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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想过他们会吵成这样。
跟踪她的时候,他一边在保护她,一边也在研究她的性格。他认为,她是那种冷静、理智、全力排除情绪的女人,就算再不满,也只会冷言冷语的批评两句就算了。
求证于瓦伦斯时,他完全同意他的看法。
但是,就在刚刚,她对他大吼大叫;再之前,她抓着高跟鞋,像打蟑螂一样的把他打出房间他关掉水龙头,对镜中的自己苦笑一下。哇,她对他可真够火的。
他也没好到哪去,明明想表现出开朗光明、讨人喜欢的性格,却被她逼得火冒三丈。他对她说的那些话,明明有比较委婉的表达方式,他却毫不留情的让最狠的版本跳出口。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是这么恶劣的人,怪不得她叫他大混蛋。
他在牙刷上挤了牙膏,开始刷牙。
才认识一天,他们就见识到对方最差的一面。吵成这样,接下来要怎么相处,他心里都没底。
然而,这却是他最想做好的任务。瓦伦斯曾经有恩于他,那个恩情大过天,所以,当他知道瓦伦斯需要有人保护女儿时,他二话不说就揽下来,亲自上阵。
在这种情况下,他绝绝对对不可能把任务转给别人,中途抽手有违职业操守,他的自尊心也不容许他做出这种事。
他呸的一声吐掉泡沫,开始漱口。
算了,看在她身材很好的份上,睡醒之后,他先向她道歉好了。以后要是再吵起来,他就多看看她那双漂亮的腿,还有那纤细的腰肢,这两者他今天都碰过了,很不赖。
想起将她扛在肩上时,他曾经狠狠拍了她屁|股一下,他就笑了起来。
早知道她这么难搞,那时他就拍用力一点。
把牙刷放回盥洗架上,他顺便看看自己的大掌,那充满弹性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
想起这个,他的笑容扩大了,表情也变得傻兮兮。
其实他只拍了那么一下,但光是那一下,就足以扫除心里所有的乌云。
“当男人真容易满足。”他咕哝一句,带着收不住的笑容走出去。
蹲在地上的瓦慈警觉的转过头来,眼中充满抵抗。
他瞄了她一眼,心里藏着小小的胜利感,轻快哼歌“我洗好了,你可以用浴室了。”
瓦慈站起来,走过他身边,微仰起头,看都不看他一眼。
瓦慈以为自己会气到睡不着,然而,换掉那身房务员制服,简单梳洗过后,一阵倦意竟然涌了上来。
走出浴室时,她估计天已经亮了。里昂熄掉大灯,拉上遮光帘,只留她床边一盏小灯。爬上床时,她听到隔壁那张大床上,传来了鼾声。
讨人厌的男人,连睡觉也这么吵,要她怎么睡?
她在心里偷偷骂着,后来想到,他睡了更好,她不用担心他不规矩。
其实她本来就不怎么担心,如果她没看错,里昂。布里克是那种自尊心奇高的男人,无法容忍用不荣誉的手段得到女人。
听着那规律的声音,她很快就睡着了。被劫前的那半夜睡得零零落落,不太安稳,这后半夜却毫无梦境,她深眠得像是遁入另一个世界。
醒来之后,她看向旁边的床,棉被已经迭好,里昂不在那里。
她听得到拉门另一边有餐具轻轻敲击在瓷器上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他在吃东西。
她瞪着那两扇米色拉门。幸好有这个,她才不用在忽然睡醒的情况下,跟他大眼瞪小眼,也才能保有一点隐私。
瓦慈坐起身,搔搔头,回想睡前发生的事。
他们吵架,狠狠的吵了一架。
她记得自己吼出来的每句话,记得自己把恐惧转为怒气,朝他发泄。
她又搔了搔脖子。她从来不曾这么不理性,回想起来真窘。不过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对她呛回来,别提绅士风度,他连最基本的男人风度也没有。
就算他保有她的自由与安全又如何?他还不是让她担惊受怕了
等等。她顿了一下。
他哪来的义务要保她不害怕、不恐慌?之前明明是她把他赶走的,后来她被挟走,如果他该负一部分责任,她自己也应该。
事实上,她要负的责任比他大。
惊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一股更强烈的羞窘感击中了她。
她怎么了?从小到大,她都不曾把自己的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可是,在这个凌晨,她却把一切都说成是他的错。
老天!
她跳起来,冲进浴室,简单的梳洗后,拉开拉门走出去。
从餐桌上抬起头,里昂率先对她打招呼“午安。”
又是另一件令她错愕的事。经过大吵,她以为他永远不跟她说话了,至少不会以这么悦耳的男中音打招呼,但他看起来好像不记仇。
忽然间,她有些不知所措。对她来说,吵架陌生,道歉与和好也是陌生的。
“不要站在那里,我点了你的餐,坐下来吃。”他拉起茶壷上的保温罩,为她斟一杯热红茶。
她迟疑的入座“对不起。”
里昂的手微微顿住,眼里闪过货真价实的惊讶“为什么?”
