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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遮天大树王,就得讲讲杰罗的拐棍,因为这棵遮天大树王的前身是杰罗的拐棍。一根小小的拐棍别进土里,就长出来三条根根,接着就成了遮天大树王,天不亮的日子就来了,地不明的日子就来了。
为什么水牛的角上有一点点的白印印,为什么牛角上有一道一道的刻痕;为什么羊角又尖又细,为什么羊角又扭又弯?是因为捆火把捆的,是因为烧火把烧的。
为什么要往牛角和羊角上面绑火把呢?
这个遮天大树王啊,挡住了太阳的眼睛,挡住了月亮的眼睛,硬是叫白天和黑夜分不开了,硬是叫人听得见却什么也看不见了。看不见了,怎么办哪?只有点火把,牛角羊角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世上一片漆黑,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火把,有的人在喊,有的人在叫,有的人在骂,有的人在嚎……老年人摔倒在地上唉声叹气,小娃子跌倒在地上又哭又闹,伙子们有力无处使,姑娘们有心无处用……世上那个乱哪,简直没有办法来提了。
怎么个提法嘛,看又看不见,只能是凭听觉说道说道,这里听上一点点,那里听上一点点,不是七长八短就是隔三差五,怎么能说明道白,怎么会说清楚嘛?
哎呀呀,怎么可怕啊!
这棵遮天大树王出在什么时候嘛,这棵遮天大树王长在什么地方嘛?
这棵遮天大树王出在哈尼先祖塔婆大批大批生人种的时候,这棵遮天大树王出在远方的多娘。
多娘在什么地方呢?
在哈尼先祖居住地的北方,那里的大山都是用冷气和冰雪堆积起来的,多娘就在最冷最高的大山上。在多娘远处的北方的老林里,长出了这棵遮天大树王。
遮天大树王往上看,看不见树顶,往下看,看不见树根。大树王的树叶遮住了三层高天,大树王的根须穿透了三层大地,把所有的寒冷和黑暗都带来了。
这样说来,杰罗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了。不是,其实杰罗是一个老实人,是一个憨人,是一个好人,坏就坏在他的那根拐棍上。严格地说来,也不能怪那根拐棍,要怪杰罗的阿妹。是坏女人阿妹杰姒把拐棍偷了杰罗家的拐棍,喝水的时候,把拐棍别在水边边惹出的大祸。
杰罗的阿妹是个聪明的女人,也是个有名的人,先祖叫她“都玛杰姒”,又叫她“眉达聪葵”说她生的老实漂亮,嘴巴比刀子还快,生着又黑又长的七节岔肠。
杰罗杰姒的亲爹牛直,是哈尼最恶的头人,哈尼人说到他的名字,都说牛直是虎一样的索扒,意思是又狠又富有的人。
牛直生着水牛的粗腰,有九条牛的力气。他生着老虎的尖牙,恶处象老虎一样可怕。他一天要吃七个男人,一夜要吃七个女人,哈尼人最尊重的老人也吃,哈尼人最心疼的小娃子还吃。他喝剩的血,淌满了寨脚的水塘,他啃剩的人骨,堆成寨边的小山。
杰罗生的象阿爸一样粗壮,父子俩的心肠却大不一样。杰罗日日劝阿爸不要吃人喝血,哈尼人都是咱们的亲人。牛直就叫他呆子和憨人,处处宣扬杰罗的坏名声。
杰姒呢,她从来不劝阿爸半句,还赞扬阿爸事事做的都应该。而且啊,阿爸喝酒她也喝酒,她烤酒剩下的酒糟,一窝大猪吃三年也吃不完;阿爸吃肉她也吃肉,她杀猪刮下的毛,象山草堆成一座大山。
杰罗劝阿爸一次挨骂一次,杰罗劝阿爸一次杰姒嘲讽自己一回。如果不是自己身体比阿爸壮,如果不是自己的力气比阿爸大,就是不死也早就残废了。
一个风大月黑的深夜,杰罗逃出了多娘,骑着飞马急奔十天,来到了贝那。
贝那是个和和气气的地方,杰罗找见了满意的在处。在贝那学会了射箭的本领,还练出了十头壮牛的力量。他射出的快箭象天神的眼睛,最小的野物也找不着藏身的地方。他去大山撵猎,能骑回来一只老虎,肩上还扛着六只山羊。
贝那的姑娘一个比一个美丽,看上杰罗的眼睛围着他转。贝那头人的姑娘最漂亮,吸引杰罗的还有别的姑娘没有的好心肠。两个人说下三背篓的悄悄话,两个人的定情歌啊,贝那的山山水水都拍过手掌,都为他们俩欢呼呐喊。
杰罗学过一年又一年,学出了高强的本领,决心去说服吃人肉喝人血的恶阿爸。
杰罗终于回到了自家的家乡多娘,阿爸的老牙磨秃了七层,人骨头梗弯了双手的手指甲,还在吃人肉喝人血。
阿爸拿不着寨子里的哈尼人,就叫杰罗去拿几个哈尼人来吃。杰罗左劝右劝劝不住,左说右说阿爸不听,还大骂杰罗憨子不是儿子不是好人。
杰罗一看死了心,带领全寨子的哈尼人,逮住恶头人,把他砍翻在寨脚的大树下。
吃过人肉的阿爸最厚最硬的皮肉,快口的砍刀砍缺了十把,重锤的锤头碎了十个。恶头人是快刀砍不死的人,恶阿爸是重锤砸不死的恶头人,恶头人是吃人不死的恶头人恶阿爸。
愤怒的杰罗拿出贝那的尖箭,向不死的头人射出一把。一支箭射进他的大嘴,吃人的嘴不再会说话;两支箭射进他的眼睛,两只眼睛变成了空洞;耳朵又射进两支箭,再也听不见人的声音;鼻洞也射进箭两支,再也闻不见人肉的香味道;最后一箭射进头人的肚哜眼,恶头人恶阿爸死在大树的树脚下。
杰罗杀死恶头人,一寨子的哈尼人轰轰隆隆地推举杰罗当了头人。杰罗立下不准吃人的规矩,好听的名声传遍了高山河坝。
日子过去一两年,阿妹杰姒要嫁人,尖酸刻薄的姑娘要来分一半的家产,住人的蘑菇房要一座,养肥的大猪要一窝,膘足的牯子要十条,抱儿母鸡要十只。
杰罗看着杰姒说:一娘生的亲阿妹,聪明漂亮的杰姒。祖宗传下的大田,只能留给守家守业的儿子;爹妈留下的房子,只能留给继承香火的男人。我们虽说是一娘生的亲兄妹,我们虽说是共一个妈妈的同胞,但是大田不能分给上路的女人,蘑菇房不能分给出门的姑娘。这是哈尼人自来的规矩,这是先祖传下来的古话!
亲亲的阿妹,漂亮的杰姒,祖传的大田是一块儿,一块儿大田怎么能分成两半?祖宗留下的牛马是一圈,怎么能分给你出嫁的人?祖传的大田分给出嫁的姑娘,娘家的谷子不会饱满;祖宗留下的牲畜分给上路的女人,阿哥的牛马生不出小儿。
亲亲的杰姒,漂亮的阿妹,祖宗的大田分给你,我们的庄稼就会得翘脖子病,老人的大田分给你,我们的秧苗就会枯黄。你要的牲畜倒是能给你分一些,但是宝贵的水牛不能给,水牛是祖宗发家的宝贝,哈尼人把它当做独生儿子一样看待。