棘与泥沼,连自己都无法探勘,又该向谁、又从何说起?
倪予晨关掉手机萤幕,室内瞬间一片漆黑,她转开床头柜的台灯,起身去厨房倒一杯开水,咕噜喝掉一半,回到卧室,困意席卷,她关掉床头灯,手机忽闪烁绿光。
“我miss香港那一晚,我想再见你一面。”
她以为是倪芯恬无聊传line,点开后却楞住。那晚,沈致杰在她手机里输入电话和line帐号,结束后,她始终不认为两人回台湾会联络。
保予晨呆望那两行字,点开后line瞬间显示已读。此时他在做什么?怎会在半夜传line给她?是否正等她回应?
她犹豫着,想着该如何举措,最后还是没回,只想要他别等了,傻子。
关掉手机萤幕,在黑暗中,她漆黑眼眸凝视着空白墙面,以为可以做到不在意,却禁不住回忆那一晚——
她曾不小心碰倒了一只咖啡杯,咖啡滴落吸入长毛地毯里,香气在空气中弥漫,久久不散。
此时,当她回忆他的话语与呼吸、寂寞时凝视她的表情、在黑夜碰触她的方式、他肌肤的触感,仿佛错觉,她闻到咖啡纯然浑厚的香气,飘散不去。
香港那一夜:pmll:05
将那只厚重黑色公文包搁在墙角,倪予晨呆呆地伫立饭店房中央,那双美丽的黑眼睛缓慢梭巡,环顾四周。
是一间精致典雅的饭店,墙上装饰欧洲风景复制画,要说有特色,倒也未必。
进来之后,沈致杰放下他的公文包,脱掉西装外套,利落卷起两边衣袖,拿出柜子里的咖啡胶囊很熟练地放进咖啡机,一连煮了两杯咖啡。
这期间,倪予晨略显不安,眸底蕴含随时想走的神情。她专注观察他,目光细细梭巡,想找出任何蛛丝马迹、一丁点儿的不对劲,透露此处不宜久留,她该转身离开。然而,他俊美侧脸沉静到毫无表情,甚至没特别留意她。
进来之后,沈致杰举止更自然了,看来毫无一丝慌张,黑眸冷静,视线没有和她特别接触。
等到咖啡煮好,他才望向她,低声问:“要不要加糖?”
倪予晨摇头,下意识移开目光。他投注的眼神让她局促不安。他把其中一杯咖啡拿给她,她接了过去,还没尝之前当下决定喝完这杯咖啡就离开。
这是错的,这无法解决任何事情,她的烦忧,日常生活的琐碎、麻烦依旧存在,她的压力依旧存在,不会消失。
总之,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或许,连咖啡都不该喝,现在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