“我睡前说了一些很不好听的话。”她不喜欢被歉疚感奴役,于是先道歉。
他笑了起来,把瓷盘上的金属盖掀开。“先吃东西,吃完之后我们再谈。”
他看起来不容动摇,但想到尚未解决的状况,她几乎没吃下多少东西。
他也没勉强她,只是悠闲的吃掉一片一片培根,啃掉一块一块松饼,连同她吞不下的食物,也缓慢的收拾掉。
她捺着性子,等他吞下最后一口食物后,才迫不及待的开口“我父亲付了很多钱给你吗?”对于他表现出来的宽容,她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他没有付我一毛钱。”里昂摇摇头“也不需要。”
她更不解了。
“保护你,是我自愿为他做的事。”他的神情很郑重“这是心意,不是交易。”
她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某种男性之间特有的情谊,有点像父亲与儿子或教练与球员的关系,融合了大量尊重,一些崇拜,一点惺惺相惜,以及女生难以理解的男性谜成分。
她有一点不是滋味,却不知所为何来。“为什么?”
“这原因,保留到以后再说。”
“为什么不能现在说?”
他的神情很郑重“对我来说,那是很重要的事,改变了我的人生。它不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但也不能随意的聊。也许以后有适当的机会,到时再告诉你。”
就算他想回避,也回避得太过光明正大,她无法追问到底。她勉强点点头“我很抱歉之前对你大吼大叫,我不应该把自己说成是你的责任。”
他有点好笑的看着她“你是真的很过意不去,对不对?”这一次,她的态度不再是讽刺,他看得出来。
她点点头。
“不过,你确实是我的责任。我向瓦伦斯夸口过,会保你安全。”他也软下身段“我也为我说过的话感到抱歉。”
有过直接大吵的经验,她立刻听出玄机“但不是为了你做的事?”
他哈哈一笑“不是。我不觉得我哪里做错了。”
他坦承不讳的态度赢得了她的好感,尽管她对他做的事仍有些生气。
“很公平。”她慢慢的说:“因为我也不打算为了我父亲,放弃明天的面谈与之后的工作。”
这下里昂可笑不出来了“昨晚的事可能会再发生一次。”
她直接切到下一个问题“我可以怎么避免?”
“立刻跟我飞到曙光岛最保险。”
“我是说,除此之外。”她的眼中有不输于他的坚定“我真的想保住我的面试,那是我努力很久才得到的机会。”
“机会”
“不要再说机会以后还有。”她飞快挡住他的话“我争取的是这一个,我要的也是这一个。老天!”见他露出无法理解的神情,她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才说:“我受够了!从小时候起,为了我父亲惹上的麻烦,我就必须——”
“那不是他愿意的。”里昂再度温和而坚定的打断她“他也是受制于人。”
“你可不可以先不要评判我?如果你要插手这件事,至少听听两边的说法,让我有个公平的起点。”见他不怎么情愿的点头,她才继续说“不管是不是他愿意,起源都是他,这一点没错吧?”
他没反驳。
“因为他的工作,他太容易受到威胁,我跟我妈每隔一阵子就得搬家,有时还得避居国外。后来,我妈几乎不跟外公外婆联络了,我们也没有长期的朋友,生活不断在重新开始。”
他料得到她要说什么,预先防备道:“瓦伦斯不是坏人。”
“我没说他是坏人,但他不是一个好家人。”
“他是你父亲。”
“同时也是所有困扰的源头。”见他不赞同的攒起眉,她说得更仔细“让我这样问你,你喜欢做事情被打断的感觉吗?特别是在做你喜欢的事,或者正做得起劲的时候。”
他摇头。
“如果每次打断你的都是同一个人,就算他不是故意的,你会不会气他?”
他想了下,才不甘愿的点了点头。可恶,他不该对她诚实,但他就是无法不。
她将手一摊“对我来说,他就是那个人。”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即警觉的敛回。
可恶,他是父亲的亲卫队吗?就这么受不了父亲也有不好的一面?“你可不可以试着想象我的心情?如果是你,为了某件事努力了三年,眼看着就要达成,却突然被中断,你有什么感觉?”
里昂努力硬起心肠。
这不干他的事,他只要保护她安全就可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法不理,她沮丧的样子像卡在鞋子里的小石头,让他很不舒服。他不想让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天天蹲在行李箱旁边垂头丧气,他甚至无法想象那个画面。
这个女人!真是败给她了。
“好吧。”他认输。“我罩你,让你把面谈、工作什么的都完成,然后,你必须向公司请假一阵子,到曙光岛暂避风头。”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让步了?
“我不管你能不能请假,请假会不会被开除,总之,这是妥协的底线,要不要随便你。”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要!当然要!”
尽管他不想承认,但那瞬间,像有星星坠入她眼中,那张愁苦的小脸舒展开来,他的胸口随之鼓跳起来。
如愿以偿的人明明是她,为什么喜悦愉快的却是他?
“你必须时时刻刻待在我身边,不能擅自行动,必须经常看到我、跟我相处,白天晚上都跟我在一起。”他边盘起手,边计画着说:“事实上,我们的行动必须犹如一对情侣。”
瓦慈愕楞一下“情侣?”
她那么惊讶做什么?“这种伪装虽然老套,但能让我们名正言顺的腻在一起。”他虎着脸说:“只是做做样子,我不会乱来。”连保证都有,够诚意了吧?
“呃”很明显,她的反应不是欣喜若狂。
他板起脸“不行就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